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肆杂役开始武道化圣》 第1章 江青河 天刚蒙蒙亮,临安县仍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红叶酒肆后院,劈柴声已清脆地响起。 “咔嚓——” 一根粗壮的圆木,在江青河的铁斧下应声而裂,分成两半整齐的木柴。 他身形瘦削,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的样子。 长期的辛劳与营养不良,导致面色有些蜡黄。 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短打,一条麻布带紧紧束着腰间。 粗糙的手上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痕,踩着的那双草鞋已经磨得露出脚趾。 此时衣物早已被汗水浸得通透,紧贴在他瘦削的身板上。 江青河抹去额头的汗水,将斧头稳稳插在木墩的缝隙里,活动了下酸痛的腰背,看着余下的成捆木柴,内心一叹。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因前些日子,在网上冲浪时,看到各大论坛疯传蛟龙现世。 恰好那天雷云震震,暴雨连天。江青河向窗外望去,果真发现一条巨龙在云中翻滚。 巨龙扭转过身子,双目释放出两道通天光柱扫视过来,他当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次苏醒,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江青河发现自己蜷缩在一堆潮湿的稻草上,脑海中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他同名,因劳累过度,夜里便睡在了伙房,谁知这一觉竟然猝死,当即到奈何桥见那孟婆去了。 而恰好他此时穿越过来,占据这副身体。 这些天,江青河从震惊、恐慌到不甘、无奈。 最后,颓然地接受了自己穿越异世,成为一个酒肆杂役的事实。 前身幼时,被一个江姓老水夫,在临安县外那条青河边上捡到,将其收养,并取名为江青河。 老水夫膝下,还有一孙女江梓玥。 为了将他与妹妹梓玥拉扯到大,每日起早贪黑,维持生计。 后来相依为命的老水夫病逝后,梓玥进县令府当了雇佣丫鬟。 他则孑然一身来到酒肆,做些杂活。 江青河从记忆中得知,这方天地,乃大周王朝所统御。 王朝地域辽阔,广无边际,统辖的七大州疆土如北斗横陈,七州治下的八十一座雄城似星罗棋布。 他所在的临安县,不过是沧州藏锋城辖下,偏僻的一角。 王朝以武立国,武道通神者可飞天遁地,劈山断海,一言定鼎亿万人命运。 每念及此,江青河都神往不已。 可他年满十八,不仅错过习武的最佳年纪,更是一无背景,二无钱财,仍挣扎于这个世道的底层中。 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努力拼一把,好过这辈子庸庸碌碌,老死在酒肆后院这方寸之地。 “宛平武院...”江青河内心暗忖,“马上便能攒够那二十两入院费了。” 定了定神,他弯腰拾起斧子,正要继续劈柴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酒肆大名鼎鼎的江废柴吗?” 江青河握斧的手微微一顿,视线移至声音传来处。 只见酒肆管事邱三,拖着肥硕的身躯,摇着一把描有俗气金线的折扇,踱着方步晃了过来。 他眯缝着眼,上下打量江青河一番,看到他汗湿的衣衫,嘴角扯出一抹讥诮。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邱三合上扇子,用扇骨轻拍掌心。 “咱们的江废柴居然不偷懒了?劈得这么卖力。” 不等江青河有任何反应,邱三声音陡然拔高了些: “既然如此,明日再给你加上一百颗!不能埋没你这一身天生的神力啊。” 紧随邱三身后的两个店小二,立刻发出刺耳的哄笑。 这两人平日里,便是邱三的忠实狗腿子,以欺压江青河为乐。 其中矮个儿跟班走上前,踢了踢堆得满满当当的木柴,怪声道: “邱哥,后厨的碗碟还在那儿摆成一堆,没找到人去打理。” 另一高个儿跟班心领神会,挤眉弄眼地接上话茬: “嗨!这还用找别人,眼前这不是现成的吗?让咱们的江废柴一并收拾干净!” 邱三闻言,肥胖的脸上,立刻露出深以为然的笑容。 他赞赏地瞥了两个狗腿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砰砰!” 两声闷响,邱三用硬实的扇骨,如同敲打木桶般,拍在江青河的后脑勺上。 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江青河眼前猛地一黑,耳朵嗡嗡作响。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后脑勺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一个大包,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听见没?任务给你下达完毕,认真去做!” 邱三凑近,喷出带着葱蒜味的口臭气息,让江青河一阵作呕。 “明日我要是在碗碟上看到一丝油渍,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撂下话后,便带着两个店小二扬长而去。 “欺人太甚!” 江青河心中暗骂,摸了摸脑后隐隐作痛的鼓包,用刀人的目光望着三人逐渐远去。 这管事邱三,因前身身材瘦削,又生性愚笨木讷,常对其刁难羞辱,甚至拳脚相加。 “让我吃好果子?”他眼中带着寒意,将铁斧下立着的柴劈飞,“等着!” ...... 最后一缕夕阳被暮色吞噬后,江青河终于完成了今日所有的活计。 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从酒肆后院小门走出。 此时天色已黑得透彻,整条西街寂静得可怕。 两旁的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几盏油灯透过窗纸,投下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画出一个个模糊的光圈。 江青河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穿过西街尽头那个常年积水的小巷。 向北拐过三四个弯,不觉间便来到西北角一处破旧瓦房前。 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前庭院,院中那棵年岁已久的老树,枯得不成样子。 这里,就是他与爷爷、妹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三间低矮的瓦房,一个不足十步见方的小院,承载了他最珍贵的记忆。 恍惚间,他似乎还能看见爷爷坐在树下,为他们讲故事的佝偻身影,听见妹妹银铃般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如今,爷爷长眠于青河畔的坟岗,妹妹梓玥在县令府当丫鬟。 按照府中规矩,丫鬟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府,这座小院便只剩他一人独守。 只有在年关这样的重大节日,梓玥才能请得半天假回家。 江青河思绪飘回三个月前,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他省下半日工钱,买了包桂花糕,偷偷去县令府偏院看望妹妹,小丫头欣喜的模样。 “哥,我吃住都在府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少女将碎银塞进他手里: “再过几个月,就攒够武院学费啦,到时哥就能成为强大的武者了!” 为了能够让自己去到武院习武,完成梦想,梓玥省吃俭用,靠着在县令府做粗使丫鬟的微薄收入,省下每一枚铜钱。 这些点滴江青河都记在心里,已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 第2章 希望 走进昏暗的里屋,他熟练地挪开灶台底部一块松动的砖石,取出藏在里面的粗布钱袋,清点了下里面的积蓄。 “还差最后一两,便够了去宛平武院当武徒的费用!” 收好布袋后,江青河仰面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舒服地叹息一声。 他盯着屋顶那几道蛛网般的裂缝,正出神时,眼前突然一丝光晕浮现,旋即短短几行字铺陈开来: 【境界:淬身(未入门)】 【功法:断柴功(入门-0/1)】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点)】 【寿元:60,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个潜能点】 “这...这是?” 江青河猛地弹坐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那些文字,依然清晰地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并不是劳累过后产生的幻象。 “系统!”他的心脏猛烈跳动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此刻,江青河只觉命运转折的曙光就在眼前,所有经历过的苦难和不甘全部都化作期待。 面板简洁明了,江青河研究一番后,很快理解了其运作方式。 他心念一动,选择进行今日结算。 “叮,系统结算中......今日勤修断柴功不辍,潜能点+1。” 没有丝毫犹豫,江青河立即将新得到的一个潜能点加在了断柴功上。 面板上的文字随即发生变化: 【断柴功(小成-0/2)】 瞬间,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出,流向四肢百骸。 江青河只觉得全身毛孔舒张,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 原本还有些酸胀的手臂,开始发烫,变得更加结实。 瘦削的身躯,也微不可查地壮实了几分,皮肤下似有气血奔涌。 “这算是...脱胎换骨?” 江青河握住双拳,仔细感受一番后,发现自己的力气约莫上涨至原先的三倍之多。 他心中震撼不已,这看起来粗浅的断柴功,达到小成,就有如此变化。 对于后续的修炼效果,江青河愈发期待起来。 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关于寿元的描述上,他不禁皱眉。 六十年的寿元,在这个世界并不算长。 按照系统说明,燃烧全部寿元,也只能换取六十个潜能点,相当于两个月的苦修。 “目前来看确实鸡肋...” 江青河摩挲着下巴思索着。 “不过既然有当前境界的限定,说明随着境界提升,这个比例可能会改变。” 淬身境应当只是武道起点,后面定然还有诸多境界。 若能达到更高层次,寿元必然随之增长。 届时燃烧寿元换取潜能点的价值,将不可同日而语。 江青河躺在床上,有些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涌现出各种思绪。 “倘若以后学个千八百门功法,全部练至巅峰,岂不是能如传说中的武道圣人那般摘星拿月、劈山断海?” 他无意识地摆弄着从怀中摸出的银色梭形吊坠。 这是前身被捡到时,身上除了襁褓之外的唯一物件。吊坠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或许有朝一日,能够追溯到身世来源了...”江青河轻声自语。 虽然作为穿越者,他对前身的身世并无执念。 但若能顺手为之,查明真相,也算是对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一种告慰。 权当是占了这具身体后,所做的补偿吧。 许久,在困意不断滋生蔓延下,江青河终于沉沉睡了去。 梦中,他看见自己,立于云端。 脚下,是绵延万里的山河。 ...... 翌日,天光未透,夜幕的深蓝还未完全褪去。 大约辰时不到的光景,江青河便已如往常般,在硬板床的冰冷触感和几缕漏进的微风中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屋顶那几道蛛网般的裂缝。 他不由自嘲一笑:“云端,山河...原来只是个梦。” 旋即,江青河从硬板床上翻身而起,动作干净利落,再无前些日子那种疲惫感。 他下意识地,紧握了握双拳,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 并再次静心凝神,感受一番面板的存在后。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力量不是梦,面板也不是梦!” 此时江青河目中精光流转,再无前些日子的萎靡神态。 他走到院角的水缸旁,舀起冰冷的水,抹了把脸。 简单拾掇一番后,便出了门。 清晨的小巷,石板路上残留着夜露,踩上去带着些许的凉意。 此刻空无一人,静得出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就在江青河即将拐入相对开阔些的西街时,他的脚步猛然顿住。 只见巷角的阴影里,三具尸体以怪异的姿势堆叠在一起,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 最外侧那具尸体脖颈处,被刀划开的狼头刺青格外显眼,獠牙上还沾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 江青河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侧身绕过。 帮派仇杀现场,普通人一旦沾染上身,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临安县,西北区由铁刀帮掌控,西南区则是青狼帮的地盘。 据说从前,两帮一直相安无事。 只是近些时日,似乎是因为西街边缘,几个油水不错的铺面归属问题,双方摩擦不断,火药味十足。 这种帮派间的争斗,对于高高在上的县令府而言。 只要不闹得太大,不波及太多无辜平民,影响官府的‘太平’脸面,他们通常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巴不得两帮互相消耗,彼此削弱。 等到尘埃落定,才会象征性地派出几个捕快,前来打扫战场,算是给一个交待。 至于过程中的黑暗与死亡?县令府的态度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江青河穿过巷口,踏入西街主道。 往日此时,早已人声鼎沸、热气蒸腾的早市,此刻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摊位。 摊贩们裹着单薄的衣衫,叫卖声也失去往日的洪亮,变得有气无力,飘散在空旷冷清的街道上。 红叶酒肆只在晌午时分才开门迎客,江青河的早饭向来是在这西街早市上随意解决的。 他走到一个经常光顾的,卖干粮的老摊前。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汉,此刻正缩着脖子,眼神不时紧张地瞟向巷口方向。 “刘大爷,老样子。” 江青河声音平静,似乎并未受到刚才所见的影响。 “好嘞!” 老汉看到是熟人儿,麻利地扯过两张油纸,包了两个硬邦邦的干饼递过来。 江青河默默摸出两枚铜钱,放在案板上。 随即接过干饼,低下头,大口咬了下去。 方才觉着空了一夜的肠胃有了些许暖意,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熟悉的红叶酒肆招牌,便从薄雾中隐隐显露出来。 江青河熟门熟路地绕到酒肆侧后方的小门,推门进入后院。 他走到角落,弯腰拾起铁斧,熟练地劈起柴来。 开始,新一天的努力! 第3章 过肩摔 “唰——” 手臂挥动,斧头划破空气,精准无比地落在圆木正中央。 “咔嚓!” 一声脆响,圆木应声而裂,干脆利落地分成两半,断口平滑整齐。 力气翻了三倍后,曾经需要耗费大量心神和体力,才能勉强完成的苦累活计。 此刻在江青河手中,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流畅。 信手拈来,甚至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腰肢拧转,手臂舒展,力量最终凝聚于斧刃。 “唰!咔嚓!” “唰!咔嚓!” “唰!咔嚓!” 劈开的木柴,如同被精确引导般,纷纷滚落到一旁,迅速堆积成一座新的小丘。 效率之高,远超平日数倍! 这惊人的一幕,落入了后院其他劳作的杂役眼中。 “这小子是铁打的吗?一上午都不见他歇息的,昨儿被邱管事逼疯了?” 不远处,两个杂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嘘,小点声!”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杂役看了看四周,眼中带着几分同情。 “你没听邱管事昨天临走前放的话?给他加了一百颗的量!那可是一百颗啊!就他那小身板...今天若是完不成,估摸着又少不得一顿毒打。” 江青河对他们的议论充耳不闻,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每一次挥斧的动作之中,沉浸在体内那股奔腾不息的力量循环里。 运转断柴功的心法口诀,每一次斧起劈落,他都能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每一寸肌肉不断发出欢愉的震颤,甚至力量都在微不可查地逐渐上涨,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虽然面板上【断柴功(小成-0/2)】的字样暂时没有变化。 但每一斧子下去,他都能感觉到,那进度条似乎在微微向前挪动,从0朝着1的方向靠拢。 “系统...是否还能录入其他技能?” 他一边劈着柴,一边飞快转动着思绪。 挑水?生火?涮碗? 这些在酒肆里日日重复的杂活,他同样干过无数次,熟练得闭着眼都能完成。 可为何面板上至今空空如也,只有这断柴功列在那里? “莫非...断柴功是系统认可的最低限度的功法?而我每日重复的其他杂活,虽然同样耗费体力精力,但本质上只是纯粹的体力劳动,根本不足以被系统识别为功法?” 甚至,江青河有些怀疑,这断柴功就是穿越而来后,开局的金手指。 思忖间,远处传来管事邱三不耐的吆喝声。 “都愣着干什么!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集合!领工钱!” 江青河闻声停手,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气血缓缓压下。 他整了整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的短打衣衫,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后院中央。 那里,杂役们早已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 一个个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盯着邱三手里沉甸甸的钱袋。 邱三解开钱袋口的麻绳,每念一个名字,便从钱袋里排出些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在桌上。 一脸享受着支配快感的嘚瑟模样。 “张四,300文钱。” 张四立刻弯腰上前,双手捧过那串铜钱,点头哈腰:“谢邱管事!谢邱管事!” ...... “王六,300文钱。” 王六也陪着笑,小心翼翼地接过。 ...... 杂役们一个个上前,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生怕惹着这个掌握他们生计的管事。 终于,轮到了排在最后的江青河。 只见邱三嘴角一扯,那双被肥肉挤成细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江——青——河。” 他故意拉长声调。 “这个月偷工减料,扣200文钱。” 说着,随手一抛,将100文钱甩到江青河脚下,啐了一口,冷笑道: “拿好了,废柴!赏你的,省着点花!” 整个后院安静下来,所有杂役的目光都集中在江青河身上。 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明哲保身,是一众杂役生存的本能。 江青河扫过地上散落的铜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邱三那张油腻的脸。 “邱管事,这不妥吧,你说我偷工减料,那我倒要问问,我究竟是偷了哪里的工,减了哪里的料?” 江青河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每日最早来的是我,最晚走的也是我,活计做的不比旁人少,你凭什么克扣我的工钱?” 周围杂役们听到江青河此言,顿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生怕被波及到。 他们看向江青河的眼神中充满不可思议,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少年,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邱三一愣,脸上的横肉微微抽动。 这小子,平日都是任劳任怨,唯唯诺诺的。 怎的今日突然硬气起来了,竟敢当众顶撞他? 旋即,仿佛觉得在众人前被驳了面儿,邱三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眼中凶光毕露。 “凭什么?就凭你是废柴!” 邱三狞笑一声,踏步上前,伸出粗短的手指向江青河衣领抓去。 “不服气?找打吧你!” 就在对方手指即将碰到衣领的瞬间,江青河骤然动了。 他闪电般探出右手,如铁钳似的扣住邱三的手腕,同时腰部猛地发力,身体顺势一转。 “你——”邱三的怒喝还未出口,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砰!” 一声闷响震得地面微颤。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身材肥胖的邱三,竟然被瘦削的江青河一个过肩摔,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摔,力道十足。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后院。 邱三像只被掀翻的乌龟,四肢滑稽地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整个后院顿时鸦雀无声,周围的杂役们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幕。 跟在邱三身后的两个店小二,此时也是一脸震惊,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俩...还,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啊!” 邱三抬起了头,含糊不清地嘶吼一声。 两个店小二摩拳擦掌,正欲上前时,一道呵斥声传来。 “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众人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掌柜张得庆正陪着一位中年男子往后院走来。 那男子腰胯一柄厚背弯刀,身形精悍干练,一道疤痕斜贯左脸,平添几分凶煞之气。 此时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场景,嘴角微翘,俨然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怎么回事?” 张得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在疤脸男面前丢了脸面,声音里压着一股火。 “掌柜的,邱三无故克扣我今日工钱两百文!”江青河声音不高,却清晰平稳,不卑不亢。 张得庆目光在邱三狼狈的模样与江青河平静的面容间扫过,权衡利弊,生怕惹得贵客不快,便挥手道: “工钱给他结了!” “是,掌柜的。” 邱三狼狈地爬起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周围众人似乎都在暗地里嘲笑自己。 他咬着牙,数出三百文铜钱,拍在江青河摊开的手掌上。 随即凑近,压低声音道: “江废柴,钱...老子给你了。可你得记住,有些钱,有命拿,未必有命花,咱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邱三自觉丢人,无脸呆在这里,转身灰溜溜地离开了人群。 掌柜张得庆立刻换上一副谄笑之色,对着疤脸男连连作揖: “李堂主,让您见笑了,都是些不开眼的杂役,不懂规矩,扰了您的心情...” 疤脸男李牧随意地摆摆手: “你们自家事儿,与我何关,只是提醒掌柜的一句,店里这些日子的好酒,务必备得妥帖,成色要佳。” 他顿了顿,低哼一声,又道: “若是我们屠老大喝不尽兴...后果,你们这小小的酒肆,可担待不起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得庆连忙作揖,腰弯得更低了。 “这等大事万万耽误不得,一定准备得妥当,包您满意!” 他余光瞥见还愣在原地的杂役们,烦躁地一挥手,不耐道: “杵着干什么?工钱都发完了,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人群顿时散开。 回到柴堆旁,江青河握着手中的三百文钱,暗自盘算着: 距离宛平武院那二十两银子的入门门槛,只差最后一步了! 再熬上些时日,那扇通往武道的大门,就要向他敞开。 第4章 送你上天 一天时间悄然流逝,邱三那厮竟出奇地没来找茬。 许是白天给他打懵了神,猛一下子没缓过劲来。 江青河动作麻利地收拾好最后一件器具,将劈好的柴垛码放整齐,这才拖着轻快了几分的步子,往家中走去。 转过熟悉的巷口,江青河的脚步突然一顿。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隐约看见自家院门敞开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窜上来,江青河心头猛地一沉。 “莫非是遭了贼?” 灶台底下,可是藏着他和妹妹省吃俭用,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攒下的十九两银子。 那是他习武的全部希望! 若被偷了去,数年的心血,他自己的未来,顷刻间都将化为乌有。 江青河强压下内心的焦虑,快步冲向家门。 进到小院,眼前景象,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内屋的门虚掩着,借着月光,能清晰看到里面桌椅翻倒,被褥凌乱,一片狼藉。 “呦呵!我们神威盖世的江废柴,总算回来了啊?” 只见邱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家中唯一一把完好的凳子上,神态嚣张跋扈。 他身旁,一左一右,如同哼哈二将般,杵着那两个常年跟着他欺凌弱小的店小二!三人脸上都挂着猫戏老鼠般的笑意。 “怎么样,江废柴?累了一天,骨头都散架了吧?” 邱三慢悠悠地站起身,踢开脚边的破陶罐,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眼中的恶毒几乎要溢出来。 “邱哥,我看江废柴累得够呛,咱们兄弟发发善心,给他松松筋骨,解解乏?” 左边的矮个跟班狞笑着,手中握着一把沉重的铁锹,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小弟新学了几手,保管让咱们的江废柴,舒服到登天!” “好主意!”邱三赞许一声: “就你了,上去,好好伺候伺候咱们的江废柴!记住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顿,“动作要大,力道要足!江废柴就喜欢这个劲儿!你只管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老子给你顶着!” 说着,他得意洋洋地往怀中摸去,掏出沉甸甸的布袋,在江青河眼前晃了晃。 袋口微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锭!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凶狠: “小杂种!敢让老子在掌柜和贵客面前丢那么大的人!这十九两银子,就算你赔我的利息!至于其他的账...” 他凶相毕露,“咱们慢慢算!有的是时间!” 看到自己辛苦积攒的银钱被邱三攥到手里,江青河眼睛瞬间通红,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胸口直冲头顶。 “呜——!” 破空声响起。 邱三旁边的矮个跟班,脸上掠过一丝狞笑,手中的铁锹毫无征兆地高高扬起,朝着江青河的头顶劈砸而下。 这一下若是夯实了,少说也得个重度脑震荡。 江青河瞳孔骤缩,内心发寒。 若是成植物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里,只能等死。 “想要我的命?!” 千钧一发之际,江青河身体本能地向下一沉一缩,整个人险之又险地朝侧面矮身滑开。 冰冷的铁锹锋刃,几乎擦着他的发梢划过,重重砸在地上。 “废物!还敢躲?!” 邱三见一击落空,恼羞成怒,一脚踹翻了屁股下的凳子。 “都给我上,往死里打,打死算老子的!” 左右两个跟班闻言,两把铁锹一左一右,凶狠地朝着刚刚站稳的江青河拦腰夹击而来。 江青河身体猛地一扑,就地一个翻滚,蹿出门外。 出门口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墙角一块近乎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块。 没有任何的迟疑,江青河瞬间攥了过来。 断柴功小成后,翻了三倍的肉身力量,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全部爆发! 手臂带动石块,如同强弓射出的铁矢,精准无误地朝着那个矮个儿跟班的面门爆射而去。 “噗——咔嚓!” 一声闷响后,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矮个儿跟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破麻袋一般栽倒在地,手中铁锹哐当掉落在地。 江青河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手一抄,抓起地上的铁锹。 另一个高个儿跟班见到同伙惨状,显然是被惊住了,愣神的一息之间。 江青河反手一记横扫,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侧面。 “啊——我的腿!” 高个儿跟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抱着折断的右腿,滚倒在地。 剧痛淹没了神经,让他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江青河手中铁锹再次扬起,狠狠拍下。 高个儿跟班身体猛地一僵,软软瘫倒,昏死过去。 邱三的脸色变了,眼中闪过一丝见鬼般的惊骇。 他原以为白天江青河的反抗,不过是压抑太久的一次偶然爆发。 自己晚上带着两个跟班儿过来,定能像往常一样,把这个废物收拾得服服帖帖。 后者会像往日一样默默承受,不敢反抗。 邱三做梦也想不到,手到擒来的事儿,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形势竟然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逆转! 那个任打任骂,逆来顺受的废物,此刻凶狠的身手仿佛像变了个人似的。 江青河眼中泛着野兽般的凶光,让他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恐惧感。 “你...你别过来!” 邱三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江青河,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他慌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毫无章法地向江青河捅去。 沉重的铁锹,带着风声砸来。 第一锹,“当啷!”挑飞邱三的匕首。 第二锹,重重捶在他格挡的右臂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邱三右臂顿时弯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跪倒在地,嚎叫起来。 江青河从地上捡起匕首,看着眼前邱三的面孔。 这些日子,嘲笑、羞辱、打骂他的种种场景涌上心头。 眼下已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局面。 既然到此境地,那便... “噗嗤——” 匕首毫无阻碍地没入邱三的胸膛,他的眼睛瞪得极大。 嘴中鲜血不断往外涌出,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徒劳地伸出完好的左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旋即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江青河拔出匕首,没有停留,走向那两个昏迷的跟班。 月光下,匕刃闪过几道寒芒。 小院重新归于沉寂。 第5章 处理 夜,浓得化不开。 此刻的院子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江青河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夜风掠过老树枝丫,发出的沙沙声响。 他拖着三具沉重的尸体来到老树下,抄起铁锹。 “嚓,嚓,嚓——” 铁锹凿入泥土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江青河机械地重复着挖掘动作,汗水不断顺着下巴滑落。 当土坑深及腰间时,他挨个将三具尸体推了进去。 看着邱三等人扭曲的肢体,交叠在一起,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泥土腥气。 江青河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扶着身旁老树吐了出来。 两世为人,终究是第一次杀人,身体会有一些本能的不适感。 夜风吹过,带走了些许燥热。 江青河抹去嘴角的秽物,缓缓抬头,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道,弱肉强食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要么做吃人的狼,要么当待宰的羊。 好好活着,然后,让自己的拳头变得更大,更强。 邱三那些渣滓,挡了他的活路,是绊脚石,当杀! 念头通达后,江青河心中骤然一松。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双手,转身走进内屋,将灶台底部的粗布钱袋取出。 把方才从三人身上搜刮出来的九两银子,悉数倒入袋中,扎紧袋口,塞进了怀里。 “果然,还是这杀人夺命的横财,来得最快!” 江青河不禁有些感慨。 “一共二十八两银子,已凑足了去宛平武院的费用。” 他按捺住了即刻便去武院的冲动,思前想后,决定在酒肆中再呆上些时日。 过一两日,邱三等人失踪的消息必然会传开。 若他们刚消失,自己这个与之发生过冲突的老实杂役,便立刻辞工离开,未免太过显眼。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反常的举动,都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况且,这些日子刚好可以继续在后院修炼断柴功,精进一番。” 江青河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不知突破至下一境界,又会带来怎样的提升。”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立足的资本。 与邱三等人的那场激烈厮斗,若不是靠着小成断柴功带来的力量增长,这会儿躺在树下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 接下来的两日,江青河如同往常一般,准时在酒肆的后院劈柴。 然而,动作已判若两人。 沉重的铁斧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挥动间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每一斧落下都精准无比,势大力沉。 “咔嚓!” 碗口粗的坚硬圆木,在他手下如同脆弱的枯枝,应声裂开,断口光滑平整。 仅仅几天前,同样的劈柴定额,需要耗费江青河大半天时光。 累得汗流浃背、手臂酸胀,才能勉强完成。 如今,堆积如小山的圆木,他只用了区区个把时辰便清理得一干二净。 完成这一切后,仅是额头微汗,气息平稳,显得游刃有余。 “咕噜噜...” 腹中开始鸣响起来。 “该吃饭了。” 江青河停下动作,随意抹了把脸,朝伙房走去。 刚一踏进伙房的门槛,就听到角落里几个杂役压低嗓门的议论声,他本能地放慢脚步,竖起耳朵。 “听说了吗?邱三那瘟神,连着两天不见影了!连他那两条忠心的狗腿子,也一块儿没了踪影!” 说话的是伙房里年纪最大的那个杂役,平日里也受过邱三欺负,此刻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嘿!真邪门了!你们想想,就在前两天,他不是刚被江小子揍得满地找牙吗?该不会是觉得丢人现眼,没脸待下去,自个儿滚蛋了吧?” 一个年轻些的杂役猜测道。 “非也!非也!” 另一个消息灵通的杂役,立刻压低声音反驳: “我有个亲戚在街上混事儿,亲眼看见的!酒肆打烊那晚,邱三带着他那俩跟班,出门就直奔怡红院那条胡同去了。走路都打晃呢,准是又揣着昧心银子,钻哪个窑姐的被窝里醉生梦死去了!” “呸!活该!” 年长杂役恨恨地啐了一口: “就他那副被酒色掏空的烂身子,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老天开眼,报应不爽,平日里欺压咱们,活该!” 听着这些细碎的议论和嗤笑声,江青河紧绷的心弦悄然放松了一丝。 他不动声色地取了饭食,默默走到角落坐下。 看来,酒肆里无人将邱三的失踪,与他这个老实木讷的杂役联系起来。 他这些年来,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即便是前两日那次冲突,在众人看来也只是一次罕见、被逼急的反抗。 谁能想到? 谁敢相信? 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杂役,竟会在那个月黑风高之夜,一怒暴起,将三条人命尽数收割,并将他们深埋于后院老树之下? 更何况,近日西街帮派间的斗争,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这种乱局之下,区区三两人的消失,就像往湍急的江水中投入几粒石子,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夕阳渐渐沉下,酒肆打烊后,杂役们三三两两走到后院中,准备从小门离去归家。 江青河依旧在后院角落里劈着柴,对往来伙计们的目光视若无睹。 那些好奇、惊异、嘲笑、漠然的眼神,于他而言,不过浮云。 前身在这酒肆中木讷寡言,又因常遭邱三欺侮而无人敢亲近,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立的处境。 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断柴功的修炼中。 “呼——嗤——!” 斧刃划破空气的尖啸,越来越急。 “咔嚓!咔嚓!咔嚓——!” 木柴应声而裂的脆响连成一片,几乎没有间断。 面板上的进度,随着每一次挥斧而缓缓上涨。 终于,一个时辰过后,无形的壁垒被冲破。 一缕清凉的气息,又自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境界:淬身(未入门)】 【功法:断柴功(大成-0/4)】 【潜能点:3(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点)】 【寿元:60,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个潜能点】 三日苦修,终至大成,积累的潜能点也达到了三个。 突破带来的变化,立竿见影。 江青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明显变得壮硕了几分,肌肉线条更为坚硬流畅。 体内奔涌的力量感,比之前小成时又强横了一大截, 他长舒一口气,仔细体味着。 这种蜕变带来的快感,让人沉醉。 江青河目光扫过面板最下方,没有任何变化的【寿元:60】一栏。 想到短期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动用燃烧寿元换取潜能点的能力。 他心念微动,遵循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将那行字迹隐去。 随即,他走到后院角落,那个半人高、黝黑沉重的大酒缸旁。 双手十指如钩,稳稳扣住粗糙的缸沿。 “起!” 腰腹发力,手臂肌肉贲张。 那往日需要至少三名杂役合力,方能抬起的两百斤重物, 竟被他仅用三分力气,便轻松托举至半空,稳如磐石,游刃有余。 “身体力量...已经突破六百斤了。” 江青河心中暗自估算。 这般神力若放在前世,足以打破任何人类力量纪录,震惊世界。 但在这片武道昌盛,强者辈出的天地... 或许,不过是刚刚够到入门的边缘罢了。 甚至,距离真正的武者之境,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断柴功从入门到大成,带给我的似乎只有纯粹力量的增长,并未有其他的改变。最重要的是,境界从始至终依然显示着未入门。” 江青河暗自思忖。 “看来这断柴功,并非武道正统...或许,踏入宛平武院的大门后,才能知晓真正的答案吧。” 他摇了摇头,将思绪暂时压下,不再多想。 第6章 风波 第二日,正午。 毒辣的日头当空,炙烤着大地。 酒肆的后院像个蒸笼,干燥的空气中,掺着尘土、汗水和木屑混合的气味。 众杂役刚放下手中活计,正准备走向伙房,歇息片刻,找些吃食。 忽见掌柜张得庆眉头锁着,沉着脸走过来。 “停!手里的活儿先撂下,随我去前堂!”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大家默默地排成一行,带着几分忐忑,跟在掌柜身后,沿着回廊向前堂挪去。 江青河隐约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顺手将铁斧靠放在墙根阴影里,迈步跟上,走在了队伍的末尾。 甫一踏入前堂,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柜台旁,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那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一套紧束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身躯。 可惜就是脸生得狭长了些,活脱脱像只驴。 他腰间悬挂着一柄弯刀,刀柄末端的铁环上,烙着一个交叉刀斧的徽记。 正是盘踞在临安县西北,铁刀帮的标志。 这驴脸男子身旁,还站着一个体型肥胖的妇人。 穿着俗艳的绸布衣裳,此刻正用手帕半掩着脸,对着男子哭诉,声音尖利: “堂哥!我家那死鬼,不见踪影都好几天了!我寻遍了所有能找的人,却没有一丝消息。” 胖妇死死拽住驴脸男子的衣袖: “我知道...你和我家那死鬼邱三,曾经闹过不愉快,心里存着疙瘩。” 她顿了顿,偷眼觑了下堂哥的脸色,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心里一急,嘴上开始道德绑架起来: “念在我们是堂亲的份上,就帮帮我这一次吧!求你了!” 胖妇说着,作势就要往下跪。 驴脸男子——铁刀帮香主廖虎,显然极不情愿管这档子破事。 就算他发迹之前,与邱三没闹过矛盾,这种泼皮的死活,在他眼中也是不值一提。 但胖妇这般当众哭求,又打着亲情的幌子,让他一时之间,也难以拒绝。 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厌烦,却又不得不忍耐的复杂神色。 “廖香主!” 张得庆立刻换上殷勤笑脸,小步快走到廖虎面前,微微躬身。 他指着身后排开的杂役们: “您要问话,人都在这儿了。这些都是近日能与邱管事搭上话,或是打过交道的伙计。” 杂役们被驴脸男廖虎阴冷的目光扫过,个个噤若寒蝉,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江青河心里也是一紧! 听这胖妇言语,邱三这厮的老婆,居然还是铁刀帮香主的堂妹? “不过...看这廖虎的模样,对邱三乃至这所谓的堂妹,都透着嫌弃与不耐,或许事情未必有那般严重。” 江青河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转动,开始回想起那夜击杀邱三时的情形来。 他那西北角的破落小院,三面都是荒废空置的房子,野草丛生,鬼影都没一个。 况且那天已是深夜,西街这边因为帮派打得厉害,白天都行人稀少,晚上更是不会有人出来走动,谁会没事跑出来瞎逛? 院中打斗虽然激烈,但时间不长,又隔着院墙,声音想必并未传出多远。 “万幸,不是在城中心那些拥挤的深宅小巷里动手。否则动静再小,恐怕也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 推演一番后,江青河心下稍安。 他低眉顺眼地站在人群边缘,将自己融入到一群惶恐不安的杂役中。 此时,廖虎冷哼一声: “两日前,酒肆打烊之后,你们当中有谁见过邱三?” 众人闻言,神色更加紧张,彼此交换着眼神,纷纷摇头,七嘴八舌地小声应和: “没...没看见。” “小的当晚收拾完就回家了...” “小人也没见着邱管事...”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杂役向前挪了几步,伸手颤抖着指向江青河。 “大...大人,前些日子邱管事发工钱时,曾与他发生过争执,还动了手。” 江青河闻言,内心暗骂一声晦气。 这狗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廖虎的阴冷目光,凝视了过来。 带着审视、怀疑和一丝冷酷的杀意。 刹那间,江青河脑中数个念头转过。 他抬起头,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惊慌,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与疑惑: “回大人话,那日邱管事一时忙碌,在账目上出了些差错。小人一时心急,与他争辩了几句,言语上确实有些冲撞,不过...” 江青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笃定: “当晚小人负责收拾后院,留到亥时末才离开。离开时,酒肆早已锁门上板。至于邱管事去向,小人确实不知,走后更是再未见过他。” 廖虎听后,还未做出什么反应,其身旁的胖妇便大嚎起来: “就是他!” 一边说着,一边张牙舞爪着,就要上前去拽江青河的衣襟。 “堂哥!肯定是他!就是他害了我家那口子!快把他抓起来,抓起来狠狠拷打,往死里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江青河瞳孔微缩,内心暗道:女人的第六感果真可怕……绝不能任由这泼妇近身撕扯,否则场面容易失控。 他侧身一避,闪开小半步,刚好让胖妇扑了个空。 “哎哟——!” 爪子抓空的胖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庞大的身躯因为惯性前冲,顿时失去了平衡。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球,噗通一声,如狗吃屎般,摔趴在地上。 “噗嗤...” 人群中,似乎有没控制住的,发出了极轻微的笑声,随即又强憋着。 廖虎看着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丑态百出的堂妹,眼中的嫌弃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他一张驴脸都有些发红,就算再厌恶邱三一家,这胖妇终究是他堂妹。 看着她当众摔成这般不堪的模样,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臭小子,谁让你躲的!” 他目光扫向江青河,眼中露出狠辣之色。 下一刻,廖虎右手猛地向前一探,狠辣地朝着江青河的肩胛骨抓去。 这一抓暗藏劲力不小,寻常人受此一击,怕是得落个筋骨断折的下场,非得卧床调养百余日方能痊愈。 江青河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体本能作用下,就要下意识地抬手格挡,暴露自身的力量。 第7章 平息 “廖虎!” 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炸响在酒肆门口。 这声音雄浑无比,震得廖虎右手顿时一滞,悬在半空。 众人一惊,旋即扭头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大步踏了进来。 青年约莫二十有几,身高近六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 他上身只套了件粗布坎肩,裸露的臂膀上肌肉分明,仍有些许汗珠顺着古铜色的皮肤滚落。 显然是刚练完功夫,浑身散发着烘炉般旺盛的阳刚血气。 青年目光扫过胖妇与廖虎,又瞥了眼江青河及堂内众杂役。 他浓眉一挑,讥讽道: “你们铁刀帮好生威风,竟然连一个半大少年都欺负上了,真是出息!” 廖虎转过头,看到青年面容后,眼中忌惮之色闪过,心中暗道: “赵光义这莽夫,不在武院苦修,跑来这里干什么!” 心中虽骂翻了天,廖虎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不着痕迹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爪。 “哎哟!原来是赵武师大驾光临,误会误会!” 廖虎的声音圆滑起来,驴脸上也堆起了笑: “我这堂妹的丈夫,好几天不见人影,这不是来他做工的酒肆,问问情况,看看大伙儿有没有线索。” “就是寻常问问罢了,怎会和杂役伙计们一般见识,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说笑了!” 他顿了顿,又道:“赵武师,大热天的,不如在这酒肆坐坐?我请客,喝上两杯?” 赵光义抬手,毫不客气地拒绝:“不必了。” 他懒得再搭理廖虎,径直走到柜前,对着掌柜张得庆道: “掌柜的,给我来十斤酱肘子,要现卤切好的,包严实了带走!” “好嘞!