事后,江青河又复盘了一下石弘宇这个案子。
石弘宇,不仅成功越狱,更是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下精准伏击,绝非巧合。
破魔司内部,必然有人为其提供了庇护,甚至是指引。
还有那个与百炼堂雷彪接头、指使其手下贿赂刘峰的蒙面人。
一个内鬼,一个蒙面人。
是协同的两方,抑或根本就是一人分饰两角?令人难以捉摸。
目前唯一可能撕开这道口子的,便是那家与百炼堂有过频繁且异常货物往来的货栈。
毕竟,除了这家背景存疑的货栈,百炼堂日常接触的,无非是些寻常百姓与守法商贾。
这些人安分守己,求的不过是温饱与营生,如何会有动机,又有何能力去助石弘宇那般重犯越狱?
排除所有不可能,由此推断,那个神秘的蒙面人,大概率与这家货栈脱不了干系。
只是,江青河试图派人深入调查这家货栈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阻力源自破魔司内部——副总都司萧浩泽那一派系的人马,或明或暗地设置了层层障碍,让调查寸步难行。
复盘完这一切,江青河心中模糊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从容布子,推动事态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而这只大手的源头,隐隐指向了曾试图拉拢他,却被他拒绝的副总都司——萧浩泽。
有时候,真相往往需要将人心往最险恶处揣度。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心中冷笑。
萧浩泽,这位副总都司,果然手段老辣。
暗中笼络不成,便转而施以毒手,欲除之而后快。
其行事周密,滴水不漏。
通过刘峰这条线做些文章,中间也隔了百炼堂、货栈等多重屏障。
即便事情败露,也能轻易斩断关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以江青河目前的实力和根基,正面与萧浩泽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这口气,他也不会轻易咽下。
身后的靠山大树,该利用时自然要利用起来。
翌日。
一封密信,直接送到了总都司陈凌雪的案头。
信中,江青河并未直接指控萧浩泽,而是详细汇报了石宏宇越狱案的疑点,越狱后精准伏击自己的不寻常之处。
以及自己追查到的,此事可能与萧浩泽有关联的部分。
江青河与总都司陈凌雪仅有的两次接触,虽不足以让他完全摸透这位上司的脾性,但已能窥见其行事果决、手腕强硬。
他既已被视为陈凌雪这一系的人马,若陈凌雪坐视自己的嫡系下属被萧浩泽暗中算计而毫无表示。
不仅会寒了他的心,更会让麾下其他依附者人人自危。
于公于私,陈凌雪都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
......
外城北区,破魔总司。
主楼六层,副总都司公廨内,萧浩泽正悠然坐于宽大的公案之后,手捧一盏茶,细细品咂着。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公廨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重重撞在两侧墙壁上,
陈凌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步伐带起一阵冷风,径直走向萧浩泽。
萧浩泽抬眼望去,面上堆起笑容:
“陈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若需找在下商议,只需遣人支唤一声,浩泽自当亲往拜谒,何劳大人亲自移步?”
陈凌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来到公案前,手掌抬起,一巴掌拍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爆开。
那张足以承受万斤巨力冲击的公案,以陈凌雪手掌落点为中心,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下一刻,整张公案不堪重负,轰然解体。
木屑纷飞,连同其上的茶杯、茶壶、公文等物,稀里哗啦地碎落一地,汁水四溅,一片狼藉。
尽管主楼各层隔音效果极佳,但这声巨响仍是被不少人隐约捕捉到。
楼内各处司众的动作几乎同时一滞,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旋即又都心照不宣地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萧浩泽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从容。
他看着顷刻间化为废墟的公案和满地狼藉,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目光阴冷地射向陈凌雪:
“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凌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萧浩泽自然知道陈凌雪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虽然以石宏宇近乎先天的实力,连一个小小副都司都没弄死,实在有些废物。
但能让陈凌雪这么大动肝火,他也乐以见得。
只是没想到陈凌雪连查都没查,知道事情之后,直接就找上门来。
“陈大人的官威有些大得过头了吧,我自问这些日子没有出过什么过错,陈大人若是看我不惯,大可以去向都统大人告请,将我调离便是。”
萧浩泽冷笑一声。
他根本不怕陈凌雪借机生事,因为说白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百炼堂,和他之间隔了好几层。
别说江青河那里没什么事,就算真的死了。
给他背锅的,也大有人在。
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陈凌雪终于开口,带着彻骨寒意:
“你听好了。”
“江青河若出现任何意外,无论缘由为何,无论牵扯到谁,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萧浩泽!”
“届时,我亲自审讯的第一个对象,也必然是你!”
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陈凌雪转身离去。
公廨内,只剩下萧浩泽一人。
面对着满地的碎木、瓷片和流淌的茶水。
他脸色铁青,手中原本捏着的茶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成了齑粉,混合着茶水从指缝间滴落。
“岂有此理!这疯女人!”
萧浩泽在心中咆哮:
“为了区区一个刚提拔起来的副都司,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将他亲自捉拿审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让他憋闷的是,陈凌雪根本不跟他讲道理,不按常理出牌。
江青河出事,凭什么算在他头上?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只是,正是这种毫不讲理的霸道,反而让他投鼠忌器。
萧浩泽毫不怀疑,若江青河真有什么闪失,这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女人绝对干得出来亲自审讯这种事。
他是先天三品,不是陈凌雪的对手。
虽然距离四品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在实战中相差甚大。
一旦被她当众拿下,哪怕最后查无实据,他萧浩泽在破魔总司也将颜面扫地,威信荡然无存!
“呼——”
萧浩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压回心底。
一个江青河,不过是疥癣之疾。
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件关乎萧家未来,也关乎能否彻底扳倒陈家的大事。
计划已在暗中稳步推进,只要那件事能成,强盛如陈家,也必将陷入内忧外患,根基动摇。
届时树倒猢狲散,她陈凌雪失去家族倚仗,又算什么?
不过是俎上鱼肉,任他拿捏!
想到这里,萧浩泽阴沉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狠厉与期待。
“罢了,暂且让你这疯女人嚣张几日。”
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
“至于那个江青河,既然陈凌雪如此看重,那就让他再多活些时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