赵武师您稍等!” 张得庆赶紧应声,立刻指派一个腿脚快的杂役,飞奔去后厨传话。 此时,酒肆前堂陷入一时的寂静中。 地上的胖妇,多少也看出来,眼前这个赵武师,是她堂哥惹不起的存在。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沉默间隙,另一个站在角落、似乎早就憋不住话的杂役。 大概是觉得赵光义这位看起来正派的武师在场,胆子壮了些,小声插嘴道: “前些日子酒肆打烊后,小的确实瞧见邱管事,他,他往怡红院那边...” 话刚出口,他就瞥见廖虎吃人般的目光,瞪了过来。 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恰在此时,伙计跑来,将包好的酱肘子递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接过油纸包,听到杂役最后那句怡红院,不由得嗤笑一声,语带调侃: “廖虎,听见没,你兄弟这是乐不思蜀啊!我看你也别在这瞎折腾了,赶紧去那温柔乡附近多找找吧,哈哈哈!” 廖虎被当众奚落,驴脸青一阵白一阵,但又不敢发作。 毕竟面前的赵光义,镇压他,不过反掌之间。 他哼都没敢哼一声,只是阴沉地扫视了一圈众杂役,多看了江青河几眼。 旋即压低了声音对着胖妇说道: “快走,还嫌不够丢人么?!” 说着,转身大步迈出前堂。 胖妇听了方才那杂役的话后,此刻也有些面若死灰。 她撑着肥硕的身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后,失魂落魄地随廖虎离去。 江青河目视着廖虎渐渐走远的身影,内心松了口气。 方才若真暴露出自己非同寻常的力量,势必会引起廖虎的怀疑。 “还是不够强大啊。”江青河心中感慨。 方才那位赵武师,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让廖虎噤若寒蝉,何等的威风霸气。 “稳妥发育,迟早有一天,潜龙升渊!”他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接下来的几日,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廖虎再未现身,倒是县令府派来个捕快,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便草草收场。 大概是不太上心,又没找到具体线索,便不了了之了。 酒肆里的氛围明显轻松许多,没了邱三那张丑恶的嘴脸,一块压在众人心中的石头悄然移去。 掌柜张得庆招来了新的管事与店小二,一切仿佛又步入正轨。 江青河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过硬的后台,在这乱世中,普通人的性命贱如草芥。 邱三这样的人死去,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几圈涟漪后便再无痕迹。 几日后,西街的掌控权角逐终于尘埃落定。 坊间传闻,铁刀帮以微弱的优势压倒对手,将这条商街纳入了势力范围。 持续许久的帮派争斗,总算告一段落,商户们悬着的心,终于能稍稍放下。 铁刀帮的胜利,意味着西街的所有商铺,乃至街边小贩的摊位,都要按月缴纳平安钱。 这钱说是保平安,实则就是保护费。 若有不从者,轻则砸店毁货,重则断手断脚。 对绝大多数人来讲,缴钱,好过整日夹在两帮争斗中,一直担惊受怕。 在这乱世之中,小民百姓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 万一哪天受到波及,遭了殃。 小命没了,钱还有何用? 这些天,红叶酒肆热闹起来,客人往来络绎不绝。 后院一角,江青河劈着柴,心却早已不在这方寸之地。 他的思绪,飘飞到西街以南的宛平武院,临安县仅有的两大武院之一。 另一个武院,名为金雷,隐隐凌驾于宛平之上。 只不过其门槛,也是高得令人窒息。 五十两银子!是一个普通三口之家数年省吃俭用,也难以企及的巨款。 买地置业、娶妻生子,人生几件大事所需的积累,也不过如此。 无形中,便将绝大多数怀抱武者梦的平民,隔绝在外。 相比之下,同为武院,宛平便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仅需二十两银子,便可成为其中武徒。 它意味着,一个普通家庭,若肯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 攒上一阵子后,倒也勉强能够凑足这笔改变命运的敲门钱。 在这以武立国、强者为尊的世道里,武道修为的高低,几乎直接划定了一个人的阶层与命运。 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平民百姓,尤其是像江青河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儿。 读书考科举?那需要几代人的书香底蕴。 经商致富?没有本钱门路和靠山,不过是痴人说梦。 唯有习武! 唯有掌握力量! 才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底层人唯一能改命的途径。 江青河这些年在酒肆做工,见过太多像他这样的穷苦人。 一辈子,挣扎在温饱线上。 最后,不是累死,就是病死。 所以,去武院,才会有希望! 若能在武院中,展现出过人的天赋,那便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扶摇直上,一步登天! 从此以后,再不用苦苦挣扎于底层。 即便天赋平平,只是中人之资。咬牙熬过武院半年的基础锤炼期,踏踏实实学好一门功法。 日后的路,也会宽阔许多。 无论是投靠县令府,混个捕快的差事。 抑或是受雇于商队,担任押运护卫。 甚至是加入帮派,做个最普通的打手。 都比在这酒肆后院,劈一辈子的柴,要强上太多太多。 第8章 内斗 江青河这几日,试着旁敲侧击,打听武学秘籍的事情。 但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信息,只得知市面上鲜有流通。 凡公开售卖的,无一不是价格昂贵,令人望而却步。 他现在掌握的,应当只是不入流武学。 虽说能强身健体,增长力气。 但终究是野路子,难登大雅之堂。 更高深的功法,精妙的武技,以及修炼中的心得。 这些,或许唯有进入武院,才有机会获取。 “咔嚓!” 最后一根粗大的圆木,在铁斧下应声裂成两半,规整地滚落到柴垛旁。 江青河缓缓收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心神微凝,唤出简化后的面板。 【境界:淬身(未入门)】 【功法:断柴功(圆满)】 【潜能点:7(每日可得0-1点)】 除开入门至小成的那一次之外,他便再未用过潜能点。 仅靠着自身每日不断劈柴,将断柴功推至圆满。 而这圆满带来的最直观体现,便是他肉身力量的惊人蜕变。 双臂一晃,惊人的一千斤之力! 自从断柴功踏入圆满后,这两日,无论他如何卖力地劈柴,如何竭尽全力运转功法。 面板上结算的结果,一直是0个潜能点。 “功法一旦达到圆满,再运转此法修炼,便无法结算出潜能点了。” 江青河在心中冷静地分析着: “看来,只有去努力修炼当前状态下,可提升的新功法,才能够继续获取潜能点,推动修行。” “境界一直处于未入门,而断柴功又到圆满,实力无法提升...是时候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心中已打定主意。 于是便穿过廊道,大步朝前堂走去。 柜台后,掌柜张得庆正拨弄着算盘,瞥见走来的江青河。 他手上动作未停,只是抬了抬眼皮,鼻音浓重地问道: “江小子,有事?前头忙得很,没事别在这儿杵着。” 江青河在他面前站定,直截了当道: “掌柜的,我要辞工。” “辞工?” 张得庆拨打算盘的手指猛地一顿,他抬起头,露出疑惑之色: “现在正是生意旺的时候,工钱也会多给你一成半成的,这会儿走?你脑子没糊涂吧?” 江青河沉默不语。 张得庆盯着他,看了半晌后,忽然一笑:“呵,怎么,是找到更好的去处了?” 江青河平静地开口:“我准备去宛平武院。” “武院?”张得庆听后愣了愣神,旋即嗤笑一声: “江小子,不是我打击你,进了那武院,半年学不到东西,是要卷铺盖走人的。” “你辛苦这些年,攒些银两不容易,拿着去讨个媳妇儿,才是正道子!别整天做那些个一步登天的大梦!” 江青河没接话,只是静静站着。 张得庆看着油盐不进的江青河,带着几分不耐的语气道: “得!既然你心意已决,今日打烊后,工钱结给你,之后爱去哪儿去哪儿。” “多谢掌柜的。”江青河拱拱手,不再多言。 旋即就要转身离开,完成今日剩下的活儿后,结算走人。 忽的,“哐啷”一声。 酒肆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一群身着黑衣、腰佩弯刀的汉子鱼贯而入,足有二十余人。 为首之人,赫然是前些天酒肆发工钱时,掌柜张得庆点头哈腰陪着的那位中年疤脸壮汉,铁刀帮副堂主李牧。 李牧身侧,站着一个江青河熟悉的身影,驴脸廖虎。 只见廖虎那厮扫视一番酒肆内众食客,确认了在场并无那些不能招惹的硬点子后,便喝道: “清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原本热闹的酒肆,瞬间鸦雀无声。 几个胆小的食客,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连找零都没顾得上。 廖虎目光扫到柜台前,看到转身欲走的江青河时,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了前两天吃的瘪,面色一沉,阴森道: “小子,愣着干什么,快滚去后厨准备酒菜!” 此时,张得庆的身躯灵活闪出柜台,堆笑凑到李牧跟前: “李堂主?先前不是说好...酉时六刻?” 他偷瞄着满地狼藉,想着未结的酒菜钱,心头滴血,却不敢明言。 李牧深深凝视了张得庆一眼,道:“屠老大兴致高,今日要提前到。” “前些日子让你准备的好酒,全都拿上来,莫要出了岔子!” 张得庆不得不赔笑道:“马上!这就去准备,包您满意。” 没过多会儿,一个身材魁梧、长着三角眼的男子,迈着方步踏入。 男子约莫四十出头,一身锦缎黑衣,腰间别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弯刀。 正是铁刀帮堂主,屠百川。 李牧脸色变换,方才严肃阴冷的模样,消失不见。 他眯起了眼,对着男子笑道:“老大!弟兄们恭候多时了!” 屠百川蒲扇般的手掌拍了拍李牧肩膀,声如洪钟: “李牧啊,弟兄们辛苦。今日痛饮,不醉不归!” 李牧腰身微躬,立刻拍马: “全赖老大神威,拿下西街档口!” “往后西街的赌坊、妓院、酒楼,都得给咱铁刀帮上供!今日又是老大寿辰,兄弟们定要好好庆贺!” 屠百川放声大笑,声震屋梁。 他走到前堂中央的八仙桌主位,大刺刺地坐下。 立刻有小弟上前,恭敬斟酒。 李牧见状,举起酒杯,高声道: “来,弟兄们,敬老大一杯!以后咱们就是您的马前卒,跟着您吃香喝辣!” “敬堂主!”二十多个黑衣汉子齐声喊道。 说罢,李牧一仰头,将杯中酒牛饮而尽。 其他帮众也纷纷效仿,一时间觥筹交错,吆喝声此起彼伏。 酒过六巡后,堂内铁刀帮众人已醉态尽露。 有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流了一滩。 有的仰靠在椅背上,竟打起震天的鼾声。 还有两个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唱着下流小调。 主座上,酒量惊人的屠百川,此刻也满面潮红,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他眉头一皱,扫视周围东倒西歪的部下,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往日皆是海量。 怎么今晚,几坛下去便成了这般模样? 正疑惑间,一股异常强烈的眩晕感,猛然袭来! 眼前景物,骤然模糊、晃动、重影。 屠百川的目光扫过杯中残酒,心头忽地警兆骤起! 这感觉,绝非酒力上头!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剧痛,神智清醒了些。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开! 屠百川蒲扇大的手掌,狂暴地拍击在面前的八仙桌上! 桌面承受不住这沛然劲力,直接从中断裂开来。杯盘碗盏叮当作响,滚落一地。 “呛啷——” 他猛地拔刀站起,厉声喝道: “谁在酒中下了药!” 第9章 脱身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屠百川身侧,原本醉眼惺忪、趴在桌沿似乎人事不省的李牧,突然暴起。 方才还烂醉如泥的颓态,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窄的漆黑短剑,直刺屠百川的心脏要害! 时机选得刁钻至极,正是屠百川刚刚爆发怒吼,身形微滞的刹那。 “狗贼,受死吧!” 这一剑快若闪电,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 屠百川瞳孔骤然收缩。 仓促之间,他只来得及凭借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将魁梧的身躯强行向侧方一拧。 噗嗤!刺耳的利刃入肉声响起。 那柄明显淬了毒的短剑,未能直贯心脏,却沿着他肋间深深刺入,拔出一片血迹。 剧痛,伴随着麻痹感,顺着血脉猛地窜向全身。 “呃啊——!” 屠百川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脚下踉跄,噔噔噔连退数步。 此时,原本喧闹的大堂已是一片死寂。 他手下共五个香主,其中三人此刻仍瘫软在椅中,面色赤红,眼神涣散。显然是中毒已深,人事不省。 而另外一名香主,连同他麾下几名心腹帮众,缓缓站起,脸上再无半分醉意。 他们眼神冷漠,持着手中兵刃,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屠百川困在中央。 屠百川一脸震惊,死死盯着狞笑的李牧,怒吼道: “李牧!” “还有你们!” “竟敢背叛我?!” 李牧狞笑一声,眼中尽是怨毒。 “嘿,屠百川,这么多年来!哥几个鞍前马后,为你出生入死,替你扫平了多少障碍,流了多少血汗?” “你呢?高高在上,把我们当什么?当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油水还少得可怜,老子早就受够了!” 李牧又是三剑连刺,直取屠百川要害。 屠百川此时抽出钢刀,舞出一片光幕,将后续攻势尽数挡下。 “十年前你被仇家追杀时,是我收留你,给了你今天的一切!你的命是我的,便是我的狗!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李牧闻言,顿时状若癫狂:“受死吧!今日只要你死,这堂主之位便属于我!” “受死?好一个叛主的狗东西!” 屠百川怒极反笑,道: “李牧,你这阴险懦弱的狗贼!正面交锋,你连老子一招都接不住!只会背地里使这些阴损招数,也就这点出息!” “呸!” 李牧厉喝一声,再不废话! 他身形扭动,如同鬼魅般欺近,手中淬毒短剑密集刺向屠百川周身要害。 剑招狠辣刁钻,专攻咽喉、双目、心窝等难以防守之处,角度极其阴毒。 同时,另一位香主默契地从右侧悍然突进,手持弯刃,专走下三路,配合着李牧的攻势。 “铛!铛!锵!” 金铁交鸣之声,如同爆豆般在前堂密集炸响。 屠百川强忍着毒素侵蚀带来的阵阵麻痹和眩晕,一柄钢刀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然而,毒药的效力,如同跗骨之蛆。 在激烈的气血催动下,沿着血脉经络疯狂蔓延。 每一次发力,格挡,腾挪闪避,都加速了毒素的流转。 麻痹着肌肉,侵蚀着神经,削弱着他的力量。 十几个回合下来,屠百川原本稳固的步伐,已开始踉跄。 刀幕的严密程度,肉眼可见地下降。 “嗤啦!嗤啦!” 又是两声扎入皮肉的声音响起。 屠百川闷哼一声,前胸和后背,又添两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与此同时,数名叛变的铁刀帮帮众,扑向了那些中毒已深,意识模糊的同僚。 刀光落下,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前堂已然化作了修罗场。 残肢断臂四处散落,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此时,屠百川心中震怒之余,亦悔恨不已。 恨自己没能提前发现端倪,最后竟着了李牧这厮的道。 放在平时,李牧在他手下,十招都未必能走得完。 下面的香主,更是如同土鸡瓦狗,砍瓜切菜般便可收拾干净。 今日,先是毫无防备之下,被李牧以贴身短剑刺伤,剧毒直接侵入血脉脏腑。 随后又在剧毒发作、实力大损的情况下,被联手围攻,逼得他勉强自保,根本无法施展雷霆手段。 麻痹感从伤口处不断扩散,侵蚀着他的力量、速度,甚至连五感都开始变得迟钝。 屠百川的动作越发滞涩,如同背负千斤重担,变得沉重缓慢。 一个细微的破绽! 李牧眼中凶光大盛,贴着钢刀刀脊逆流而上。 “嗤!嗤!嗤!” 又是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撕裂了屠百川的手臂,肩胛。 鲜血喷涌。 “噗——”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突兀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屠百川挥舞的长刀,骤然停滞在半空。 他猛烈地晃了一下魁梧的身躯,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那柄短剑,此刻深深插入了他的胸口,洞穿心脏。 屠百川眼中带不甘与怨恨,轰然倒下。 ...... 方才江青河从后院提着酒,正打算穿过廊道,送到前堂去。 心里边盘算着今日打烊后结完工钱,走人之事。 骤然听到屠百川拍碎桌案时,那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他在通道口撩开门帘一角后,便看到李牧偷袭屠百川的场景。 江青河见势不妙,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溜回后院。 他本欲直接从小门蹿出,谁知门外此时也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 像刻意放轻的,带着兵器的细微声响。 显然是还有埋伏,外面有人守着,这是要斩尽杀绝。 江青河心思急转间,扫向后院三面高墙。 唯一相对低矮些的,是左侧那道,连接着邻巷,约莫也有个一丈多高。 墙头上,密密麻麻插满了碎瓷片。 他深吸口气,猛地发力,几个箭步冲到墙边,恰好那里堆着个半人高的空酒坛子。 江青河右脚猛地踏上酒坛边缘,身体借着冲劲拔起,整个人向上腾跃。 他十指扣住墙头,顿时感到瓷片刺入掌心的剧痛。 下一秒,整个人便如鹞子翻身般掠了过去。 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随即头也不回地钻进小巷深处。 就在江青河翻墙逃离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张得庆带着伙计们慌张冲到后院, 后院的小门被猛地撞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之前消失在前堂的香主廖虎。 廖虎驴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笑容,将众人步步逼退回前堂中。 此时,前堂早已血流成河,李牧站在血泊中央,身后七八个心腹,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张得庆浑身抖如筛糠,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滚落。 “李堂主,您...您这是何意啊?” 说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李牧看向面色惶恐的张得庆,阴恻一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掌柜的,对不住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话音未落,他手中短剑已经刺入其咽喉。 张得庆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最终瘫软在血泊中。 “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李牧一声令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很快又归于寂静。 一炷香后,酒肆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 铁刀帮的人正在挨个补刀,确保没有活口。 廖虎皱着眉头,踢开一具具尸体。 “那小崽子人呢?” 他走到李牧面前低声说道: “头儿!有个杂役不见了。” 李牧眉头一皱,沉声道: “先处理正事。一个小杂役翻不起什么浪,回头你派人解决掉。” “是!” ...... 此时江青河,正在暗巷中狂奔。 他沿着西街一路疾驰,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拐进一条暗巷后,他立即改变方向,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来回穿梭。 穿过三户人家的后院,跳过五道围墙。 江青河终于确定身后没有追兵,便靠在一堵残破的土墙边,大口喘着粗气。 “就差那么一点...” 他喃喃自语,若是当时反应迟些,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自身只是空有蛮力,不会任何武艺,对付普通帮众应当游刃有余。 但遇上李牧之流,恐怕接下一招都费力,反手间便要被镇压。 第10章 入武院 一整晚,江青河都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 黑暗中,稍有个风吹草动,他便从床榻上翻起身,凑近窗棂仔细听一阵。 直到确认只是野猫窜过,或风吹树叶的声音,才稍稍放松。 寅卯之交,天际才泛起一丝鱼肚白,江青河便已翻身下床,草草用冷水抹了把脸。 冰凉的水刺激得他一个激灵,彻底驱散了睡意。 江青河将全身的家当塞入怀中,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往西南方向的宛平武院走去。 路上江青河目光警惕,每经过一个路口都要先观察扫视片刻。 忽的,一阵强烈饥饿感袭来,他的胃部隐隐绞痛,甚至眼前都有些发黑。 断柴功圆满后,他的饭量比起以往又大了一些。 昨日午后就没再进食,又紧张了一整夜,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江青河在转角处一个支起的简易早点摊,买了三张干饼。 粗糙的麦饼入了腹后,他满足地长长舒口气,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再来二十张,包好带走。” 揣着沉甸甸的干粮包袱,江青河继续前行。 又走了约莫数百步,穿过最后一条狭窄的陋巷,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座气势恢宏的青砖大院,如磐石般坐落于前方。宽阔的院墙高耸,色泽深沉。 三阶青石台阶上,两扇厚重的大门紧紧闭合。 门楣正中,悬着一块巨大的乌木牌匾,宛平武院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到了!”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抬手,叩响了期待中的大门。 “咚,咚,咚。” 叩门声在清晨时分格外清晰,惊飞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江青河略有些紧张,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厚重的门向内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张黝黑瘦削的少年面孔探了出来。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短打,腰间系着条灰布腰带。 他眼神明亮,此刻带着些审视与警惕,打量着江青河。 “你是?”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钱袋递过去。 “来学武的。” 少年接过钱袋,熟练地掂量了一下,解开袋口瞥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塞进怀里。 随即脸上警惕的神色褪去大半,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冲江青河招招手: “随我来。” 说着,手臂用力,将大门彻底拉开。 江青河跟着少年跨过门槛,步入院中,登时眼前一亮。 一个巨大的,青石铺就的演武场,占据了庭院的核心。 场地目测至少十丈见方,此刻,场内已有二十余名汉子正在练功。 有的赤膊举着石锁练气力,有的对着木桩练习拳脚,琢磨技艺。 此起彼伏的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混合着汗水与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 演武场周围,数座宅子错落分布于竹林深处,透着古朴气息。 “赵师兄,来新人了!” 黑瘦少年高声喊道。 武场内,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国字脸青年闻声回头。 江青河定睛一看,发现此人正是前几日在红叶酒肆,那个无意间给他解了围的赵武师。 赵光义大步走来时,江青河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 “赵师兄,”江青河连忙躬身抱拳,“我是来学武的。” “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青河,赵师兄几日前去酒肆买酱肘子时,曾有过一面之缘。” 江青河解释道。 “哦,想起来了。” 赵光义恍然,随即有些讶异的看了后者一眼,略带惋惜地道: “那里的酱肘子不错,就是可惜,以后吃不到了。” 江青河默然不语,武院在西街以南,本就相隔不远,看来赵师兄已然是得知昨夜的事情了。 赵光义似是看出江青河心中所想,语气淡然: “交了钱,你便是院内武徒,无人敢在这里面闹事。” 他随即上下打量了江青河一番,看着后者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便对黝黑少年说道: “小黑,带他换身练功服,再找双合脚的靴子,辰时到演武场集合。” “好嘞,赵师兄!” 小黑响亮地应道,顺手将银袋递了过去,便领着江青河穿过演武场,向最近的一座宅子走去。 路上,小黑边走着,边说道: “今早来的武徒之中,有的便住在离红叶酒肆不远之处,据说昨夜一阵鬼哭狼嚎,场面血腥不已。” 随即,他看向一旁的江青河,啧啧称奇: “没想到你竟然是那里的人,真是福大命大。” 江青河拍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昨日我也是恰好轮休,这才躲过一劫。” 随后他忍不住问道:“小黑哥,方才那位赵师兄是?” 小黑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那是五师兄赵光义,平老最小的一位关门弟子。” “平老其他四位关门弟子,也在院中修行吗?” 江青河好奇地追问,他对宛平武院的了解仅限于街谈巷议,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多打听些。 “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如今已与武院渐行渐远了。” 小黑叹了口气: “二师兄刘峰去了藏锋城,在都卫任职。” “三师兄谭勇也已是县令府响当当的总捕头,四师姐张玥,是咱临安县张县令的独女,一般都在自家府内,很少再来这里了。” “只有五师兄平日都在院中修炼,偶尔得闲,便会在演武场,代平老指点下新来的武徒。” 说到这里,小黑压低声音: “五师兄虽然看起来严肃,但其实人很好,你跟着他好好学,肯定能有所收获。” 江青河点点头,又问道:“那大师兄呢?” 小黑露出复杂的表情,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他叫朱宁...已与平老决裂,如今是铁刀帮的帮主。” 江青河听得内心一震,这些关门弟子,来头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只是听小黑的口吻,似乎除了五师兄外,其他几位与平老的关系,都有些一言难尽。 他不再往深了想这些,转而问出自己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那究竟如何才能当上平老的关门弟子?” 小黑停下脚步,转过身,同情的眼神看了过来。 “一年之内,初入武道便将第一大境修炼圆满,方能被平老收为弟子。” “青河兄弟,不是我打击你。武院开这么多些年,武徒进进出出的,怕是都快有数百个了,可还未听说有谁能做得到这一点的。” “就算是那几个关门弟子,当年也没有如此快的进境。或许是因为他老人家后来心灰意冷,不愿再收弟子,才设立出如此高的门槛。” 江青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专供武徒们平日歇息之处。 进了屋内,东西两侧各有四个小房间,小黑打开东侧第三间。 “这里便是你们平日换衣和休息的地方。”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一张丈余长的通铺贴墙而设,能够躺下约莫六七个成年汉子。 中间留出三尺宽的过道,对面立着个六斗衣柜,漆色已有些黯淡。 小黑拉开其中一格,露出叠得方正的青色练功服与黑色布鞋。 “喏,这是你的格子。” “换好衣服拾掇利索,就快去演武场吧,不然错过赵师兄的指点,损失可就大咯。” 小黑说罢,便转身离开。 第11章 武道 辰时三刻,日光已颇有暖意,倾泻在武院宽阔的青石演武场上。 二十几名武徒,身着统一的青色练功服,胸口处绣着平字,整齐地站定。 江青河杵在其中,心中期待,望向高台上的五师兄赵光义。 “大家肃静!” 赵光义一声轻喝,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原本嘈杂的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负手而立,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今日,为诸位讲解武道第一大境,淬身!” “此阶段,主修《铁衣功》,功法入门后,又分为小成、大成、圆满三个阶段。” 赵光义顿了顿,继续道: “小成是为铜皮,皮膜坚韧,寻常棍棒难伤;大成是为铁肉,肌肉凝实,劲贯四肢,气力大涨;皮肉交融,刚柔并济,是为圆满,可空手入白刃。” 说着,赵光义目光转向队列前排,朝一个身高约五尺出头,显得格外敦实强壮的矮壮青年招了招手: “龚师弟,上前来。” “是,五师兄!” 龚杰应声出列,快步走上高台。 只见他肌肉线条饱满,步伐沉稳,显然已有不俗的根基。 赵光义道: “龚杰师弟修炼铁衣功近一年光景,曾在小成铜皮阶段浸润许久,你们仔细瞧他的皮膜。” 江青河闻言,立刻凝神细看。 龚杰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特别的质感,泛着青灰色光泽,隐隐透着一股坚韧之感。 “瞧见了?”赵光义淡淡道: “这便是气血日夜浸润、滋养皮膜的外在显化。” 他走到龚杰身侧,面对学徒: “切记!真正的练皮肉之法,绝非将自己练成一块死硬的石头。精髓在于以自身气血,源源不断地滋养淬炼,使皮膜兼具刚性与韧性。既能硬抗重击,分散力道,又能凭借柔韧弹性卸去冲击,刚柔相济,浑然一体!” 话音未落,赵光义右手手掌随意翻起,掌心微微向内一凹。 对着龚杰右侧肩膀最厚实的部位,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按,随即闪电般收回。 “砰!” 一声沉闷的皮肉拍击声响起。 龚杰魁梧的身躯明显地向左前方一倾,踉跄了半步。 但他下盘极稳,左脚猛地蹬地,瞬间稳住身形,重新站得笔直。 江青河清晰地看到,龚杰被击中的那块皮肉上,泛起一抹深色红印,有些肿胀淤青的趋势。 随后,红印以被击中的点为中心,迅速均匀地向四周扩散开,颜色也随之淡化。 短短三四息之间,那片皮肤便已恢复如常,仿佛从未受过任何击打。 “很好。” 赵光义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微微颔首。 “这便是铜皮有成的表现!” 他面向众人,声音拔高,带着教导的意味: “受击瞬间,皮膜会将集中于一点的冲击力道,瞬间分散传导至全身,共同承担!寻常棍棒钝器击打,最多留下些许红印,转瞬即消,难伤根本。” 紧接着,赵光义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在龚杰裸露的左臂外侧肌肤上,一划而过。 “嗤!”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龚杰手臂上,一道长约寸许的白痕显现。 白痕虽未破皮见血,但烙在皮肤上,久久未褪去颜色。 “我方才仅是以指并剑,若是真正的锋锐刀剑划过龚师弟的皮膜,他自然绝难抵挡。” “淬身第一大关圆满之前,遇刀剑等利物,切记闪避、格挡,而非硬扛。” 江青河若有所思,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昨夜翻墙时,被瓷片划破处的血痂,此刻仿佛隐隐作痛。 看来他修至圆满的断柴功,仅是极大提升了力量,但对皮膜的淬炼强化,几近于零。 赵光义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 “第一大关圆满之后,常人便可拥有接近千斤的肉身力量,天赋异禀者更甚之。” 旋即话锋一转: “然而空有蛮力,若无精妙技法相辅,十分力打出,能有六七分落到实处伤及对手,已是侥幸。” 赵光义缓缓抬手,掌心朝上,五指自然微张,一股无形的气势开始凝聚: “我们武院以刚猛雄浑的掌法闻名,今日,便传授你们基本掌法,碎岩掌。” 江青河闻言,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聚精会神地盯着赵光义的一举一动。 “碎岩掌,共分三式。” “第一式:破岩。记住,腕如钢,劲如钻,掌落之处石纹绽!” 赵光义沉声喝道,右足猛然踏前成弓步,右掌自腰侧骤然崩出,小臂如铁锤,掌心裹挟劲风直贯前方。 “第二式:摧嶂。” 他身形陡然下沉,双掌收于胸前,骤然交错推出,掌锋如开山巨斧,劲力节节贯穿。 “腰背如磐,劲透一线,一掌未出一掌继!” “第三式:碎岳。” 话音未落,赵光义拧腰转胯,右臂如斧抡圆,掌锋带着破空声斜劈在身旁的石锁上。 只听‘砰’的一声,一尺见方的石锁应声而裂,碎石四溅。 “身似崩弓掌似雷,这一式要打得干脆利落!” 望着台上碎裂的石锁,江青河心中震撼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武道,远超他凭借蛮力劈柴断木的层次。 赵光义似乎对众人的反应习以为常,他面色平静,从怀中取出两本蓝色封皮的线装册子。 册子边缘已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阅。 “这是铁衣功与碎岩掌,仅限院内传阅修习。若发现私自抄录或外泄,定不轻饶。” 接着,他又取出一个透明小瓶。 瓶内装着一枚通体黝黑的药丸。 “此乃活血散。” 赵光义将小瓶举起,让学徒们都能看清: “有疏通经络、化瘀散结、助长气血运行之效,每人一月可领一枚。” 他详细说明使用方法: “将药丸置于温水中化开,浸泡全身。药力浸润时长因人而异,直至浸泡之水彻底恢复清澈,方证明药力已被身体完全吸收。” 最后,赵光义挥了挥手,结束今日的讲习: “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好生练习,若有修炼疑问,可向龚杰师弟请教,半月后,考校你们的进境。” 第12章 修行 武徒们纷纷躬身行礼,嘈杂声渐渐响起,带着兴奋和议论。 江青河此时,终于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赵光义清晰透彻的讲解,为他彻底打开武道修行的大门。 他先前空有一身蛮力,却苦于无人引导。 对武道境界的划分,功法技巧的精要全然不知。 如今,这宛平武院,终于为他指明了方向。 将传到手中的铁衣功与碎岩掌册子研读几遍后,江青河走到演武场一处稍显僻静的角落。 时而尝试运转铁衣功的基础呼吸法门,感受气血的流动,时而模仿着方才赵光义演示的碎岩掌动作,交替着认真练习起来。 日头渐渐升高,临近晌午。 练武是件极其消耗气血的苦事,而江青河昨夜本就未休息好,早上吃的又只是干饼。 没过多会儿,气血便接近枯竭,有了明显的疲惫之感。 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暂时停下动作,走到一旁石墩子,坐下歇息起来。 心念微动,江青河下意识地看向界面。 然而,铁衣功与碎岩掌,均未能显现其上。 “呼...” 他叹口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这真正的武学,果然精深不少,苦练一上午,连门径都未能跨入。 江青河低头看了看手中血痂,又抬眼看向场中,仍在挥汗如雨,皮膜泛着青灰光泽的龚杰。 “按赵师兄所说,若能将《铁衣功》练至小成铜皮之境...” 他内心暗忖: “粗瓷片等物,或许只会在手中留下一丝白痕而已!” 断柴功虽非正统修炼功法,对皮肉的淬炼没有助力。 但其竟能等同于铁衣功圆满带来的力量提升。 若是自己将铁衣功练至圆满,既有强大的皮膜肉身防御力,又有两门功法带来的力量叠加... 江青河越想越激动,如同打了鸡血般,站起身继续开练起来... 又过不久后。 演武场上的武徒,已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去。 呼喝声、拳脚破风声渐渐稀疏下来。 偌大的场地显得有些空旷,只剩寥寥三四人,仍在咬牙坚持。 江青河的目光扫过那些离去的身影,大多是步履沉重,面色带着明显的苍白,嘴唇也有些发干,明显是气血消耗过度的迹象。 原因无他。 习武之初,正是打熬皮肉筋骨、开拓气血的关键时刻,消耗巨大。 而一天之中,唯有辰时左右,天地间一缕少阳紫气初升。 人体内气血随之勃发,是锤炼体魄、搬运气血效率最高的黄金时段。 一旦过了这个时辰,效果便会打些折扣。 更为残酷的现实是,来这宛平武院求学的学徒,十有八九,都是出身贫寒的平民子弟。 或是家中变卖了薄田,或是省吃俭用数年,才勉强凑足了入门费用。 那点微薄的家底,在缴纳了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喘不过气的束脩之后,早已掏空。 哪里还有半分余钱,去购买滋补气血、固本培元的昂贵丹药? 因此,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上午这短暂的几个时辰,便是极限。 苦修半日,早已榨干了身体的气血储备,手脚发软,头晕眼花。 再强行练下去,不仅无益,反而容易伤及根本。 武徒们只得带着疲惫和饥饿匆匆离开。 或是找个地方歇息恢复,或是去城中做些零工苦力,赚取微薄的钱粮贴补生计。 武院本身并不提供餐食,那位于竹林后方,供普通武徒夜间歇息的武舍,不过是几间大通铺房舍。 七八条汉子挤在一张大炕上,汗臭、脚臭、鼾声震天。 环境恶劣可想而知,若非实在无处可去,很少有人会选择在此过夜。 江青河望着那些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 他怀中揣着的干饼,便是未来这几天,唯一的能量来源。 只有成为平老的关门弟子,方可免费入住武院的独栋宅子,享受食膳供应。 武院深处,数栋宅子隐于竹林之间。 每栋皆配有一个独立小院,供关门弟子修行。 …… 暮色沉沉,如浓墨般在天际晕染开来。 “呼——哈!” 江青河收势而立,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悠长的浊气喷吐而出。 他的汗水如同溪流,顺着额角、鬓发蜿蜒而下,浸透了练功服,贴在皮肤上冰凉粘腻。 饶是他性格坚韧,此刻也只想瘫倒在地。 近乎一整天的苦修,终于有了回报。 江青河心神沉浸,结算今日挥洒汗水与意志的成果。 “叮,系统结算中......今日勤修铁衣功与碎岩掌不辍,潜能点+1。” 【境界:淬身(入门)】 【功法:铁衣功(入门-0/5),断柴功(圆满)】 【武技:碎岩掌(入门-0/5)】 【潜能点:8(每日可得0-1点)】 看到境界显示入了门,江青河顿时神情一振。 “果然!正统的修行功法才会引导境界提升!而且,这些日子攒下来的潜能点,刚好有了用处!” 他念头闪过,将潜能点一股脑加在铁衣功上。 【境界:淬身(小成)】 【功法:铁衣功(小成-0/10)】 刹那间,江青河体内的气血狂涌。 一股劲力如洪流般,在皮膜间疯狂冲刷。 仿佛数十根细针,刺入肌肤。 剧痛,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 江青河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叫出声的冲动,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肉眼可见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数次泛起若隐若现的青灰色光泽,片刻后又重新恢复正常。 这种提升,与当初《断柴功》的突破截然不同。 《断柴功》带来的,是力量的滋生。 而《铁衣功》的跃升,则是针对皮膜防御体系的锻造。 它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可能需要数月水磨工夫方能达成的铜皮效果,压缩到了短短几息之内完成! 千倍万倍的加速,代价便是撕裂般的极致痛楚。 剧痛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全身皮肤表层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细微刺痛感。 就像刚出炉的铜甲,骤然披挂在未曾适应的身体上。 皮膜在短时间内的剧烈强化,让江青河感到一丝僵硬与不适。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缓缓站起,抬起手臂,五指用力捏了捏小臂的肌肉。 皮肤表面依旧温热柔软,弹性尚存,但其下蕴含的坚韧质感却不同于从前。 不再是血肉之躯的脆弱触感,更像是在血肉外层,包裹上了一层坚韧的皮革,同时又兼具金属的致密与厚重感。 目光扫过地面,江青河弯腰拣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片。 他用石片那尖锐的棱角,对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小臂外侧,用力划下。 若是换做突破之前,甚至是昨夜之前。 这一下足以割开表皮,渗出殷红鲜血。 但现在,石片划过皮肤,只发出了轻微而艰涩的沙沙声响。 手臂上没有传来预期中的刺痛,只有一种类似钝器刮过硬物的摩擦感。 淬身第一步,铜皮境界! 虽无法挡住刀剑等锋利兵器,但一般棍棒之流,当可无惧。 欣喜过后,江青河眉头微蹙,再次细细体会身体的变化。 “这铜皮之境,对皮膜防御的提升,堪称巨大,但力量的增长...”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肌肉收缩鼓胀的力量。 “似乎仅提升了不到两百斤?” 看来铜皮主防御,力量并非其强项。 江青河正陷入沉思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浑厚嗓音。 第13章 药浴 “这位兄弟看着面生,是今日才入的武院?” 江青河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五短身材的壮实青年朝自己走来。 正是辰时被赵光义唤上高台,演示铁衣功的那位龚姓武徒,龚杰。 江青河收敛起思绪,抱拳道: “龚师兄,在下江青河,今日初来乍到,技艺粗浅,日后还请龚师兄多多指教。” 龚杰已走到近前,闻言咧嘴一笑: “嗨!青河兄弟客气了,什么师兄师弟的,听着生分。我叫龚杰,也只是比你早来近一年光景罢了。” 他语气随和真诚,毫无架子。 旋即目光在江青河汗湿的练功服上扫过,啧啧称奇: “青河兄弟,你今日才拿到功法,竟能在这儿从早苦练到晚,以往新来的武徒里,可是从来没有能做到这份儿上的。” 江青河谦逊道: “不过是以前干惯粗活,身子还算结实,有些底子罢了。入了武院,更不敢有半分懈怠。” 龚杰点点头,露出钦佩之意: “赵师兄常说,武道修行,天赋固然重要,但心性才是根本。像你这般肯下苦功的,只要路子不走偏,日后成就必然不低!” 他话锋一转,神色认真地提醒道: “不过...兄弟,听哥一句劝,修行之道,讲究个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切莫贪功冒进,强行透支气血!那可是伤及根本的大事。一旦亏损,想再补回来,可就难了。” “多谢龚兄提醒!” 江青河微微颔首,随即露出困惑之色: “不知可有快速补充气血,加快修炼进度的法子?” 龚杰闻言道: “赵师兄今日说的活血散,确实是个好东西。在你淬身这个阶段,浸泡药浴不仅能补充气血,更能让功法运转顺畅,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 “至于效果更好的,当属熊筋丸!那是取自能够击败易筋强者的妖兽心头肉炼制的,一枚下去,瞬间点燃气血熔炉。” “易筋?” “那是淬身之上的境界。” 龚杰露出一抹向往之色,缓声道: “淬身为武徒,易筋锻骨为武师,炼脏洗髓为大武师!” 忽的,神色黯然下来,叹了口气: “我们这些一直在武徒阶段摸爬滚打的人,不知何时才能触及到那种境界。” 江青河见龚杰有些低落,适时转移话题: “龚兄,你方才说的熊筋丸,价钱几何?” 龚杰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一枚,二十两纹银!” “二十两?!” 江青河心头剧震,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枚丹药的价格,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几年的开销。 龚杰看到江青河眼中的震惊之色,慨叹道: “武道修行,本就是烧银子的买卖,你看咱们武院这些武徒,哪个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我家附近的王铁匠,儿子想习武,攒了两年银子,才凑够入门费,结果练了两个月后,气血亏空,虚不受补,不得不放弃。” 他抬手,指了指演武场边缘。 那里有两个刚刚收拾完器具,正拖着疲惫身躯准备离开的年轻武徒。 “左边那个瘦高个,为了能在安仁坊药堂买上活血散,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过了晌午,便跑去码头扛大包,扛到日落西山。右边那个矮壮的,为了凑齐半年的学费和买药钱,把家里祖上传下来的三亩薄田都咬牙卖了...” 龚杰继续道: “这还只是初步的花销,到了易筋境,光丹药每个月就要花上三五十两银子。再往后,锻骨境?没个上百两银子,门槛都摸不着。” 江青河听后,心头沉重。 天赋?毅力? 没有足够的银钱支撑,天赋可能被埋没,毅力可能被消磨殆尽。 龚杰感觉气氛有些凝重,哈哈一笑,拍了拍江青河的肩膀: “嗨!不说这些了,日子总得过不是?” 他话题一转,善意提醒道: “对了,我方才看你练那碎岩掌,架势已经摆得有六七分模样了,但发力间转换还不够圆融。明日若是得空,咱俩可以过过手,搭搭架子,或许能帮你找到些感觉。” 江青河眼前一亮,道:“那便多谢龚兄了!”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龚杰爽朗大笑,摆了摆手: “天色不早,我就先撤了,明日演武场见!” “龚兄慢走。” 江青河应了一声,目送龚杰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院门外。 演武场,此刻只剩下他一人。 ...... 回到武舍后,江青河推开侧后方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一股浓郁的药草混合着陈旧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为武徒准备的公共药浴室。 室内狭窄,只摆放着几个边缘已被磨得光滑的松木浴桶,刚好能容纳一人浸泡。 江青河从角落的大锅里舀出烧好的热水,注入桶中。 旋即从怀中取出小瓶,倒出发放的唯一一枚活血散。 黝黑的药丸落入温热的水中,发出轻微的“噗”声。 药丸入水即化。 清澈的热水如同被滴入了浓郁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 转眼间,整桶水已化作一片墨绿色。 浓郁的药香顿时充盈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江青河脱掉散发着些许汗臭味儿的练功服,跨入桶中。 瞬间,温暖包裹全身。 紧接着,是一种更为奇异的渗透感! 那墨绿色的药汁,透过周身皮肤表层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源源不断地钻入体内。 它们精准地附着在皮膜之下,肌肉纤维之间。 一边强化着皮膜肌肉的韧性,一边修复着白日高强度修炼所造成的细微损伤。 江青河闭上眼,全身放松,任由药力浸润。 时间缓缓流逝。 渐渐的,那股清凉的渗透感,和修复的细微麻痒感开始减弱、消退。 桶中原本浓郁的墨绿色,色泽越来越淡。 最终变得近乎透明清澈,只剩下一层淡淡的草药气息。 药力,已然被身体彻底吸收殆尽。 江青河只觉通体舒泰,白日的疲惫去了大半。 他跨出木桶,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粗布内衫。 心念微动,再次看向那片只有他能感知的界面: 【铁衣功(小成-1/10)】 药浴一次,竟直接提升了一点进度! 相当于省去了他一日苦修结算的潜能点! “好强的药效!”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化为无奈。 “可惜,一个月才能领一枚活血散...” 他感受着药浴后,身体残留的温热活力。 “若每日都能以此药浴辅助修炼...”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 “安仁坊药堂...” 江青河沉吟片刻,心中有了打算。 第14章 梓玥 前天夜里,红叶酒肆的惨案。 尽管县令府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封锁,可依然不知从何处起,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你听说了吗?西街那个红叶酒肆,哎哟喂,那场面,惨不忍睹啊!” “造孽啊!真是造孽!都是些老实巴交讨生活的人,招谁惹谁了?连手无寸铁的人也下得去这般狠手!” 无论是集市上的摊贩,还是巷口闲聊的老汉,都在低声说着这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临安县,这座偏安一隅的宁静县城。 已经许久,没有沾染过如此浓重的血腥。 平日里,帮派之间为地盘、为生意,明争暗斗确是家常便饭。 但总归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祸不及百姓。 毕竟这些帮派头目心里都清楚,地盘争来争去,最后还得靠这些平头百姓交保护费过日子。 可如今,竟有人坏了规矩,针对平民酒肆进行无差别屠杀。 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街巷间弥漫开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走在街上的人,只觉颈后凉飕飕,生怕自己成了下一个倒霉鬼。 江青河走在去往临安县中心安仁坊的路上,耳边不时传来路人的窃窃私语。 虽已然知晓那晚的结局,但再次听到,内心依然有些震惊,忧虑随之浮起。 自己当夜趁着混乱,翻越后院逃出生天,成为唯一的一条漏网之鱼,侥幸捡回一命。 但铁刀帮那个叛变的李牧,是否会留意漏网之鱼?自己是否一直被惦记着?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眼下的家,显然已不再安全。 妹妹梓玥在县令府内的深宅大院,有高墙护卫,暂时应当无碍。 可是若让她得知酒肆之事,以她那敏感的性子,怕是要整日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先去一趟县令府,稳住妹妹的心神,再顺路去药堂探探活血散的门路。” 江青河心中盘算着,脚步更快了几分。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刺得人睁不开眼。 江青河沿着西街的主道,一路向东。 进了安仁坊后,治安高度立马提升了几个级别。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捕快身影,此刻多了不少。 他们穿着深蓝色制服,挎着制式铁尺。 三三两两地在街面上巡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行人。 走到县城中心,一座气派非凡的朱门府邸远远映入眼帘,正是县令府。 府邸坐北朝南,高墙耸立,飞檐斗拱。 府门两侧,各蹲踞着一尊用整块青石雕刻而成的千斤石狮,怒目圆睁,栩栩如生。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台阶下,几名身着皮甲的护卫如同门神,面色冷峻,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府前空旷的街道。 那肃杀的气场,就差在脑门上刻下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好大的排场。” 江青河暗自嘀咕一声,旋即绕过高大的府墙,拐入府邸后方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这里是县令府的后门,平日里专供府中下人、采买杂役以及运送米粮炭薪的车马进出。 他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笃,笃,笃。”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小巷中格外清晰。 “谁啊?” 门内很快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 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 一张瘦削、颧骨微凸、眼梢细长透着精明刻薄的脸庞探了出来,正是县令府上掌管一众普通丫鬟仆妇的何嬷嬷。 她的目光在江青河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惊愕道: “你不是江梓玥那个,在酒肆打杂的哥哥?你怎么没......” 何嬷嬷的话声止住,但是眼中仍透露出疑惑与惊异之色。 “何嬷嬷。” 江青河微微躬身,脸上适时浮现出惊魂未定的神情,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我前些日子身体不适,跟掌柜告了假。” 他苦笑一声: “等身子骨稍好些,再去上工时,就瞧见酒肆已被官爷们给封了,我向旁人一打听,才知道事情原委。” 说着,江青河从怀里摸出二百文钱递过去,恳切道: “何嬷嬷,您看我这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心里惦记梓玥那丫头。能否行个方便,让我见她一面?也好叮嘱几句。” 何嬷嬷不动声色地收下文钱,点点头,满意江青河的懂事。 “嗯...兄妹情深,倒也是人之常情。” 她侧身让开通道。 “进来吧,脚步轻点,低着头,莫要喧哗,惊扰了主子们午歇!” 随即,她带着江青河,穿过一条堆放着些许杂物,略显狭窄的青石板通道。 来到一处偏院角落,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 门内,是一间小小的耳房,供丫鬟仆役们平时短暂歇息,等候传唤。 “你就在这儿老实待着,不许乱走动!我去前头瞧瞧,若几位主子没什么吩咐,就寻个由头,叫梓玥丫头过来一趟。” 何嬷嬷交代完,瞥了江青河一眼,转身扭着腰走了出去。 “多谢嬷嬷!” 江青河真心实意地道谢,随即在一条冰凉的条凳上坐下,耐心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一阵急促而细碎、带着明显慌乱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耳房外的寂静。 “哥!” 一个约莫十四五岁,身形纤细的少女快步冲进屋内。 少女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简单的发髻,用红绳扎着,随着小跑轻轻晃动。 她脸蛋圆润,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本应又大又亮,此刻却红肿着,显然是刚刚哭过。 此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一头扎进江青河怀里。 “哥...哥!真的是你!昨天府里都在偷偷传...说西街的酒肆出大事了...死了好多人,” 江梓玥哽咽道: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江青河心头一酸,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张开双臂抱住妹妹瘦小的身躯。 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髻安抚着: “傻丫头,哥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看,胳膊是胳膊,腿儿是腿儿,连根头发丝都没少!传言不要信。哥命硬,老天爷不收!” “噗嗤——” 江梓玥原本的哭腔,被江青河此话逗笑了一瞬。 一时之间,梨花带雨。 好一会儿,她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渐渐止住了眼泪。 江梓玥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脸颊和眼角,忽的眼睛一亮。 小手飞快地伸向腰间,解开一个用褪色旧布精心缝制的小荷包。 从里面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钱袋子,双手捧着,献宝似的递到江青河面前。 江梓玥眼睛还泛着红,却已经笑成了月牙: “哥,你看!你看!我又攒了些银钱!喏,都在这儿了!你拿去,应该快够去武院的费用了吧。” 江青河看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心里一暖。 他伸出手掌,将妹妹捧着钱袋的小手合拢,轻轻推了回去: “梓玥,哥现在已经是武院武徒了,这些钱你自己留着。” “什么!真的吗哥?” 江梓玥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的事?” “傻丫头,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青河嘴角微微翘起: “就在前几日入的武院,刚好避开酒肆那档子事。所以说啊,你哥我运气好着呢!” 说着,抬手刮了刮妹妹的瑶鼻。 “记住,别再委屈自己了!” 江青河语气郑重: “等哥在武院学有所成,成了真正的武者,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就一定把你从这府里接出去!” “嗯!”江梓玥重重点头,眼睛里闪着光,鼻子又是一酸。 她仰着小脸,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家哥哥。 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兄长,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在酒肆跑堂时,总是微微佝偻着背、眼神躲闪、沉默寡言。 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兄长,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变到如今的沉稳自信,淡定从容,让她心头莫名地安定下来。 “哥...” 江梓玥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你好像变了。” 江青河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曲起手指,在妹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小脑袋瓜,瞎想什么呢?再如何变,我也一直都是你哥。” “好了,时候不早,哥该回去了,你在府里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梓玥乖巧地点头,“哥你也要小心。” 第15章 药堂 离开县令府后,江青河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锁定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打听好去药堂的路后,便沿着街道向南行去。 走在繁华的安仁坊内,江青河不禁感慨万千。 回想起前身这些年的生活轨迹,像是被框死在棋盘上的卒子,活动范围极其有限。 除了往返家与酒肆之间,偶尔去探望妹妹,便从未踏出过西街石坪坊半步。 眼前的安仁坊,作为临安县最大的一个坊市,坐落于正中心地段,热闹非凡。 五丈宽的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排列得规规整整,与石坪坊的杂乱无章成了鲜明对比。 西侧是清一色的绸缎庄、首饰铺等,东侧则是酒楼、风月之地。 街道中央,一队身着深蓝色制服的捕快正在巡逻。 他们腰间的铁尺泛着寒光,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视着往来行人。 这里的治安水平,确实远非其他坊市可比。 难怪连那些帮派混混,到了安仁坊也都收敛行迹,不敢造次。 走过第三个路口,江青河看到了药堂的招牌。 进到铺子内,一股草药的清香气息扑鼻而来,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迎面便是一座齐胸高的柏木柜台,柜台后方立着直达屋顶的百子柜。 数百个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工整地写着各种药草名称。 掌柜是个戴着老花镜的小老叟,此时正踮着脚在百子柜前取药。 听到门响,他缓缓转过头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伙子,抓什么药啊?” “老板,活血散怎么卖?” “二两白银一颗。” 江青河心中暗自咋舌,这价格可真是烧钱。 先前他还觉得武院一月发放一次的活血散不够用,如今一算,半年六次的配额折算下来,相当于白送了十二两银子。 这般想来,武院的学费倒是良心得很。 江青河有些肉痛地从怀中掏出八两银子,轻轻排在柜台上。 这些银钱都是他从邱三等人身上搜刮来的,刨去先前交的武院学费,便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来四颗。” 老叟熟练地将活血散分装在四个小瓷瓶中,用软木塞封好,全部塞进一个小药包里。 递了过来,顺口叮嘱道: “记住了,根据个人体质情况,每次药浴应间隔些时日进行,若是用得急了,反倒会淤塞气血。” “多谢老板指点。” 江青河感激地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他甫一走出药堂,便看到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穿着银袍,面容有些阴鸷的少年向这里走来。 少年身姿挺拔,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傲慢与不屑。 其身边跟着一位身着黄衫的清丽少女,面容姣好,看向少年的眼神中满是仰慕。 “秦师兄,这回有了那熊筋丸,相信不出几日,你便能突破圆满之境。” “区区圆满而已,算不得什么。” 秦武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傲色。 “听说城里那些大家族子弟,天赋异禀者,在我这个年纪时,都已是武师了。” 他眼中露出一丝向往。 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从铺子走出来的江青河,瞅见他绣有平字的练功服,顿时哂笑一声: “何时宛平武院的穷鬼门徒,也有银钱来这里买药了?” 江青河脚步一顿,心中涌起一丝疑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并未搭理此人,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秦武却横跨一步,挡在江青河面前,双手抱胸,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让开。” 江青河眉头一皱,沉声道。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声厉喝传来: “干什么呢?安仁坊内禁止私斗!” 一队巡逻的捕快恰好经过,为首的捕头约莫三十有几,面容一脸刚毅。 此时他手按铁尺,目光锐利地扫视过来。 秦武见状,立即收回手,脸上堆起笑容: “赵捕头误会了,我们只是在闲聊。” 赵捕头冷冷扫视着秦武: “秦武,你在金雷武院里怎么耍威风,我不管,但是在这安仁坊,可不要轻易惹是生非啊。” 秦武点头连应了两声后,随即恶狠狠地瞪江青河一眼,便带着少女进了那药堂内。 江青河能够明显感觉到赵捕头对秦武的厌恶情绪,他抱拳道: “多谢赵捕头。” 赵捕头转过头,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小兄弟,别和金雷武院里的这帮崽子一般见识,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便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 他看着江青河的练功服,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 “严格说起来,我算是你,十多年前的师兄。” 说着,赵捕快有些唏嘘: “那时候平老他老人家刚开设武院,我是招收的第一批武徒,怎奈何当时资质愚笨,没能入他老人家的眼,后来当上捕快,经历了几次生死搏杀,才开了武窍。” 他拍拍江青河的肩膀:“好好学,别辜负了这个机会!” 说完,便带着捕快们继续巡逻去了。 江青河目送他们远去,这才转身继续往回走。 暮色渐浓,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点起灯笼,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味,夹杂着远处安仁坊酒楼的喧闹声。 走出安仁坊,途径红叶酒肆时,江青河脚步微顿。 昔日热闹非凡的酒肆,如今大门紧闭,两道朱红封条交叉贴于门板之上,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江青河怔然,心中泛起一丝恍惚。 前日上午他还与酒肆众杂役一同忙碌,下午刚欲向掌柜辞工。 谁知到了晚上,这些人便全部惨遭屠杀,如今都已化作冰冷的尸体。 以石坪坊鱼龙混杂的现状,这桩血案多半会不了了之。 最终,只是成为县令府卷宗里一页泛黄的纸。 不出半月,等风声过去,自会有新的东家接手这处铺面。 或许会改作绸缎庄,或许会变成当铺。 而曾经热闹的红叶酒肆,终将被人淡忘,化作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当真是残酷又现实的世道。” 江青河轻叹。 第16章 对练 十日后,寅时三刻,东方天际方才泛起鱼肚白。 宛平武院武舍内,东侧第三间屋子,丈余长的通铺上空荡荡的,并无其他武徒,唯有江青河一人盘膝独坐。 晨露的湿气透过窗棂渗入,在他眉睫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这些天,他每隔两三日便药浴一次,活血散已全部用尽。 此时江青河凝视着眼前浮现的面板。 【境界:淬身(小成)】 【功法:铁衣功(小成-5/10),断柴功(圆满)】 【武技:碎岩掌(入门-2/4)】 【潜能点:14(每日可得0-1点)】 “武道修行,有丹药等外物助力,速度提升了太多。” 沉思片刻,江青河将这些天的努力献给了铁衣功。 【境界:淬身(大成)】 【铁衣功(大成-9/30)】 “轰——”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砸在全身每一寸肌肉上,江青河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这种锤击并非一次性,而是连绵不绝持续了成百上千次。 从皮肤表面至深层肌肉,每一根纤维都在被撕裂,又在功法运转下迅速重组。 数次重塑,肌肉变得更加凝实,密度以惊人的速度增加。 江青河握了握拳,他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纤维如千锤百炼的钢丝般绞缠绷紧,皮下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抗击打能力又增强了许多,力量提升幅度也远超过小成,骤增四百,已经达到一千六百斤。” 江青河暗自点头。 起身时,突如其来的蜕变让他一时难以掌控,险些将身下的床榻按碎。 从武舍出来后,江青河一路走到演武场。 此时场中稍显冷清,仅有零星几人在热着身。 大多数武徒夜里都散居在城中各处,他们往往要等到辰时左右才会陆续赶来,练完后便匆匆离去,下午还要去做些别的活计。 有的要去码头扛包,有的要去商铺帮工,还有的得赶回家照看田地。 毕竟相当一部分人,除了练武之外,还需养家糊口,维持生计。 “青河!” 龚杰已然在场中热身完毕,看到江青河,热情地招呼了过来。 前些日子,他知晓江青河突破到淬身小成境界,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要知道他虽然现在已是大成境界,但毕竟习武接近一年的时间。 当初也是花费数月时间,靠着家里药散不断供应,方才修至小成。 而江青河入院不过十日,竟从毫无基础的状态,直抵小成境界。 这等匪夷所思的天赋,让他羡慕不已。 “阿杰!” 江青河应道,这些日子,与龚杰混得比较熟络,知晓了他是县里永兴镖局的少镖主。 龚杰性格豪爽,虽出身镖局世家,却毫无架子,常与武院弟子切磋交流。 只不过永兴镖局自从他爷爷那一代后,已经有些没落。 如今全靠祖上积攒的名声,勉强维持着。 “练几下子?”龚杰道。 “求之不得!昨夜琢磨掌法时忽有所悟,正想让你指正一下。” 江青河眼中精光一闪,当即拉开架势。 他这些天深有体会:功法修炼靠个人苦修,而武技精进则需实战磨砺。 与人对练吃招,远胜闭门造车,比他自己一个人独自摸索效率要高不少。 更何况龚杰习练碎岩掌近一年,已步入小成之境。 那些实战中积累的独到心得,让江青河获益良多。 正是得益于这些点拨,他的碎岩掌才能在入门后,短短数日接连提升了两个进度点。 “看招!” 龚杰突然暴起发难,右掌如毒龙出洞,腕骨绷如精钢,掌心劲力凝成一点,直击江青河而去! 这一掌看似直来直往,实则暗含三重力道。 若对手格挡,后续劲力便会如钻头般层层递进,直至破防。 江青河不闪不避,左臂横挡,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衣。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江青河借势后撤三步,卸去力道。 旋即右掌以诡异的角度,自肋下骤然穿出,直击龚杰腰眼! “来得好!” 龚杰大笑一声,身形陡然矮了半截,双掌交错如巨斧劈山,赫然是摧嶂式。 “注意我的腰马转换!” 他低喝一声,腰胯猛地一拧,原本平行的双掌骤然交错,劲力螺旋迸发! 江青河瞳孔骤缩,他急忙变招,却仍被余劲扫中肩膀。 半边身子顿时一麻,如遭电击。 他心中暗惊,动作却丝毫不乱。 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游鱼般滑至龚杰侧翼,右掌斜劈而下! 这一掌,如巨斧开岩,势大力沉! 龚杰眼中闪过诧异,仓促间只得一个懒驴打滚狼狈避开,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 “好!”他眼中战意更盛,“这记碎岳式有点意思!” 他们将力量维持在同一水平,仅用碎岩掌见招拆招。 两道身影在场中飞快交错,掌风呼啸。 江青河越战越勇,招式越发纯熟,甚至能预判龚杰的出招路线。 “砰!” 百招过后,龚杰突然变招,右掌如鬼魅般穿透江青河防御,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蹬蹬蹬!江青河连退数步,胸口气血翻涌,终是败下阵来。 他深呼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内息。 龚杰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 “青河你进步神速!再过去几个月,怕是我都压不住你了!” 【碎岩掌(入门-3/4)】 江青河看着面板又增加了一点进度,暗暗点头。 如此再过几日,不用耗费潜能点,碎岩掌便可自行突破至小成。 不觉间,日头又是将从西边落了下去。 淬身大成后,江青河饭量又增加了些,此刻吃完仅剩的干饼,仍然觉得肚子有些空唠唠。 “真不顶饿啊...” 与龚杰道别后,江青河走出武院,采购了些干饼与肉干。 回来路上,揣着身上仅剩的几百文钱,不禁陷入了沉思: “过些日子,要想办法搞点钱了...” 边想着,边抄着近道走进了条小巷。 即将穿过小巷时,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只见尽头处三名精壮汉子缓步而来,腰间佩刀寒光闪烁。 为首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铁刀帮香主廖虎。 江青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巷口处不知何时又出现三人。 六人前后呈合围之势,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廖虎!” 江青河眼神骤冷,双拳微微握紧。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还让各位一直惦记?” “小子,这些日子可让我们一通好找啊!” 此时廖虎眼神戏谑,像打量到手的猎物般扫视着江青河,看着后者胸口绣有平字的练功服。 “还成了武院的武徒,哪里来的钱去缴那入院费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顿时冷下来,沉声道: “说!邱三失踪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第17章 截杀 江青河眼中寒光闪过,随即嗤笑一声,面带嘲讽: “你堂妹家里的死鬼,他的行踪我怎么会知道?你多去几趟窑子,兴许能将他翻出来。” 廖虎闻言,额头青筋隐现,脸色更加阴沉: “小杂种,希望一会儿你的骨头,也能像你的嘴一样硬。” “虎哥,跟这小崽子费什么口舌。” 廖虎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恶声道: “就他这细胳膊细腿,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等我一会儿将他骨头捏碎,让他跪着说出来。” 他狞笑一声,猛然抽刀—— “唰!” 寒光乍现,向着江青河下盘砍来。 这一刀又快又狠,刀锋带着呼呼风声,显然是要一击将他腿部切断。 与此同时,江青河身后两人也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同时出手。 刀锋交错,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封死了他的退路。 江青河眼中寒芒暴涨,体内气血骤然沸腾,侧身一闪,避过迎面而来的刀锋。 他本想着再磨练几日,将碎岩掌自行推至小成。 现在看来,形势已经不允许他等待下去了。 江青河心神微动间,便将一个潜能点加了上去: 【碎岩掌(小成-0/10)】。 只一瞬间,武学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每一个招式,每一个技巧都深深烙印进脑海。 下一刻,江青河右掌浑然天成般,在腰间一旋,猛然轰出。 “碎岩掌!” 掌风如雷,杀意凛冽。 那壮汉瞳孔骤缩,只觉一股恐怖劲力扑面而来,犹如一座大山。 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已如遭重锤!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壮汉整个人倒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青砖墙上。 “咳...咳...” 他口鼻中缓缓溢出鲜血,看向江青河的眼中满是惊骇,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乌鲁乌鲁的声音。 廖虎眼见此景,顿时变了脸色。 虽说对方是那一晚行动的漏网之鱼,但说到底只是个酒肆的普通杂役。 本以为反手便可拿捏在股掌之间,折磨一番后打死抛在巷角,谁曾想对方竟然展露出了不俗的功夫。 “你到底是什么人?” 廖虎瞬间收起先前的懒散轻蔑,与手底下几名帮众,将江青河围在中央: “一起上!” “唰!唰!唰!” 点子有些扎手,廖虎当即抽出腰间弯刀,低吼一声,刀锋直取江青河咽喉。 身侧另一人横扫他下盘,直逼要害。 江青河身后三人也同时发难,三把刀从不同方向刺来,形成了一个致命的夹击。 前后围攻之下,江青河神情丝毫不乱。 只见他身形骤然拔地跃起,脚尖在邱三刺来的刀身上猛踏一步。 借力凌空翻跃,瞬间落至三人身后,脱离开包围圈。 衣袂翻飞间,江青河双掌如雷霆般迅速轰出。 “砰!砰!砰!” 三记重掌狠狠印在三人后背,劲力透体而入。 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三人鲜血狂喷,如破布袋般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廖虎眼见江青河轻松躲过自己的刀锋,又势如破竹般,将三个接近淬身大成境界的帮众击毙,内心巨震: “这,就算是圆满之境,也难以如此轻松写意。他,怎么可能?” 在武徒淬身阶段,武力并不能拉开十分大的差距。 以他圆满之境,对付这三人。 虽也能够轻松击败,但断然做不到以如此碾压之势一击毙命。 只有成为易筋武师,才能如砍瓜切菜般,做到此般境地。 再次交手几招后,感受到阵阵巨力传来,廖虎只觉握刀的手臂发麻,虎口处已渗出血丝。 江青河招式刚猛凌厉,每一击都如重锤砸落般,震得他手中弯刀嗡嗡颤鸣,险些脱手。 “该死!” 廖虎心中暗骂,已萌生退意。 他猛地后撤半步,左手迅速探向腰间,指间寒光乍现。 两枚淬了毒的飞镖,已夹在指缝。 “嗖!嗖!” 飞镖破空而出,直取江青河咽喉、心口处要害。 趁此间隙,廖虎毫不犹豫,转身便朝巷口狂奔而去。 他身形敏捷,几个纵跃间已蹿出数丈。 江青河身形一晃,飞镖擦身而过,足尖一点,先行逼近那被邱三抛下的铁刀帮众,双掌猛然砸出—— “轰!” 掌劲透体,那人身形猛然一僵,随即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砸落在地,气绝身亡。 廖虎余光撇过,内心充满懊悔,他想不通: 一个杂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媲美易筋武师的存在,就算去了武院,这才几天时间? 他后悔自己的轻敌,后悔自己的自大。 甚至于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还要再找此人麻烦! 李牧早已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屠百川的堂主之位。 江青河只是一个酒肆的漏网之鱼而已,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廖虎狂奔着,眼见着拐过前面那条暗巷,便能够回到街中,曙光就在眼前。 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脚步也更加急促起来。 “噗——” 身后一道巨力打来,廖虎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那股巨力仿佛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无法直起腰来。 他转过身,惊恐地瞪大眼睛,一边吐着血,一边不断地向后挪动,发出嘶哑的声音: “求你...绕我...” “我说你答,否则,死!”江青河冰冷的声音响起。 “好...好!”廖虎拼命地点头,眼神充满恐惧。 “除了你与李牧,还有他人知我踪迹么?” 廖虎拼命地摇头:“没..没了没了!” “李牧什么修为?” “易筋小成。” “嗤——” 话未说完,便被江青河从铁刀帮众手中夺来的弯刀抹过脖颈。 血花溅落,巷中重归寂静。 江青河面无表情,将弯刀抛在一旁。 再一次杀人,他明显熟练了很多。 不再有任何的不适,眼神中只有冷静和坚定。 江青河内心冷静地分析着,这六人只有廖虎是第一境圆满而已。 其他五人虽然身手不错,但最多也就接近淬身大成的水平。 以他远超第一大境圆满的肉身力量,与小成境界的碎岩掌,对上他们,如狼入羊群。 他蹲下身,快速搜查一番六人的尸体,将所得之物一股脑揣进怀里。 尔后扫了眼横七竖八的尸体,转身便消失在幽深的巷弄之中。 ...... 回到武舍,江青河仔细查看起战利品来。 金叶子五枚,纹银二十两,折算下来就是七十两银子的巨款。 “正愁上哪儿弄钱呢,这就有了,真是得来一点不费工夫!” 江青河瞬间被泼天的惊喜淹没。 除了钱财外,还有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虽然封皮被磨损的不成样子,但提纵术几个大字依稀还能够看得清楚。 “武学!” 江青河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看样子还是门轻身功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攻有碎岩掌,退有了这提纵术,保命能力无疑大大增强了。” “这廖虎,老老实实当李牧的狗不好么,非要自找麻烦,这下彻底安生了。” 江青河内心暗忖,自己如今算是暴露在铁刀帮的眼皮子底下了。 李牧那厮心狠手辣,先前只当他是个小虾米,扑腾不起什么浪花,倒也罢了。 若知晓今日之事是他所为,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定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好让屠百川之死的真相永远石沉大海。 这次出手的是香主,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派来更棘手的狠角色? 甚至,李牧亲自出手也未可知。 “这些日子,便在武院内安心修炼一段时间,那厮再胆大包天,也没胆子直接冲入武院找人。” 第18章 惊人 一连三日,江青河都在演武场刻苦修炼,并未再离开武院。 第四日清晨,他盘膝坐在床榻上,凝视着眼前浮现的面板: 【境界:淬身(大成)】 【功法:铁衣功(大成-9/30),断柴功(圆满)】 【武技:碎岩掌(小成-1/10)】 【潜能点:3(每日可得0-1点)】 活血散用尽,江青河明显感觉到修炼速度慢了下来。 在铁衣功大成之后,进度只是微不可查地上涨了几分。 提纵术则有些难以琢磨,江青河总觉得只差临门一脚,仍未能入得了门。 武技碎岩掌,倒是进步颇为可观,向大成之境迈进了十分之一。 需知常人修炼武技,三两年小成,十年大成。 绝大多数人,便止步于此了。 功法的圆满之境,可以靠丹药硬堆上去。 而武学的圆满之境,极强的悟性与坚韧的毅力,缺一不可。 “再有半个多月,铁衣功便能达到圆满,届时若提纵术入了门,将其提升至小成,当可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了,到时看看形势如何,能否再去药堂采购些丹药。” ...... 辰时三刻,赵光义看着台下的众人,洪亮的声音在演武场上回荡: “各位,今日检验你们当前的修行进度。” “老规矩,测试力量!” 说着大手一挥,指向演武场边缘整齐排列的石锁。 石锁大小不一,从数十斤到千斤不等。 二十余名武徒,整齐的排成了一列。 队列最前面的王二,是个瘦高青年,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见他一个箭步,跨至三百斤石锁前,扎稳马步,双手握住横杆,额角青筋暴凸。 “起!” 随着一声大喝,石锁应声而起,稳稳悬于头顶。 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王二满脸通红地放下石锁,得意地朝众人拱了拱手:“让各位见笑了!” 第二个上场的便是龚杰,整个演武场顿时安静下来,看着这个矮壮汉子缓步走向七百斤的石锁。 “龚兄这次肯定能刷新纪录!” “上个月便听闻他能举起六百多斤了......” 窃窃私语声中,龚杰深吸一口气后突然睁眼,双臂肌肉如虬龙般隆起。 “哈!” 七百斤石锁,被他举重若轻地托起,在空中纹丝不动地停留三息,方才缓缓落地,脸色因为用力过猛略有些发红。 “好!” “龚兄竟已达大成之境!” “龚兄威武!” 喝彩声如雷贯耳。 台上的赵光义看到此,微微颔首,却带有一丝惋惜之色,内心暗叹一声: “是个好苗子,若是放在几年前,兴许就被师父收为弟子,可惜了。” 后面众武徒一个个接连上场测试,但再未有一鸣惊人者。 起先王二的三百斤记录,也仅有寥寥几人勉强持平而已。 演武场上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平淡。 像是场精彩演出,进入了中场休息一般。 轮到排在末位的江青河时,众人看着这个入院半个月以来,一直沉默寡言,从早到晚总是埋头在演武场的少年。 有的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更多的,则是带着一丝好奇之色。 江青河缓步走向石锁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没有过多的犹豫,径直穿过二百斤、三百斤的石锁。 在五百斤的石锁前,稍稍停顿片刻,继续向前。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藏拙没有任何用处。 只有展露出足够的实力,才能获得武院的重视,或许就此能够见到平老,拜入其门下! “五百斤了啊,还不停下?” “这家伙要干什么,难道失心疯了吗?” “他,他没走火入魔吧?” 无视耳边传来的声音,江青河最终停在了一千斤石锁前。 这个通体黝黑的巨石锁,比他的腰还粗,据说已很久很久,无人能举起。 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瞪大眼睛,盯着场中的少年。 龚杰内心也有些震惊,他这些时日是看着江青河从早练到晚,一天未曾间断。 虽知对方进境之快,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但石锁这东西,重量越往上,难度越大。 到了极限,加上个十斤八斤,都会让人崩溃。 而江青河竟然会直接挑战淬身圆满之境,方可勉强举起的一千斤石锁。 台上的赵光义,此时目光也不由微微一凝。 他看到江青河行走间,手背上泛出的淡淡光泽,眼中流露出一抹惊异之色。 “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半月前才刚入院,现在竟然已小成了?” 此刻,整个演武场的气氛都变得紧张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的这个少年。 入院半个月的新人武徒,挑战一千斤石锁,这可能吗? “呼!”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看向眼前的石锁,缓缓蹲下,双手握住冰冷的横杆,腰腿发力如弓弦满月,猛地一抬! “起!” 随着一声清喝,那多年未被人举起的千斤石锁,竟然缓缓离开地面! 江青河双臂肌肉如钢筋般绞紧。 一寸、两寸......石锁最终稳稳悬于头顶! 举着石锁,江青河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演武场中央缓缓转了一圈。 方才将石锁放回原位,霎时大地为之震颤了一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演武场。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台上,赵光义难掩震惊之色: “江青河!铁衣功你已修炼圆满了?” 江青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抱拳道: “赵师兄,我这半月日夜苦练,未有懈怠,侥幸突破至大成,但尚未圆满。” 一旁众武徒眼神复杂地看着江青河,内心已无力吐槽: 你侥幸一下便能够突破大成,那我们苦练这么久,却连小成的门槛都摸不到,一直在入门阶段徘徊,这算什么? 上午的这场修行校验,俨然成了江青河一人的独秀。 他以碾压之势横扫全场,一骑绝尘般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相比之下,龚杰的表现也有些黯然失色了起来。 考校结束后,赵光义又简单讲解了一些修行中的部分细节,便宣布结束。 “江青河,随我来。” 演武场内众武徒,看着被赵光义带往武院深处阁楼的江青河,眼神中有的带着不甘,有的带一丝嫉妒,更多是一片茫然,尚未从方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第19章 初见平老 江青河随着赵光义穿过长廊,一路无言。 他心中隐约猜到此行目的,多半是要面见那位神秘的平老。 不禁对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者,生出几分好奇来。 前些日子与龚杰闲谈得知,平老总是深居简出。 后者来武院接近一年的时间里,见到平老的次数一个手指数得过来。 武院最深处,矗立着唯一一座独栋双层阁楼,楼前栽着几株青松,在风中轻轻摇曳。 “师父。” 赵光义行至门前,轻扣一声。 “光义,进来吧。” 门内传来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明亮,陈设简洁古朴。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案几,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透着一股淡雅之气。 一个留着八字眉,发须皆白,身着藏青色棉布长衫的瘦削老者正半靠在躺椅上。 右手持着一杆紫檀烟枪,此刻正向着空气中悠然吐出一圈圈青烟。 若非知晓其身份,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个街边纳凉的寻常老叟。 平老看到跟在赵光义身后的江青河,眯着的双眼微微抬了抬,露出一抹探寻之色。 赵光义快步走到平老身侧,附在后者耳边低语几句。 平老听后,指间烟枪微微一滞,目光精芒闪烁,扫向江青河。 江青河顿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 他强自镇定,恭敬地弯身行了一礼: “弟子江青河,拜见平老。” “多大了?” “十八岁。” 平老微微颔首,烟枪在掌心轻轻一转。 “上前来。” 江青河闻言,深吸一口气,缓步行至平老身旁。 “唰!” 平老的身形骤然消失!椅子上只余几缕未散的青烟。 江青河瞳孔猛地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数道劲风,如利刃般袭来,在空中留下残影。 “啪!啪!啪!” 平老的指节快逾疾电,在他周身大穴连点数下。 指尖每一次触及衣衫,江青河都感觉一股奇异的热流钻入体内。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息之间! 待江青河眼前残留的虚影散去,呼吸重新顺畅,便见平老已然重新靠倒在躺椅之中,烟枪凑在唇边,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此刻,抬眼看过来,啧啧称奇: “根基倒是打得扎实...” 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随手抛了过来。 江青河慌忙接住,瓶身触手冰凉,两枚火红色丹丸静静躺在其中,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平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子,记住每颗均分成五次服用,每次服用视自身状况,至少需间隔三日以上。” “等你修至圆满之境,再过来这里罢。” 说完,他挥挥手,重新叼起烟枪,吞云吐雾起来,仿佛对江青河失去了兴趣。 “去吧,去吧” 江青河压下翻腾的心绪,恭敬地再行一礼,这才随着赵光义转身离开阁楼。 待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平老喃喃道: “一个月之内第一境大成,便可力举千斤,难道是某种我未看出的特殊体质?或是曾误食过某种灵果。” 旋即摇了摇头,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掠过眼底。 “罢了,是龙是蛇,且再看他些时日。” …… 回来路上,江青河摩挲着手中瓷瓶,满腹疑惑。 初次拜见平老,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甚至没正经说上几句话,便被打发了出来,他不由向赵光义投去询问的目光。 “赵师兄,这是?” “江师弟,你手中之物,可是熊筋丸啊!”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感慨道: “师父他老人家虽然话不多,但对你真是不薄,我们当年可从没有过这种待遇,在淬身阶段,便服用上如此珍贵的丹药。” “好家伙!这不就是阿杰所说的,一枚价值二十两银子的珍贵丹药,平老随手就给了我两枚,相当于四十两白银。” 江青河心头一震,涌起些许暖意。 “江师弟,努力修行吧,莫要辜负你这一身天赋,争取早日到皮肉交融,圆满之境。” 赵光义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眨了眨眼道: “日后师父收你为徒,我便也有个小师弟,从此不用排在末位了,哈哈!” “嗯。” 江青河愣了愣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他没想到看起来沉稳的五师兄,竟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 “好了,江师弟,我先回去修炼了,那是我的住处。” 赵光义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掩映在翠竹间的精致独立小院。 “若有修行上的疑难,随时可来找我。”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 回到演武场后,众武徒立刻将江青河团团围住。 “江兄,赵师兄单独给你开小灶了?” “江兄,你方才可是去见平老了?” “六师兄!以后我们就有六师兄了!” 当一个人只比旁人略胜一筹,或许会招致嫉妒仇视。 但若这个人遥遥领先,与众人不在一个层级时,那么便会收获到崇拜与仰视。 看着连龚杰在内的众人热切的目光,江青河不禁暗自感慨。 他随后只是将面见平老,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众人围上来大多都是凑热闹心理,看到正主不愿再多说,便都散开,各自习练去了。 暮色渐沉,演武场上只剩下江青河与龚杰二人。 “嘭!啪!” 两人身影交错,再度交换了几招。 进武院这些日子,龚杰对他多有照拂,耐心喂招,分享心得,两人早已颇为熟稔。 只是如今,两人碎岩掌同处小成之境。 江青河能够明显感觉到,这种力量刻意压制在同一水平的对练,对他武技精进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几近于无了。 数十回合过后,两人默契地停手,走到场边石凳坐下歇息。 “青河,恭喜了!” 龚杰内心复杂地望着这个从初入武院,便刻苦修炼,如今已得平老青睐,即将平步青云的少年。 “阿杰,见外什么。” 江青河擦去额间的汗渍,仰头灌了几口水。 他扭头看向龚杰,犹豫片刻后问道: “对了,你在武院时日将满了吧?” 龚杰闻言,叹了口气: “是啊,要离开了...我这点天赋,在普通人堆里或许还算不错,但是入平老门下,还差些。” 顿了顿,低声道: “只能回去镖局,子承父业了。” 说着,龚杰环顾演武场四周,眼中满是不舍之意。 “只是...这一走,日后押镖护货,风餐露宿,怕是再难有时间,回到这里,好好练上一场了。” 江青河沉默着,无言以对。 他深知对方内心的渴望,那份对留在武院,拜入平老门下,继续攀登武道之峰的执着。 龚杰的修炼资质,较之于普通人,自是远远超出。 奈何平老收徒的要求实在苛刻,遂始终未能如愿。 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江青河只得拍了拍龚杰的肩膀,不再多言。 第20章 金雷生事 一个月后,宛平武院武舍内。 江青河盘膝坐在床榻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最后五分之一颗熊筋丸送入口中。 药丸入腹,立刻化作一股热流涌向四肢。 江青河运转铁衣功心法,感受着奔涌的药力。 他的皮肤表面泛起淡淡的铜色光泽,肌肉纤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发出极轻微的噼啪声。 随着最后一丝药力被吸收,江青河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精光一闪即逝,看向眼前浮现的面板,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境界:淬身(大成)】 【功法:铁衣功(大成-15/30),断柴功(圆满)】 【武技:碎岩掌(小成-3/10),提纵术(入门-0/20)】 【潜能点:33(每日可得0-1点)】 “这熊筋丸之效用,果然非同凡响。” 短短一月,两颗熊筋丸下肚。 不仅气血充盈如沸,就连原本进展缓慢的铁衣功,都硬生生提升了六个点。 若纯靠自身水磨功夫,这六点提升所需的苦熬,恐怕足以耗尽数月寒暑。 “先将铁衣功点到极限,看看那皮肉交融,刚柔并济的圆满之境,究竟有何玄妙!”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潜能点瞬间消耗。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之感席卷全身! 【铁衣功(圆满)】 “嘶——” 江青河此刻只觉皮与肉之间的界限,正在飞速消融。 原本坚韧如铜皮的皮肤,此刻竟如活物般向内渗透,与肌肉纤维紧密交织。 每一丝筋肉都被皮膜包裹、融合,带有了皮膜的韧性。 二者再无分别——皮即是肉,肉即是皮! 钝器重击,被皮肉自然卸力。 寻常刀剑,亦难伤分毫。 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臂,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属光泽,看似坚硬如铁,触摸时却温润如玉。 更奇妙的是,他能清晰感受到皮肤可以随心意,在刚柔之间转换! “这就是,皮肉交融的圆满之境了吧。” 江青河喃喃自语,缓缓握住双拳。 肌肉纤维如钢丝绞合,气血奔涌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一尊气血熔炉,举手投足间,劲力如潮! 此时他的肉身力量,在两个功法的双重加持下,暴涨了一截。 一千九百斤巨力,已约莫是寻常淬身圆满武者的两倍! 更令他惊喜的是防御能力的蜕变,江青河拿过桌上削刀,在手臂上轻轻一划。 只见皮肤微微下陷,却不见有丝毫伤痕,即便加大了些力度,也只是留下淡淡白痕。 “普通人持刀剑劈砍,怕是难以破防了。” 江青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看向面板上剩余的18点潜能值,不由苦笑: “如今自己力量与防御,暂时已提升到当前的极致,本想一鼓作气提升提纵术,看来还需再积蓄两日潜能点。” ...... 收拾一番后,江青河推门而出。 秋日阳光洒在脸上,带着几分暖意。 他舒展着筋骨,向演武场走去,准备试试新获得的力量。 还未到演武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便传入耳中。 那声音隐约夹杂着争执与冷笑,与平日练武的呼喝声截然不同。 江青河眉头微皱,加快脚步,绕过几株苍翠的古松,演武场的全貌便映入眼帘。 场中央站着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一方是熟悉的宛平武院武徒,约莫二十余人。 另一方则穿着绣有金色雷纹的练功服,约十个人,显然是金雷武院的人。 两方对峙,气氛有些紧张。 江青河目光扫过,只见五师兄赵光义抱着双臂站在最前方,此刻面色有些难看,隐含怒意。 他对面站着个满脸横肉的青年,眼睛虽小,但目露精光,气势有些慑人。 “光义兄,这也是药堂郑老头的意思。” 那青年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颤。 “既然活血散是给门徒所用,那就该由门徒来争个高低。明日晌午,把你们的擂台准备好吧,哈哈哈!” 他粗犷的笑声在演武场上回荡,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嚣张气焰。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金雷武院弟子,也都露出讥诮的笑容。 “或者,” 青年环视一周,目光在宛平武院众人脸上扫过。 “你们干脆把份额让出来得了,省得到时丢了面子。” 这话一出,宛平武院的武徒们顿时怒目而视。 几个年轻气盛的,冲动之下便要上前理论。 赵光义抬手示意众人冷静,他转向青年,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 “何冲,金雷武院若是想争,我们奉陪到底。” 何冲咧嘴一笑: “好!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说罢,他大手一挥,带着金雷武院的人马扬长而去。 待金雷武院的人走远,演武场上顿时议论纷纷。 有的人愤慨,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担忧。 江青河快步走到龚杰身旁,低声问道: “阿杰,怎么回事?金雷武院的人为何突然上门挑衅?” 龚杰脸上怒意未消,忿忿道: “还不是为了活血散的份额。” 他详细解释一番后,江青河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 药堂作为城中最大的药铺,与两家武院素有合作。 每月都会免费提供一定数量的活血散,供武徒们修炼使用。 往年两家武院都是五五分成,相安无事。 然而最近药堂的药材供应出了问题,活血散的产量大幅减少。 宛平武院近年来门徒流失严重,实力大不如前。 金雷武院便欲趁机发难,想要独占大部分份额。 这是看准了宛平武院如今势弱,想要以比武的方式名正言顺地抢走份额。 若是答应比武,以宛平武院目前武徒的实力,胜算渺茫。 可若是不答应,反倒显得怯懦,日后在金雷武院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此时,赵光义向二人走来,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色: “方才带队那人是金雷武院的何冲,院长金三丘的第三弟子,他们欲要以武徒比武来定活血散份额,三场两胜,胜的一方得七成份额,输的一方只有三成份额。” “明日便由你们两人,与王二上场吧。” 赵光义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别想太多,尽力而为便是。” 说完,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离去。 “阿杰,金雷武院那些武徒实力如何?” 江青河低声问道。 龚杰摇了摇头,叹口气: “据说那边出了个天才弟子,名叫秦武,年纪轻轻,近日已踏入圆满之境,风头正劲。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两个在大成阶段沉淀许久的好手。” “秦武?那日去药堂,所碰到的跋扈少年也是此名,应当是同一个人吧。” 江青河怔神间,耳边又传来龚杰的声音。 “青河,走吧!抓紧时间再练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局面,确实棘手啊。” 江青河内心想着,武院内除了他与龚杰外,再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之人。 王二虽然身形灵活,反应迅捷。 但毕竟尚在小成阶段,硬实力差距过大。 上台对阵金雷武院那些浸淫大成境已久的好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目前情况看来,恐怕只能寄希望于抽签时,能有些许运气。 龚杰抽到对方三人中最弱的一个,全力以赴,侥幸获胜。 再算上自身拿下的一场,如此方可将金雷武院打败,获得那七成活血散份额。 虽说他即将突破至易筋境,这活血散对他个人的效用会逐渐减弱。 但在这里月余的时间内,他已逐渐对武院产生了归属感,自然是不希望败给那金雷武院。 长期使用活血散,对院内武徒大有裨益。 若这份资源缩水,他们修炼进度必将受到严重影响。 第21章 拳脚之争 太阳悬挂在高空,依然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偶尔卷起一阵风,也是带着灼人的热浪。 演武场中央,以青石线清晰地划出一个三丈见方的巨大区域。 此刻,场地周围人头攒动,气氛凝重。 宛平武院与金雷武院的数十名武徒,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 各自占据半圆之势,围拢成了一个大圈。 宛平武徒们,身着青色练功服,神色间带着紧张与期待,目光紧锁场内。 而金雷武院的弟子们,则是一水儿的绣有金色雷纹的玄黑武服,个个神情倨傲,嘴角噙着看好戏般的笑意。 金雷领队之人,仍是昨日那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堆叠,几乎看不出脖颈的何冲。 他的身后,三名出战弟子如标枪般挺立,气势逼人。 为首者便是秦武,虽年仅十五,但身形便已健硕如成年壮汉。 只是面容始终带着一丝阴鸷,扫视宛平武院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秦武右侧便是金玉琪,金雷武院院长金三丘爱女。 她面容较好,双腿修长,一身玄黑服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引起金雷弟子频频侧目。 最后一位便是李荣喜,是个身材敦实的汉子。 宛平武院这边,则已赵光义为首,身后站着江青河,龚杰,王二。 比试监场的,正是江青河前些日子在药堂所见之人。 那位戴着老花镜,身形瘦小的郑姓小老叟。 此刻,郑老头站在场地中央,老花镜滑落在鼻梁上,一双眼睛透过镜片上方,笑眯眯地打量着两边武院的弟子。 “咳咳,老夫整日呆在药堂那药罐子堆里,闻着药味儿,这把老骨头都快捂得生锈咯!” 他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腿脚。 “如今可算是逮着机会,趁着你们这帮小家伙比武较技的日子,出来透透气,松松骨。” “也顺便见识见识,我们临安县年轻一辈的英杰风采,让老头子我开开眼!” 郑老头清了清嗓: “规则很简单,只准使拳脚,任何兵器、暗器、毒物皆在禁止之列。违者,当场判负!” 他顿了顿,指着地上清晰的三丈见方青石线。 “哪一方身体的任何部位,先触及或越过这条线外,便算作输!倒地不起超过五息,也算输,都听明白了?” “明白!” 两边弟子齐声应道。 郑老头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慢悠悠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筒,里面插着几根标有数字的竹签。 “好!三局两胜,你们六人来吧,抽签定对手和出场顺序。” 双方抽完后,郑老头收回竹签,高声宣布: “签位已定,第一场,王二对李荣喜。” 王二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踏入场地中央。 对面的李荣喜,则显得轻松许多。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笑容,活动着粗壮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开始!” 郑老头一声令下。 王二低喝一声,试图抢占先机。 他脚下发力前冲,一掌直捣李荣喜中路,端的是一个先发制人。 李荣喜眼中精光一闪,不闪不避,左臂如铁门闩般向外一格。 “砰!” 王二的拳头仿佛砸在坚硬的岩石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晃,后撤开来。 随即他便不再正面对击,而是依靠着灵敏的身形在场中游走起来。 奈何场地空间有限,他又不断后退闪避。 未撑到十招,步伐已然紊乱起来。 李荣喜抓住这瞬间的空挡,右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轰向其胸膛。 王二瞳孔骤缩,后退不及,仓促间只得双臂交叉,护在胸前格挡。 “咚!” 一声闷响,巨力狠狠撞击在王二手臂上。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几步,重重摔在青石线外的地面上。 场边瞬间响起金雷弟子们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喝彩声。 反观宛平武院这边,则是一片无声。 众武徒面色难看,却又因技不如人,无可奈何。 郑老头眯着眼,上前查看了一番王二的伤势,又搭了搭他的脉门,遂朝场边挥挥手: “双臂挫伤,内腑略有震荡,不算严重,扶下去吧,细心调养几日当可恢复。” 见王二被搀扶下去后,何冲脸上横肉抖动,故意道: “光义兄,如何?我早就说了嘛,这场比试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赵光义冷哼一声,并未搭话,看着即将开始的第二场,心里面不禁捏了把汗,担忧起来。 金玉琪与龚杰走到场地中央站定后,随着郑老头话音落下。 龚杰便身形暴起,右掌五指并拢,直取金玉琪左肩。 金玉琪反应更快,她腰肢一拧,身形不退反进,如风中摆柳,避开了这刚猛一掌。 与此同时,左腿如弹簧般弹起,脚尖绷直,带着凌厉的风声,击向龚杰肋下空门。 龚杰心头一凛,急忙沉肘格挡。 “啪!” 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龚杰只觉得肘部一阵酸麻。 对方腿上的力道,竟异常凝练,震得他手臂发颤。 金玉琪一击不中,落地瞬间,重心转换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凝滞。 紧接着,她双腿轮转如飞,右腿横扫如鞭,直抽龚杰下盘,左腿紧随其后,直踹其胸腹。 一时间,腿影重重,劲风扑面,将龚杰笼罩在一片凌厉的攻势之下。 龚杰的掌法沉稳厚重,大开大合,每一掌击出都带着沉重的风声,威力不俗。 然而,让他心惊的是,每一次腿掌相交,传递过来的力量都异常凝实。 显然,两人虽都是淬身大成境界。 但金玉琪的进境比他更深入,肌肉爆发力、韧性和对力量的掌控都更胜一筹。 “砰砰砰!” “啪啪啪!” 场中腿影掌风交织碰撞,闷响与脆响不绝于耳。 两人身形快速交错、分开、再碰撞。 数十招过后,龚杰招架之间,竟已开始捉襟见肘。 金玉琪腿风过处,他被迫节节后退,身形在场地边缘游走。 台上,赵光义看得眉头紧皱。 若是这场再败,第三场根本就不用打了,宛平武院将彻底抬不起头。 一旁的何冲,则眯起那两双本就细小的眼睛,看着不断败退的龚杰,又扫了眼一旁脸色有些铁青的赵光义。 虽不再言语什么,但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脸得意的模样。 又是盏茶功夫过去,龚杰呼吸已愈发紊乱起来,脚步险些踩到场地之外。 金玉琪见状,左腿发力,如钢鞭般横扫而出,直取对方腰部,势要将对方甩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却见龚杰身形陡然一矮,竟如游鱼般,贴着腿风滑开到一侧,躲过了金玉琪的攻势。 其动作流畅诡异,充满了欺骗性,仿佛之前的颓势完全是精心设计的诱饵。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金玉琪猝不及防。 她全力一击落空,力量无处宣泄,身体因为惯性不可避免地向前冲去,中门大开。 滑开身形的龚杰,没有丝毫停顿,右掌早已蓄势待发,拍中金玉琪的背部。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随后踉踉跄跄地向前猛冲了三四步,已然在青石线外。 “你...你使诈!” 眼见即将得手,却又被如此反转,金玉琪恍然大悟,龚杰是在最后关头佯装落败,趁势反击。 她不禁又羞又怒,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回到金雷武院阵营中。 短暂的寂静后—— “龚兄!好样的!” “龚兄威武!太厉害了!” “干得漂亮!” 本来感到憋屈的宛平武徒,一看龚杰扳回一局,压抑的情绪骤然缓解,顿时暴声喝彩起来。 赵光义此时松口气,面色微微有所缓和。 如此一来,就算最后输掉,也不至于太过难看了。 何冲面色则微微一沉,有些惊异,显然这种情况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当他瞥向秦武时,面色又恢复到老神自在的样子。 第22章 击溃秦武 “最后一局,宛平武院江青河,金雷武院秦武。” 此刻,演武场的气氛,瞬间推向了高潮。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场地中央。 江青河神色平静,步履沉稳,走到场内站定。 秦武则如龙行虎步,飞跨几步踏了进来。 他定睛看向对方,发现正是前些日子在药堂所遇之人。 “嗬!” 秦武嗤笑一声: “我说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原来是你?” 随即阴恻恻道: “上次在药堂,算你走狗屎运,恰好碰上赵捕头那个多管闲事的,让你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他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发出噼啪的脆响。 “这回可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找揍的,一会儿动起手来,可莫要怪我不知轻重啊!” 江青河眼帘微抬,目光平静地扫过秦武那张写满傲慢的脸,淡淡道: “这里不是唱戏的戏台子,你怎么娘们唧唧的,废话如此多,要打便打,聒噪什么?” “哔——!”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拍在秦武脸上。 宛平弟子们先是惊愕,随即便爆发出一阵哄笑。 秦武神情瞬间阴沉如墨,额角青筋暴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凶光。 “你找死!” 随着一声暴喝,他身形骤然而起,整个人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劲矢,冲向江青河。 人至半途,他的右腿已如战斧般高高扬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无匹的弧线,狠辣无比地朝着江青河的左肩锁骨处猛劈而下! 这一腿,含怒而击。 若是寻常武徒被扫中,必定是筋骨断裂的下场,没个百日静养,怕是都缓不过来。 然而江青河却纹丝不动,就在腿影即将临身的刹那,他右手突然抬起,五指张开,稳稳地接住了这记重腿。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中,秦武只觉自己的腿像是踢在了一堵铁墙上。 更让他心惊的是,江青河的手掌纹丝不动,甚至连手臂都没有丝毫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秦武瞳孔骤缩,内心一震。 就算方才有些看轻对方,他这一腿并未使出全力,但也近乎八九百斤的力道。 这力量,足以横扫淬身大成境界的任何武徒。 就算是寻常的淬身圆满,硬接这一下,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写意。 这家伙...他怎么能? 震惊,让秦武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不等他回过神来,江青河五指骤然收紧,将秦武脚踝牢牢扣住。 “不好,大意了!” 秦武心里一紧,鼓足劲力欲要将腿抽出。 却被对方后发先至,手如铁钳一般箍紧,任凭他如何发力都纹丝不动。 “你的腿法,声势还行,可惜慢了些。” 江青河淡淡开口,在秦武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他扣住对方脚踝的右手猛地一拧一旋,随即骤然松开。 一股奇异的,带着强烈旋转的巧劲,瞬间作用在秦武身上。 “呃啊!” 秦武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被抽射出去的陀螺,身不由己地在空中旋转起来。 “噗通!”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金雷武院的少年天才,淬身圆满的秦武。 被江青河摔飞了出去,跌倒在场地边沿。 场边一阵哗然,谁都没有想到,金雷武院,乃至临安县,赫赫有名的天才。 年仅十五便已淬身圆满,即将踏入武师之境。 甚至未来不会仅止步于一县之地,有一丝希望在藏锋城中崭露头角的秦武。 竟然在一个照面间,就吃了大亏。 何冲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惊疑不定。 赵光义则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惊喜,目不转睛地继续向场中看去。 此时,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秦武所有的理智。 他怒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方才不作数,再来!” 此刻秦武的眼睛有些赤红,哪里还有半分天才的从容与骄傲。 从小到大,他得尽追捧与仰视,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竟然被别人,像甩开破布娃娃一般,抛飞出去。 狂怒彻底吞噬了理智,秦武身形再次暴起。 这一次,他将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催动到了极致。 双腿连环踢出,化作漫天腿影,每一腿都灌注了他淬身圆满境所能爆发出的极限力量。 江青河从容依旧,双掌翻飞间,将秦武腿法一一化解,并且每一掌都精准地重重拍在秦武膝盖外侧二寸之处。 “啪!” “啪!” “啪!” 清脆的拍击声密集响起。 那个位置,正是膝眼穴附近。 是腿部力量传递的一个关键节点,也是相对脆弱的受力点。 江青河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拍击,都蕴含着一股穿透性的劲力。 精准地冲击着秦武腿部肌肉发力的根源,打乱他气血的运行,破坏他力量的传导。 十数招过后,秦武攻势明显慢了下来。 甚至由于膝盖处剧烈的疼痛,使他出招都开始有些失了章法。 “这秦武不愧是金雷武院精心培养出来的天才,在武徒境实属于顶尖的一批了,整体实力比廖虎之流强了不止一筹。” 江青河一边见招拆招,一边暗自分析评估着。 他虽看似游刃有余,但感受着对方每一击都有着近一千四百斤的力道,着实有些惊异。 “在不考虑我修炼断柴功带来的额外力量加成的情况下,单论淬身圆满这个境界的基础力量,他的爆发力竟然比我还高出接近五百斤!” 江青河心底暗叹: “只是因为体质差距,或者说还与金雷武院的功法资源有些关系?” “倘若不是自身有着压倒性的力量,估计要完...” 念头电转间,秦武的攻势已经变得破绽百出。 脚步虚浮,节奏全无,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江青河眼中精光一闪,该结束了。 他轻喝一声,身形陡然加速,直接以蛮横霸道的力量,突破了秦武已经开始凌乱的攻势,右掌拍在其胸口。 “噗!” 秦武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摔出场地之外。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再次跌在地上,显然受伤不轻。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 金雷武院的天才,临安县年轻一代的翘楚,十五岁淬身圆满、半只脚踏入武师之境的秦武。 竟然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 何冲猛地站起身,一脸横肉止不住地抽动,死死盯着站在场中央的江青河。 他顺势而为,志在必得的一场打压,竟然以如此惨败收场。 宛平武院这边,短暂的死寂后,如火山一般爆发开来。 “江师兄!” “江师兄太强了!” “江师兄无敌!” 江青河收掌而立,转向赵光义: “赵师兄,幸不辱命。” “好!好!” 赵光义此刻,只觉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感,直冲颅顶。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江青河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 “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不过干得属实太漂亮了!” 远处的何冲,脸色铁青,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一语不发,满是横肉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激动欢呼的宛平武院众人,目光如同毒蛇般阴冷。 最后,怨毒与不甘的眼神在江青河身上停留许久,才冷哼一声,带着金雷武院武徒离去。 夕阳洒下,将演武场染成一片金色。 宛平武徒们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江青河三人团团围在中心。 兴奋的呼喊,崇拜的目光,实质一般将他们包裹。 江青河站在人群中心,感受着身边的热烈与真诚,一种归属感和成就感,悄然逸散开来。 武院最深处,阁楼二层,一扇木窗开启着。 平老正负手立于窗旁,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欣慰与赞赏。 第23章 拜师 在成功为宛平武院争取到药堂七成的活血散份额后,所有武徒的修炼资源都得到了显著改善。 每月能够免费领取的活血散,从一份提升到了两份,足以支撑他们进行更高强度的修炼。 这实在的好处,让他们对江青河愈发尊重起来。 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尽管很多武徒年纪比江青河大得多,但碰面时,依然热络地以师兄相称。 这一切并未令他有丝毫的懈怠与自满,依旧是那个最早踏入演武场,最晚离开的人。 两日后,武舍内,江青河凝视着面板。 【境界:淬身(圆满)】 【功法:铁衣功(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碎岩掌(小成-3/10),提纵术(入门-0/20)】 【潜能点:20(每日可得0-1点)】 “终于是积攒够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轻声自语道: “提纵术,提升!” 心念一动间,潜能点瞬间归零,回到原点。 而面板上的文字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焕然一新: 【武技:提纵术(小成-0/50)】 这一次,涌入脑海中的武学碎片,远比之前提升碎岩掌要繁复许多。 江青河感觉大脑有种撕裂般的痛感,持续几息之久,方才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暖流自丹田涌出,流向双腿。 尽管已淬身圆满,但江青河感觉自己双腿的肌肉纤维仍在轻微重组,进一步优化。 整个身体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负,变得轻盈如燕。 他忍不住站起身,轻轻一跃,额头险些撞到屋顶。 落下时,足尖触地的感觉也变得格外敏锐,仿佛能清晰感知到地面的每一分起伏。 “这就是轻身功法的玄妙之处吗?品阶比碎岩掌明显高出许多,似乎对肉身都产生了永久增益效果!” 江青河在武舍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如踏云般轻灵。 他试着快速变向,即使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依然灵活自如,身体的协调性与反应速度都有了显著提升。 “日后无论是追击强敌,还是遇险遁走,把握都将大增!” 江青河长舒一口气,心中暗道侥幸: “廖虎那厮真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个古墓还是遗迹里挖出了这一法门。想必是得来后,还没来得及捂热入门,不然那天说不定还真要让他跑掉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裳,推开了武舍的木门,门外阳光正好。 “平老先前说修至圆满便去找他老人家,如今功法皆已修炼到当下极致,是时候了!” 这一次,他独自一人来到武院深处的那栋双层阁楼,叩响了大门。 “进来!” 江青河走了进去,只见留着八字眉,发须皆白,俨然一副小老头模样的平老,仍旧与上次一般,悠然地持着他那杆紫檀烟枪,一阵吞云吐雾。 平老身旁,还侍立着两人。 一位是五师兄赵光义,目光中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江青河。 另一位,则是多日不见的小黑。 他脸上多了些风尘仆仆之色,此刻睁大了眼睛,好奇中又带着一丝探究,上下打量着江青河。 江青河稳步上前,在距离平老五步处站定,深深一揖,恭敬道: “平老,我已至淬身圆满,后续修炼之法,弟子懵懂无知,恳请您老指点迷津!” 平老闻言,眯缝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方才慢悠悠地吐出。 烟雾缭绕中,看向江青河的目光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 “两日前,你收拾了秦武那小崽子,做得好!” 顿了顿,平老面色露出一丝不屑: “金三丘那个老东西,总是吹嘘他是什么临安县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只差捧上了天,如今被你当众打回原形,徒有其表罢了,哼哼!” 他将烟枪随手搁在案几边缘,自躺椅上缓缓起身。 虽身形瘦小,一股无形的威压却扑面而来,令江青河心头一凛。 “江小子,说来看看,你修行武道,目的是为何?” 听着平老如洪钟一般的声音,江青河微微昂起头,神色炯然。 “弟子学武,其一,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之中,拥有立足之基,守护我身边在乎之人性命周全,护其一世安稳!” “其二,为穷尽武道之极致。弟子不甘此生只做井底之蛙,想要亲眼去看看,武道巅顶之上,究竟是如何的光景。” 声音不大,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不容置疑的坚定。 平老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江青河执着的脸庞,目光仿佛要穿透皮囊,直抵他灵魂深处。 半晌后,他微微颔首,旋即又摇了摇头,悠然长叹,声音带着些许苍凉: “老夫...曾识人不明,错付心血,教出过心术不正之徒,每思及此,不免懊悔不已。”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凝结。 江青河眼眸微垂,听闻此言,内心不免有些忐忑。 只见平老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多了一些决断。 “今日,我愿给你一个机会,亦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平老此时神色肃穆,目光如炬。 “江青河!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江青河心头一震,无半分犹豫,当即跪倒在地,郑重开口道: “弟子愿意!” “好!好!好!” 最后一句好字落下,平老脸上皱纹逐渐舒展开,原本严肃紧绷的面容,此刻也出现了一丝光彩。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平九霄最后的关门弟子!” 他看着江青河的目光,愈发的满意起来,隐隐透着一丝如获瑰宝的重视。 江青河心中激荡不已,俯身叩首:“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恭喜师父得一佳徒!” 一旁赵光义爽朗大笑,上前拍了拍江青河肩膀: “六师弟,以后你就是最小的了,师兄我罩着你,哈哈!” 小黑站在一旁,目光扫视着江青河,先是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青河兄弟,奥不,六师兄!” 接着他又围绕江青河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我替平老去城中办事,来回方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你竟然就淬身圆满了?”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禁打趣道: “六师兄,难道你体内住着什么千年老妖怪不成?不然为何能有如此之快的修炼速度。” 话未说完,赵光义蒲扇大的巴掌便打了过去,笑骂道: “臭小子,怎么说你六师兄呢!” 江青河看着两人没有丝毫架子般的嬉斗场景,内心不由一阵感慨。 这一路走来,几经波折。 虽是最终都化险为夷,可心里始终如一叶浮萍般飘来荡去。 如今拜入平老门下,成为其关门弟子,终于算是能够彻底安定下来,有了更多的底气与倚仗。 第24章 虎形易筋术 此刻,平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声,缓缓响起: “青河,你习武至今,不过接近两月光景。在与同等境界的秦武比试中,几乎能够以碾压之势将其挫败。足见你体质禀赋更在其之上,确实非同凡响。” “这淬身阶段的修炼,于你而言,效果之卓著,远超常人。” 江青河垂手而立,闻言心头微动: “看来师父是将我体内这股源自断柴功的力量增幅,完全归结于天生体质特异了...” “这样也好,断柴功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若真深究起来,反而难以解释。如此误会,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思忖间,江青河说出了存于心中的困惑: “师父,那秦武是何等体质?我与他比试时,察觉到他的力量也远超过一般淬身圆满境界?” 平老道: “那小崽子是天生的铜皮铁肉,是以未修炼时,便近乎常人淬身大成。而他开始修炼时,相当于是第二次淬身,方能达到远超旁人的效果。” 江青河顿时有些好奇: “师父,那在铁衣功圆满的基础之上,另修另一门淬身功法,效果能否叠加?” 平老闻言,摇摇头: “傻小子,两门功法运转路线,淬炼方向,甚至属性不尽相同,极易互相干扰。” 顿了顿又道: “大概率会令皮膜、肌肉承受截然不同的锤炼方式,导致严重的身体损伤。” “唔,师父,我晓得了。” 江青河听后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可他的心里,再找一门淬身功法修炼的念头,却疯狂的滋生开来。 毕竟,有着面板存在,他可以直接利用潜能点,获得成果,无需考虑修炼过程中会导致的种种问题。 “青河,淬身只是起步,早日踏足后面的境界才是你前进的方向,可莫要捡了芝麻而丢掉西瓜!” 平老声音陡然拔高: “吾辈习武,究其根本,便是不断挖掘自身潜力,打破凡躯枷锁,追寻超脱之路的历程!皮、肉、筋、骨、脏、髓的层层熬炼打磨,不过是为你日后攀登更高处,奠定的坚实基础罢了。” 此言一出,江青河心里陡然一惊,震动不已。 炼脏洗髓境的大武师,在他的认知中,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站在临安县的顶端,呼风唤雨,受无数人敬仰。 谁曾想,在师父的口中,此等境界竟然仅仅被称作基础。 这武道之途,究竟有多么浩瀚无垠? 他再一次感受到其深不可测的陌生与宏大。 不待江青河从这震撼中抽离开来,耳边又响起平老那恢复悠然的声音。 “咳咳,罢了罢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于你而言,眼下来说还为时尚早,只会徒增烦恼。” “你如今淬身已达圆满之境,皮肉坚韧,气血充盈,下一步便是易筋!锤炼周身大筋,沟通气血桥梁,使力量通达。今日,便算是为师正式给你上的第一课!” 余音未落,平老原本略有些佝偻的身躯猛然一挺。 一股难以言喻的雄浑气势骤然勃发,仿佛一头沉睡的太古凶虎苏醒了过来。 他原本松弛的皮肤下,条条大筋瞬间绷紧,凸起,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嗡鸣声。 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再垂垂老朽,而像一座随时能爆发毁灭性力量的火山。 “看好了,这便是虎形易筋术!” 平老一声低喝,声音不复苍老,竟隐隐带着一股风雷滚动般的低沉轰鸣。 震得江青河耳膜嗡嗡作响,心脏亦不自主地跟着那韵律跳动。 一旁的赵光义与小黑,早已屏息凝神,目光炯炯。 紧锁住平老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玄妙。 没有繁复的花招,没有炫目的技巧。 平老所演示的,是最为古朴、最为本源的基础桩功与拉伸动作。 他动作沉缓,双手如爪托天,背部腰胯大筋如满弓般,蹦蹦作响。 旋即身形猛坠前扑,双臂内扣肩张,筋络贲张如铁索,嗤啦声响起。 动作转换间筋骨噼啪脆响,行至酣畅时,全身大筋共鸣震颤,发出低沉浑厚、如闷雷滚动般的轰隆啸音。 ...... 一套动作演练完毕,平老身形骤然定住。 他气势尽敛,长吐出一口气,凝练如白色气箭射出一尺开外,方才缓缓飘散于空气之中。 “可有所感悟?” 此时他的身躯又变得有些佝偻,恢复到寻常老者模样,目光看向一旁的江青河。 江青河面露神往之色,适时拍马: “弟子只觉方才有一头远古山林之王苏醒,似乎要将全身筋力凝聚在一处,发出撼天震地的雷鸣一击。” 平老有些受用,微微颔首,道: “易筋乃锤炼筋骨本源,沟通气血之桥。筋强一分,则力增一石。” “筋强十分为小成,二十分为大成,三十分则至圆满,一石一百斤,可平添三千斤之力。而以你体质的特殊,当不止于此。” 说着,他从怀中将一本封面写着《虎形易筋术》的小册子递给江青河。 “从今日起,你便以此虎形为基,需日练不辍,直至筋鸣如雷,便可做到为师方才所演练之景。” “是!师父。” 江青河双手接过功法册子,内心炙热,恨不能当下便开始修习。 “青河,记住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平老突然轻咳两声,躺回椅子上,从怀中一阵摸索,朝着江青河抛飞出一物。 “这些拿去,打好根基。后面的路,终究还是要靠你自身去走!” 江青河接住抛飞而来的瓷瓶子一看,赫然是十二枚火红色的熊筋丸。 价值二百四十两银子的东西拿在手里,他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旋即腰身一躬,弯了下去。 “多谢师父,弟子谨记教诲!” “好了,小黑,带他找处独栋宅子住下吧!” 平老将烟斗拿了起来,挥挥手。 “我有些累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三人同时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返回路上,赵光义对着江青河神秘一笑,道: “师弟,努力修炼,待你易筋有成之后,我便带你一同去县外荒林猎妖兽,到时候咱们师兄弟就可并肩作战了!” “妖兽?师兄,这妖兽是如何划分归类的?” 江青河先前对此知之甚少,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好奇。 赵光义点了点头,解释道: “这妖兽等级与武道中五个境界对等,一般划分为一至五阶。” “而二阶妖兽蛮熊,其心头肉正是炼制熊筋丸的主材,也是能够加快你这个阶段修炼的首要之物。” 看着江青河点了点头,赵光义又继续道: “拿到这心头肉之后,便交由县中药堂帮忙炼制。成功后,我们拿走五分,他们留下五分,算作其他辅材费用与人工成本。” “那他们岂不是略过了最凶险的猎妖环节,直接坐等分成?” 江青河内心有些震惊,分成竟然五五开,如此不公。 赵光义无奈一笑: “对,核心炼制丹药的技艺被药堂牢牢把控,或者说是被藏锋城回春阁掌控着,这里仅是它下面县内的一处分堂罢了。 江青河暗暗摇头,心下不禁感慨。 虽然世道不同,但前世今生,从上至下层层剥削的制度内核全然相同。 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他说道: “师兄,那药堂每月为两个武院免费供给的活血散,也算作是一种弥补了?” 赵光义唏嘘道: “呵呵,杯水车薪啊!那活血散仅用一些草药便可调配制成,成本低廉。更何况它仅对淬身有些效果,易筋之后,全然无用咯!” 正说着,三人走到岔路口,赵光义与二人道别后,便回自己宅子的小院中修炼去了。 第25章 武院往事 此时,江青河看着初次来武院,热心给自己介绍院中情况的小黑,捅了捅他的胳膊,道: “小黑,这些日子不见你人影,没想到你竟是去了城里!做什么去了?” 小黑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涌起忿忿之色: “前些日子,平老当年留下的暗疾复发,便让我去城里找二师兄,想请他托些关系,看看能否在回春阁寻一味灵药。” “谁曾想,我进了都卫府去找他,板凳还没坐热,便被以公务繁忙为由头,给打发了出来。” “这...” 江青河一时不禁语塞: “难道除了与师父决裂的那位之外,其他三个与师父之间,关系也这般疏离吗?” 小黑低下头,陷入回忆: “那是好些年前了,我也刚被平老收养不久,只记得他老人家带着五个弟子,去了县外荒林,这一走就是月余。” “猎妖?”江青河问道。 “不清楚,或许吧。” 小黑摇摇头,语气有些沉重,继续说道: “回来之后,气氛压抑得吓人,他老人家似乎受了严重的伤,大师兄更是当场大闹一场,甩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 江青河想起方才平老为他演武时所逸散出的气势,不禁有些惊异: “师父修为如此高深,何种妖兽能让他受这么严重的伤?” “据说是一条变异了的四阶碧血蟒。”小黑语气低沉: “他老人家若不是有着在炼脏大武师中几近无敌的修为,恐怕就不是两败俱伤那么简单了。” “自那以后,二师兄、三师兄与四师姐相继离开武院,渐行渐远。武院再也回不到曾经那种热闹的光景了。” “我本以为他老人家的伤势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就算没有痊愈,也应无大碍,谁知前段时间竟然有加重的趋势...” 说着,小黑握紧了拳头,声音带着不甘与恨意: “可惜我天生筋脉有缺,终生无望踏入易筋,只得在淬身阶段徘徊,无法为他老人家分忧。” 江青河默然,想安慰几句,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易地而处,若自己如小黑般武道断绝,即便倾尽全力也毫无希望。 当真会两眼一黑,天塌地陷。 不多时,小黑将江青河带到一栋独立宅子前,两人在堂屋和小院转了转。 交代完些许注意事项,小黑便告辞离去。 “没想到武院竟有这般往事...” 江青河内心有些感慨,又不禁疑惑起来。 “究竟是何原因,导致师父他老人家与四个弟子之间关系的分崩离析?” 他思索片刻后,摇头失笑,眼下想这些徒劳无益,唯有自身强大,一切难题方能迎刃而解。 到了那番境地,师父所需的灵药,当可轻易要来。 甚至,小黑筋脉缺陷的状况,未必找不到解决之道。 “呼...” 江青河吐出一口体内浊气,沉下心神,开始仔细翻阅那本虎形易筋术。 得益于先前观摩平老亲自演练的感悟,他此刻再看起复杂的口诀与图案,便不觉得那么晦涩难懂了。 “这么大一处私人空间,果真是方便太多。” 在独栋宅子配套的小院中练至傍晚,江青河盘膝坐着歇息了片刻。 结算今日份努力后,目光扫向了面板。 【境界:易筋(入门)】 【功法:虎形易筋术(入门-0/50),铁衣功(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提纵术(小成-0/50),碎岩掌(小成-3/10)】 【潜能点:2(每日可得0-2点)】 【寿元:6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5个潜能点】 江青河内心一阵狂喜: “果然如此!境界突破易筋后,各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潜能点的获取翻倍,而燃烧寿元更是原先的五倍效果!” 最重要的是,增长的五年寿元,让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长生的大道,铺陈在前方。 似是想起了什么,江青河将怀中那个从被老水夫收养起,就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银色梭形吊坠拿出,又仔细端详捯饬起来。 “金、银、铜、铁...都不是。” 吊坠虽看着平平无奇,但材质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外。 江青河先是试了试滴血认主的方法,无任何反应后,又用手握住,逐渐使力。 果不其然,以他现今的力量,仍然无法让其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形。 最后只得作罢,将吊坠贴身收好,留待以后再研究。 ...... 临安县西街,曾经的红叶酒肆,此刻已被改造为铁刀帮临时的一座分堂。 “砰——” 正厅内,新晋堂主李牧将全新的杯盏摔个粉碎后,仍沉着那张乌云密布的脸。 他的眼中怒火燃烧,显然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廖虎这个废物,真是死不足惜啊。” 得知那夜的一条漏网之鱼,竟然摇身一变,短短时间内以强横的姿态崛起。 先是打败金雷武院那个有名的天才,后脚便成了平老的关门弟子。 平老是谁?是他上司的上司,现今铁刀帮帮主,朱宁曾经的师父。 哪怕只曾经是过,哪怕听闻两者关系已彻底决裂的传言,但依然是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怒火渐渐平息后,李牧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早知江青河能有如此际遇,当初其从酒肆脱身后,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找到,杀掉才是。 现在可倒好,廖虎带人亲自围截,都未能留下江青河,双方彻底不死不休。 “来人!” “堂主,您吩咐。” 几个帮众闻声,立马上前。 “去宛平武院那一带,给我盯好了江青河的行踪,一旦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 帮众领命退下。 ...... 清晨,武院深处,距离平老所住阁楼不远处,是一个仅供平老及其弟子进食的膳房。 此刻江青河坐在屋内桌旁,咬一口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再喝一口温热的杂粮粥。 浓郁的肉香和米粥的温润,瞬间填满了口腔。 一股暖意仿佛从胃里升腾而起,弥漫至四肢百骸。 “呼...” 江青河喟叹一声,只觉内心被满满的幸福感所充盈。 前些日子,除了干饼,还是干饼。 就算后来添了些肉干,仍有种味同嚼蜡之感,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味觉了。 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 第26章 授予心得 正美滋滋地享用着早餐,房门忽地被推开。 只见赵光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大咧咧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师弟,今儿个又到指点武徒的日子咯。” 赵光义开门见山。 “唔,师兄去演武场授艺,我肯定第一个去捧场!” 江青河嘴里塞着肉包子,含糊不清地应着,顺手递了一个过去。 赵光义接过包子,脸上却露出神秘的笑容: “哈哈,这次不是我,是师弟你亲自上阵授课。” “什么?!” 江青河大吃一惊,一口包子噎在喉咙,差点背过气去。 “也对,你刚入师父门下,先前自然是不知,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赵光义晃了晃脑袋,解释道: “关门弟子中,辈分最小的那个,得定期负责指导院内的武徒修行。” “师兄,可是...我自己都还没有对淬身这一境的要义理解透彻。” 江青河瞬间成了苦瓜脸。 “哎呀,可是什么?师兄我当年也是跟你一样,懵懵懂懂就上了!” 赵光义苦口婆心地开导: “你境界摆在这儿,眼界自然比他们高,硬着头皮上就行!” “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过来人的笃定: “教人这事儿,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当你站在师父的角度去剖析武道,反观自身,那份感悟和收获,可比自己埋头苦练强多了!” “好...好吧。” 江青河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心里却暗自腹诽: 怪不得有了师弟他如此之开心,这指引武徒的担子终于不用再落到他头上了,这方面的原因必然也是占上不少! 不过,想归想,该承担的责任他绝不会推诿。 既然正式拜入平老门下,得其传法,自然也该担起相应的义务。 一顿饱餐过后,江青河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角,与赵光义招呼一声,便起身离开膳房。 还未走到演武场,便有眼尖的武徒远远瞅了过来,热切的招呼声纷至响起: “江师兄早!” “江师兄这气势较前两日更显锋锐,许是又有精进了!” 周围的武徒们如众星捧月般围拢过来。 人群中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也有二十几岁的青年。 更有甚者年过三十,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他们花费多年积蓄的二十两纹银来到这里,投入无数的时间与汗水。 而半年后,若无力续费,便只能黯然离开。 “大多数人,或许都是为了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武道梦在坚持吧!” 江青河看着眼前一张张或青涩或沧桑,却同样写满渴望的脸庞,心中感慨。 毕竟,搏一搏,即便没有所成,但至少努力过,此生无悔。 可若是从未尝试,或许以后会抱憾终生。 像自己这般际遇,短时间内便跃升为平老关门弟子的。 终究是独一例,无法复刻。 站在演武场的高台上,江青河环顾四周,心下仍有一丝恍惚。 占据这个身体的灵魂,本质上不过是个二十岁的现代宅男而已。 虽说几经劫难与杀戮,将他心性已磨练得极其坚韧。 但论及授艺讲道,指点他人。 江青河本能的感到一丝生涩,有些无从下手,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此刻,小黑与龚杰也在人群之中,两人对上他的目光,默契地挤了挤眼睛,给出个鼓励的讯号。 再往场边一瞥,不知何时,赵光义也抱着双臂站在那里。 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看你怎么发挥’的促狭笑容。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在瞬间飞速运转,将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苦练、突破、感悟如走马灯般快速过了一遍。 功法的提升,是力量直接灌注于筋骨血肉,带来的更多是身体本能的掌控,而非清晰可述的经验。 武技则截然不同,每一次境界的跃升,都伴随着大量精妙的记忆碎片融入脑海。 那是关于招式运转、劲力流转、时机把握的深刻体悟。 尤其是碎岩掌,从入门到小成的每一步突破。 其间的每一个细微关窍、每一次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领悟,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单论对这门武技从入门到小成这一阶段的理解深度,他甚至敢说,连传下此技的平老本人,也未必能如他这般细致入微、洞悉本源。 毕竟,平老当年或许是一气呵成,而江青河却是靠着面板,拆解了每一个环节。 他沉稳的声音在演武场上清晰响起: “前段时日,赵师兄已为大家详尽传授了铁衣功的精要,讲解堪称完美,无可指摘。今日,我便与诸位分享一些关于碎岩掌的粗浅心得。” 台下众武徒一听江青河开口,立刻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场内瞬间鸦雀无声。 这些天,江青河勤修不辍,从考校时力举千斤石锁的一鸣惊人,到两院比试中击败天才秦武,为众人争取到更多的活血散份额,早已赢得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敬重。 但更让他们心痒难耐的,是江青河那近乎妖孽的修炼速度和其中蕴含的经验! 若能窥得一丝半缕,或许对他们来说都是实质性的提升。 “碎岩掌,核心在碎,非蛮力取之。需劲力凝聚,如针透布,如水渗沙。” 话音落下,江青河纵身从高台跃下,轻巧地落在一个习练用的厚重木桩前,缓缓摆开碎岩掌的起手式。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他手掌微抬,五指并非紧绷如铁,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唯有手腕与小臂的肌肉线条紧如钢索。 “看仔细了!” 江青河一声低喝,掌心在距离木桩仅寸许之遥时,凝聚的劲力骤然爆发! “噗——” 木桩表面被手掌击中的地方瞬间凹陷,而其他位置则维持原状,毫无变化。 “劲发于根,行于腰腿,贯于肩臂,凝于掌腕。” 江青河收掌而立,清晰地讲解着发力路径。 “劲力需如锥子般,穿透表面,直抵内里。你们许多人发力看似刚猛,实则劲力分散,打在木桩上如锤击鼓,声大却功浅。” 第27章 永兴镖局 他来到在木桩前正在尝试的王二面前。 “你臂力虽已足够,可发力太直太满,少了变化。” “试试,出掌七分力,留三分于腕臂间。触及瞬间再骤然绷紧,想象你的掌不是拍上去,而是深深地钉进去,扎进去。” 王二依言尝试,第一次仍旧轰然作响,木桩剧烈摇晃。 江青河摇头: “急了,慢下来!找准力量凝于一点的感觉。” 第二次,王二初始动作放缓,掌至半途,江青河忽然低喝: “凝腕,透进去!” “啪!” 一声脆响,木桩上留下了王二接近寸许深的掌印,他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浮现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 “对,就是这种感觉。” 江青河点头,“需凝劲于腕,则透劲于物!” 他穿梭在练习的武徒之间,或精准点出某人的发力时机,或亲手调整某人的腕部姿势,讲解如何用最小的动作幅度调动最大的核心力量。 江青河的指点一针见血,直指根本,令众人茅塞顿开。 他看着沉浸在修炼中的众人,方才那种无从下手的生涩感渐渐淡去。 甚至于,对碎岩掌的感悟,隐隐又加深一分,这些天停滞的进度,竟然增长了一点。 【武技:碎岩掌(小成-4/10)】 江青河心中豁然开朗,宛如推开了一扇武道认知的新门。 授人以渔,不仅仅是在付出,更是在进行一场对自身武道最深刻的淬炼! 在剖析、传授、引导他人的过程中,那些原本潜藏于本能深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精微奥义,被反复梳理、验证、乃至升华。 这并非简单的经验分享,而是一条以教促学、教学相长,直抵武道更深境界的道路。 这一上午,武院内简直是燃起了一阵修炼狂潮。 武徒们在江青河的指点下,均获益匪浅。 晌午过后,他们气血已然接近枯竭,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去。 此时赵光义走上前来,啧啧称奇: “师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非但天赋惊人,教学竟还有一手儿,真是让师兄我刮目相看!” 江青河听闻师兄调侃般的夸奖,两手一摊,状作无奈道: “师兄谬赞了,我也只是硬着头皮,乱讲一通罢了!” 赵光义闻言,哈哈一笑,道: “师父他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收了你这么个好徒弟,天赋惊人,又虚怀若谷,不骄不躁,这份心性,更是难得!” 他又如往常般重重拍了拍江青河的肩膀,力道让后者身形微晃。 旋即似是还有些什么别的事,大步走出演武场,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之外。 “每次都要来一下子这个标志性动作,” 江青河揉着有些发麻的肩膀,小声嘀咕: “好在没有发力,不然我这肩膀怕是要废掉。” “青河!发什么呆呢?” 龚杰的声音传来: “练几下子?” “好。” 江青河微微一笑。 两人在场内再次对练起来,十数轮攻防过后,龚杰已是额头见汗,气息微乱。 他猛地收掌后跳,拉开了距离,一声长叹,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青河,我当初就说,再过去几个月,怕是都压不住你了。谁知这才一个多月,就被你赶超,还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抹把汗,眼神里带着为兄弟高兴的坦诚,也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和自我怀疑。 亲眼看着昔日曾并肩修炼,比起自己还略有不如的同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拉开巨大差距。 这滋味儿,实在难以言表。 “咳,阿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是比不完的,徒增烦恼。” 江青河劝诫道: “你该与自身对照,每日精进一分,长久下来,必定所得甚多。” 龚杰仿佛认命一般说道: “好吧,的确不能与你这个妖孽相提并论,不然要被活活比死,那才是真冤。” 江青河见他释然,松了口气,旋即问道: “对了!阿杰,你可知从哪里能弄到淬身功法?” 龚杰闻言,浓眉一挑,露出惊讶之色: “什么?你不是已经准备易筋了吗,为何还要这些?” 江青河沉吟了一下,解释起来: “我先前一心求成,没有认真感悟,现在想静下心沉淀一番。同时也想找个别的淬身功法印证一下,看看不同路子对身体的淬炼有何异同,或许能触类旁通,弥补我之前的疏漏。” “嗯...” 龚杰听完江青河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没再细问,只是犹豫了片刻,旋即,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便说道: “青河,今日刚好时间还长,你随我回趟镖局。” 龚杰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 “我将局里镖头所修的磐石诀手抄本拿给你,可别外传,用完了还给我便是。” “好!” 江青河心头一热,郑重地点点头。 他心里清楚,修炼功法,尤其是能作为一方势力根基的功法,向来是敝帚自珍,绝不外传的。 磐石诀虽非什么绝学,但也是永兴镖局安身立命的基础之一。 永兴镖局,坐落在安仁坊的最南头。 曾经出过大武师,也是临安县内响当当的存在,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之一。 镖局传到后面几代,子孙的资质和气运,似乎一代不如一代。 到龚杰他老爹龚永兴这一辈儿,虽然名字寄寓了重振家业的厚望。 可实力却有些尴尬,只停留在了易筋圆满的境界。 这个境界,若去当个独行侠,走单帮,那绝对是个令人忌惮的好手。 但若要撑起祖上遗留下来的偌大镖局基业,面对各路强梁豪客、复杂诡谲的道上风波。 仅凭易筋圆满的实力,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了。 缺少顶尖武力的震慑,许多利润丰厚,但风险也高的镖路,永兴镖局便不敢轻易承接。 所以现在,镖局也只是靠着先祖曾经积攒下的那点名望,和老主顾的情谊人脉。 勉强维持着一些相对安稳的短途行镖生意,不温不火地经营着。 距离当年兴盛之状,相去甚远。 武院与镖局本就距离不远,两人沿着主路,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随后又拐过几个街角,远远便看到了永兴镖局那气派却略显寂寥的大门和高高的院墙。 第28章 龚杰离院 此刻,镖局门前,确实是一副较为冷清的样子,与坊市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龚杰上前几步,叩响了厚重的朱漆大门。 过了片刻。 “谁?” 门内传来一声警惕的询问。 “俊叔,我,阿杰。”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隙。 一个相貌有着些许俊朗、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探出头来。 他约莫四十上下,身穿利落的褐色劲装,腰间束着牛皮板带,显得精干利落。 此人正是龚杰的亲叔叔,永兴镖局如今的镖头之一,龚俊。 “阿杰啊!” 龚俊看清来人,警惕之色顿消,脸上绽开笑容,拉大了门缝,“今儿个回来这么早?” 他的目光随即敏锐地移向龚杰身后的江青河,带着一丝好奇: “这位是?” “俊叔,他就是江青河!” “什么!你就是那个撂翻了秦武的江青河?” 龚俊瞪大眼,嗓门拔高了几度。 “俊叔,小声点儿!别吓跑人家...” 龚杰有些无语。 龚俊没好气地赏了龚杰一个板栗,佯怒道: “胡说八道,青河小兄弟是我三言两语能吓跑的吗?” 旋即扭头对着江青河笑眯眯道: “青河啊,以后多来这儿转转,咱镖局里的家伙事儿,论齐全和结实,可一点不比你们武院差,你尽管用,甭客气!” 江青河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受宠若惊,只得点头一阵嗯嗯嗯,好好好,旋即便随着龚杰走进了略显空旷的镖局大院。 穿过前厅,龚杰边走边低声对江青河解释: “青河,俊叔是我亲叔儿,局里的老镖头,一把年纪了,性子却跟个少年似的,你别见怪。” 江青河闻言失笑,由衷道: “哈哈,人老心不老,这样看着朝气蓬勃的,多好!” 两人说笑着,穿过一道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约莫十几丈见方的开阔场地展现在眼前,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场边摆放着石锁、木桩、兵器架等物。 看着比武院内演武场还要大上一圈的镖局操练场,江青河有些吃惊。 “够气派不?” 龚杰环视着场地,语气带着自豪。 他目光扫过场内零星训练的十几个人影时,又不禁感慨一声: “地儿够大,可惜人不多了。” 江青河安慰道: “等你一路披荆斩棘,勇猛精进,他日成就大武师之境,重振永兴雄风,这里必然人声鼎沸起来!” 龚杰闻言,精神一振,重重地点头,眼中燃起斗志: “青河,你懂我,你的吉言借来,定当是管用的!” ...... 傍晚时分,叔侄二人盛情挽留之下,江青河自然不好一再推辞,便留宿在镖局。 龚杰的老爹龚永兴,以及镖局里另外两位经验丰富的镖头,恰巧都带队外出走一趟重要的远镖了,归期未定。 因此,晚餐便只有江青河与龚杰、龚俊叔侄三人。 三人一同在镖局膳房里,一个布置简单却干净整洁的小包厢。 厨子手艺很扎实,标准的四菜一汤很快上桌: 一尾鲜美的清蒸淮白鱼,一份油亮酥烂的炖肘子,一盘麻辣鲜香的夫妻肺片,一碟清爽的鼎湖上素,外加一钵酸香开胃的酸萝卜老鸭汤。 桌角还温着一壶自酿的烧刀子。 两世为人,江青河确确实实是头一次沾酒。 在龚俊和龚杰的目光下,他端起碗,先是抿了一口。 一股强烈的辛辣感瞬间在口腔中炸开,呛得他忍不住咳嗽,引来龚杰一阵嘲笑。 “青河,酒该这样喝,才痛快的!” 江青河有些微醺地看着龚俊叔侄二人将剩下的烈酒牛饮而尽,神色一如往常,丝毫不见醉态,内心不禁暗道: “看来,当下的武道境界与酒量还并未有直接关系。或许,到了炼脏境界,能将酒气逼出,当可千杯不倒...” “嗯,待我成为炼脏大武师,再来将这二人拿下!” ...... 翌日早上,江青河从镖局内一间厢房醒来,简单拾掇好后,来到了前堂中, 前堂里,一张方桌上摆放着简单的早点。 热腾腾的白粥,几碟咸菜,还有一屉刚出笼的肉包子。 桌前只坐着龚杰一人,正捧着碗大口喝粥。 “俊叔呢?” 江青河走过去坐下,拿起一个包子问道。 龚杰放下碗,抹了抹嘴: “他一早出门了,也没说干什么去。不管他,我们先吃便是,给他留点就行。” 两人风卷残云般用完早膳,龚杰放下碗筷,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他探手入怀,摸索片刻,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用蓝布包裹着的小册子。 解开蓝布,露出一本封面略微泛黄,纸张粗糙的手抄本,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磐石诀。 “青河,拿去,这是手抄本,等你印证完再拿回来不迟。” “阿杰,谢了。” 江青河并未再多说些什么,他已把龚杰当做兄弟。 兄弟之间,自然是无需多言,一切皆在心里。 江青河将《磐石诀》小心贴身收好,旋即起身道: “走吧,一块回院里去。” 然而,龚杰却并未动作。 他依旧坐在凳子上,神色有些怅然: “青河,我在武院已待满一年了。” “今后,我便会一直留在这里了。我得开始跟着我爹,还有俊叔,正式学习走镖的规矩,为出任务走镖做准备。” “阿杰...” 江青河内心暗叹,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龚杰最初去武院,本就是存着拜平老为师,学得高深武艺以重振家业的目的。 可现在已经呆了一年,还是没能成为关门弟子。 再续银钱强留,去当那铁打的流水线武徒,意义不大。 毕竟他本就是永兴镖局的少镖头,虽说镖局没落了。 但至少这里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有祖辈留下的根基,还有一些资源可以任他使用,让他更快地熟悉和接手家族事业。 在武院看不到明确的上升通道,回归家族,扛起责任,是更现实的选择。 “青河,没有关系,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此时龚杰释然地笑了笑,有种卸下包袱的感觉: “能认识你,一起练功打架,值了!现在回来,不过是换条路,继续往前走罢了。” “阿杰,一心向武,不管是在哪里,都会有所成的。” “嗯!” 龚杰眼神坚定起来。 第29章 印证,暴增 与龚杰道别,走出镖局大门后,江青河并未直接往武院回返,而是略一思索,朝着正北方向走去。 现今,他已不再担心李牧那厮狗急跳墙,白日袭杀。 自提纵术小成之后,江青河的速度与身法几乎是原先的两倍之多。 这等恐怖的提升,极大地增强了他的保命与逃脱能力。 这些日子来,据他所了解到的,在这临安县内,身法类武技相较于攻伐类武技更为稀少,同时习练起来,突破难度极大。 常人习练攻伐类武技,便已耗费绝大多数精力与时间,鲜有人会在身法上有所成就。 他此时对上李牧,武力不相伯仲,或许仅差一线。 可若是想退走,那是轻而易举,从容不迫。 药堂位于镖局正北方,约莫一炷香的脚程。 如今江青河既要验证另修磐石诀的可行性,又要为后续易筋的境界做打算。 丹药这等辅助之物,必不可少。 他手里还有着先前击杀廖虎等人后,所搜到的五枚金叶子及二十两纹银。 留着暂时也没别的用处,索性一并换成丹药,余钱再购置些其他日用物。 “不知道这七十两银子所购置的丹药能用多久,能否撑到这个月末...” 江青河颇为感慨,曾几何时,七十两纹银对于他来说,是一辈子都难以见到的巨款。 毕竟普通人娶妻生子后,花销骤增。 每月月俸一到手,或许就会花光见底,余钱难存。 而现在,这笔巨款,只是他一个月的开销,甚至还不够... 很快,江青河便看到了熟悉的门铺。 走进铺子内,在柜台后方的,并不是先前的郑老叟。 而是一个小药童,正低着头不知道忙些什么,听到脚步声后,旋即立刻抬头向来者望去。 “客官,需要点什么?” “三颗熊筋丸。” “一共六十两银子。” 江青河拿过丹药,离开了药堂。 他脚步不停,又来到集市上,手工艺人摆的摊子前。 购得一件不起眼的灰布斗篷,和一张造型古朴的傩戏面具。 将所有东西全部塞入包裹装好后,这才踏上了返回武院之路。 出了安仁坊管辖范围,江青河目光若有若无的斜瞟向远处的几人。 尽管那几人身着普通樵夫装扮,融入到人流当中,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江青河仍有种被窥视的感觉,直到最终进了武院的大门后,这感觉才彻底消散。 “铁刀帮李牧,真是阴魂不散啊。” ...... 随着时间推移,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江青河的日子,可以说是过的两点一线,在他的小院与膳房之间徘徊。 吃完便练,练累了便吃。 先前龚杰在时,他偶尔还会去演武场与其互相印证一番。 现在也只是每过半月,指点武徒时才会现身,其他时间便都是独自勤修苦练。 江青河发现,他的身体最具有天赋的一点,便是耐药性。 与他人相比起来,堪称恐怖。 淬身阶段时,他每隔上三两日便用活血散药浴一次。 而普通武徒使用一次后,至少需十几日,待身体吸收完毕,方可再用。 到了易筋境界,则更甚之。 师兄赵光义,现在虽然初入锻骨,可其在易筋境界时,每隔八九日方才服用一次熊筋丸。 而他,这短短一个月内,便耗尽了十颗。 不过带来的效果,十分可观地展现在了当前的面板上。 【境界:易筋(入门)】 【功法:虎形易筋术(入门-15/50),磐石诀(入门-0/2),铁衣功(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提纵术(小成-3/50),碎岩掌(小成-5/10)】 【潜能点:62(每日可得0-2点)】 平老曾说,淬身圆满后,皮肉已固化适应了主修功法的气血路线。 若强行再修另一门淬身法,引入全新的,截然不同的运转路线。 九成九会与原功法剧烈冲突,导致皮肉撕裂,身体受损。 因此,这段时间江青河只是将磐石诀入了门,便不再去修炼运转。 现在,他便是要验证自己先前所想。 升满功法,直接获取最终效果,规避掉运转过程之中可能产生的负面效果。 江青河满怀期待的眼神盯着面板,心神转动之间,潜能点加了上去。 【功法:磐石诀(小成-0/5)】 他一声闷哼,旋即感受到一股全新涌动着的力量。 如同大地脉动,温和地冲刷,强化着他的皮膜。 片刻后... 一炷香后... 半晌后... 过了许久,全然没有平老说的那种相冲,以及撕毁感出现。 感受着愈发坚韧的皮膜,以及新增的力量,江青河内心狂喜。 “继续提升!” 【功法:磐石诀(大成-0/15)】 “哔——” 那股沉稳的力量骤然暴涨,仿佛江河奔涌。 皮肉再次被锤炼,发出嗡鸣。 防御,力量感,又飙升了一个台阶。 “再来!” 【功法:磐石诀(圆满)】 “轰——” 仿佛体内有巨石炸裂,江青河浑身肌肉贲张,皮肤瞬间涨红如血,一股雄浑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面色涨红,不断地开合着双拳,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果然可行!” 江青河冥冥感觉到,身体的这副皮肉,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极致的境地。 磐石诀为他带来了额外六百斤的力量,让他在单纯淬身圆满境便拥有了一千五百斤之力。 秦武那等天生的铜皮铁肉体质,淬炼后的效果,亦不及此。 加上断柴功,以及这一个月修行虎形易筋术的增幅。 两千八百斤的巨力! 普通的易筋大成武师,力量也就在三千斤左右。 而他,已逼近这个门槛。 “仅仅消耗了22个潜能点。” 江青河核算后,心中畅快无比。 看来再次提升一门新的淬身法,所需的潜能值,仅是最初的二分之一。 “还剩下40点,那么,虎形易筋术,碎岩掌,提升吧!” “咚——” 瞬间,一股霸道的气血洪流,自他四肢百骸深处轰然爆发,在筋络之间奔涌着爆炸性的力量。 每一寸筋都被这股洪流重新淬炼、拉伸、夯实,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噼啪脆响。 江青河皮肤表面更是微微泛红,汗水蒸腾如雾。 与此同时,无数碎岩掌武学碎片全部融入江青河脑海之中,仿佛他在一个封闭空间中习练成百上千次一番。 江青河缓缓睁开眼,五指微张,轻轻一按身旁青石。 不见如何用力,石面却已无声无息地凹陷了下去。 过了片刻后,青石面出现裂纹,开始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原来如此!碎岩掌大成,劲力不仅可彻底穿透进去,且能弥久不散。” 他眼中精芒闪烁,“并且,我的掌心丝毫感受不到反震之力。” 刚柔并济,透而不散。相比于碎岩掌小成境界,强了太多! “不过...师父曾说筋强十分为易筋小成,我似乎只增强了约莫九分。” 感受着身体大筋的韧度,以及虎形易筋术小成后带来的九百斤力量,江青河摇头苦笑。 “看来,待易筋圆满后,也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去寻另一门功法试试了。” “不过,就算如此...” 江青河看向了更新后的面板: 【境界:易筋(小成)】 【功法:虎形易筋术(小成-0/80),磐石诀(圆满),铁衣功(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提纵术(小成-3/50),碎岩掌(大成-0/30)】 【潜能点:0(每日可得0-2点)】 他暗自思量道: “以我现今三千四百斤的肉身力量,大成碎岩掌,还有提纵术傍身,易筋小成,反掌之间便可镇压;易筋大成武师,势均力敌,甚至能击败之。” “若碰上那易筋圆满,纵然不敌,亦能全身而退。” “是时候了...” 第30章 夜袭李牧 当天晚上,不同于以往的皓月当空。 是个月黑风高的夜。 浓厚的乌云压着天穹,几乎没有一丝光散露出来。 子时过后,万物沉寂。 武院高耸的青砖院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缝隙间,悄无声息地探出一只包裹在灰色粗布下的手。 紧接着,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狸猫般轻捷地翻越而出,稳稳落在墙外的地面上。 江青河全身笼罩在灰布斗篷下,脸上覆盖着狰狞的傩戏面具,青面獠牙,怒目圆睁。 他身影一晃,隐没于夜色之中。 自从上次采购丹药,回院途中感知到被跟踪后,他便暗中查探过几次。 听闻红叶酒肆已被彻底改造,成为铁刀帮临时分堂,李牧暂时驻扎在这里。 他夜里悄摸打探过几次,轻工提纵术运转之下,轻易避开武院外铁刀帮的眼线。 夜晚隐没于分堂屋顶之上,李牧都未能察觉到。 江青河发现这个分堂里面,目前人数不多,仅有李牧本人,与七八个帮众。 李牧这种小人,就像一条毒蛇,藏在暗处,不断积蓄毒液。 他能够隐忍如此之久,一朝伏杀屠百川,足见其阴险狠辣。 对付这类人,唯有一途: 先下手为强。 否则让其寻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发出致命一击,防不胜防。 江青河思绪飞掠,脚下动作却丝毫不慢。 他如同夜色中的一缕疾风,快速穿梭于纵横交错的街巷之间。 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向前跨越近两丈之远,落地无声。 强劲的腿力在提纵术的作用下,被完美地转化为风一般的速度。 不多时,便已行至西街,远处的红叶酒肆,在墨色中隐约可见其轮廓。 只不过早已被改建得面目全非,若不是仍地处原位置,江青河几乎难以辨认出来。 他并未在西街的主干道继续前行,而是找到一个小巷口,转入其中。 一番七拐八绕,悄无声息地摸近了酒肆后院小门。 “嗖!嗖!” 随手抄起两颗约莫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石块。 江青河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用力掷出,石块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去。 此时两个守在后门的铁刀帮帮众,怀中抱着弯刀,正倚在门柱上,昏昏欲睡。 乍一听到破空之音,身体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下一秒,石子便已至跟前,狠狠砸在头上。 “噗!噗!” 低沉的闷响声中,两人浑身剧震。 连哼都未哼出一声,眼神瞬间涣散,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殷红粘稠的血液,从他们头颅下汩汩涌出,迅速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蜿蜒、扩散。 江青河绕过两具尸体,潜入门内。 原先的酒肆后院,已被改造为小型的训练场。 曾经他劈柴的角落,正竖着一排兵器架与几个大石墩子。 目光扫过这一切,江青河的心底,只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感慨之声。 旋即,他足尖点地,迅速穿过后院,隐入连接主建筑的回廊阴影之中。 自提纵术修至小成后,他的步伐轻盈至几乎悄无声息,无人可察。 屏住呼吸,将心跳与气息压制到最低点,江青河摸到靠东侧的最大一间屋外。 窗纸是新糊的,透出屋内一点微弱的烛光。 他无声地贴伏上去,面具下的眼睛凑近窗棂间的缝隙,视线向内窥探。 里屋的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个身着劲装的精悍身影,正是李牧。 他正和衣而卧,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轰——” 江青河体内奔腾的气血,刹那间被调动到极致。 他足底劲力爆发,脚下地板似是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发出咔的一声轻微裂响。 下一瞬,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撞断窗棂。 “咔嚓!哗啦——!” 木屑纷飞中,如同扑食的猛虎,带着一股狂风,悍然跃入屋内。 双掌齐出,直取床上之人。 掌风呼啸间,压灭了床头的烛火,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几乎在同一瞬间,床上的李牧猛然睁眼。 多年在刀口舔血的日子,让他在睡梦中都保持着高度警觉,身体对危险的感知甚至超越了意识, 视线之中,是一个披斗篷,带着傩戏面具的人。 “谁?” 李牧的厉喝声,带着一丝惊怒。 回应他的,是一双掀起刺耳破空尖啸的铁掌。 掌风如刀,已然及体! 仓促之余,李牧反手抄起枕边那柄时刻不离身的弯刀,横挡在身前。 “铛!” 刀身剧烈震颤,巨力顺着臂骨传来,李牧只觉虎口炸裂般剧痛。 木质床榻瞬间四分五裂,他连人带刀落入床底。 “易筋大成!” 李牧心头骇然。 虽然对方先发制人,他猝不及防,力有未逮。 但一个照面之下,一掌便几乎将他手中的刀,拍到险些脱手。 这霸道绝伦的掌力,至少是易筋大成高手无疑。 喉头一甜,一股血腥气直冲口腔。 李牧强压翻腾的气血,借着刚才格挡的反震之力滚到墙角,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形。 他的眼中凶光爆射,生的欲望压倒恐惧,手中弯刀借着起身之势,划出一道狠厉的寒光,带着凄厉的破风声,狠狠劈向那面具人的脖颈。 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所学,又快又狠,刁钻至极! 李牧的刀光刚起,江青河的第二掌已然如影随形,后发先至! 这一掌角度刁钻,掌缘如刀,直切李牧持刀的手腕。 “噗!” 劲力相交,反震之力让李牧胸腔内气血如沸。 他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李牧目眦欲裂,怒吼一声: “碎岩掌?你是宛平武院的人!” 显然,已认出刚猛霸道的掌法路数。 但他话音未落,江青河第三掌的沉重风压已然罩下。 “咔嚓——” 一声脆响,李牧右小臂以诡异的角度猛地弯折。 钻心的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手一软,弯刀当啷落地。 李牧看向眼前,笼罩在灰布斗篷内的身影。 尽管面容他已无法辨认,但这一米七的身形高度。 与他印象中所知晓,出身于宛平武院的易筋大成境武师,无一人吻合。 究竟是谁? 江青河?李牧脑中灵光一闪。 “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此短时间内,从一个普通杂役,摇身一变,拥有如此武力,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李牧脑中正宕机时。 江青河第四掌巨力接踵而至,直取其胸口,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李牧拼尽全力,才勉强来得及将身体向侧面一拧。 “砰!” 沉重的掌力未能完全避开,结实地印在了他的右肩上。 这股沛然巨力,将他如破麻布袋般狠狠砸飞出去。 轰隆一声,狠狠地撞在后墙上。 李牧的身体贴着墙壁,无力地滑落下来,匍匐在地。 “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李牧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他嘴唇哆嗦着,身体挣扎着,手指抠抓着地面,想要爬起身来。 江青河第五掌落下,阴影笼罩。 掌风波动,隐约将傩戏面具掀起了一丝缝隙。 趴在地上,仰着头的李牧。 从这个角度,透过缝隙,借着昏暗的光,隐约看到了一个年轻面孔。 似乎与记忆中某个场景里的身影,重合了。 “嘭!” 掌劲重重砸在了他勉强弓起来的后背上,喀拉一声,脊柱断开。 “果然...是你,我...好恨!” 李牧瞳孔骤然扩散,放大,眼中最后的光熄灭。 他整个人彻底扑倒,四肢本能地扭曲挣扎几下后,彻底没了声息。 听到声响而来的其他五六名帮众,几个呼吸的功夫后,全部栽倒在地,成为江青河手下的尸体。 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第31章 落幕 “呼...” 江青河长长吁了口气,迅速地将一众人身上的钱物尽数掏出。 又在李牧房内查找一番,将全部所得之物,包括李牧那把厚背弯刀,都裹进了一个从床下找到的结实包袱皮里,紧紧卷好,系在身后。 尔后随手摸出尸体身上的一个火折子,将其丢在一堆被拢在一起的布幔与木屑上。 旋即,转身离开,再次隐没于夜色之中。 身后,火舌瞬间膨胀,迅速蔓延。 不久后,冲天的火光,渐渐吞噬了这座铁刀帮临时成立的分堂。 吞噬了曾经的红叶酒肆,将夜空染成血色。 此间事,终已了。 悬在江青河心中的这根刺,算是彻底拔了出来。 对李牧这条毒蛇的忌惮,随着这冲天烈焰,全部焚毁。 ...... 焚尽一切的大火,接近黎明时分,才彻底熄灭。 曾经的红叶酒肆,如今的铁刀帮临时分堂,已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 残烟带着刺鼻的糊味,以及若有若无的皮肉焦臭,融入灰蒙蒙的晨霭。 现场已被初步封锁,几个值守的县令府捕快,脸色不太好看,眼神中混杂着疲惫,以及对刺鼻气味的厌恶。 显然,纵使见惯了市井纠纷,眼前这片景象,依然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赵捕头站在废墟边缘,他一手按着腰间的铁尺,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目光在废墟中来回扫视,陷入了沉思。 “头儿!” 脚步声传来,一个捕快快步走到他身边,面色凝重: “尸体已经全部找到,清点完毕。” 赵捕头微微侧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院小门外倒着的两具,被人用石子,以极强的力道,精准击中头部要穴,瞬间毙命。” “按手法与痕迹来看,出手之人,至少是易筋大成境界的高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主屋那边,墙角一具,应当就是李牧本人了。过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六具,应当是其余帮众。全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炭化掉了,无法判断死因。” 赵捕头沉默地听着,心头一股困惑之意,挥之不去。 他本以为铁刀帮与青狼帮,对于石坪坊西街之争已落下帷幕。 谁成想,先是铁刀帮前任堂主屠百川,在庆贺自己生辰的当口,连同整个红叶酒肆的掌柜伙计,被人屠了个干净。 紧接着,才坐上堂主之位没几天的李牧,连同他的核心班底,又在新立的临时分堂里被一锅端掉,死无全尸! 可惜,现场被焚烧的过于彻底。 除了那两颗嵌在后院守卫颅骨里的石子,几乎没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线索。 没有独特的兵器痕迹,没有特殊的暗器,没有残留的布片...... 甚至最关键的行凶者武功路数,也被这把大火抹去了痕迹。 “青狼帮下的黑手?” 这个念头本能地跳入赵捕头的脑海。 同行是冤家,争夺地盘,黑吃黑,动机最直接。 但下一刻,他就摇了摇头,将这个看似合理的推测从脑中驱散。 临安县的地下世界,格局分明。 除了核心的安仁坊由县令府直接掌控,相对清明。 外围的地盘,几乎被三大帮派瓜分殆尽。 西北大片区域,是铁刀帮的势力范围。 西南一带,则由青狼帮盘踞。 而势力最为庞大、地盘也最广袤的,是占据了几乎整个东部的血鹰帮。 一直以来,铁刀帮与青狼帮虽然小摩擦不断,但整体上,是联合在一起,与血鹰分庭抗礼,维持着一种平衡。 平日里,两帮之间偶尔发生械斗,死伤几个底层的帮众,甚至某个无足轻重的香主,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堂主级别的人物被杀?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这无异于直接宣战,意味着撕破脸皮,要大动干戈! 虽说屠百川和李牧之流,在铁刀帮几位堂主中,实力只能算是垫底的存在。 但两帮若如此自相残杀,疯狂内耗,最终的赢家只会是盘踞在东边,一直虎视眈眈的血鹰帮。 赵捕头转而想到血鹰帮这个庞然大物,但很快,他也否定了这个猜测。 据可靠线报,血鹰帮那位年事已高的帮主,近年来修为似乎遇到了难以逾越的瓶颈。 眼看寿元和潜能都将耗尽,如今正倾尽全帮之力,到处搜罗传说中的奇珍异宝或功法秘录,试图寻求那虚无缥缈的破境契机,应当无闲心来挑起这等事端。 究竟是谁?是否同一个人所为? 临安县这块地面上,达到易筋大成境界以上的武师,那都是有数的。 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根脚清楚的存在。 这些人的武功路数,行事风格,赵捕头心里大致都有本账。 他一个个在心中推演,比对。 其动机,行踪,武功特点,都与此事对不上号。 赵捕头不禁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或许...是从外县流窜进来的亡命之徒?” 他暗自思忖,偶尔冒出几个不知根底、却实力强横的高手,倒也不稀奇。 但这些人犯案,要么为财,要么为名,要么是嗜杀成性的疯子。 为财,李牧这个新任堂主和小分堂,能有多少油水? 为名,更不可能,凶手为了掩盖细节,纵火彻底焚烧现场,几乎没有一丝痕迹。 至于嗜杀成性的疯子,行事往往癫狂混乱,不会如此精准高效,也不会刻意掩盖。 “难道与屠百川李牧,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私仇,而伺机报复。” 赵捕头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个人。 近些日子,号称临安县第一天才的秦武,被宛平武院江青河击败。 后者展露出来的天赋被平老看中,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赵捕头听闻后,出于职业习惯和些许好奇,随手调查了下此人。 发现江青河竟是当初红叶酒肆被屠戮时,遗漏掉的一个杂役。 只是,即使他进入武院后,就算一路高歌,勇猛精进。 这短短时日内,难道能横跨至易筋大成? 不可能!城内大族子弟都不曾有过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在临安县。 赵捕头掐灭了这种想法。 他思索片刻后,仍旧没理出什么头绪。 旋即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捕头应有的干练与威严,吩咐手下: “行了,都别愣着!把现场再仔细清理一遍,任何可疑的碎片,残留物都给我收集好带回去,动作麻利点!” 吩咐完毕,赵捕头转身,迈步离开。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被拦在封锁线之外,指指点点,面带惊恐或好奇的百姓。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漠然。 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仅仅只限于好奇罢了。 江湖仇杀、帮派倾轧,只要这把火没烧到安仁坊内那些商铺,富户以及官绅的府邸。 只要没有闹到当街屠杀无辜平民百姓,严重动摇官府威信,引发民怨沸腾的地步。 那就,由着他们斗去吧! 铁刀帮也好,青狼帮、血鹰帮也罢,这些盘踞在临安县的黑影。 彼此撕咬,互相削弱,自生自灭。 他,乃至整个县令府,乐见其成。 他的职责,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出来收拾一下过于难看的残局。 维持住表面上的秩序与稳定,仅此而已。 第32章 解契 宛平武院,当事人江青河盘膝而坐于屋内,正沉浸在清点战利品的喜悦之中。 金叶子二十枚,纹银四十两,合计二百四十两白银。 这笔财富,对于几个月前还在酒肆里,为几文铜板奔忙的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帮派中人,油水果然丰厚。” 江青河拂过银钱,颇为感慨:“有了这些,暂时不用再为丹药发愁了。” 随即,他拿起另外两册秘籍,册名赫然写着《撼风刀法》与《烈猿拨筋术》。 “易筋术!” 江青河眼底精光一闪,内心狂喜: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压下心头的火热,他又拿起《撼风刀法》,快速翻阅了几页。 此刀法招式大开大合,势沉力猛,讲究以力破巧,刀锋过处,如狂风席卷。 “这刀法,倒是可以练练,必要时能够遮掩身份。” 他目前唯一的攻伐技能,便是碎岩掌。 其掌力刚猛,且印痕独特,若是高手来辨别,极易被认出。 是以袭杀李牧后,为防被发现蛛丝马迹,便纵火将现场焚烧。 江青河目光落在拿回来的这柄厚背弯刀上,伸手取过,端详起来。 李牧这佩刀虽是凡铁所铸,但看质地,比起寻常帮众的兵刃,明显好上一些。 “这刀,配那《撼风刀法》,倒也相得益彰。” 将刀与秘籍仔细收好,连同银钱一起藏入床板下,江青河起身从屋内走出。 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冬日特有的凛冽与清新。 小院里面,雪花飞舞,将地面铺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白。 江青河站在屋檐下,望着漫天的飞雪,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修行无岁月,来武院至今,已有近三个月的光景。 不知不觉间,已从深秋入了冬。 这段时间,从任人驱使,朝不保夕的酒肆杂役,一跃成为武院平老的关门弟子。 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拥有了改变自身与妹妹命运的力量。 “年关已近...” 江青河喃喃道: “该将梓玥那丫头带出来了。” 他迈步走出武院外,朝着安仁坊的方向行去。 ...... 县令府后门,江青河停在黑漆木门前。 抬手,不轻不重地在门板上叩击了两下。 “笃,笃。” 他静立等候,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片刻后,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门栓抽动的声响。 大门打开,露出了何嬷嬷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看清来人后,原本带着几分刻薄和疏离的脸上,登时挤出了笑容。 “哎呀!是江小...青河来啦!快先进来,这大雪天的,冻煞个人。” 何嬷嬷一边侧身让开通道,一边连声道: “来找梓玥吧?我这便唤她过来。” 她引着江青河走进后门,来到那间专供丫鬟们歇脚的小耳房,挪了把凳子让他坐下,又递了杯水过来。 态度较之上次江青河还是杂役身份,来探望妹妹时,简直天壤之别。 那时,她虽不至刁难,却也多是公事公办的冷淡。 如今她小道消息灵通,得知对方先是败天才秦武,后被武院平老收为关门弟子,在这县里,无异于鲤鱼跃了龙门,身份截然不同。 江青河不动声色地接过水杯,微微颔首道: “有劳何嬷嬷了。” 何嬷嬷笑着脸,连连摆手,随后,步伐麻利地朝丫鬟们居住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帘被一只小手掀开,一个穿着半旧青色夹袄丫鬟服的身影出现。 “哥!” 带着喜悦颤音的呼唤响起,江梓玥站在门口,小脸一如三个月前那般清瘦,显得下巴尖尖的。 那双眼睛在看到江青河的瞬间,闪现出明亮的光彩。 “梓玥,” 江青河心头一暖,起身大步迎上前去,柔声道: “哥来接你了,我们走!” 江梓玥的眼眶有些泛红,她快步走进来,抓住江青河的衣袖。 这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一天,但又怕哥哥在武院太辛苦,不敢奢望这么快。 前些日子她浣衣时,曾听旁人议论,宛平武院出了个奇才,名叫江青河,被院长收为关门弟子。 当时她听到后,内心砰砰直跳,激动又忐忑。 但内心始终有些不敢相信是哥哥,生怕是跟谁撞了名字。 武院是何等地方,哥哥初去乍到,定是千难万难。 可如今,哥哥真的来了,站在她的面前,兑现了前些日子,说要带她离开的承诺。 “嗯!” 江梓玥用力的点点头,抓着哥哥衣袖的手更紧了些。 “傻丫头,” 江青河看着妹妹泛着红的眼眶,心中酸涩,抬手轻轻拂去她睫毛上沾染的一小片雪沫: “哥说过会来接你,就一定会来。” 旋即,他目光转向一旁的何嬷嬷,眼神恢复了平静。 “何嬷嬷,烦请把梓玥的雇佣契约文书取来。今日,我便带她离开。” 何嬷嬷似是早已料到此言,连忙应道: “哎,好!好!青河如今在武院前程远大,梓玥跟着你,那是享福去喽!老婆子这就去拿!” 说着,转身离开。 房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江青河拉着妹妹在凳子上坐下,低声问道: “梓玥,告诉哥,这里可曾有人欺负过你?” 江梓玥依在哥哥身边,感受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小声回答道: “哥,我没事,这里就是管得严,规矩多,有时累些,其他没有什么。” 江青河心中酸涩,握住妹妹的手: “以后不会了。” 很快,何嬷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她捧着一个薄薄的蓝色封套,边缘已磨损得起了毛边。 双手将封套递给江青河: “这便是文书了,青河你检查一番。” 江青河接过封套,抽出里面那张泛黄的纸。 上面清晰地写着雇佣年限,工钱,违约条款,以及一个歪歪扭扭的指印。 他目光扫过,确认无误,便从怀中取出提前解约的银钱,递给了何嬷嬷。 后者接过银钱,那双细长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 江青河旋即将那份契约丢入一旁火盆中,燃成灰烬。 从此往后,妹妹与县令府再无任何关系。 “哥,我的东西...” 江梓玥在一旁小声道。 “去拿吧,哥在这里等你。” 江青河点头。 江梓玥像只轻快的小鹿,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小屋。 片刻后,抱着一个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蓝布包袱跑了回来,小脸儿上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之色。 “何嬷嬷,告辞了。” 江青河不再多言,牵起妹妹的手,向外走去。 “哎,慢走,慢走!梓玥啊,以后过上好日子,得空...也回来看看!” 何嬷嬷送到后门口,嘴里仍说着客套话。 江梓玥没有回应,紧抱着她的包袱,随着哥哥迈出县令府。 双脚踩在府外街道上松软的积雪时,一种这些年来从未再有过的松弛感,蔓延开来。 “哥,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侧过头,仰着小脸,看向一旁仿佛长高了些的哥哥,声音里满是憧憬。 江青河握着妹妹有些回暖的小手,声音沉稳: “梓玥,哥在武院有住处了,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嗯!” 江梓玥嘴角微微扬起,用力地点点头。 冬日夕阳的余晖,洒在路上,将兄妹俩的身影逐渐拉长。 第33章 年关 入冬以来,北风裹挟着无尽的雪花,席卷了临安县。 那雪,由最初轻如柳絮,到现在的沉如鹅绒。 放眼望去,覆盖整片天地。 年关,便在这连绵不绝的雪幕中,悄然而至。 往日只闻拳脚破空的演武场,也多了一丝喜庆的气息。 几串红纸灯笼,悬挂在高翘的檐角,悄然点缀上了些许鲜亮。 江梓玥随哥哥来到武院,也有了些日子。 最初几日,她看到演武场武徒们嘿哈训练,萌生了兴致。 于是乎,便将哥哥小院角落,矗立的木人桩,当成了她一探武道门径的试验品。 江梓玥回忆着那些武徒矫健的身姿,笨拙地模仿着。 她双脚分开,微微下蹲,摆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马步架势。 随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那木人桩手臂位置,挥出自认为凌厉的一拳。 然而想象中,木桩应声而动的画面,并未出现。 拳峰甫一触及冰冷坚硬的木头。 “咚!”的一声闷响,一股反震之力猛地沿着她手臂窜了上来。 江梓玥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着踉跄着后退数步,脚下一滑,“噗通”,跌坐在雪中。 她咬着下唇,有些狼狈地撑着小手爬起来。 “我就不信了,还打不动你个木头人!” 少女的执拗被激起,这一次她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再次狠狠向木桩砸去。 “啊!” 江梓玥痛呼一声,小脸煞白。 她猛地缩回手,只见手背处以及白皙的手腕内侧,肉眼可见地隆起了一片青紫。 江青河闻声过来时,这丫头正咬着唇,给伤处不断呵气。 一边吃着痛,一边喊着再也不碰这些东西了。 “胡闹!” 他低斥一声: “这木人桩讲究的是寸劲与巧劲,岂能如你这般莽撞硬碰。”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一边摇头苦笑,一边取来武院的跌打药膏为妹妹细心敷上。 …… 自那木人桩事件后,江梓玥果然消停不少。 她便一直住在江青河屋子一侧的东厢房里,整日宅着,鲜少出来了。 这东厢房虽非主屋,却也十分宽敞明亮,十几步见方的空间,布置得清雅舒适。 推开雕花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淡淡墨香、暖炉炭火的气息扑面而来。 临窗是一张书案,上面还摆着几卷她买来的闲书。 墙角安置着一张拔步床,挂着淡雅的青纱帐幔。 床对面,是个小小的暖炕,常温着一壶清茶。 靠墙的多宝格子,零星摆放着几个小摆件。 屋中央,一个炭盆烧得正旺,将严寒牢牢隔绝在窗外。 这里,便是她的一方小天地,她常倚在暖炕边,为哥哥做着棉袄。 累了,便捧着闲书看看,一呆便是一整天。 ...... 时光悄然流淌,转眼已是除夕当天。 宛平武院偌大的演武场,格外静谧,罕见的没了往日武徒们不绝于耳的呼喝练武声。 在这阖家团圆的年关里,纵是习武之人,也会给自己放放假,讨得几日清闲。 赶年集,买年货,祭祖,贴春联,准备年夜饭...筹备着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酉时四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武院深处,双层阁楼的一层正堂内,暖意融融。 一张厚重的圆木大桌已被移至堂中,上面满当地摆开了七碟八碗: 鸡鸭鱼肉,时令蔬菜,热气腾腾的羹汤居中,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厅堂。 平老端坐主位,往日里从不离身的紫檀烟枪,此时罕见的没在身旁。 江青河与赵光义,紧挨着师父左右落座。 江梓玥安静地坐在哥哥身侧,而赵光义的另一边,则坐着小黑。 江梓玥地轻提着自己的椅凳,悄悄往哥哥的方向挪了挪。 这些日子独自呆在厢房里,已习惯了那份清净。 性格颇有些内向的她,乍一参加这种场合,有些略显局促。 “师父!” 赵光义率先起身,端着斟满的酒杯,声音洪亮: “还有青河师弟,小黑,梓玥妹子!” 他顿了顿,扫过桌旁众人。 “大家平日里,都是各自忙碌,今日难得这般齐全地聚在一起,这杯酒,我先敬师父,没有师父,就没有我的今天!” 说着,赵光义一饮而尽,拿起桌旁的酒又倒满一杯, “再敬大伙,愿咱们武院上下一心,团团圆圆!” 牛饮两大杯后,席间气氛已被赵光义抬了起来。 江青河与小黑纷纷向平老敬酒。 江梓玥见状,也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温热的清茶。 她脸颊微红,声音细弱却清晰: “平爷爷,赵师兄,小黑哥,哥哥...” “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事事顺心如意。” 说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坐下后,感觉放松了些,逐渐不再那么拘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在桌上,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赵光义呷了口酒,讲起了他前些日子去荒林狩猎蛮熊的遭遇。 “那畜生直立起身子,近一丈高,活像一堵长满了毛,会移动的黑墙。” 说着,赵光义放下酒杯,语气凝重起来: “在同类中,应当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易筋圆满武师,单打独斗对上,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便要落荒而逃。” 谁知下一秒,他话锋立转,神情也带上了几分得色: “哈哈,最后,当然是你师兄我,小胜几筹,送它归了西。” “其实我这算不得什么,想当年,师父带我们几个入林中,围猎三阶四阶的妖兽,那才是真正的惊险刺激...” 正要说到更精彩之处,赵光义话音戛然而止,同时有些心虚地瞥了平老一眼。 平老似有所觉,他摆摆手,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道: “光义,你但说无妨,为师早已看淡了。他们几人在时,热闹又如何?各自心怀鬼胎,弄得乌烟瘴气。” “如今都走了,耳根子可清净多了!” “来,喝酒!” 平老嘴里说得洒脱,江青河仍是察觉出他眼里一丝黯然闪过。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一瞬,随即纷纷端杯应和。 赵光义也不再接续方才所言,而是转移说起别的趣事来。 此时,小黑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看向江青河,开口道: “青河,我前几日去药堂取活血散时,恰好碰到金雷武院的武徒,听到他们议论着秦武,你猜怎么着!” “哦?” 赵光义也来了兴趣,眉毛一挑: “那个鼻孔朝天的小子,怎么样了?” 小黑语气带着点不可思议: “说是秦武那厮自从败给你后,性情大变,与先前骄横跋扈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像变了个人,发了狠似地练,几乎不眠不休。如今已跨入易筋小成境界,被金三丘那个老东西收为弟子。” 赵光义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 “易筋小成?才过去多久。这小子...难不成吃了什么猛药?” 他旋即转向江青河,语气略带调侃: “师弟,可莫要懈怠,被曾经的手下败将超了去啊。” 江青河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笃定的笑意: “师兄说笑了,手下败将终究是手下败将,再如何蹦跶,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的。” 平老听闻此言,眼中精光闪过,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34章 武势 酒足饭饱后,夜色渐深。 守岁的时间里,自然少不了驱邪纳福,辞旧迎新的爆竹。 很快,几挂长长的红鞭,被小黑拎了出来,挂在庭院中早已准备好的竹竿上。 “噼里啪啦!” 密集如爆豆般的鞭炮声,连绵不绝地炸响。 新的一年,在雪光,火光,喧嚣声里,带着未来无尽的可能,缓缓来临。 寒风卷着雪花,在窗外呼啸了一夜,此刻终于偃旗息鼓。 这一晚,江青河睡得很沉,很香。 身体仿佛沉入了柔软的暖玉之中,意识全然放松下来。 没有练功的枯燥,没有对未来的忧虑。 只有纯粹的,久违的安宁。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 依稀记得上一次如此贪恋被窝的温暖,还是爷爷在的时候,方才有过。 这具身体,内心深处,本能地思念起故人来。 小时候,爷爷早上走之前,会提前将粥熬好,用碗盖住。 待他与梓玥起来后,便能够一边大口啃着饼,一边就着热腾腾的,掺着些许肉碎儿的米粥。 爷爷给县令府挑了一天的水,回来后,一家三口便能围坐一起,享受着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边吃着饭,边听爷爷为他们讲有趣的故事。 如今,粥香已不是从前那个味道,爷爷的笑容也永远凝固在记忆深处。 是以,他现在虽筋骨强健,气血旺盛,早已寒暑不侵。 区区被褥的温度,对他强悍的体魄而言,实属可有可无。 可在心里上,这温度,是对遥远童年,对逝去亲人的一丝朦胧追忆。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将被褥扒开,艰难地从床上坐起。 昨日,他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没有练功法,没有琢磨武艺。 听到系统提示当日努力程度不足,结算潜能点为0时。 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感,与不适感,竟涌上心头。 习惯了每日精进,习惯了潜能点的积累,零的反馈,比苦练后的疲惫更让他感到别扭。 “懈怠一日,便是退步的开始。” 江青河低声自语,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今日起,新的一年,继续努力。” 边想着,江青河边看向了面板。 【境界:易筋(小成)】 【功法:虎形易筋术(小成-25/80)】 【武技:提纵术(小成-4/50),碎岩掌(大成-0/30),撼风刀法(入门-0/5)】 【潜能点:30(每日可得0-2点)】 圆满的铁衣功等功法,被他隐去,不再占据视线。 撼风刀法,闲暇时候断断续续练着的,已将其入了门。 至于那本烈猿拨筋术,江青河暂时压下,准备到易筋圆满后,看看彼时状态,再修不迟。 这些日子,碎岩掌仍然是他投入心血最多的主修武技,花费了他大量时间。 可与小成阶段时对比起来,进境实在慢了太多太多。 之前那种日新月异,肉眼可见的进步感消失了。 不过,这也是常态。 需知,大多数习武之人,穷其一生,武技也只是在小成阶段徘徊。 其中极少部分人,通过持之以恒的努力,千锤百炼。 或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大成。 但这,便是他们的极限了。 毕竟,武技不比淬身。 淬身阶段,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去培养,如那珍稀药材,名师指点。 即便天赋平平之人,也是可以靠着水磨功夫,花上漫长时间,硬生生堆上去的。 可武技的圆满?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是传说中,遥不可及的境界。 这绝非是单纯靠资源堆砌,靠埋头苦练,能够一蹴而就的。 它需要的,除了汗水,还有极高的悟性。 以及在无数次真正实战的磨砺下,在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搏杀中。 肾上腺素飙升,精神高度凝聚的刹那,生与死的大恐怖之间,抓住的那一丝丝稍纵即逝的灵光。 汗水浇灌根基,生死激发潜能,悟性点化灵光。 三者汇聚融合,方能一举突破那桎梏,臻至圆满。 “现在为止,还未有一门武技练到圆满过,不如...试试一口气将这碎岩掌提升到极致,看看会有何变化。” 想法萌生后,江青河便不再过多犹豫,心念一动间,选择了提升。 刹那间!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响。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冲击,撕裂了他平静的意识。 “嗡——” 眼前的一切景象,破碎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汹涌的画面,疯狂地灌入他意识深处。 将他强行拖拽进一处处截然不同,却都充斥着惨烈战斗的场景里。 有战场之中的厮杀,有山巅之顶的决斗,有绝境之下的突围... 每一幕,都仿佛身临其境。 每一次代入,都不是旁观,而是切身体会:恐惧、狂怒、决然... 最终,经历过所有,一切感悟与灵光凝聚为一体,浑然天成。 江青河猛地睁开双眼,此时,他对这门掌法的理解,并不再局限于招式,也不再局限于发力方式。 而是,彻底化作了某种,本能! “嗬——” 他的身体仿佛被这种本能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极其随意地向前挥出了一掌。 这并非碎岩掌中的任何招式,仅是他福至心灵,随意挥出的一个动作,三分劲力都未使出。 但依然带着一缕掌风,使得小院中零星飘飞的雪花,猛地打起旋儿来,成环形状朝四周迅猛排开。 “这...这是?” 江青河心中一震,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一掌,源于自身的意志,变得比以往坚实,厚重了些。 似乎,在与承载一切的大地相呼应。 虽然相比于大地之势,显得十分渺小。 但,跨出了开头最难的一步,凝聚了‘势’的雏形。 往后,持之以恒地感悟,磨炼。 终有一日,这股‘势’能够由虚化实,由弱变强,真正展现出媲美大地之力的威能。 数十个练掌的武师,苦修十年,也许能够触及大成境界。 但步入圆满之境,悟出‘势’的存在,寥寥无几。 毕竟,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闭门造车,又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厮杀? 而今,江青河,习武以来短短数月,便迈入了这一层次。 “看来,武道之路,不仅有对身体的磨炼,更有着针对精神意志的修行!” 第35章 震山 此时,变化后的面板刷新,定格在崭新的境界后,便似乎到达了尽头。 【武技:碎岩掌(圆满)】 “没有后续了么?” 江青河微微蹙眉,从方才的惊喜中冷静下来,仔细体会着身体与意识的变化。 在他的感知当中,自己也仅仅是跨过了那道门槛,触摸到了‘势’的雏形。 浅尝辄止后,便未再深入了。 似乎,后续更深的境界,关于这‘势’的进一步锤炼,壮大,已经无法通过碎岩掌来提升了。 “或许这门掌法本身的层次就仅限于此了,还需要更高级的武技才能够继续深入。” 江青河心头恍然,有些明悟。 “过些时日,将另外两门武技提至圆满试试看!” 撼风刀法层次应该与碎岩掌相差不大,而提纵术明显要比另外两门武技的层次高上不少。 江青河已经隐隐期待起来,当提纵术与撼风刀法,都达到圆满时,又会衍生出怎样的势。 这些势,是各自独立开来,抑或,能够互相融合? “罢了,多想无益。” 他摇了摇头,拂去头顶悄然落下的细雪,“去找师父指点迷津!” 江青河整理了下衣衫,转身踏出小院。 他在膳房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来到平老所住阁楼,轻声叩响了门。 “师父。” “进来吧。” 平老的声音传来。 江青河走进屋内,来到平老身前。 平老正拿着烟枪吞吐着,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悠然道: “青河啊,那虎形易筋术,近日修炼得如何了?” “师父,已入了小成。” 江青河语气平静地说道。 平老握着烟枪的手明显一顿,过了几秒,才缓缓地点点头: “嗯,做得很好。” “师父,弟子已将碎岩掌臻至圆满。” 江青河又道。 “咦?” 平老闻言,脸上的惊讶之色终于藏不住了。 他整个人从躺椅上腾空而起间,将烟枪稳稳抛至旁桌。 随后右掌闪电般朝前一探,拍向江青河胸口。 江青河不闪不避,同样迅疾地迎击而上。 “砰!” 他凝聚了势之雏形的全力一掌,甫一与平老接触,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巨墙。 一股气旋儿在两人掌间荡开,吹得地上微尘四散,旁边的桌案都微微震动。 江青河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体内气血一阵翻涌。 他只觉所有的力量,气势,速度,都在接触对方的瞬间被消融着,镇压着。 原本铆足的十分劲力,竟然连七分都未使出来。 “不错!” 平老脸上露出了笑容。 能够在易筋阶段便初步掌握势之雏形,这样的天赋...他看向江青河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青河,你的这份悟性,远超为师预期。” 江青河恭敬道: “弟子也是今日清晨演练掌法时,心有所感,灵光一现,侥幸突破。” “只是这势之道,玄奥莫测,弟子初窥门径,心中实在有诸多不解与困惑,这才迫不及待前来向师父请教。” “嗯。” 平老满意地点点头,捻了捻胡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开始为爱徒解惑。 “青河,势,乃武者精气神高度凝聚,武道意志升华后所显化的威压。通常而言,唯有将一门武学修炼到圆满之境,得其精髓,方能够触摸到势之雏形。” 他顿了顿,又道: “而这势之雏形,仅仅是开始,在其上,还有更为玄妙的一重势,二重势。” 平老继续耐心解释着: “方才你与为师交手时,是否有种感觉,仿佛一身实力,在我面前,连七成都难以发挥出来?处处受制,劲力难以通达。” 江青河思索一番后,有些恍然: “师父,这是因为,在你势的范围内,不具有势的,或者势的层次低于您,都会被压制。” “不错!” 平老点了点头: “正是势的压制,你我势接触的瞬间,高下立判。在为师的一重势覆盖范围内,凡不具备势的武者,或势的层次低于为师者,其力量、速度、反应,乃至心神,都会受到全面压制!”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 “以不具备势的武者作为参照。若你掌握势之雏形,可将对方实力压制半成左右;领悟一重势后,可将对方实力压制三成之多;若到了二重势,对方甚至连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 江青河好奇道: “师父,那二重之上呢,又是何种境界?” 平老闻言,本能地露出向往之色: “凝聚自身的武道真意!” 旋即笑骂道: “臭小子,不要好高骛远,这势之一道,便要你花费无数时间去摸索了。” “好了,你既已将碎岩掌修至圆满,悟得势之雏形,更兼虎形易筋术步入小成之境,根基已稳。那么为师今日便将震山掌正式传授与你!” “震山掌?” 江青河精神一振,眼中充满期待。 “不错!” 平老正色道: “此掌法刚猛凌厉,讲究以强大的爆发力,破坏对手防御,将其摧毁。” “只是会有震荡效果,若修为不够,极易伤及筋骨。是以易筋有成方可修习,以周身筋膜来化解反震之力。” “碎岩掌为震山掌的基础篇,两者同出一源,劲力运转,发力法门皆为一脉相承。你碎岩掌已登峰造极,有此基础,再修习震山掌,必然事半功倍。” 师徒二人行至阁楼后院中。 “看好了!” 平老身上气息陡然一变! 他站在雪中,缓缓抬起右掌,动作看似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掌心微微内凸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掌缘汇聚,压缩,凝练。 “震!” 低沉,宏大的嗡鸣声响起,地面隐隐发颤,积雪被席卷而起,汇聚成一个巨大的雪球。 随着他一掌推出,前方的空气被不断挤压,最终爆开,轰至雪球上,炸散开来。 此时以平老为中心,形成了一丈见方没有积雪的空地。 “这便是震山掌的震字真意,劲力内蕴,直透本源。” 平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威严: “青河,记住这种感觉,全身力量凝于一点,瞬间爆发,引发足以摧毁一切的震荡波。” “当你将此掌修炼至圆满之境,对势的领悟与掌控,必将更上一层楼,届时,你便能与为师一样,踏入一重势的境界。” 第36章 荒林 江青河深吸口气,平复内心的震动,忍不住追问道: “师父,若要继续提升,该当如何?” 平老看着弟子眼中的探求之色,目露欣慰,缓缓说道: “那便需要你拓展武道的边界,寻觅,修习其他同类型攻伐之术,将它们修炼至圆满,领悟其势,叠加融合,如此方能突破。” 江青河点点头,内心思索起来: 看来拳掌腿,刀剑枪...十八般武艺。 不同类攻伐术,修至圆满,悟得之势,并不互通。 若以后悟得震山掌势,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需另寻其他玄妙掌法。 聆听平老一番指导后,江青河近日修行上的诸多疑惑纷纷解开,豁然开朗。 他躬身行礼,与师父拜了别后,便向着自己的独院走去。 刚走上小路,迎面便撞上个人影,正是五师兄赵光义,刚从热气蒸腾的膳房中晃悠出来。 赵光义此时一改往日挺拔的身形,宽厚的肩膀都松弛半耷拉着。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揉着惺忪的眼睛,显然是昨夜的酒劲儿尚未完全消退。 “师弟!” 赵光义眯缝着眼,看清是江青河,嗓门带着点沙哑: “这才年初一的就起这么早,也不给自己放几天假歇歇!” 江青河笑道: “师兄,昨日我已懈怠了一整天。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再不拾起来,怕是都要生疏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 赵光义大手一拍,落在江青河肩膀: “走着,给你搭把手练一下子,刚好我也醒醒酒!” 说罢,也不待江青河答话,揽着他的肩膀就往自己的后院走去。 半个时辰后,赵光义的独栋武舍后院。 积雪被清扫出一片空地,两道身影兔起鹘落,掌掌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百余招过后,两人身形分开。 江青河气息微促,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显然是获益匪浅。 反观赵光义,脸上的宿醉早已彻底消退,震惊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打趣道: “不得了不得了,师弟你这易筋小成也就罢了,连武势雏形都被你悟了去,真是怪胎啊!” 赵光义围绕着江青河转了几圈,啧啧称奇,盯得后者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想当初,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耗费数年光景,才堪堪领悟,谁曾想不声不响就被你小子赶了上来...” 说着,摇了摇头,故作沧桑: “果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看用不了多久,师兄我这把老骨头就被你拍在沙滩上晒鱼干了。” 江青河双手一摊,作无奈状: “师兄,比起城中大族子弟,还有传说中那些个宗门天才,我这可是算不得什么。” 赵光义浓眉一挑,眼中精光闪烁: “天赋是爹娘给的,际遇是老天爷赏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们只不过起点高些罢了,假以时日,我们师兄弟迟早把他们踩到脚下。” 江青河竖起大拇指: “师兄高见!” 赵光义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笑容: “话说回来,光在这院子里比划,还是少了点儿意思。师弟,有没有兴趣实战练练手?师兄带你去荒林边上转转,猎个妖兽玩玩?” 荒林?妖兽?江青河心中一动。 他近日修炼闲暇间,也曾翻阅书册,对挨着临安县的这片神秘莫测的巨大荒林,多少萌生了些兴趣。 此刻听赵光义主动提起,好奇心顿时升腾起来: “师兄,何日动身?” 赵光义托腮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你我立刻回屋简单收拾,一刻钟后,大门处碰头。” 接着又补充道: “咱们只是在外围转转,带你踩踩点,熟悉熟悉环境,并不深入。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回来,最迟也不过明日晌午,适当带点儿干粮清水就行。” 江青河应了声,随后快步离开,回到自己院内。 他并无过多东西准备,只是从床下格子里取出个匕首,贴身绑在小臂内侧的皮鞘里,便推门而出。 刚要敲响对面梓玥的门,欲要叮嘱一番。 便见这小丫头自己就从里面推了开,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手里捧着一件崭新的、针脚细密的袄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声音清脆悦耳: “哥,要出门啦?喏,给你做的,可暖和啦!外面雪大风冷,小心凉着。” 江青河心里一暖,接过妹妹做的袄子,当即便穿上了身,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梓玥,哥有些事,出去个一两天,你在家好好的,可莫要再去摆弄那些个木桩,伤了自己。” 江梓玥一听哥哥又提自己上次逞强的糗事,小嘴一撅,娇嗔道: “哼,哥你真讨厌,不理你了!” 话里虽是埋怨,那双大眼睛中却满是依赖。 “哈哈!” 江青河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惹得妹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传来江梓玥关切的声音: “哥,在外面注意安全!” “放心!” ...... 临安县城,城西门。 高达三丈有余的青灰色城墙矗立着,抵御北风的侵袭。 城门处,仅有几名衙役漫不经心地值守着。 他们缩在避风的墙根下,边哈着气,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家长里短,对进出门的寥寥行人懒得多看一眼。 江青河与赵光义出了门,刺骨的寒风夹着细碎的雪沫便扑面而来。 视线所及,便是被一片茫茫白雪所覆盖,显得无比辽阔肃杀的原野。 距离西门不远处,便是一条宽阔的河道——青河。 这条河,便是当年被老水夫捡回的地方,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此时河水早已凝固成一面巨大的冰镜,被连日的大雪所覆盖。 过了桥,眼前豁然开朗,荒林到了。 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白茫茫一片,毫无生机,带着无形的压迫。 江青河随着赵光义踏入林间,走了一会儿,除了雪,还是雪。 别说妖兽,连只鸟雀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看着周遭寂静一片,不禁有些纳闷,压低声音问道: “师兄,这冰天雪地的,林子里连个鸟儿影都没,咱上哪儿去寻那妖兽的踪迹?” 第37章 熊瞎子 赵光义拨开挡在眼前的一根挂满冰碴子的枯枝,呼出口长长的白气,解释道: “师弟莫急,这荒林的外围区域,盘踞的只是些普通野兽,畏寒喜暖,如此时节,自然会寻一处地方蛰伏过冬,看不到踪影才是正常。” 说着,示意江青河跟上,拨开前方更密的枯藤,继续深入: “再往里走走,情况就不同了。这荒林啊,走得越深,遇到的妖兽实力便越强。” 赵光义语气凝重: “这些家伙领地意识极强,低等妖兽只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活动,而高等妖兽,也几乎不会出现在外围地区,外围猎物太过弱小,它们根本瞧不上眼。” 江青河闻言,若有所思: “师兄,你先前说过,妖兽等级与武道中五个境界对等,那同等境界下,如何对比实力高低?” 赵光义沉吟道: “妖兽的实力判断,外观体态确实是最直观的参考。一般来说,体型越大,意味着气血越旺盛,力量自然越恐怖。当然,这只是普遍规律,某些特殊妖兽可能例外,但大体来说不会错。” 他随手将一根枯枝折断,向前方虚劈一下,举例道: “如那蛮熊来说,较为常见,属力量型代表。幼年期肉体力量大概在一千斤上下,等同于淬身圆满的水准,比起易筋小成武师,还差的远。” “但是!” 赵光义语气一转: “一旦其进入成年期,力量普遍会暴涨至四千斤往上,它的力量下限,便是普通易筋圆满武师的上限。” “有些天赋异禀,处于壮年巅峰期的蛮熊,甚至拥有近六千斤的恐怖力量,除非踏入锻骨武师,否则与它硬碰硬,纯粹找死。” 江青河听得暗自咋舌: “师兄,这妖兽既然以气力见长,其他方面,应当是有着弱点存在吧?” “师弟一点即通。”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道赞许: “这蛮熊因其视力极差,也被戏称作熊瞎子,全靠着可怕的听觉与嗅觉来感知周遭。与它搏斗,同等境界下,只能取巧。它虽力大无穷,但速度是明显的短板,易筋小成武师在其面前,虽敌不过,但找准机会抽身而退,不成问题。” “唔...”江青河点点头,继续前行起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忽见前方原本平整厚实的雪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串巨大深陷的足迹。 脚印有脸盆大小,绝非人足所留。 “师兄!”江青河心头一紧,指着那串足迹,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莫非这就是那熊瞎子的足印?” “没错!” 赵光义蹲下身子,丈量了下脚印的深度与宽度。 “是成年蛮熊无疑,而且足迹还算新,离开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他站起身,眼神扫视着足迹延伸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畜生虽说皮糙肉厚,不畏严寒,但入冬后也有个懒毛病,生性喜好找个避风保暖的岩洞或者足够大的树窟窿里窝着。” “师弟,跟上!循着脚印,十有八九能堵它老窝!” 两人立刻沿着印记追踪下去,一刻钟后,前方的赵光义突然停下脚步,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江青河顺着师兄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处背风的山岩下,赫然出现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呈不规则半圆形,高度接近一丈,宽度足以容纳三人并行。 一股较浓烈的、混合着野兽体味和某种杂草的气息,正从洞内隐隐散发出来。 “就是这儿了!” 赵光义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气息很浓,估计就在里面冬眠。小心点,跟紧我。” 两人贴着冰冷的岩壁,向内潜行了十数米,终于,来到了洞窟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些许,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天然石室。 借着微弱的光线,江青河瞳孔猛地一缩! 在石室深处,一堆厚厚的、被压得平坦的干草上,正卧着一大一小两个棕黑色的庞大身影。 大的那头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丘,蜷缩着也有近两人高,呼吸悠长沉重,带起阵阵低沉的鼾声。 小的那头依偎在旁边,体型稍小,但也远超寻常野兽。 江青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真正的妖兽。定睛细看,这蛮熊确实与前世的棕熊有几分相似,但更显狰狞粗犷。 其头颅更为巨大,嘴部长而突出,獠牙隐现于唇边。 四肢粗壮得像四根柱子,肌肉轮廓在厚实的皮毛下贲张隆起。 尤为醒目的是,它们的双耳确实更长一些。 两人不断靠近,脚步挪动间,虽只是发出了极细微的声响,但仍未躲过那头巨大蛮熊的感知。 它那对耳朵微微一颤,与此同时,硕大的鼻孔猛地开合了两下,似是嗅到了人类独有的气息。 “吼——” 饱含着暴怒的咆哮骤然炸响,在石室中回荡,震得洞顶的冰屑簌簌掉落。 大个儿蛮熊站起来,近一丈高的庞大身躯几乎顶到洞顶。 沉重的身躯拖动间,带着腥风,两只巨掌,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一左一右,狠狠横扫而来,目标直指站在前方的赵光义。 赵光义不退反进,向前踏出半步,双臂一震,劲力涌出,将两只熊掌弹开,游刃有余地偏头对江清荷喊道: “师弟,这头我来兜着,小的交给你练手咯!” “刚好师兄拿了些盐料儿,一会儿让你尝尝烤鲜熊肉的滋味儿,哈哈” 江青河应了声后,身形一晃,便冲向那头较小的蛮熊。 这头体型虽稍逊,七尺高,也就是两米一左右。 但凶性丝毫不弱,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粗壮的前肢狠狠砸向江青河的头颅。 初次与妖兽搏杀,江青河自然不会大意。 他打起十分的精神,劲力灌注全身,与那蛮熊交锋了几个回合。 当即心下大定,也摸清了这头妖兽的战斗路数。 总结就是:毫无技巧可言,纯粹依靠本能的蛮力! 它所有的攻击,无论是扑击、拍打、撕咬还是横扫,都只有一个核心: 倾泻力量,砸碎眼前的一切。 没有技艺,没有虚招试探,甚至不懂得保护自身要害。 如同一辆失控的攻城车,只懂得碾压。 第38章 野味 “果然...” 江青河心中了然: 上天赋予它们远超同境生灵的强横体魄和恐怖力量,也在某些方面做出了限制。 比如,精妙的战斗技艺和应变智慧。 但即便如此,亲身感受着蛮熊仿佛永不知疲倦、狂潮般一波接一波的凶猛攻势。 以及承受了自己七八分力道打击,依然生龙活虎的躯体,江青河内心仍有些震撼。 同境界之下,一个普通的人类武师,面对这种力量、防御、耐力都全面碾压的怪物,正面对抗,几乎毫无胜算。 “师弟,熊瞎子的罩门,在其耳朵,直通脑颅,较为脆弱。” 将大个儿蛮熊压制在石洞一角的赵光义,适时提醒道。 “着!” 江青河闻言,五指并拢化掌为啄,直戳蛮熊的眼睛,对着蛮熊虚晃一枪。 小蛮熊虽视力模糊,但掌风及面的威胁感让它下意识脑袋一偏,同时一只巨掌向前格挡。 江青河眼中精芒闪现,戳向眼睛的手掌在中途一收一折,脚下步伐连环交错。 方才疾冲的身形扭转方向,整个人拔地而起。 右掌猛地一抽,夯在蛮熊右耳之上。 “砰!” 掌风透过耳朵,直入其内膜,发出一声闷响。 “嗷——” 蛮熊骤遭此击,右耳瞬间飙出一股鲜血,巨大的痛苦让它失去平衡感,身形摇晃起来。 江青河收臂、沉肩、拧腰,借着右掌反震之力,身体如同一尾灵活的泥鳅,侧身绕至其身后。 再次凝聚浑身劲力,合着一丝势之雏形附于掌锋,对着蛮熊左耳又狠狠地捶了过去。 “轰!” 宛若闷雷。 蛮熊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彻底毙命。 鼻孔和那只完好的左耳孔中,缓缓溢出粘稠血浆和脑浆的混合物。 显然脑中已被这隔山打牛的劲力震成一片浆糊。 江青河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微微喘息,看着脚下庞大尸体,习惯性地复盘起方才战斗的细节。 此时赵光义早已结束了战斗,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眯眼笑道: “师弟,感觉如何?” 江青河转头看去,那头巨大的成年蛮熊倒在不远处,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更强大的力量瞬间拧断了脖子。 “这畜生力大皮厚,耐力悠久,若非有罩门所在,怕是还要多费一番周折。” “哈哈,师弟你初次对上这等妖兽,如此干净利落拿下,已相当不俗了!” 赵光义眼中赞赏之色闪过,旋即从腰间皮鞘抽出一把匕首,走到两头蛮熊尸体旁。 精准刺入蛮熊胸口,灵巧地剜动几下,显然已是极为熟稔。 很快,便掏出两颗色泽暗红,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大的如拳头,小的如鹅蛋,正是那心头肉。 赵光义用携带的油纸裹好,隔绝了血腥气,抬手递给江青河: “师弟,拿着!看这个头,去药堂炼制六枚熊筋丸不成问题。” 江青河收好油纸包,好奇道: “师兄,此等熊筋丸对你如今的境界,是否已效用甚微了?” “确实如此,但总归是聊胜于无罢。” 赵光义先是摇摇头,旋即又走到熊尸旁: “师弟,来来来,试试这妖兽肉的味道。” 说着,匕首上下翻飞,熟练地从熊后腿上割下了一大坨腱子肉。 又将这块肉均匀地切分成数十个小块,在洞穴地面随手挑选了几根粗硬枝杈,简单削去毛刺,将熊肉块一一串了上去,做成肉串。 接着,又用火折子引燃方才蛮熊卧躺处的干草,将串好的熊肉串架在火上,翻转炙烤起来。 不一会儿,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直冲鼻腔。 赵光义在烤好的肉串上撒了些盐巴,拿给江青河,眼中带着促狭: “快,趁热尝尝看,这可是荒林里的美味!” 江青河接过,咬下。 酸酸的,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儿,瞬间在口腔中弥散。 “呃...噗——” 江青河张口吐出,皱着眉头,一脸囧样: “师兄,这...也太难吃了!” “哈哈哈!” 赵光义见状,轰然大笑: “师弟,想当年师兄我闯荡荒林,缺粮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东西撑下来的!” “嗯....” 江青河此刻明白了,为何临安县市面上不见有人售卖或烹调妖兽肉。 这味道,简直是灾难。 并且除开心头肉,其他部位对于武者修炼几乎毫无益处。 食之难回味,弃之不可惜。 江青河心里腹诽,嘴上说道: “师兄,这妖兽肉都是如此难下咽吗?” “非也,师弟,此等滋味,只是因低阶妖兽血肉中浊气未散,精华未凝的缘故。” 赵光义露出一丝缅怀之色: “以前我曾随师父去藏锋城,在那里的酒楼尝过高品阶妖兽肉,可谓是人间美味!” 江青河听得有些心驰神往,喉咙都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又低头看了看那串蛮熊肉,默默地将其放到身后,随即伸手探入怀中内袋,掏出面饼,就着自带葫芦里的水,吃了起来。 赵光义瞥见此景,笑了笑,又继续啃起熊肉来。 待腹中充实,葫芦里的水也饮尽大半。 两人歇息片刻后,出了洞穴,继续向荒林深处探寻而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遭景致悄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相对平缓的地势,开始出现起伏,身边有些缸口粗细的树木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株需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 视线向林海深处延伸,隐约可见一片巍峨连绵的巨大山影,其峰峦之高,遮天蔽日。 赵光义在一处明显高于周围林地的小土坡上驻足,望了眼四周,对着江青河叮嘱道: “师弟,你且看此地。” 他指着脚下略显突兀的土坡,和前方气息陡然森寒的密林: “此处便是一个天然的分野,以后你若入林,便以此区域为界活动即可。此地不乏妖兽,小心应对尚可退去。若是再往深处,便可能有去无回了。” 江青河望向不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林子深处,仿佛有一种要被吞噬掉的感觉。 “师兄,这荒林可有尽头?” 第39章 朱果,冤家路窄 赵光义缓缓摇头,神情凝重,眼底闪过一丝敬畏: “从未曾听闻有人达到过,那些因贪图天材地宝,或追猎妖兽,又或好奇心甚重而入林过深的人,大多都杳无音讯了。” 江青河闻言凛然,又再次凝视了眼周遭,将这条分界线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此时天色昏暗起来,云层沉沉压下,即将吞噬着最后的光亮。 赵光义决定不再耽搁,即刻折返,踏上归途。 为了带师弟尽可能多地熟悉外围环境,两人返程所走的,并非来时路线。 这条道,枯枝杂草更多些,显然是先前未曾有人开发。 江青河紧跟在赵光义身后,步伐稳健,心神时刻保持警惕。 前行间,他时而抬起头,透过树顶叶子的缝隙,瞧了眼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就在他收回目光时,眼角猛地捕捉到一缕荧光闪过。 那光芒呈现一种深邃而纯粹的荧绿色,短暂却摄人心魄。 “师兄!快看!那是什么?” 江青河心头一跳,声音带着几分惊异与急促,猛地指向侧前方一棵尤为巨大的擎天古树。 赵光义闻声,脚步戛然而止。 他第一反应是师弟发现了妖兽踪迹,于是神情戒备地迅速转身,顺着江青河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只见那巨树躯干,约七八丈高的地方,一根斜伸出的粗壮虬枝之下,浓密的墨绿苔藓之间,赫然紧紧贴附着两枚果子! 果子约莫鸡蛋大小,通体浑圆,表面流转着一种温润而内敛的荧绿色光华。 赵光义初时只是随意一瞥,并未太过在意。 荒林中奇花异草虽多,但能发光的果子也未必就是稀世珍宝。 然而,当他凝神细看那果实的形态、色泽,尤其是周围空气中似乎因它的存在,产生了奇异能量涟漪时。 赵光义神情逐渐有些疑惑,眉头微微皱起,紧盯着起来。 最后一脸震惊,失声道: “朱果!竟然是朱果!” 江青河看着师兄变化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 “师兄,难道是什么天材地宝不成?” 赵光义眼神灼灼放光: “这朱果是炼制固元丹的主材,虽不是天材地宝,但也无限接近了,没想到能在荒林外围看到!” 他内心激动难以抑制: “师弟,你可知先前小黑去往藏锋城,便是存了寻求固元丹的心思,为治师父多年的暗疾。” “朱果本身,虽不及炼制成丹后的药力精纯磅礴,却也蕴含着无比精纯的草木本源精华,滋养修复之力尤为温和强大。” “直接服用,也必定能对他老人家多年的暗伤大有裨益!这简直是天降机缘!” 赵光义深吸一口气: “师弟,你可真是福星啊!若非你眼尖,怕是就与它擦肩而过了。” 话音未落,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欲攀至树上,摘得那奇物朱果。 “嗒、嗒、嗒...” 突的,不远处,一道人声传来,伴着一阵脚踩雪地的踏踏声响。 “呦!这不是光义兄吗?怎得,搁这林子中练起了上树的功夫?” 江青河循声扭头一瞅,脸色微沉。 只见昏暗的林木之后,转出三道熟悉的身影。 为首之人,身材壮硕,满脸横肉。 正是前些日子,因活血散寻衅生事的金雷武院何冲。 紧随其后的一道身影,脸色阴沉,眼神如刀般钉在自己身上。 赫然是曾在武馆比试中,被他当众击败,颜面扫地的秦武。 秦武身侧,则是金雷武院院长之女金玉琪。 江青河暗道一声晦气。 这拨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两人发现朱果的时候来。 何冲大步走近,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 他眯缝着眼儿,顺着赵光义身旁的巨树,目光一路向上扫去。 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荧绿色光晕的朱果尤为显眼。 数息之后,何冲小眼儿一凝,呼吸都有些停滞住了: “朱...朱果?” 短暂的震惊后,眼中贪婪之色显露无疑: “光义兄,可否将这果子让与我,十枚锻骨丹,外加五百两银子相换。” 赵光义闻言,神情不屑,嗤笑一声: “打发叫花子呢?不换,门儿都没有!” 何冲脸上横肉抖动,看着此时对方只有两人在,顿时冷哼一声,声音寒了下来: “赵光义,我这台阶给的够足了,你若是不愿意下,手底见真章吧!” 说罢,朝着身后秦武与金玉琪使了个眼色,便走到赵光义跟前,架势拉开。 江青河在赵光义与何冲对峙之际,便已不着痕迹地将大半注意力放在了秦武身上。 许久不见,这小子身上的狂傲气焰似乎收敛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可一世。 只不过眼中深处的那抹阴鸷,更甚从前,像条盘旋在暗处的毒蛇一般,伺机而动。 此时,赵光义已与何冲激烈地缠斗在一处。 两人同为锻骨境小成,拳来脚往,劲气纵横。 每一次碰撞都发出沉闷的爆响,震得周围枯叶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看情形似乎势均力敌,短时间内显然难以分出胜负。 “江青河!” 秦武也早按捺不住,自从武院比试当众惨败江青河之手,自尊受挫后,日夜苦修。 心中唯一执念便是一雪前耻,将眼前这个人彻底踩在脚下。 他欺身而上,一个凌厉的鞭腿,合着冰冷的杀意,向江青河抽去。 这一腿的威势,果真较上回比试时,不可同日而语。 江青河眼神一凝,心中暗叹: 含着金汤勺,资源堆砌之下,这实力的提升速度,可真就是不一样。 秦武身为黑市老板独子,又兼金雷武院院长关门弟子。 武技功法样样不缺,珍贵丹药亦如磕豆子般,随时享用。 这破境的迅猛速度,几乎能够与他相媲美。 只可惜,生不逢时,更选错了对手。 两人虽同处易筋小成,但江青河不光肉身力量远超秦武,更是悟出武势之雏形。 结局,在交手之初,便已注定。 江青河并未展露过多,仅使出了堪堪盖过对方的力量应对。 不到一炷香时间,秦武便在惊愕中节节后退,终至无力再战。 第40章 暗疾暂缓 “不可能!” 他心中狂吼,双目布满血丝。 只是纵有万分不甘,事实也已摆在眼前。 他自以为苦修精进后能将对方撂翻在地,随意揉捏,可现实却再次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秦武跌坐在雪地中,眼神一片灰败。 一旁金玉琪上前将其扶住,恨恨地眼神望了过来,却也不敢有其他举动。 毕竟她一个连淬身圆满都未能达到的武徒,纯是拖油瓶的存在。 江青河不再理会此二人,身形一转,如灵猿般攀上巨树。 他小心翼翼将两颗朱果摘下,纳入怀中。 此刻,正与赵光义缠斗的何冲亦渐显颓势。 何冲暗自心惊赵光义武道进境之速,从去年不及他,到现在已然凌驾之上。 他眼角余光又瞥见江青河与秦武这边的场景,愤懑之色再难掩饰,暗恨此行未多带些人手。 何冲心知继续留下也是自取其辱,遂一腿劈出,与赵光义拉开距离。 旋即后退,一脸不甘地携秦武二人抽身离开。 “呸!” 赵光义啐道: “就这水平,也敢虎口夺食。” 还未行远的何冲,听到这话后,憋屈之意直冲天灵盖,一个趔趄,险些绊倒。 ...... 江青河与赵光义二人赶回武院,已是月明星稀之时。 远远望去,看到师父阁楼内一片漆黑,显然是早已歇息。 江青河犹豫道: “师兄,天色这么晚了,不然明日再告知师父此事?” 赵光义此刻神色一改往日沉稳,有些焦急道: “师弟,你是不了解个中内情,师父早一日服用这朱果,便能早一日抑制旧伤的扩散!” 江青河心头一沉,他本以为师父仅是有些陈年暗疾罢了,没成想此伤竟还在不断扩散中。 此时,赵光义已奔至阁楼前,将门叩响: “师父,我是光义,有要紧事!” 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平老声音传来: “进来吧。” 两人推门而入,此刻厅内已亮起油灯。 平老面容少见的有些憔悴,探寻的神色向二人扫视过来: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忙忙慌慌的,到底是何事?” 赵光义侧头,瞥往江青河这里。 后者会意,立刻从怀中取出一物,快步上前,向平老递了过去: “师父,我与师兄今日去荒林,侥幸得到两枚朱果!” 平老听到朱果二字,本有些浑浊的眼中精光暴闪: “当真?!”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视线所及之处,淡淡荧绿色微光环绕。 “你们竟能在荒林外围寻得这等奇物!” 平老脸上浮现一丝激动之色,不禁感叹: “天不绝我啊!” “是师弟在回来路上,恰巧发现此物高悬于巨树之上。” 赵光义在一旁说道: “途中与金雷的何冲与秦武相遇,我们将其败走,方才将朱果取下。” 平老闻言,轻点点头,目光落在江青河身上,欣慰之色更浓。 “这救命的东西,老头子我就不与你们客气了。” 说着,拿过其中一颗朱果,吞服下去,运起功来。 顿时,一股浓浓的清凉之意,自平老身上缓缓扩散开。 半晌后。 平老脸上的憔悴之色退去几分,恍然间,甚至皱纹都被抹平了少许。 “哈哈!果然不愧能够与天材地宝媲美,就算是直接吞服,竟都有如此效用!” 江青河看着似乎年轻了少许的平老,试探着问道: “师父,这暗疾是否彻底修复了?” “虽缓解了许多,但仍未彻底消散。” “朱果若是炼制成固元丹,便能彻底缓解,但是只有去藏锋城才可寻得炼制之法,况且固元丹的其他材料,以我们的手段,集齐太难了。” 平老闻言,轻叹一声道: “当年为师深入荒林,虽宰了碧血蟒那条畜生,但也被其毒液浸入体内,这些年来一直缓缓扩散,用尽了方法,仍然未能根除。” 江青河闻言,内心一动: “师父,可是先前带众位师兄去的那一次?” 赵光义在一旁,神色忿忿道: “还师兄?他们可不配做你的师兄姐!” 平老微垂的双眼瞥向赵光义: “那事你告诉青河了?” 赵光义连摆手: “师父,我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平老不再言语,沉默一阵子后,缓缓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只是先前一直觉得羞于启齿罢了。” “当年我带着光义深入荒林,那几个徒弟也一同随行。我们探寻到一处洞穴,里面盘踞的便是那一条碧血蟒,此妖兽原只是寻常四阶妖兽,我本以为不会耗费多大力气便能够拿下。谁知交手后,这碧血蟒实力之强,匪夷所思。” “其本就已速度见长,我们一群人,已然无法全部安然脱身,骑虎难下。最后我拼着两败俱伤,方才将其杀死,后来到洞穴尽头处,发现一具人形枯骨与妖兽残骸。” “快要风化掉的衣物下,有着两本册子,一旁是几瓶敞开了的瓷瓶子,散落的一地丹丸形状依然饱满,只是色泽略有些黯淡。” 一旁赵光义神色带着讥讽: “朱宁,也就是你原来的‘大师兄’,对师父伤势不闻不问,倒是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抄起册子就翻看起来。” 平老闻言,神色也不悲不喜: “一本册子是与沧州毗邻的荒州兽王宗正统御兽之法,盖有其宗门印记;另一本册子竟是血炼之法,以人体精血为主引,辅以妖兽心头肉,炼制出的丹丸,能够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提升修为。” “那一地丹丸便是以此邪法炼制,碧血蟒将其食用了大半,方才有如此实力。” 说着,平老喟然长叹: “正统御兽之法,乃兽王宗不传之秘,若学了去被发现,兽王宗定然追究到底。” “蛇吞象,只会撑死,可是人心之贪欲无穷,那几个徒弟显然各怀心思。” “回到武院,我犹豫再三,还是将册子烧毁,后来这几人逐渐相继离院,几乎再无往来。” 赵光义道: “呵,不就是觉得师父受了伤,实力下滑不复当初,不好背靠大树乘凉了么?” “你的‘大师兄’去铁刀帮做了原帮主的乘龙快婿,现在接替成了新帮主。” “你那‘二师兄’去了藏锋城都卫发展得更好,却是早将我们抛到脑后。” “另外两个,一个在县令府当总捕头,一个本就是县令的千金大小姐,也对咱武院不闻不问了。” 江青河摇了摇头,内心一叹。 人心最是难捉摸。 多年师徒情分,有时真是说散就散。 好在还有师兄赵光义与小黑一直伴随左右,否则师父心中必然更加落寞。 第41章 金三丘的试探 平老服下朱果后,虽伤势缓解不少,但仍未能痊愈。 这类奇物,往往第一次使用效果最为显著,再次服用,效力便会大打折扣。 于他此刻的状况,也就无异于杯水车薪了。 他彻底调息完毕后,将余下一颗朱果递还给侍立一旁的江青河。 “师父,您...” 江青河见状,不由开口。 平老摆摆手,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此物于我,已无大用。你封藏好,将来或许对你有所助力。” “好了,你们也去吧,早点歇息,免得明日没了精神!” 武道修行,前几个境界虽是筋强骨健,气血远超于常人。 但仍然需要顺应天地自然之道,夜间宜休眠,白昼阳气生发。 两人深晓此理,何况师父此时的状态,更需静养,便不再打扰,退出了阁楼。 走在清冷月光下,江青河又向师兄赵光义细细询问,才对师父的旧事与武院现状有了更明晰的认知。 当年。 平老以炼脏圆满的修为,冠绝临安县,声威赫赫,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大武师。 宛平武院也名噪一时,武徒络绎不绝。 结果,就因那荒林一行,导致平老修为跌落至锻骨境。 更在脏腑间留下了暗伤,不能与人激烈动手,否则便会导致暗伤加剧,有性命之虞。 能够彻底治愈暗疾的——固元丹。 此丹能固本培元,滋养衰竭之脏腑,续接破损之经脉,珍贵无比。 莫说在这偏远的临安县,便是繁华富庶、高手云集的藏锋大城,寻常人物都难以求得。 对如今的平老,和日渐式微的宛平武院而言。 无异于镜花水月,奢望难及。 此剧变后,这些年来,平老心灰意冷之下,变得深居简出,常年在武院深处阁楼内静养,几乎不见外客。 众武徒一年半载,也都难得见上几次。 院内事务,都交由赵光义与小黑打理。 也就是因近日收了江青河这一爱徒,稍稍驱散了平老积年的沉沉暮气。 也让这沉寂的武院,有了那么一丝活力和起色。 然而,这也仅仅是表象罢了。 武院看似依旧保持往日的规模与气派,实则内里早已江河日下。 武徒们缴纳的入院银钱,在维持偌大一个武院日常运转后,也所剩不多。 况且平老不能轻易动武,外出猎妖。 但维持伤势、缓解痛苦的药物却从未断过,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经年累月下来,武院昔日积攒下的底蕴,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眼看就要见底。 江青河想起当初拜师时,师父所赠予的那十几颗熊筋丸。 当时他还觉得这些对于师父来说,都只是九牛一毛。 现在看来,怕是本已经羞涩的囊中,也所剩不多之物了。 与师兄赵光义道声别后,江青河走在回自己院中的路上。 夜风拂过,带来几分凉意,内心有些沉甸甸。 “实力,还是远远不够啊!” 低沉的叹息,带着急切变强的渴望,与夜色相融。 ...... 翌日,年初二。 本应是个走亲访友、互道新禧的祥和日子。 然而,日近晌午,宛平武院的大门却被人毫不客气地咣咣敲响。 一行不速之客,气势汹汹。 为首者,是一个墩胖肥圆,留着山羊胡子的五旬老头。 其满面油光,竟难见一丝褶皱,仅发须略显灰白。 正是金雷武院院长——金三丘。 身旁,赫然是昨日江青河在荒林中碰到的何冲三人。 此时,金三丘捻着一撮山羊胡子,打量着武院内部的景象,口中发出啧啧之声,哂笑道: “平九霄,数年不来你这武院,今日到此,怎得感觉萧条不少啊?” 平老眼皮都未抬一下,毫不客气地回道: “金三丘,你若来此只是闲逛嚼舌,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吧!” 一脸阴沉的何冲,凑到金三丘耳边。 他将声音压低,却也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师父,我带武师弟和玉琪师妹费尽千辛万苦寻得的朱果,被这老家伙的徒弟截胡了去,还与他废话什么,直接手底下见真章,教他们做人便是!” 金三丘左手微抬,示意其稍安勿躁,目光转向平老,变得锐利起来: “平九霄,我金三丘向来以理服人。我徒儿昨日在荒林所得之物,听闻被你门下弟子夺了去?” “拿出来吧,物归原主,我便当此事是个误会,即刻带人离开,如何?” 站在平老身旁赵光义,见对方如此颠倒黑白,强词夺理,按捺不住,喝道: “放屁!小的强抢不成,便叫老的来夺?你们金雷武院果真是一脉相承,从上到下都是如此无耻!” 金三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慢悠悠道: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徒儿受了欺负,做师父的自然需来这里替他讨个公道,要个说法。天经地义,不是吗?” 说罢,他眯缝着眼,望向平老。 胖脸上笑容渐敛,一股无形的气势开始凝聚: “平九霄,看来今日,老夫不得不向你讨教几招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江青河,心中念头急转。 这金三丘根本不容辩解,一口便咬定朱果是他们抢夺而去,分明是借题发挥。 看来,那朱果的价值远超自己预估。 否则以金雷武院院长的身份,绝不至于为此,就在大年初二亲自打上门来,行此近乎撕破脸皮的强横之事。 “讨教?” 平老动了,他轻轻向前迈出一步,身形瘦削,脊背却挺得笔直。 脸上不见丝毫怒容,反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平淡道: “既然以前的手下败将,还想来我这里再次自取其辱。”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淡然地看着金三丘: “也好,金三丘,我满足你的请求。刚好许久不动手,这一把老骨头快生锈了,今日便拿你来找找感觉罢!” 金三丘听到手下败将四个字眼儿后,似乎是想到了过去某一时刻的场景,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羞怒。 言语上也丝毫不落下风,一脸讥讽: “哼,平九霄,悠着点,可别把你生了锈的骨头弄断掉!” 两人目光交锋,仿佛迸出无形火花。 气氛瞬间绷紧,大战一触即发。 第42章 败走 一阵风拂过,地上积雪微扬。 金三丘身形倏忽一晃,右腿如鞭破空,直抽向立于院中的平老。 他身形虽墩胖肥圆,做起这等灵巧迅猛的动作,乍看颇有几分滑稽。 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毫不违和,甚至隐隐夹杂着风雷之音。 正是金雷武院的绝技——奔雷腿。 一腿既出,如惊雷掠空,势大且力沉。 面对金三丘凶悍攻势,平老不疾不徐,缓缓探出右手。 看似动作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后发而先至。 在腿风袭体的刹那间,他立掌为刀,横劈而出,精准斩向对方脚踝处。 一触即收后,已将奔雷腿的刚猛劲道引偏三分,化解了其攻势。 同一时间,平老左掌悄无声息递出,印向金三丘肩胛骨。 金三丘心下微凛,攻势落空,当即借势收腿扭身。 他肥硕的身躯灵活得像泥鳅入水,一个旋转,便避了开来。 足尖点地,人已滑出一丈开外,重新摆开架势。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交换数招。 一触即分后,各自凝立,气息沉静,仿佛从未动过。 金三丘面色渐凝,眼中惊疑之色愈来愈浓。 他盯着平老,内心翻涌—— 传闻,平九霄当年身受重创,修为大幅下滑。 这数年更是深居简出,已有油尽灯枯之象。 可方才交手那几下,劲力吞吐圆融,气血隐如烘炉。 分明是根基深厚,内息充沛,哪有半分伤重垂危的样子? 甚至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让刚刚踏入炼脏之境的他,都感到一丝窒息。 “不可能!” 金三丘心底暗道: “定是这老家伙强压伤势,硬提一口气装出来的,我倒要看你能撑到几时!” 念及此处,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探。 今日既已动手,便决不容空手而回! 金三丘骤然一声低喝,周身气血轰然奔涌,整个人如充气般微微膨胀。 他右脚猛一跺地,青石板应声碎裂。 借这一跺之力,肥胖身躯轻若无物地腾空跃起,凌空拔高一丈有余。 人在半空,腰部猛地发力,身形如陀螺般疾旋三圈,蓄足势道。 旋即,金三丘借着下坠与旋转的双重劲力,一腿劈下。 不再是试探的鞭腿,而是奔雷腿中极为刚猛暴烈的一式——雷啸四方。 腿未至,劲风已压得人呼吸窒涩。 携有万余斤力道的一腿,让在一旁观战的江青河呼吸一滞,不禁为师父担心起来。 平老仰首,望着对方凌空压下的身影,面露不屑: “原来是跨入了炼脏,可惜,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他气息陡然一变。 接着沉腰坐胯,微微一收胸膛,周身劲力如百川归海,向掌心处凝聚。 下一刻,平老猛然张口,吐气开声,如平地惊雷。 原本微收的胸膛骤然展开,双掌随之悍然向上推出。 掌风刚猛暴烈,却又隐隐带着一种奇异的震荡之力。 与此同时,平老犹有余力,侧首对一旁紧张观战的江青河与赵光义喝道: “看清楚了!劲走周身,如波如浪,源动而力生!何时你们能将自己化作波动之源,便是真正摸到震山掌的精髓!” 说话间,掌腿轰然交击! “嘭——!” 一声炸响,如闷雷滚过武院上空,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以两人交手处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卷起地上雪花飞扬。 真正的高手较量,无须冗繁招式。 生死胜败,一式绝技之间,已然见了分晓。 半空中,金三丘脸色剧变。 他只觉自己的奔雷腿劲,撞上了一堵万锻钢墙。 非但未能撼动其分毫,反而有一股雄浑霸道,蕴藏着数段震荡之力的劲道,沿着他的腿骨涌入体内。 金三丘身形在空中,诡异地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反震之力轰然爆发。 一声闷哼,他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如同被投石机抛出,弹飞到两丈多高。 狼狈落地后,又踉踉跄跄接连倒退七八步,面色先是煞白,随即涌上一片潮红。 何冲与秦武早已看得心惊肉跳,见状慌忙抢上,一左一右将其扶稳。 金三丘喉头一甜,一股逆血涌到嘴边,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猛地抬头,望向依旧稳立原地的平老,面色惊骇,内心狂吼: “这老家伙,劲力雄浑,分明一点旧伤未愈的迹象都没有!” 此时,平老已收势而立,双手随意负于身后,神态淡然: “金三丘,如何?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你折腾?” 金三丘闻言,面色铁青一片: “平九霄,好得很!是我金某人有眼无珠,看走了眼,告辞!” “慢着,真当我这里是茶楼吗?你想来便来,说走就走吗?” 金三丘脚步一顿,背影僵硬地定在原地,并未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几字: “你想怎样?” 平老目光缓缓扫过金三丘被震伤后微颤的右腿: “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东西,这样吧,活血散份额,再让两成。” 金三丘听后,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只是想起方才那一掌,眼中厉色又萎了下去。 数息后,才不甘道: “成,依你所言。” 说罢,金三丘无颜停留,猛地一甩衣袖,带金雷武院几人转身离去。 哐当一声,大门彻底关闭。 此时一直淡然挺立的平老,身躯微微一晃。 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有些灰败,眉头紧拧,猛地抬手捂住胸口,噗一声,喷出一大口淤黑鲜血,触目惊心。 “师父!” 江青河与赵光义惊呼一声,疾冲上前。 “咳咳...我没事。” 平老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中的翻腾稍稍平息。 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悠然叹道: “没想到这金三丘一把年纪了,还让他摸到了炼脏的门槛,若非昨夜服用了那一颗朱果,暂时恢复了部分劲力,今日恐怕真要栽在他手里,难以善了了。” 平老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只是强行动用震山劲力,虽惊退了他,本已缓和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咳咳...” 江青河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这一颗朱果,怕是白费了。 而他手中的另一颗,也不知有何门路才能将其炼制成固元丹,彻底修复平老伤势。 第43章 再见龚杰 大晌午的,日头正烈。 经金三丘这一番闹腾,武院原本平和的气氛,像被阴霾笼罩,沉闷起来。 平老转身回了阁楼,师兄赵光义也闷声打了个招呼,大步走出门,不知忙些什么去了。 演武场上,只剩下江青河一人。 他正沉思间,武院大门,又传来了轻叩声响。 “这回又是什么不速之客?” 江青河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握住了拳。 方才的风波已让他心绪不定,此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更像是在紧绷的弦上又拨了一下。 顿时,不由生出了些烦躁之意。 他深吸口气,压下情绪,有些生硬地一把将门拉开。 熟悉的面容出现,门外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离开武院已有些时日的龚杰。 “哈哈,青河!来拜年咯!” “最近怎么样?” 龚杰朗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他肤色黝黑了些,身形似乎更加壮实了。 大冬天的,只穿着一身短打劲装,却精神抖擞,眉宇间英气勃勃。 手里还提着几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方正包裹,细绳捆扎得结实。 尚未打开,一股甜香味已逸散出来,勾人食欲。 “阿杰!” 见到是好兄弟回来,江青河先是一愣,随即心头那点烦躁不由消散大半。 他侧身一让,脸上浮现笑容: “快进来!走,里面说去。” 龚杰跨进门内,行步间,周身气血充盈,溢散出远比从前强横的气息。 江青河仔细打量后,轻咦了一声: “阿杰,你这状态,较之前可是好了不少!这些日子莫非破境了?” “哈哈,刚突破没多久,这都被你瞧出来了!” “你猜怎么着?” 龚杰语气兴奋起来: “最近我可是一点都没闲着,跟着俊叔他们跑了好几趟镖,真是长了大见识!” “路上还碰到几伙不开眼的山匪,嘿!真刀实枪地干了几架!” 他说着,两眼放光,比画着手势: “那滋味儿,跟咱们在武院里切磋完全是两码事,这么打着打着,就开了窍,我竟然水到渠成地修到淬身圆满,没费多大劲儿就破入易筋了!” 龚杰拍了拍胸口,调侃道: “怎么样,兄弟现在走出去,也算是一个小高手了吧?” 江青河看着龚杰一副朝气蓬勃,信心满满的模样,打心底为他高兴。 有些人,并不适合一味地闭门苦修。 他们生来就应当在经历实战洗礼后突破,龚杰也算是终于找对了适合他自己的路。 两人一路说着,走到江青河小院内。 刚好与从小屋内出来晒太阳的江梓玥打了个照面。 “青河,这位是?” 龚杰面露些许疑惑之色。 “这是我妹妹,前些日子住进这独栋院子后方才将她接来。” “奥。” 龚杰一脸恍然。 “梓玥,这是你龚杰大哥,我先前在武院的好兄弟!” 小丫头闻言,婉声贺岁后,为两人在小厅内沏了两壶茶,便回屋去了。 江青河与龚杰坐在厅内聊起来。 “阿杰,你们走镖,通常去往何处?会进城里吗?” “对!正要跟你讲呢!” 龚杰一拍大腿,嗓门亮起来: “走镖大多是往返临近的几个县,但偶尔也会接到去城里的大单子!” “若是去城里,就从咱县南门出发,一路南下,走官道,宽敞得很,尽头便是赫赫有名的藏锋城了!” 提及藏锋城,龚杰脸上顿时浮现惊叹之色: “青河,你是没亲眼见过,那才叫真正的巨城!”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臂比画着: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城池,那城墙,光外城就得有十数丈高。城里的规模,我估摸着,至少得有咱县的几十倍那么大!” “就连一个看守外城门的小小卫兵,都是易筋境的武师!” 江青河听得心神震动,不禁一阵惊叹。 易筋境的武师,在临安县已可算是一号人物,而在那藏锋城中,竟只是守门的兵卒? 巨大的差距,让他内心不由产生了一丝向往之意。 “喏,这可是特意从城里拿回来的凤阳糕,你尝尝,咱这地方可真就做不出这种味道!” 江青河捏出一块,放入口中。 外层酥皮应声碎裂,内里却极为绵软润泽。 浓郁的奶香与清甜的花蜜滋味,瞬间充盈口腔。 中间还夹着一层软糯的芸豆沙馅,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果然美味非凡,回味无穷。 大快朵颐干掉几块糕点后,江青河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问道: “阿杰,那你在城里时,留意过,或是听说过哪里能够炼制丹药?水准较高的那种?” “炼丹啊?” 龚杰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眼睛一亮: “嘿,你算是问对人了!” “城里的郑家,四大家族之一,主要做的就是药材和丹药生意,名下回春阁遍布各地。” “就在外城,有一处他们家的分阁,规模虽小,但还挺有名。”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回忆: “说起来也是缘分,当年我爷爷在时,还曾帮过那位阁主一个忙,算是结过一份香火情吧!” “郑家?” 江青河沉吟道,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咱县里药堂的郑老头,与这郑家…?” “没错,他也是郑家的人!” 龚杰点点头: “但只是个小旁系,年纪大了,不喜欢城里的纷扰,才来这里养老的。” “嗯...阿杰,方才说的那位分阁阁主,炼丹水准如何?” “据传堪称一绝!” 龚杰语气肯定: “我虽不懂炼丹,但听俊叔他们讲,那位阁主手艺极精,尤其擅长处理一些疑难杂症所需的特殊丹药,只是...”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 “只是什么?” 江青河的心微微提起。 “只是听说,这位阁主性格有些...古怪,挺孤僻的,不大好打交道。” “以他的炼丹本事,按理说早该被调到内城甚至主家去了,不知为何一直待在外城那处小分阁里,或许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罢。” 江青河闻言,内心暗忖: 性格古怪?有真本事的人,大多有些怪癖,这倒不算太意外。 或许,以此人的高水准,能够炼制出师父所需的固元丹? 只是,如何才能请动此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难度,恐怕不小。 龚杰看到江青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隐约猜到了几分,直接问道: “怎么,青河,莫非你有什么丹药想要炼制不成?” 江青河苦笑: “确实如此!” 龚杰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不追问兄弟炼何种丹药,便用力一拍胸脯,豪爽道: “好说,刚好两个月后有一趟大镖,就是要去藏锋城的!这些日子休整一番,到时你也与我们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怎么样?” “我爹这趟也去,看看能不能念着爷爷当年的那点旧情,给你引荐引荐那位阁主!” 江青河也拿出先前所借的磐石诀手抄册子,递还了过去: “阿杰,这册子正好还你,谢咯!两个月后我准时到镖局找你。” “好!青河,到时等你!” 第44章 临行前夕 两个月的时间,飞一般掠过。 寒冬逐渐远去,初春悄然来临。 武院枝头,已冒出嫩绿新芽,墙角也钻出不知名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演武场中,练满半年却未续费的武徒,已默默离去。 与此同时,另一批怀揣银钱与梦想的新人踏进武院大门,带着一脸的憧憬期待,来到这里。 江青河在台上,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思绪飘飞到半年以前。 当时的自己,何尝不也是这一番模样。 若是没有面板的助力,如今的他,大概也只是这武院流水线上一名普通的武徒,期满离去,泯然众人。 片刻失神后,江青河拉回思绪,朗声道: “好了,诸位师弟,今日讲解到此为止。下次再来,便要对各位的进度考校一番了!” “是,江师兄!” “江师兄再见!” 新晋武徒们纷纷躬身行礼,人群渐渐喧闹起来。 有人聚在一起讨论方才所学,有人已两两结对,切磋起来。 回到自己小院,江青河一眼就看见妹妹,不由莞尔。 江梓玥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给窗台上一排盆栽浇水。 这些日子,小丫头迷上了莳花弄草,不过在培养绿植上,倒是极有天赋。 经她手的花草,哪怕只是刚冒出嫩芽,也透着一股勃勃生机。 “哥,你回来啦!” 梓玥回头笑道,脸上沾了点泥灰,更显俏皮。 江青河含笑点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身走进屋内。 喝些水,歇息片刻后,旋即凝神向面板看去: 【境界:易筋(小成)】 【功法:虎形易筋术(小成-89/80)】 【武技:震山掌(小成-20/50),提纵术(小成-20/50),撼风刀法(小成-0/10)】 【潜能点:60(每日可得0-2点)】 这段时日苦练之下,进展堪称神速,数据全方位增长。 此具身体虽然在纯粹力量天赋上稍逊,但对丹药的耐受度和武技领悟力却远超常人。 在熊筋丸源源不断补充下,他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易筋大成。 且此前将碎岩掌练至圆满的经验,让他修习同出一源的震山掌事半功倍,早已达到小成境界。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再次运转虎形易筋术。 气血如江河奔涌,体内大筋震颤不已,发出如弓弦绷紧般的嗡鸣,隐隐间似有细微鞭炮炸响之声。 功转数遍后,面板如水纹波荡,发生新的变化: 【功法:虎形易筋术(大成-0/100)】 筋强十分为小成,二十分为大成,三十分则至圆满,一石一百斤,可平添三千斤之力。 他力量天赋虽差些,但也增强了约莫十八分,合一千八百斤之力。 加上断柴功的一千斤,淬身极致的一千五百斤。 如今他浑身力道已约莫四千三百斤,略微超出寻常易筋圆满武师。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江青河不由心生豪气。 他目光落在积攒两月的六十点潜能值上,心念微动: “继续提升!” 【武技:震山掌(大成-0/100),提纵术(大成-0/100)】 刹那间,大量修炼经验涌入脑海,仿佛这两门武技他已苦练十数年。 双掌隐隐发胀,皮肤下的骨骼似乎都坚实了几分,硬度甚至超越普通铜铁。 与此同时,身体变得异常轻盈,腾挪间,几乎闪出道道残影。 “嗯,这就去找师兄实战验证一番!” 江青河轻笑自语,推门而出。 ...... 赵光义院落内,他越打越惊异。 与江青河交手十数招,空有一身锻骨小成的劲力,却总是被对方灵活身形躲过。 “师弟,你这步法有古怪!” 赵光义猛地收势,哭笑不得。 追也追不着,打也打不到,这种无处着力感属实让他难受不已。 “哎,老躲什么?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 “哈哈哈。” 江青河也停了下来,一脸畅快,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师兄,喏,这提纵术是我偶然得来的轻功,你瞧瞧!” “我就说,你小子果然藏着好东西!” 赵光义接过翻看,很快面露惊容: “轻身之术在咱们县里流传甚少,普通货色效果有限又难练,很少有人钻研。” “不过这本看起来可不一般,能与咱们绝学震山掌的品阶相媲美了!” 江青河听后,心中了然。 他能以大成的提纵术让锻骨小成的师兄无可奈何,足见这门轻功的价值。 “师兄拿去,等你练有所成后,我们再试试。” 赵光义听到江青河略带调侃的话,笑骂着一掌拍了过去: “臭小子,现在翅膀真是硬了啊!” 挨了一击后,江青河佯装吃痛,龇牙咧嘴: “师兄下手也没个轻重。” 玩笑过后,他正色道: “师兄,明日我就要随永兴镖局去趟藏锋城,半月后武徒考校之事,恐怕要劳烦你了。” “哦?” 赵光义挑眉:“是与龚杰吧?” 江青河点头,又道: “这一趟短则十几日,长则月余即回。这段时间,武院事务就拜托师兄了。” 赵光义知晓江青河是随镖局同行,倒也没什么大的风险。 便没再细问,大手一挥道: “哈哈,小事一桩,师弟放心去吧,若是路过醉风楼,可以小小破费尝一下那边的麻辣猪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江青河略作迟疑,又道: “师兄,师父仍在静养,出关时,代我向师父捎句话问个安啊。” 这些时日,平老深居阁楼,几乎足不出户。 显然是上次强行提劲击退金三丘,身体遭到了更严重的反噬。 他在荒林中发现那朱果,本想着能够治愈师父的暗伤。 结果服用后,还没等留够充足的时间修复缓和,第二日就因朱果之事,遭到金三丘上门挑衅。 师父年逾六旬,身体机能本就衰退,再受此重创,令他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赵光义看出他心思,出声宽慰: “师弟不必多想,师父调养之后应当会无大碍。” “那日若无朱果之力,师父怕是不敌,后果或许会更加严重。” 江青河听后,神情一怔。 是啊,就算没有朱果一事,金三丘那个死胖子也会寻个别的由头,来试探师父虚实。 临安县两大武院,若其一势弱,另一方必然会打压。 到最后,甚至会面临解散的境地。 平老将金三丘震慑一番,后者必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又闲聊片刻,方才各自离去。 窗外新月如钩,悄然爬上枝头。 江青河盘坐榻上,继续运转功法。 无论寒暑,修行不辍,早已成为习惯。 武道之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虽有面板之助,亦不曾半分懈怠。 夜渐深沉,万籁俱寂,唯有气血在体内奔腾的声音。 如溪流,绵延不绝。 第45章 出发行镖 三月里,初春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去。 天际只泛着鱼肚白,四下里仍是一片朦胧。 江青河穿过尚在沉睡的街巷,一路走向永兴镖局。 到了跟前儿,便见大门敞开着,里面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镖局大旗下,三十来个镖师聚集在一起。 全部都是一水儿的浅褐色长衣,浅褐色腰带,每人腰侧均佩一柄短刀。 此时龚杰随着两个中年男子,一起站在一众镖师前面。 其中一人正是龚俊,仍穿着那身利落的褐色劲装,腰间束着牛皮板带,身形挺拔,精干利落。 另一人约莫四十上下,面容精悍,留着一撇整齐的短须,正是总镖头龚永兴。 他个头虽与龚杰一样矮壮,但眉宇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与龚俊一样,都是褐色劲装,比普通镖师的颜色深上一些。 龚永兴目光扫视全场,轻咳一声: “兄弟们,静一静!” 他双掌轻搓,发出木石相击般的涩响,显然是外家功夫已颇有火候。 “在场的大多都是老手了,当然,也有个别新手,我就再简单说一下咱行镖的规矩!” “第一,这趟行程终点是城里,单程就比往常去临县远上两日,任何人不得擅自离队!” “第二,有要事,急事,先向龚俊交代清楚,让他来定夺。” “第三...” ...... 一连串的各种规矩说完,站在龚永兴身后的龚杰,瞧见江青河在不远处,连忙挥手示意。 江青河会意,走上前来。 龚俊此时也见到他,热情地招呼起来: “青河!这趟你就与阿杰一道,彼此有个照应。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 江青河闻言,点头应道。 这时,龚杰的老爹龚永兴,也转过头来,先前严肃的神情缓和不少。 他露出微笑,对江青河的态度相当温和: “青河啊,常听阿杰提起你,这回终于是见到本人了,果真是一表人才!” 江青河连忙拱手一礼: “龚叔谬赞了,这趟走镖,还请多多指点。” “问题不大,走镖这事,走得多自然就熟了。” 龚永兴笑道: “阿杰这般不是那么灵光的脑子,走了三四趟后也摸清了门道。以你的聪慧,走完这趟想必就能驾轻就熟了!” “爹!” 龚杰在一旁听到父亲暗示自己笨,一时不服,不满地叫起来。 江青河忍笑道: “多谢龚叔。” 说罢,忙扯着龚杰衣袖,将他拽到一旁,免得他再多言。 龚永兴与龚俊相视一笑,又清点了一番人马,这才挥手发令。 众镖师各就各位,护着镖车,缓缓向临安县南门行去。 出得南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官道向南延伸,可容三四辆马车并行。 与江青河先前去荒林时走的西门窄路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此时,队伍中也将镖旗升起,绣着永兴二字的大旗在风中轻轻飘荡着。 龚永兴与龚俊各骑一匹骏马,一个在前开路,一个在后压阵。 中间是一辆辆的镖车用马拉着,周围则是众镖师围护着,井然有序。 江青河与龚杰行在队伍中段,众人一路速度颇快,毫不耽搁。 官道两侧俱都是高大树木,枝桠交错,几乎遮天蔽日。 回头望去,临安县低矮的外墙不多时便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大半日工夫,队伍已行出数十里地。 两旁景致却无多大变化,依旧是无尽的林地,延绵至天际。 此时烈日当空,林间不知名虫叫震耳,更添几分燥热。 “青河!” 龚杰抹了把额上的汗,随即脑袋探了过来,一副神秘的模样: “你可知这次运的是什么货物?” “嗯?” 江青河心里一丝好奇升起。 “是火狐皮!” 龚杰将声音压低: “二阶妖兽火狐身上剥下来的,要送往城里的霓裳阁。” 他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那皮色赤红如火焰,摸上去却温润如玉,制成的衣裳披风既轻薄又御寒,听说很受城里大族女子的追捧。” 江青河闻言直摇头: “运送个皮毛,还要这么兴师动众,真是奢侈!” 龚杰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一张完整火狐皮价值数十两,这随便一车的货物,抵得上寻常人家十几辈子的嚼用。” 顿了顿,又道: “况且火狐虽只是二阶妖兽,品阶不高,却极其狡猾,能得这许多毛皮,不知费了多少工夫。” 江青河听后咋舌,随即想起什么,问道: “阿杰,你先前说曾遇过几次劫匪,可我这一路看来,官道上平静得很,连个人影都少见。” 龚杰一脸老练: “哪有那么容易遇上劫道的?咱们的行程时间点儿都是机密,山匪也要过日子,总不能日日蹲在路边守着。” 他挺起胸膛: “况且这趟局里派出的虽不是最多人手,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更别说还有我爹坐镇,一般匪类哪儿敢轻易招惹?” 江青河闻言,心里安定的同时,也有点失去了趟镖的那种神秘感。 接连三日,果然风平浪静。 渐渐地,道旁景致由密林变为田野,阡陌纵横间,已经能看到农人劳作的身影。 “快到了!” 队伍中,有人兴奋地呼喊。 当晚,在一个废弃的牧羊场边,有几间相连的低矮土房。 看似荒废已久,内里却也并不太凌乱,显然是常有过路人在此歇脚。 众人将马匹拴好,货物安置妥当,围绕着羊场坐成一圈,燃起火堆。 火光跳跃间,忽见两名镖师站起身,走向场中空地。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江青河捅了捅龚杰,面露疑惑。 龚杰笑道: “青河,这一路上,不能喝酒,也不能大口吃肉,除了侃大山,啥也做不成。” “所以,快要到地头的前一晚,我们通常都会来个比武助兴!” 江青河听后,心里了然。 有人的地方,就难免要比个高下,江湖中人更是如此。 此时,方才入场的两人,已然撞在一起。 两人赤手空拳,都未使用此次出行携带的短刀。 毕竟刀剑无眼,不像拳脚恢复得快,真伤着了也是个麻烦。 第46章 初抵藏锋城 他们拳来脚往,斗得甚是热闹。 一人使的是大开大合的长拳,另一人则以短打近身相抗。 斗了约莫一炷香工夫,使长拳的那位一个疏忽,被对方击中胸口,败下阵来。 江青河在一旁看得分明。 这两人整体来讲,算是势均力敌。 力道约莫都在淬身大成上下,气血倒是充盈,带着年轻人的方刚,只是武技功底稍欠火候。 想来就是这次跟着队伍的那几个新人。 接下来又比试了数场,出场者的修为也逐渐提高。 从淬身圆满,直至最后两位易筋大成高手之间的对决,一招一式都可圈可点,引得围观众人连连喝彩。 其间龚杰也按捺不住,跳入场中讨教。 他与一位易筋小成修为的镖师放对,凭着一股冲劲与不俗技艺,支撑了数十招方才落败,让江青河不由刮目相看,心下暗忖: “阿杰这家伙,在武院时真是埋没了,离开后,反倒如鱼得水,一飞冲天。” 龚杰下场后,抹着汗撺掇道: “怎么样?青河,也去试试手?” 江青河本无此意,但见四周镖师们都好奇地望过来,也就不再扭捏,便站起了身。 “好!” 他缓步走至场中,对手正是方才与龚杰交手的那位镖师。 是个中年汉子,长得有点凶,火光映照下,眉弓处一道断痕隐约可见。 双方抱拳为礼后,汉子率先发难,照着江青河左肩就是一拳打来,来势极快。 同时另一手护在身前,守得严密。 江青河不闪不避,右掌挥出。 临到跟前,化掌为爪,精准扣住对方拳锋。 随后顺势一带,用上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那汉子顿时踉跄几步,向旁跌去。 远处,观战的龚永兴与龚俊同时眼睛一亮。 他们的目光何其老辣,只这一招便看出江青河劲力在对手之上。 更难得的是,出手留有余地,不令对方难堪。 场中,中年汉子调整呼吸,再次攻来。 这次他改变策略,双拳如雨点般砸向江青河,每一拳都带着破空之声。 江青河身形飘忽,如同风中柳絮。 却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锋芒,偶尔出手格挡,也是点到即止。 十数招过后,中年汉子额头已经见汗。 他渐感压力,知晓两人差距不小,对方每次都刻意收力,显然是给他留面子。 汉子面相虽凶,性格倒是爽快,后跃一步拱手道: “小兄弟功夫了得,我认输。” 四下里先是一静,随即响起一片喝彩声。 这些镖师们虽然早就从龚杰口中听说过江青河的名头,但还只当是个半大少年,未曾太过放在心上。 此刻见他轻描淡写便击败了镖局中的好手,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青河,真有你的啊!” 龚杰看着方才击退他的中年汉子,被江青河反掌之间一直压制,不由佯装长叹一声: “每次我往前迈出一步,抬头一看,都瞧不见你的影子,差你越来越远了!” 江青河闻言不禁莞尔,调侃道: “阿杰,人比人气死人,不知道吗?习武之道,贵在坚持,何必总与我比较?” “好,好!” 龚杰突然眼睛一亮,拍手道: “等进了城,晚上我们酒桌上再比试一番!我还不信了,武艺比不过你,酒量还能输不成?” “习武之人,切勿贪杯!” 江青河摇头失笑。 四周的镖师们听见两人斗嘴,不由哄笑起来。 这一路走来,大家早已熟悉,此时更因方才的比试而对江青河高看一眼。 江湖汉子,心思直率,往往不打不相识。 拳头硬,性子爽快,便容易赢得尊重。 经过这一番切磋,江青河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镖队的氛围之中,再非仅仅是少镖主带来的朋友。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 众人休整一夜,精力拉满。 想到当日便能抵达此行终点,卸下重任,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轻松与期待,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了许多。 连日的风餐露宿,谨慎赶路,嘴里早已淡出个鸟儿来,此刻只想早日入城,好生放松一番。 越向前行,道旁的景致越发不同。 连绵的田地逐渐被零散的村舍取代,不断有袅袅炊烟升起。 远处地平线上,一道巍峨的城墙轮廓渐渐清晰。 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芒。 “呼,到了这儿,总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身旁有镖师长舒一口气,低声说道,脸上最后一丝警惕也终于放松下来。 这条官道已属藏锋城辖域,治安远非荒郊野外可比。 又行两个时辰,队伍终于抵达藏锋城脚下。 江青河仰头望去,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先前听龚杰描述时,尚不觉如何,此刻亲临其下,才真切体会到何谓雄城。 城墙高十八丈,几近二十层楼宇。 墙面由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垒砌而成,严丝合缝,陡峭得连飞鸟都无法驻足。 城垛上飘扬着旗帜,隐约可见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巡逻。 “乖乖!这墙是咋砌起来的?” 队伍中两个新来的镖师,显然也是初次到这里,被惊得目瞪口呆。 相比之下,绝大多数老镖师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是眼中也难免流露出些许感慨。 城门口,一队身着铁甲的卫兵手持长枪,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入城者。 与临安县那些懒散的守门兵不同,这些士兵眼神锐利,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显然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悍卒。 “一人十文钱。” 为首的卫兵长枪一横,沉声道。 龚永兴上前缴纳了入城税,队伍这才得以缓缓通过高大的门洞。 一入城内,喧嚣声浪顿时扑面而来。 眼前景象,让江青河大开眼界。 街道边上的商贩,熙熙攘攘,一眼看不到头。 两旁林立的楼阁,矮的少说也有三四层,高的甚至七八层。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极尽繁华。 “都听好了!” 龚永兴洪亮的嗓音远远传来: “交货之前,谁也不许乱跑,更不许惹是生非!等正事办完,自有时间让大家放松逛上一逛,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总镖头!” 众人纷纷点头。 第47章 霓裳阁 江青河一边随着队伍前行,一边暗自心惊。 他脚下所踩的街道地面,并非寻常青石板,而是一种密度极高的黑色石材。 暗自运力于足尖试探,竟觉这石板纹丝不动,坚逾精钢。 “阿杰,你知道这地面是什么材质的吗,这么坚固?” 他忍不住低声询问。 龚杰闻言,唏嘘道: “据说这是玄武岩,用特殊工艺压制铺设,别说马车,就是万斤巨物压过,也丝毫不受影响。” “外城就如此奢华,不知内城又是什么光景,难道用金子铺路的吗?” “内城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达官贵胄,还有四大家族的地盘呗。” 龚杰说着,又抬手指向城中心方向,矗立着一座直插云霄的百丈高塔。 “瞧见没?那就是城主府所在的凌云塔,据说站在塔顶,可俯瞰整座藏锋城方圆百里的景象。” ...... 队伍转入一条相较于主干道略显清静的偏街,行人顿时少了许多。 街道两旁多是高墙大院,门户森严,显然是非富即贵之所。 龚杰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江青河,挤眉弄眼地指向不远处一座颇为雅致的三层绣楼: “青河,快看那座三层楼,你肯定猜不到那是什么地方!” 江青河循指望去,只见那楼阁装饰精美,门前却冷冷清清。 与周围的繁华格格不入,不由面露疑惑。 “嘿嘿,这地方啊,得到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呢!” 龚杰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笑意: “里头的姑娘,啧啧,那脸蛋叫一个嫩,掐了都能滴出水来!” “哈哈哈哈...” 旁边的镖师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阿杰啊!你小子真掐过那些娘们吗?” 龚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地儿,好是好,可真太贵了,据说进去随便喝个茶,都要至少一两银子,找女人更是贵得吓人,黑到没边儿了!” 队里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笑道: “阿杰,真想开荤,回头哥带你去咱县里,价钱公道,姑娘也水灵!” “去去去!” 龚杰笑骂: “我还没娶媳妇呢,让我爹知道,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都安静些!” 走在最前的龚永兴回头低喝一声: “前面就到霓裳阁了,打起精神来!” 众人闻言,立刻收起嬉笑的表情,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江青河顺着众人视线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霓裳阁的大门足有数丈宽,完全可以让十多人并行而入。 门框是用整块青玉雕琢成的,上面镶嵌金丝花纹。 门口两尊高大的石狮子更是令人震撼,通体呈现出罕见的青色,更增添几分威势。 龚杰感叹道: “青河,单就那两尊狮子,便价值数千两银子,听说每尊都有数万斤重了!” 四大家族之一的萧家,富得流油,绝非虚话。 其名下经营的霓裳阁,就有如此气派,可见一斑了。 “停下,你们干什么来的?” 大门口几名看守的大汉,其中一个向江青河等人喝道。 龚永兴连忙上前,抱拳行礼: “我们是临安县永兴镖局的,来给萧梦容小姐送货。” “萧小姐?” 那守卫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龚永兴几眼: “你们等着,我去通报一下。” 江青河等一群三十余人,就在门口静静等待。 片刻后,两个黑衣汉子快步走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门外众人。 看到龚永兴后,其中一人微微点头,显然多少有些印象,便朗声道: “永兴镖局的,进来吧!” 说完,转身往里走去。 江青河一群人跟了过去。 到了门内,龚杰瞪眼直呼: “天!” 展现在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镖师们都瞪大了眼睛。 霓裳阁内部的空间之大,近乎快有一个足球场大小。 地面铺着白玉石,四周墙壁上挂着珍贵字画。 最令人惊叹的,是整个大厅被布置成了一座室内花园,各种珍稀植物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 中央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池塘,泉水从假山顶端流下,形成一道小型瀑布,池中游动着各色锦鲤。 “你们小心些,这儿的花草弄坏了,可赔不起!” 带路的黑衣男子提醒道: “随便一株可能就值你们几年的工钱。” 龚永兴点头应道,面带着微笑。 他并非初次进入霓裳阁,虽也被眼前奢华震撼,但至少还能保持镇定。 可其他镖师们就明显拘谨了很多,走路都踮着脚尖,就怕碰坏了什么贵重物品。 往常他们虽然也来过藏锋城,但运的货物并没有此次这么珍贵,交货地点也远不如霓裳阁这般奢华。 “就是这儿了!” 黑衣男子领着众人穿过大厅,来到一条幽静的小径前: “这种小生意,与管家说便成了,可别惊扰了小姐的休息。” 沿着这条小路,众人来到两座巨大府邸之间的巷子,拐进其中一座府邸的后院。 这里明显是下人活动的区域,虽然也比普通人家豪华许多,但至少没有那么夸张。 “干嘛呢这是?” 一个枯槁瘦高,神情猥琐的男子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使唤着仆人们干活。 黑衣男子快步上前,一脸讨好之色: “棍哥儿!我来找秦管家,这些是下面临安县永兴镖局的人,来给府上送批货物。” “哦?我哥他这会儿正忙着呢!哪有空理会这等小事?” 刘棍眉间微挑,瞥了眼江青河等人: “送的是什么?拆来瞧瞧!” 身后侍立的几名仆役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一拥而上。 不容龚永兴多言,便迅速将镖车上的货物一一卸下,悉数摊开在了院中的空地上。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堆叠在一起,显得颇为壮观。 刘棍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抽出腰间长剑,用剑尖连挑数下。 一片耀眼的火红色迸现出来,在日光下流淌着华美光泽。 “原来是火狐皮啊!” 刘棍撇了撇嘴: “我当是什么稀世珍宝呢,兴师动众的,还给裹这么严实。” 他嘀咕了一番,随即扭头对着四周正在忙碌或观望的仆役们扬声喊道: “都别愣着了!手头上的活儿先放放,过来好好验验货!每一块皮子都给我仔细翻看翻看。” 第48章 小人作梗 众仆从围了过来,一个个拿起火狐皮仔细观察起来。 半晌后,相继查验完毕,纷纷转向刘棍,恭敬地回道: “大人,没有问题。” “大人,货色挺好,没见着坏了的。” 刘棍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龚永兴: “尾款多少?” 龚永兴心中稍定,上前一步,脸上维持着客气的微笑: “大人,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这是当初定好的数目,字据上也写得清楚。” “什么!怎么这么多?” 刘棍脸色微沉,声音也拔高几分: “就运了些火狐皮,贪我霓裳阁这么多钱吗?” 龚永兴闻言,面色微变,但仍耐心解释道: “大人,临安县距藏锋城路途遥远,我们这三十多号弟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来回一趟便要八九日功夫,人吃马嚼,所费不少。弟兄们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这个价钱,是当初萧小姐亲自派人到县里定下的,白纸黑字,绝非信口开河。” “是吗?” 刘棍眯起眼睛: “字据呢?拿来我瞧瞧!” 龚永兴从怀中掏出字据,递了过去。 刘棍抬起字据,对着西斜的日光装模作样地仔细瞅了瞅。 “小姐的字迹是这样吗?怕不是仿制的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 饶是龚永兴的沉稳性子,此刻内心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不可能?” 刘棍冷笑。 “这位大人!” 江青河的声音陡然响起,异常响亮。 刘棍脸色一变,喝道: “小子,吵吵什么!打扰到小姐休息,你们一个个的都准备吃鞭子吧!” 江青河不为所动,不卑不亢,继续故意放大声音: “大人,字据是真是假,其实辨别起来不难。只需取一份萧小姐平日签批过的文书来对照笔迹,自然一目了然。即便是临摹,细微之处也必有差异...” 话未说完,就被刘棍粗暴打断: “闭嘴!这是你说看就能看的吗!” 江青河心底冷笑,这个小领头的分明就是想不认账,目的无非是克扣货款,还倒打自己等人一耙。 气氛僵持不下,龚永兴面色铁青,手下的镖师们也个个握紧了拳头,眼中冒火。 正胶着之际—— “怎么回事?” 一道清丽婉转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行人正从内院的月亮门缓步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淡黄色轻纱长裙的年轻女子,云鬓轻挽,肌肤胜雪。 一双明眸清澈灵动,宛如秋水,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高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临凡。 “好美的女子!” 江青河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这女子的容貌气质,远比他前世在荧幕上所见的那些明星更加出众,带着一种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特有的韵味。 一旁的龚杰和其他年轻镖师,在女子出现的刹那,呼吸都停滞了。 目光发直,完全陷入呆滞状态。 过了好几息,才猛地回过神来,脸颊都有些烫,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黄衣女子身侧,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唐衣,面色白净,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显然是位管家模样的人物。 其余几人,则皆是护卫与丫鬟的装扮。 “小姐!秦管家!”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刘棍,立即惊惶躬身。 在这等场合,即便管事刘弓是他的亲哥,他也必须恭敬地使用正式称呼。 萧梦容目光淡然地扫过现场,在摊开一地的火狐皮上停留片刻,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这般杂乱。 她并未多看龚永兴等人一眼,只是对身旁的黑衣管家淡淡吩咐道: “刘弓,既是送来了,验过无误,便按规矩付清尾款,让他们早些离去吧。” “是,小姐,属下即刻处理。” 管家刘弓应道,态度极为恭谨。 萧梦容微微颔首,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转身,在众人簇拥下走去,只留一缕淡淡幽香。 待小姐身影消失,管家刘弓这才直起身,走到刘棍面前,脸色沉了下来,将声音压低,斥道: “混账东西!眼皮子就这么浅?什么银子都敢伸手?这些人走镖卖命,赚的是血汗钱!真闹起来,惊扰了小姐,传出去损了霓裳阁和萧家的名声,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哥。” 刘棍低头连声应承,眼中却带有恨意与不甘。 刘弓冷冷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快步朝着小姐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挨了顿训斥,刘棍憋一肚子火气: “哼!算你们走运!” 他冷冷地瞥向众镖师,尤其是刚才出声的江青河。 “老子今天懒得再跟你们计较!” 随即,刘棍不耐烦地挥挥手,对着一个仆役吩咐道: “小六,去账上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他们,赶紧拿了钱滚蛋!” 一千两? 江青河听得眉头紧锁。 明明尾款是一千二百两,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这刘棍轻飘飘一句话,直接抹去二百两。 这趟镖,三十多号人马,来回要奔波近十日,风餐露宿,承担风险。 最后非但没赚到应有的辛苦钱,反而要倒贴进去二百两?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大人...” 龚永兴脸色极为难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再做争取。 “怎么?” 刘棍眼中寒光闪过,猛地踏前一步,凶戾的气势压向龚永兴,声音沉得可怕: “给你一千两,是老子看在小姐发话的份儿上赏你们的!再啰嗦半句,老子废了你们,一个子儿都别想拿!滚!” 这时,叫小六的仆役已经取来了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递向龚永兴。 龚永兴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声音低沉: “走!” 永兴镖局里的弟兄们虽然个个血性,但也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事情。 这藏锋城,在萧家的霓裳阁,他们这些人根本无力对抗。 甚至于说,单那刘棍一个人,就无人可敌。 冲动起来,直接人财两空,命都要没了。 二百两银子,虽然肉痛,但以后总还能挣回来。 若真因为这个搭进去,就太不值了。 形势比人强。 众人胸中堵着一口恶气,脸色铁青,却不得不低下头,拉着空了的镖车,离开霓裳阁。 第49章 阴魂不散 直到走出阁外,一众镖师才忍不住直骂娘。 “那个叫刘棍的,什么玩意儿!” “仗着是萧家的狗,就敢这般欺辱人!” 龚杰也是气得脸色有些发青: “要不是青河声音大,惹得萧小姐过来,银子怕是都不准备付了!” 江青河拍了拍龚杰的肩膀,宽慰道: “我当时也是为大家着急,眼看他要赖账,只想着无论如何得把事闹出点动静来。” 他心里明白,对于这些高门大户,银子反倒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脸面。 倘若传出去,藏锋四大家之一的某人,为了点儿银子,和一群来自县里的镖师们争执起来,甚至意图强占。 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足够让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耻笑很久。 当时大喊,但凡能引来任何一个管点事,还要点脸面的人,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个年长的镖师叹道: “银钱虽少了点儿,但不管怎么样,这次总算有惊无险,多亏了青河那几嗓子!” 藏锋城的外城北区,靠近巍峨的北城门,有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 街道旁,一栋三层高的木石结构楼宇颇为醒目,造型雅致。 正门上悬挂着横匾,上书三个大字——醉风楼,做着酒楼兼营客栈的生意。 在醉风楼数十丈外的一条窄巷口,龚永兴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看天色,阳光尚未西沉,天光依旧亮堂,便转身对一众镖师吩咐道: “我有些事情要办,诸位兄弟可以自行在附近逛逛。但切记,莫要走得太远,最好都搭个伴儿,互相有照应。” 顿了顿,将声调提高: “今晚咱就在这醉风楼集合!弟兄们这趟出来辛苦了,必须喝他个痛痛快快的再回去!” 众镖师闻言,方才的郁闷之气顿时被冲散了不少,纷纷叫好,脸上也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藏锋城规模宏大,若单靠众人脚力,从北头走到南头,怕是得要个一天一夜。 好在霓裳阁,醉风楼以及要去的回春阁分阁,都位于外城北区,彼此相距并不远,倒也方便。 就在龚永兴与众人说话时,街道上距离不远处,两道目光悄然望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干瘦的汉子道: “看到没!就是那三十多个镖师。” 另一个人长着对三角眼,他瞧着众人一身风尘仆仆的行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大哥,就这些从县里来的穷哈哈?你说他们身上揣着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三角眼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骗你作甚。” 干瘦汉子笃定道: “我们棍哥刚给他们结的尾款,整整一千两银票!我亲眼瞧见小六拿去给他们的!” “一千两...” 三角眼明显迟疑起来,眼神闪烁,在心中急速权衡利弊。 一千两银子,对他以及他身后的势力而言,绝非小数目,足以让人心动。 但问题是,要对付的是三十来个一看就不好惹,常走江湖的血性汉子。 若是拼杀起来,就算最终得手,自己也难免伤亡惨重。 搞个杀敌一千,自损九百。 那到手的好处恐怕还不够抚恤和治伤的,这笔买卖的风险可就太大了。 干瘦汉子看穿三角眼的顾虑,嗤笑一声,煽风点火: “嘿,怎地,这就怕了?” “你想想,除了棍哥给的那一千两,他们走这一趟镖,自个儿身上能没点盘缠?没点值钱的家伙事儿?” 他语气变得阴狠: “再说了,你们在暗他们在明,找准机会攻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就完了!” 三角眼被此话一激,眼中凶光闪烁,犹豫片刻后终于狠下心来,咬牙道: “成!这票干了,我回去就禀报四当家的!到时候杀了他们,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 他顿了顿,又疑惑问道: “不过我就纳闷了,你们棍哥不给银子就完了,为何还要整这一出呢?” 干瘦汉子阴森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棍哥本来的打算是一个子儿都不掏,硬把那批火狐皮吞下!谁曾想那几个乡巴佬居然闹出了动静,惊动了萧家小姐!棍哥当着小姐和管家的面,没办法才不得已掏了钱。” “但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萧小姐和他亲哥秦管家,他自然不敢招惹,难道还捏不死这几个县民?银子,他就算一时给了,也绝不可能真让他们带出藏锋城!” 三角眼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 “原来如此,还是棍哥技高一筹,我辈楷模!” “哼哼!” 干瘦汉子得意地哼了两声,随即又露出一脸不甘和猥琐的表情: “只可惜啊,要不是后来小姐突然出现,咱多少都能分些好处,起码去一趟红袖招是够够的了!” 三角眼立刻胸脯一拍,保证道: “大哥放心!只要这回得手,兄弟我做主,必定孝敬你去红袖招潇洒两回!” 干瘦汉子听后,露出会心的笑容,又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三角眼则又阴冷地瞥了永兴镖局众人一眼,也悄然退去。 ...... 龚永兴吩咐完毕,众人一哄而散。 他此时转向江青河笑道: “青河,这一路辛苦了,阿杰先前跟我提过你此行的目的。走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去郑家的回春阁外城分部。” ...... 回春阁外城分阁。 江青河,龚永兴,还有跟着凑热闹的龚杰,一并走了进去。 阁楼内部空间极为宽敞,一排排打磨光亮的红木柜台整齐排列,柜台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药材、丹丸,琳琅满目。 光是在一楼接待顾客、照料生意的伙计,粗略一看就有数十人之多,各自忙碌着。 二楼以上,有护卫值守,显然不是寻常顾客可以随意上去的地方。 在经过霓裳阁的震撼之后,江青河耐受度已然拔高了不少。 此刻虽然仍觉惊叹,但面上已能保持镇定。 他仔细观察,发现除了普通伙计,店内还有不少身着统一服饰、眼神锐利、气息沉稳的武师在来回巡逻。 这些人步伐沉稳有力,周身隐隐有气血波动散发出来。 “这些巡逻的护卫,看样子至少都是锻骨境的武者。” 第50章 求丹 江青河心中暗凛: “随便挑出一个,我若正面与之抗衡,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 四大家族麾下的一个分阁,护卫便有如此实力。 那些家主,乃至掌控整座藏锋城的城主,不知会可怕到何种地步。 此时,龚永兴已带着江青河和龚杰来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柜台前。 柜台后是一位年轻的伙计,正低头拨打着算盘。 龚永兴拱手,语气颇为客气: “这位小哥,叨扰了。敢问郑伯锐郑阁主今日可在阁中?故人龚云天之子,特来求见。” “见阁主?你们确定?” 伙计上下打量着三人,目光中透着些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应该没人敢在回春分阁胡乱冒充阁主的故人。 毕竟上次那个试图编造理由求见阁主的家伙,最后可是被护卫毫不客气地打断腿丢了出去,下场凄惨。 见三人神色认真,不像作伪,伙计点了点头: “几位请随我来吧。” 这处分阁的规矩没那么繁琐,无需层层通传。 伙计放下手中的活儿,引着三人走向大厅拐角处的楼梯。 向守在楼梯口的护卫点头示意后,便领着三人踏上楼梯,径直前往三楼。 江青河三人紧随其后。 与一楼开阔的大厅不同,三楼的空间并未显得更大,反而因为布局而显得更紧凑些。 这一层没有对外开放的柜台,四周墙壁几乎都被高大的百子柜占据,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称。 大大小小的玉瓶、瓷罐陈列在架子上,数不胜数。 里面显然装着各种精心炼制的丹丸或处理好的药材。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药香,令三人吸一口便觉心旷神怡,甚至体内的气血流动都微微加速。 伙计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木门说道: “阁主就在那边南头的房间里,几位过去轻轻叩门即可。” “有劳小哥。” 道谢后,三人走到门前,轻轻叩响。 “郑老,故人之子求见。” “进。” 门内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异常简洁,惜字如金。 三人推开门,小心地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景象,与外面堆满药材丹丸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整洁宽敞,几乎称得上空旷。 四壁皆是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大量线装古籍和卷轴。 房间中央,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发须皆白、身形略有些驼背的老者。 正侧身站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桌面。 桌上并非摆放着文书或药材,而是一块打磨光滑的方形木棋盘。 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两色的琉璃棋子。 老者眉头紧锁,手指夹着一枚黑子,举棋不定,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这东西,是围棋?” 江青河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颇感意外。 没想到这位掌管偌大一个回春阁分阁,看似应沉醉丹道的郑老,还有这等文人雅士的闲情逸致。 此时,郑伯锐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扫过龚永兴、江青河和龚杰三人陌生的面孔,眉头微蹙: “哪家的孩子?” 龚永兴态度恭谨: “郑老,晚辈龚永兴,家父正是龚云天。多年前家父尚在时,曾有幸为您押送过几次药材。” “龚云天。” 郑伯锐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片刻后似乎想了起来,微微颔首: “哦,是那个小家伙啊。” 小家伙?江青河在一旁听得心中暗震。 龚杰的爷爷,在这位口中,竟然只是个小家伙? 那他得多大?八旬开外么? 仔细看去,郑老虽一头白发,可脸上丝毫不见皱纹。 眼中神光内蕴,一点不见任何龙钟老态。 看来精通炼丹之人,果然都有些非同寻常的驻颜之法。 “你们今日来寻老夫,所谓何事?” 郑伯锐直接问道,并未请他们坐下,显然希望长话短说。 龚永兴连忙对江青河使了个眼色。 江青河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白瓷小瓶。 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同时开口道: “晚辈江青河,冒昧打扰郑老。恳请郑老念在与龚老爷子昔日的交情上,出手为晚辈炼制一枚固元丹。所需主药朱果在此,其余欠缺的辅材...” 郑伯锐的目光落在瓷瓶上,并未伸手去接。 他只是微微颔首,打断江青河的话: “朱果放下吧,三日后来取丹。此事之后,故人之情便算了清了,去吧。” 声音带着一丝淡漠,仿佛只是在处理一桩微不足道的交易。 三日后? 江青河心中一沉。 明日清晨,镖队的其他人休整完毕,就必须启程返回临安县了。 若是等到三日后取丹,他根本来不及随行返回。 “郑老,可否...” 江青河忍不住还想再争取一下。 “嗯?” 郑伯锐侧首看来,目光凝如实质,屋内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江青河心下无奈,但也明白。 对方肯答应炼制,并且默认承担了其他所有辅材的费用。 已经是看在龚老爷子天大的面子上了,可谓仁至义尽。 自己再强求,便是得寸进尺,不知进退了。 他暗叹一口气,正准备拱手告退,目光却不经意间再次扫过了那张棋盘。 方才进门时,只是惊鸿一瞥,并未细看。 此刻凝神望去,只见棋盘上黑白子纠缠厮杀,局势异常复杂激烈。 看着似曾相识的棋形走势,江青河脑中电光石火,念头闪过。 这中盘绞杀的格局,与他前世在围棋培训班见过的一位老师,所摆过的一道‘镇神头’竟如此相似? 当时,那位老师还详细讲解过其中精妙解法。 福至心灵间,江青河脱口而出: “郑老,晚辈唐突,不知可否有幸,与您手谈一局?” “你?” 郑伯锐闻言,白眉一掀,审视地看向江青河,脸上泛起一丝不悦。 一个毛头小子,丹道之事尚未理清,竟又突然提出要下棋? 简直是胡闹! 一旁的龚永兴和龚杰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愕,完全搞不懂江青河突然的举动是何用意。 龚杰急得悄悄拉扯江青河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节外生枝。 第51章 破解 江青河对龚杰的劝阻,恍若未觉。 他上前一步,来到棋盘旁,伸手指向棋枰一角。 那里,黑白棋子正死死纠缠,杀气四溢。 “郑老请看此处,白棋在此处布下‘飞镇’,看似封死黑棋所有出路,黑棋大龙似乎已陷绝境,唯有弃子求活一途。然而...” 江青河微微一顿,看向那枚似乎无关紧要,落在边角处的黑子。 “若黑棋不循常理,不在此处与白棋纠缠,反而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此角一子为引,毅然于‘三·三’位点入呢?” “胡言乱语!” 郑伯锐下意识斥道,白眉紧蹙: “那里明明是白棋的铁壁!此时点入,无异于自投罗网,徒损一子...” 他话音未落,目光却随着江青河所指的那步‘瞎棋’在脑海中飞速推演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郑伯锐原本不屑和烦躁的神情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继而瞳孔微微收缩,呼吸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推演至第七手,郑伯锐猛地吸一口气,眼中爆出精光! 那步看似荒谬的‘点入’,竟真如一把隐藏在绝壁下的钥匙,瞬间撬动整个局势。 它不仅巧妙地利用白棋棋形的微弱瑕疵,制造了一个宝贵的‘劫争’。 更以此为支点,硬生生地为深陷重围的黑棋大龙趟出一条求生之路。 房间内一片寂静。 “你这解法从何而来?可有师承?” 郑伯锐绝不信一个普通县城少年,能够勘破他苦思良久都未能解开的棋局。 江青河心中一凛,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面色不变,恭敬拱手,回答半真半假: “郑老,晚辈并无师承,只是幼时偶遇一游方老者,曾见他以大地为棋盘,以石粒为棋子,自弈此局,当时心下好奇,是以默默记下。” “方才见郑老棋局与记忆中那残局惊人相似,福至心灵,才贸然开口。” “晚辈班门弄斧,让郑老见笑了。” 郑伯锐低头,怔怔看向棋盘那步妙手。 良久,才缓缓抬起头: “好,很好!”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江青河身上,已带上一丝对弈手间的尊重: “你可是急需此丹?” 江青河心中一动,知道转机已现,立刻恭敬回道: “是,郑老,镖队明日一早便需返回临安县。” 郑伯锐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做出决定: “你解开此局,与老夫也算有几分棋缘,且在此等候一个时辰。” 他叫来屋外侍立的伙计,吩咐道: “去,开我乙字丹房,备药:辅以三十年茯苓、赤血参须、凝露草......按固元丹古方制备,老夫亲自开炉。” 伙计闻言,脸上流露震惊之色,但他不敢多问,立刻躬身应道: “是,阁主!” 随即快步退下去准备。 郑伯锐这才又看向江青河,眼中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小子,一个时辰。你若无事,可在旁看看老夫这局棋后续的变化。” 江青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深深一揖: “多谢郑老!晚辈荣幸之至!” 龚永兴和龚杰在一旁,心情大起大落,被江青河这一套操作,雷得外焦里嫩。 此刻是又惊又喜,彻底松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江青河自己也未想到。 郑老一个炼丹师,竟有这种雅好。 而他前世,还真就曾精于此道。 破局的关键,在这一盘棋上! 一个时辰后,先前那名引路的伙计出现。 他拱手一礼,神态比之前恭谨了几分: “丹已炼成,请取丹人到二楼丹房。” 丹房乃重地,寻常人不得擅入。 龚永兴与龚杰二人相视一眼,退至一楼大堂等候。 伙计侧身引手,对江青河道: “少侠,请随我来。” 江青河心神一振,快步跟上。 二楼格局与一楼三楼大不相同,廊道幽深,两侧丹房皆以天干为号,门扉紧闭。 伙计停在一扇镌有乙字的门前,低声通报: “郑老,人到了。” “进。” 推门而入,江青河只觉一股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夹杂丹药的清香与炉火的余烬之气。 丹房颇广,四壁皆是药柜, 中央设一三尺高的紫铜丹炉,炉身雕有云雷纹路。 此刻炉火已熄,炉腹仍隐隐透出暗红,热力未绝。 炉周散置药杵、玉臼、铜秤、药筛等物,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郑伯锐正盘膝坐于炉旁一个蒲团上,双目微阖,似在调息养神。 他抬眼看到江青河进来,右手一伸,掌心已托着两个小巧的青花瓷瓶。 “小子,拿去吧。” 江青河压下心中激动,上前两步,躬身双手接过: “多谢郑老。” 随后他看到其中一瓶翠色欲滴,另一瓶炽烈如火,两丹形色迥异,显然非同一种类。 江青河面露疑惑,恭敬请教道: “郑老,这两颗丹药?” 郑伯锐今日似乎心情颇佳,罕见地解释道: “你所提供的朱果品质上佳,老夫添了几味辅材,一炉双炼,开出两枚丹药,红色为破障,绿色为固元。” “郑老,那这破障丹有何效用?” “我观你易筋有成,此破障丹可助你涤荡周身大筋,冲破关隘,一举将此境修到极致,打破壁垒,超越常限。” 江青河闻言,不禁大喜。 郑伯锐略一沉吟,又道: “你便在此服下吧,老夫以银针之术助你化开药力,可省你数月苦修。” 机会!天大的机会! 江青河毫不犹豫,当即拔开赤红丹丸的瓶塞,仰头便将破障丹吞服入腹。 他选择了信任郑老,若对方真有恶意,以其深不可测的修为,先前流露出的威势,怕是一个小拇指便足以将三人轻易镇压。 何须兜来转去,如此大费周章。 丹丸入口即化,炽热洪流坠入体内,旋即炸开! “......” 这破障丹药力凶猛霸烈,远超乎江青河的想象。 较之先前服用的熊筋丸,强横何止数十倍? 如同江河,又似火山,疯狂冲撞奔涌,扩张,撕裂。 他此时全身上下,像是被烈火燃烧。 神智都模糊起来,只觉躯体快要承受不住这庞沛的药力,即将爆开。 江青河潜意识里死死咬紧牙关,齿缝间已渗出血丝,身体剧烈颤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52章 蛟筋之境 郑伯锐冷眼旁观,神色波澜不惊。 他方才并没有告诉江青河,这破障宝丹,药性是何等的霸烈。 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易筋武师所能承受的。 若无他的银针导引护持,今日江青河十有八九会周身大筋尽碎,爆体而亡。 当然,一切全然都在掌控之中。 破障丹对郑伯锐来说,不算珍贵。 让江青河当场服下,也是他开了一炉双丹后,临时兴起的一个小小试验而已。 一是验证一番自己新近琢磨的药力导引之法,二是顺便看看此子心性韧性如何。 成了,送他一场造化。 败了,也有的是手段保住其性命,散去药力,保他无恙便是。 郑伯锐观察数息,见江青河虽承受非人痛苦,却始终守着灵台一丝清明。 没有失态嚎叫,也未崩溃求饶。 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之色。 “心志坚毅,韧劲十足,是块材料。” 他微微颔首,右手随意一抬。 嗤嗤嗤—— 不远处药柜一格中,数十枚长短不一的银针自行飞出。 化作道道寒芒,如受无形之力牵引,精准无比地刺入江青河周身各大要穴! 银针入体的刹那,清凉之意瞬间蔓延开来。 狂暴的药力像被套上缰绳的野马,开始被引导着,有序涌入四肢百骸,渗入周身大筋。 “紧守心神,运转功法!” 郑伯锐低喝。 江青河立刻动了起来,一经运转,效果立竿见影。 在银针的引导和药力疯狂灌注下,他周身大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惊人蜕变。 原先修炼时,筋络抖动不过如弓弦鸣响。 此刻却发出沉闷雷音,回荡在丹房之内。 而这远非终点,他的大筋仍在不断被强化、凝实、拓展。 筋络色泽转向深黯,质地愈发坚韧,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药力逐渐平复。 筋络雷音之中,隐隐夹杂了一丝低沉却更具威势的异响,似荒古蛟龙低吟。 “不错,蛟筋初成,以此基础将来锤炼龙骨,可稳如磐石。” 郑伯锐抚须点头,对自己的试验成果颇为满意: “可惜,根骨虽可塑,终究习武晚了些,若早个五六年,前途不可限量。” 此时,那些银针自行从江青河体内退出,悬浮于空。 针尖所沾血污汗渍,瞬间被无形气劲震落,变得银光灿然。 随后井然有序地飞回药柜原处,无声无息。 这一手神乎其神的御物手段,看得江青河目眩神迷,内心震动。 “小子,感觉如何?” 郑伯锐的声音将他惊醒。 江青河连忙屏气凝神,这一感受下,内心滔天巨浪掀起。 他只觉周身充满无穷力量,轻轻一动就能爆发出巨大威力。 周身大筋的强韧程度,远超师父曾描述的易筋圆满标准。 随后,紧紧握了握拳。 体内力量暴涨一大截,巨力奔腾,赫然达到七千斤! 心念微动,江青河视线扫过武学面板: 【境界:易筋(圆满)】 【功法:虎形易筋术(圆满)】 【武技:震山掌(大成-1/100),提纵术(大成-1/100),撼风刀法(小成-0/10)】 【潜能点:0(每日可得0-2点)】 一颗破障丹,直接将他从易筋大成,拉至易筋圆满,同时极大拔高了大筋的强度上限。 “郑老之恩,小子定当铭记在心!” 江青河感激不已,深深鞠了下去。 郑伯锐不耐烦地摆摆手: “虚礼就免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若是有心了,下次再来城里,到此地与老夫对弈一局便是。” “去吧!” 言罢,郑伯锐已阖上双目,一副送客模样。 高人脾性大多如此,江青河不敢再扰,轻手轻脚退出丹房,带上房门。 楼下大堂,龚永兴与龚杰早已等候多时,面上带着关切之色。 见他下楼,龚永兴率先问道: “青河,丹药可顺利到手了?” “丹药已成,龚叔,这次真是多亏您了!” 江青河语气诚恳,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若不是龚永兴带着,他在这偌大的藏锋城,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飞来撞去。 连找到个能炼制固元丹的地方,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更别提炼制,与其余珍贵辅材的费用。 “哪儿的话!郑老的人情那也只是口头上的,可大可小。” 龚永兴笑着道: “但这次交货,要不是你招来了那霓裳阁萧小姐,银钱恐怕真要打水漂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龚杰也凑上来,神色惊异: “青河,你行啊!本以为你只是个武夫,没想到你的棋艺也如此了得!” 说着,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拍了拍胸口: “当时郑老眼睛瞪过来的时候,屋内简直杀气弥漫,可给我吓坏了,差点以为咱们今天连那个门都走不出去了!” “看你那点出息!” 龚永兴瞪了儿子一眼,语气并无责怪。 江青河笑了笑,随口问道: “龚叔,您可知郑老今年高寿?” 龚永兴思索片刻,道: “我只知他比我父亲还要年长三十余岁,家父若在世,今年应是七十有三了。” 百岁? 江青河心中暗惊,旋即释然。 怪不得丹道、棋道、银针御物之道样样皆通,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果真是个老妖怪! 几人走出回春阁时,外间天地已换了颜色。 夕阳西坠,余晖将藏锋城染成一片暖金色。 暮色渐合,长街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宣告夜晚的来临。 龚永兴看了看天色,笑道: “折腾了一整天,走!吃肉喝酒去!” 醉风楼虽然只是藏锋城内三流酒楼,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一层东侧的包厢内,三张大圆桌排开,永兴镖局三十多条汉子坐得满满当当。 桌上早已摆好了各色菜肴: 麻辣猪手油光锃亮,清蒸鲈鱼鲜香扑鼻,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更有各色时蔬小炒,琳琅满目。 “青河!” 龚杰举着酒杯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豪爽道: “论脑力、武力,咱对你都是心服口服!但这酒力嘛...” 他嘿嘿一笑,声调陡然拔高: “可不能认输!来,干了这一杯!” 第53章 埋伏 顿时满堂呼应,觥筹交错。 酒杯碰撞的脆响,汉子们粗豪的笑语交织在一起,屋内气氛浓烈。 江青河已是微醺,晕乎乎地捧着一只麻辣猪手大快朵颐。 这猪手果然如师兄所说,名不虚传。 应当是取材自高阶妖兽,炖得极烂,麻辣鲜香,配上醉风楼特制的酱料,令人食指大动。 他就着一碗颗粒分明、香气扑鼻的白米饭,吃得额角见汗,好不畅快。 浓郁的辣香味儿和米香,在整个口腔内弥散。 这醉风楼的厨艺已是如此了得,不知藏锋城中那些二流、一流的酒楼,乃至顶尖食府,又会是何等的美味佳肴? 江青河心中暗自向往。 酒过数巡,龚永兴举杯起身,环视一众弟兄,朗声道: “兄弟们,过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一杯,祝我永兴镖局日后常兴不衰,各位兄弟前程似锦!” “干!” 三十多条汉子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直至夜深,众人才醉醺醺地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巳时已过,众人才彻底醒了酒。 一夜酣眠后,酒意尽去,个个神清气爽。 拾掇完毕,到一楼结账时,才发现昨日吃住费用竟高达一百两银子! 这还只是点了寻常菜肴,住着普通房间的花销。 不过毕竟是三十多个好汉,平均下来每人不过三两银子,在藏锋城这等地方,算是实惠了。 镖局众人在酒楼外的巷子里集合完毕,龚永兴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高声喊道: “兄弟们,打起精神,咱们返程了!” 昨日众人已在城中逛得尽兴,夜里又酒足饭饱,此刻返程,自是心情畅快。 三十余人分成数队,有说有笑地朝北城门行去。 初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烈,洒在人身上格外舒适。 队伍中,一个精瘦汉子对身旁同伴挤眉弄眼道: “吴狼,昨夜喝完酒溜哪儿去了?” 被称作吴狼的,正是那夜比武助兴时与江青河切磋的中年汉子。 他生得面貌凶悍,此刻却咧着嘴,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瘦猴,你他娘的就是明知故问!当然是去红袖招见识世面了!啧啧,那儿的姑娘,真是随便拎出一个,都比咱们县里的水灵不少!” 说罢又摇头叹道: “只不过那价钱也是真他娘的死贵!偶尔去开开眼还行,天天去,老子这钱袋可顶不住!” 吴狼是镖局里有名的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向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脾性。 众人皆知他底细,闻言顿时爆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大笑,冲散了行路的枯燥。 日近晌午,队伍择了一处河畔柳荫歇脚。 负责伙食的镖师解开鼓鼓囊囊的布袋,大声吆喝着分发干粮: “来来来,一人两张油饼,两块酱肉干!管够!” 众人围坐,就着清洌的河水,大口嚼着颇为粗粝的干粮,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谈笑风生。 这些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的汉子,既能享受得了珍馐美馔,也咽得下粗茶淡饭,个个皆是豁达真性情。 歇息约莫一刻钟,龚永兴起身,拍了拍手,神色变得肃然: “都精神点!等过了前面那片村落和庄稼地,可就到了荒僻地界了。大家伙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警醒着点!” 龚杰凑到江青河身边,低声道: “青河,返程可不比来时安稳,我先前走镖遇到的几次匪徒,都是在回去路上撞见的。” 江青河心中微微一凛,旋即了然: 去时镖车满载货物,即便劫了,也难以迅速脱手变现。 而回程时,霓裳阁支付的巨额镖银,才是真正引人觊觎的肥肉。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目光扫过道路两侧的密林山丘,多了几分谨慎。 ...... 与此同时,永兴镖局众人来藏锋城时,曾住过的那个废弃牧羊场边上,几间相连的低矮土房不远处。 路旁一处密林,林下的土地略微有些起伏,形成了一个小丘。 丘上杂草丛生,正是藏身的绝佳地点,一群山匪正匿于此处。 “四当家的,他们应当快到了!” 说话的,是日前在醉风楼附近盯梢镖局众人的三角眼。 三角眼身旁,是个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的壮汉,正是山匪四当家。 他提着厚背大砍刀,沉声道: “三角,你急匆匆让我带人来此埋伏,若是消息有误,我第一个拿你是问!如今开春,城里正在剿匪,我可是瞒着老大带弟兄们出来的。” 三角眼连忙赔笑: “四当家放心,绝对错不了!我那兄弟在霓裳阁里做事,消息灵通得很。没有把握,我哪敢请您出马?” 壮汉冷笑一声: “最好如此!你去前面盯着,看到人影立刻回报。” “得嘞!” 三角眼应声,猫着腰向牧羊场方向潜去。 “四当家的,对方什么实力,咱们这些人手够吗?” 身旁另一个山匪低声问道。 “照三角说的,他们只有三十来人,领头的初入锻骨,我来对付。剩下五十多个弟兄,趁夜偷袭,足够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四当家眼中闪过厉色。 两个时辰过去,就在四当家等得不耐烦,狠狠吐了口吐沫,开始骂骂咧咧时。 三角眼弓着身子窜回来,一脸激动: “四当家的,来了!隔老远就看见领头那个骑马的!” 四当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 “弟兄们,再坚持个把时辰!那帮镖师走了一整天,想必体力已经耗费七七八八,等他们睡熟了,咱们就...”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围山匪纷纷露出狰狞笑容。 ...... 夜幕降临,永兴镖局众人如期来到废弃牧羊场歇脚。 返程不比来时,没了比武助兴的环节。 大家都只想着早点歇息,养足精神,第二日好早起赶路,尽快回家。 没多大会儿,低矮土房内,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 在篝火旁守夜的,除了江青河与龚杰,还有两个经验老道的镖师。 听了会儿两个老手吹嘘走南闯北的事迹,江青河忽觉一阵尿意。 于是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方向正是不远处路旁的小土丘边。 第54章 遇袭 “呼...” 积攒了许久的存货,酣畅淋漓地一泻而出。 江青河长长舒了口气,只觉浑身通泰。 正当他整理好衣物,准备转身返回篝火旁时,耳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一道极其细微的声响,突兀地钻进他的耳朵。 像是身体压过枯草断叶时,刻意压抑却未能完全消除的摩擦声。 这声音昙花一现,随后归于寂静,显然不正常。 与林间野鼠、夜狸等小兽穿梭时发出的持续不断窸窣声截然不同。 “这声响,有人!” 数道念头电光石火般在江青河脑中闪过,他周身肌肉瞬间绷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甚至极其自然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不疾不徐地踱回篝火旁。 一回到火光笼罩的范围,他立刻俯身,声音压低: “东北方向,那片土丘后面,有动静,不像野兽,恐怕是人!” 围坐在火堆旁的两个老手,闻言脸色骤然剧变。 他们走镖多年,知晓荒郊野外深夜伏击意味着什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人交换眼神,没有丝毫犹豫,如豹子般窜起,冲向土房内。 “骡子来了!抄家伙!骡子来了!!” 厉吼声如平地惊雷,骤然划破长夜,传遍整片废弃牧羊场。 “轰!” 土房内,几乎在吼声落下的同一时间,房门被猛地撞开。 方才还鼾声如雷的镖师们,已如一道道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 所有人都在最短时间内向着篝火旁靠拢集结,短刀出鞘的仓啷声连绵不绝。 “艸他娘!刚才就该先宰了那个撒尿的小兔崽子!” 山丘之后,那匪首四当家听到吼声,一张黑脸顿时扭曲起来,眼中凶光爆射。 “四...四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旁边的三角眼此刻语无伦次,显然是没了主意。 “还他娘的能怎么办?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给老子杀!一个不留!” 四当家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猛地从丘后站起身来,手中那柄厚背大砍刀向前狠狠一挥。 “杀啊!!” “剁了他们!” 霎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土丘草丛后,变戏法般猛地站起密密麻麻的人影,足有五十余众! 他们挥舞着各式兵刃,发出疯狂的嚎叫,乌泱泱地朝着牧羊场猛扑过来。 “弟兄们,结好阵势!快!” 总镖头龚永兴面色凝重,虽也有些被眼前阵仗惊到,但仍有条不紊,迅速下达指令。 往常走镖,若是遇到劫道的,双方大多会先盘盘道,亮亮镖旗,衡量彼此实力。 若见对方不好惹,匪徒多半也会留些余地。 一番客套之后,镖局付出些买路钱,大家各自退让一步,海阔天空,相安无事。 但今夜,这帮人埋伏良久,隐忍不动。 一被发现立刻暴起杀人,分明是不留丝毫余地,要赶尽杀绝,死战到底! 短短数息之间,双方人马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铿!锵!” “噗嗤!” “啊——!” 兵刃剧烈交击,喊杀声在牧羊场上空回荡。 永兴镖局的镖师们虽惊不乱,除却两三个新来的年轻人脸色发白,动作略显僵硬外,其余皆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三人一组,五队一丛,迅速结成一个个小型战阵,彼此照应。 刀光闪烁间,攻防有序,一时间堪堪抵住了山匪第一波亡命的冲击。 只是,山匪人数近乎是镖局的两倍。 且个个彪悍凶猛,以伤换伤,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疯狂进攻下,镖局结成的阵线开始不断被挤压、冲撞。 鲜血开始飞溅,惨叫声接连响起,双方不断有人中刀。 战况进入白热化,每几息都有人挂彩,血腥味陡然浓重起来。 远处,匪首四当家正与龚永兴龚俊缠斗在一起,刀风呼啸,劲气四溢。 两人合击之下,仍不是四当家对手,被逼得不断后退。 “给老子死来!” 几名满脸狰狞的山匪发现看似年轻的江青河,以为他是软柿子。 嚎叫着挥刀扑来,直劈他的面门与胸腹要害。 江青河不退反进,身形如鬼魅般微微一晃,便轻松避过劈砍。 同时双掌齐出,势大力沉快如闪电,精准印在了两名山匪胸膛上! “嘭!嘭!” 闷响传出,两名山匪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身体如同被高速奔跑的蛮牛正面撞上,直接离地倒飞出去。 重重砸落在地时,已然胸骨尽碎,口鼻溢血,再无声息。 江青河看也不看那两人,脚下步伐玄妙一变,身形如轻烟。 他掠过数丈混乱的人群,直扑匪首四当家。 “小杂种!刚才就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给老子拿命来!” 四当家认出了江青河,怒吼一声,手中厚背大刀高高扬起,带着刺耳风啸,当头劈了过去。 江青河在刀锋即将临头的刹那,身形如柳絮般巧妙一侧,同时左手化掌为拍,横向扫出。 掌心隐隐有微不可察的气流旋动,不偏不倚,正正拍击在厚重刀面之上! “铛——!” 巨响猛然炸开! “什么?!” 四当家的面色陡然大变。 “这力量!” 他只感觉手中的刀在与对方掌心碰触后,仿佛有一股极强波动传来,震得他虎口微麻。 看上去只是个半大小子,力量竟不逊色于他。 四当家一时不察之下,竟被江青河隐隐压制住。 一招错,步步错。 他再想挽回颓势,拉开距离,已然为时晚矣。 江青河运转提纵术,环绕贴近四当家的周身。 “不好!” 使刀的高手最忌贴身近战,四当家额头渗出冷汗。 他擅长的是大开大合的劈砍招式,此刻却被逼得只能被动防守。 “啪啪啪——” 一连串震响,江青河双掌在电光火石间连击数十下。 四当家的不善拳脚,只能仓促间横刀格挡,护住要害。 绝大多数攻击都被刀背抵住,但仍有几道巨力轰在了他的身上。 “噗!” 几大口鲜血喷出,四当家身体一阵痉挛,不受控制地弓成虾米状,手臂也止不住地颤抖。 第55章 击退 厚背刀在惯性之下,脱手而出,被江青河夺走。 “轰!” 尘土翻飞。 他一脚将四当家踹倒在地,刀尖抵住其咽喉。 “住手!” 江青河一声暴喝。 原本厮杀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血拼的山匪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凶名在外的四当家,此刻竟如待宰羔羊般,被一个少年踩在脚下。 不由自主的,山匪们往后退了几步,止住攻势。 四当家的虽然外表看不出明显伤痕,但他被江青河全力轰击数下,隔山打牛之力震得体内五脏六腑都快移位。 疼痛得表情不断抽搐,目光掠过一丝疯狂。 手中不知何时抽出一支匕首,极速向江青河面部甩去。 “找死!” 江青河早有防备,偏头躲过。 右腿如鞭子般抽出,踢在四当家手腕上。 “啪!” 骨头碎裂声响起。 四当家的手耷拉下去,里面骨头已完全碎裂。 “再动一下,我活劈了你!” 江青河眼中杀机毕露,盯向四当家。 四当家的虽凶恶暴戾,这时候也被对方的眼神震慑住。 他直觉能感受到,如果再动一下,这少年必然一刀划过他的脖颈。 恍然间,他似乎有种面对大当家的感觉。 那是从尸山堆里出来的杀神,从一无所有,微末时起步。 到最后,建立起了数百人的大寨子。 寻常的山匪,在普通人眼中已是十分凶悍,但被大当家的一个眼神扫去,仍会吓得腿软。 此刻,江青河的气势、眼神,让四当家的同样畏惧起来。 几乎所有镖师身上都染着血。 吴狼受伤最重,为了替龚杰挡住要害,左臂被砍,耷拉了下来,几乎断掉。 如果不是江青河快速擒住了四当家的,再慢上一会儿,恐怕此刻已会有人命丧黄泉。 江青河松了口气,看到山匪露面,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莽上去。 而是在远处先观察了龚永兴龚俊与四当家的交手情况。 心底有了把握之后,方才快速冲过去将其制住。 这样下来,多少耽搁了些时间。 不过好在最后没让事情扩大,无人死亡。 江青河垂下头,看向地上的头目,大声喝道: “说!为什么袭击我们?” 刀尖下压,在四当家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四当家的虽心底产生了畏惧,嘴上仍梆硬: “老子就是吃这碗饭的!” “嗤拉——” 厚背刀划过,四当家腰身血肉翻飞,发出一阵哀嚎。 山匪之中一阵骚动,有人压低声音嘶吼: “放了我们老大!” “闭嘴!” 江青河目光如刀,缓缓扫过。 他方才连杀两人,犹如割草。 与四当家的交手,也很快便将其彻底击溃。 完全震慑住了这帮山匪,此时一个个只是面色焦躁,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喊: “是那个三角!” “谁?!” 人群倏地分开,空出一片地方。 一个生着三角眼的男子僵在原地,脸色煞白,转身便要逃窜。 “妈的,还想跑?” 几名山匪猛地出手,一把将他揪住,拖到江青河面前,扔到泥地上。 “就因为这杂碎!大当家明明说过最近风声紧,不准出山,是他撺掇四当家动手的!” 山匪们七嘴八舌地咒骂。 “不、不是我!是刘棍......是刘棍啊!” 三角眼跪在地上,双手高举过头,不断作揖求饶,额头一片污泥血迹。 “刘棍?” 江青河眉头一皱,脑海中掠过一道模糊身影。 “青河!就是之前在霓裳阁坑我们钱的那混蛋!” 一旁的龚杰已怒吼起来: “狗日的,骗了钱还不罢休,非要赶尽杀绝?!” 江青河心中泛起杀意。 只是,对方不仅依附于霓裳阁这等庞然大物篱下。 而且论及实力,如今的自己显然还不是对手。 现在,只能忍着。 此时,一名山匪走上前来,似乎是这群人中能说上几句话的角色: “少侠,我们也是听信了这狗东西的谎话才动手的......今天认栽了。您高抬贵手,放了四当家,一切都好商量。” 江青河沉默地环视四周。 山匪还剩不少,若继续动手,就算最终将他们杀尽。 可这边...吴狼那汉子刚才为保阿杰已断了条手臂。 自己也不可能一瞬间杀光所有山匪,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他缓缓吸一口气,声音冰冷: “好商量?拿出你们身上所有值钱东西,看够不够弥补我们的损失!” 众镖师默不作声,显然已隐隐视江青河为首。 龚永兴在一旁,也微微点头。 走镖之人,过的本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死个人那是再正常不过。 但有时冷静权衡,比一味厮杀更重要。 若是头脑发热,上去便干。 继续厮杀之下,山匪自然发狂搏命,双方只会死更多的人,对谁都没好处。 “成!” 那山匪应声道。 这人看样子似乎是四当家副手之类的人物,有些威望。 他扭头喝道: “快点,都拿出来!” 山匪们迟疑了一阵子,虽然不舍,终究还是一个接一个走上前。 满脸不甘地掏出怀里的银子,堆在江青河脚边的空地上。 龚杰上前清点,低声道: “青河,一共五百二十三两。” 江青河与龚永兴交换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他抬头望向那群山匪: “兵器留下,人可以走了。” 随后抬手一指瘫软在地的三角眼: “他留下!” 三角眼看着四周镖师眼中的幽幽火光,登时裤子一湿,渗出水渍,吓得疯狂磕头: “各位爷......真、真不关我的事啊!” “他不是我们的人。” 四当家这时也已认命,彻底老实了,闷声道: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滚。” 江青河一脚将他踹开,不再多看。 “我们走!” 那山匪副手立即呼喝。 几人搀起四当家,率众迅速退入林中。 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昏暗的林道尽头。 只剩下三角眼仍在原地磕头求饶,涕泪纵横: “各位爷...各位爷!” “求求你们......就当放个屁,把我放了吧!” 江青河手中厚背刀一甩。 “呃...” 三角眼喉间血光迸现,声响戛然而止。 他睁大眼睛,最终无力倒地,生机逐渐消散。 第56章 归来 战后,旷野沉寂,只余下风声低咽。 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开始收拾这一地狼藉。 篝火摇曳,映着一张张沾满污垢与血汗的脸庞。 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或深或浅,伤势不一。 简单的清洗与包扎在各处沉默进行。 被断一臂的吴狼,靠坐在一辆破损的镖车旁,脸色惨白如纸。 一名经验老道的镖师面色凝重,正用烧酒冲洗他的断口。 每一次酒液冲刷,都带来钻心的刺痛。 吴狼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直下,却一声不吭。 那镖师动作迅捷沉稳,冲洗完毕后,将大量止血药粉洒在断口处。 随后用早已备好的干净白布层层缠绕,紧紧包扎。 一旁,龚杰死死盯着这一幕,猛地垂下头,拳头紧紧攥住,悔恨不已: “吴哥,都怪我!要不是我没留神,你也不会被......” “阿杰!” 吴狼猛地抬起头,独臂用力一挥,打断了龚杰后面的话: “别搁这儿哭丧着个脸!老子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背锅?” “命还在,不过丢只手罢了,又没全废!老子以后一样能用刀杀人!照样能喝酒抱姑娘!” 听到这粗犷豪爽的话,身旁镖师一愣,随即忍不住低笑起来。 一时间,将沉重的氛围冲散了不少。 这就是走镖的汉子。 刀头舔血,生死看淡。 只要一息尚存,就还能笑对明天。 经过这番折腾,远处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 众人虽已是筋疲力尽,浑身酸痛。 但经历这场夜袭,心中的那根弦却拉得更紧,完全没有了休息的想法。 这一带,仍是那群凶悍山匪的活动范围。 他们刚刚遭受重创,难保不会纠集更多人手卷土重来,报复泄愤。 以镖队现在这伤员累累的状态,若是耽搁停留过久,恐怕真就要全军覆没,葬身于此了。 为防止再生其他变数,总镖头龚永兴吩咐队伍简单处理之后,立刻继续向北行进。 伤者被搀扶上车,还能行动的则紧握兵刃,警惕注视道路两旁的密林山影。 一路上,不少人频频侧目瞅向江青河。 若说先前比武助兴时,他展现出接近易筋大成的实力,令众人心生敬意,却尚未觉震撼。 那么今夜,生死搏杀时,他一路横穿乱局、径直制服山匪四当家的一幕,则真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趟镖路上,同行的这个少年,竟然是锻骨境武者,比总镖头还要强上几分。 这一切,有点不可思议,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龚永兴此时心中的震动,也可想而知: 先前他对江青河的表现已颇感惊艳,暗赞后生可畏。 而这一夜,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武学奇才?根骨逆天?” 类似的念头,不断在他脑海中翻涌。 至于龚杰,一路走来更是神思恍惚,如坠云雾,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半年前的情景。 那时他们还在武院的演武场,一同挥汗如雨,打磨身体。 江青河刚入武院,他作为资深武徒,还曾在修炼碎岩掌时仔细指点对方发劲的技巧。 两人日常切磋,虽互有胜负,但总体还在同一层次。 而现在一转眼间,曾并肩修炼的好兄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只能仰视的存在。 这一切,让龚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恍惚了许久。 终于,一丝释然浮上心头。 不管他多强,都是自己的兄弟啊! ...... 两天的时间,风尘仆仆。 当临安县熟悉的灰砖墙映入眼帘时,众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这一路紧赶慢赶,昼夜兼程,总算是平安到家了。 武院与永兴镖局并不顺路,一进县里便需分道而行。 在南门下,江青河停下脚步,准备在此地与镖局众人告别。 龚永兴朝儿子微微颔首,龚杰会意,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囊,硬往江青河手里塞去: “青河!拿着!这趟镖要是没你,别说货物,我们这些人恐怕都没命回来了!” “阿杰,你这是干什么?” 江青河态度坚决,一把推开。 此行最大的收获是自身的突破和那枚固元丹,这已经是天大的好处,如何能好意思再要这些。 他目光转向龚永兴,语气坚决: “龚叔,这些都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我绝不能要!” 几番推让后,拗不过江青河的巨力,龚杰只得苦笑作罢。 其他镖师见状,纷纷上前热情告别: “青河兄弟!啥也不说了,下次有镖还一起走!” “没错!下次咱们再好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更有人调侃: “青河!下次再去藏锋城,老哥带你去红袖招见见世面!” 顿时,哄笑声四起。 江青河一一还礼,心中暖意涌动。 “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与镖局众人分开后,江青河加快脚步,朝着武院的方向走去。 一来一回,不过近十日光阴,江青河却觉得过去了许久。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出关了没有?还有梓玥、师兄,小黑他们,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远远地,武院大门已然在望。 跨入院内,喝练声传入耳中。 “还是那熟悉的感觉啊!” 江青河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微笑,朝着演武场望去。 “是江师兄!” “江师兄回来了!” 眼尖的武徒们发现了他,立刻停下动作,亲切地围拢过来打招呼。 为首一个瘦高青年快步迎来,正是王二。 自从龚杰离开武院后,王二不久便突破至淬身大成,俨然成了武徒中的领头人物,接替了龚杰的位置。 还别说,这小子虽然修炼资质或许略逊龚杰一筹,但组织管理和人情世故方面却颇为出众。 将一众武徒带领得井井有条,修炼氛围甚好,全然不用江青河他们过多操心。 “大家都很好,江师兄放心。” 王二爽朗道。 江青河含笑点头,一一回应。 又勉励了众人几句,这才转身朝自己居住的小院走去。 “哥!” 江梓玥原本正在屋内摆弄些小玩意儿,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当即眼睛一亮。 第57章 平老痊愈 她像只欢快的小雀,轻巧地从门内跃出。 三步并作两步,便雀跃着来到江青河面前。 仰着张红扑扑的小脸,笑嘻嘻道: “哥,你回来啦!” 江青河望着妹妹,一时兴起,故意将一只手藏在身后,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梓玥,猜猜看,这回哥从藏锋城给你带了什么?” 小丫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娇声喊道: “是好吃的!” “就你聪明!” 江青河绷不住笑出声来,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出,露出提着的方正包裹。 里面装着的,便是藏锋城有名的甜点——凤阳糕。 上次龚杰前来拜年时,就曾带来过这糕点。 当时江青河不过尝了几块,余下的,几乎全被这小丫头一扫而空。 她吃得津津有味,直呼过瘾,意犹未尽。 江青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此次前往藏锋城,特意多备了几份,让她吃个尽兴。 幸好这几盒凤阳糕当时与其他货物一同存放在镖车之中,未在那一夜的混战中遭到破坏,如今才能完整带回。 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妹妹像只得到心爱宝物的小松鼠。 小口小口珍惜地吃着糕点,嘴角沾满了碎屑都浑然不觉。 一边吃着,又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几日武院里的趣事: 膳房后面的母鸡新孵出的一窝毛茸茸的小鸡崽,她每日都要跑去瞧一瞧。 还有她自个儿突发奇想试着学绣花,结果把彩线缠得乱七八糟、解都解不开的糗事...... 江青河含笑听着,偶尔插上两句话。 好一会儿,他方才起身,回到自己房中。 仔细洗漱了一番,换上一身干净布衫,整个人神清气爽。 随后,江青河步出小院,朝着师兄赵光义的住处走去。 他本想先询问师父是否已经出关,身体近况如何。 不料在院门前喊了数声,却始终无人应答,显然不在院中。 “或许又去荒林了吧。”江青河心下暗忖。 开春之后,荒林中的妖兽逐渐结束蛰伏、开始活跃,正是猎兽取材的绝佳时机。 此时前去,收获定然不菲。 他站在原地思索一番,便转身,独自前往平老所在阁楼。 “师父。” 江青河试探性地在门前轻唤一声。 “青河,别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快进来吧!” 平老早已有所感知,声音传来。 江青河闻言,心中一定,看来师父已经出关。 他随即推门而入,关切问道: “师父,您感觉如何了?伤势可都无碍了吗?” 平老洒脱一笑,随意地挥了挥手: “你们这些小子,自己好好修炼便是,总为我这个老头子操心干什么。放心,阎王爷还不想收我,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他看着徒弟关切的神色,又温和解释道: “那朱果还有些残余药力在体内,这些日子已经尽数被我化开了。” 说到此处,平老顿了顿,语气带着唏嘘: “这一起一伏之下,身体就还是老样子了。不过也不亏,又干了金三丘那老东西一回!痛快!” 随即,面露几分憾色: “只是可惜你那一枚朱果了!” 江青河听到这里,深吸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将怀中青花瓷小瓶子取出,双手递上: “师父,您看!” 平老目光落下,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这是?” 他一生见多识广,炼制固元丹的主材朱果,自然认得。 可成品丹药,却是从未见过。 “师父,这就是固元丹!” “什么??!” 平老闻言,顿时如遭雷击。 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声调不自觉地拔高: “青河,你怎么......你是何处得来的?” 尽管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平老却本能地选择相信徒弟所言,并未对这丹药的真伪产生丝毫怀疑。 江青河稳住有些激荡的心情,将此次藏锋城之行,如何机缘巧合进入回春分阁,又如何误打误撞替分阁主解决了一道棘手难题,最终获赠此丹的经过,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平老凝神静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为恍然,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回春阁之名,如雷贯耳。” “想不到,你竟然歪打正着,替那分阁阁主破解了一道难题。” “更想不到,我平九霄落魄时还能遇到青河你这颗福星啊!” 他长笑数声,畅快之色溢于言表。 旋即不再犹豫,取出瓶中固元丹,仰头一口吞下。 “嗡......” 丹药入腹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如波纹荡漾开来,将平九霄环绕在其内。 他体内那些因年久受损、机能枯竭,以及毒素扩散而微微发黑的脏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滋养,重新焕发生机。 江青河屏息站在一旁,他能清晰感觉到师父身上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磅礴、深厚。 原本缠绕周身、若有若无的苍老暮气,一扫而空。 许久,环绕的碧绿光华渐渐内敛,最终完全融入平老体内。 平老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眸中精光暴闪。 他几乎忍不住要纵声长啸,一抒胸中多年郁结。 “这感觉...这力量...” 平老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多久没再有过了!” 当年他从巅峰黯然跌落,身受重创,修为十不存一,门下弟子随之走的走、散的散。 曾经显赫一时的武院也逐渐衰落,只剩下赵光义、小黑等寥寥数人。 这些年来,他看似豁达,早已接受现实,将一切看淡。 实则不过是一种无奈的自我欺骗。 内心深处,对力量的渴望,从未有一刻消失过。 只是这希望过于渺茫,才被深深压下。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平老猛然站起身形,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劲力。 不是做梦! 曾经的他,确确实实回来了! 尽管现在还未到当年的最巅峰,待过上些时日,最后一丝药效也彻底化开时,应当就相去不远了。 毕竟旧伤积重,且已年过六旬,身体自然老化,需要更多一些时间来修复。 不过,这也足够了! 不仅如此,徒弟在此行中也获得了天大的机缘,一举突破到易筋的极致——蛟筋之境。 旧疾尽去,实力尽复,爱徒突破。 当真是三喜临门! 平老望向窗外天空,心中呐喊: “天道终不负我平九霄!” 第58章 入锻骨 翌日,经过一晚休整。 江青河推开房门走到院中,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 他立于院中,取出此前自李牧身上得来的烈猿拨筋术。 一页页仔细揣摩,将其中关要牢记心中,随后在院中依样施展起来。 身形时而如灵猿探臂,时而如老猿攀枝...... 一连数遍打下来,江青河眉头却微微蹙起。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体内如蛟龙般强韧的大筋,在演练的过程中,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进展。 静立片刻,江青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回春分阁阁主郑伯锐炼制的破障丹,真乃宝丹! 此丹已然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易筋境的最极致,打破桎梏。 如今再效仿先前淬身时的做法,试图通过修炼另一种易筋法门来叠加强化,就毫无作用了。 想通了这一点,江青河随即缓缓收势。 轻轻掸了掸衣束上的晨露,便走出小院,向着膳房方向行去。 路上,正巧遇到赵光义与小黑二人。 “师弟!” 赵光义老远就瞅见了他,几个大步就走了上来。 此刻瞪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师兄我的小心脏快要被你震麻了!” “前些日子你在荒林刚得了两枚朱果,这回是头一次去城里吧?就寻到法子将朱果炼成了固元丹?!” “莫非你真的是天选之子?” 江青河光是看到赵光义脸上那副夸张的表情,就猜到他已经知道师父恢复修为的事情了。 此刻也不再谦虚了,当即笑道: “师兄所言甚是!我改日一定找个算命大师算上一番,看看我是身负着何等气运!” 一旁的小黑眼神灼灼,凑上前来: “青河,看来以后要抱你大腿了,就我观察,现在你的已经比赵师兄更粗上不少了!” 赵光义闻言,顿时一个板栗拍去: “好你个见异思迁的家伙!这么快就改换门庭了?” “哎哟!” 小黑呼痛捂住脑壳,仍旧笑嘻嘻: “你们都是大腿!我两个都抱,总行了吧?” 三人相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话说回来,那日在城中醉风楼尝到的麻辣猪手,着实美味!” 赵光义一脸得意: “那可不,师兄我推荐的,必然是精品!” ...... 用过早饭,江青河回到院中,将方才的拨筋术收了起来。 易筋已到极致,进无可进,便正式开始锻骨修行吧! 他心中想着,随后盘膝坐在树下,脑中开始细细回味昨日师父为他讲解的锻骨之道: “锻骨之前,须先开骨。所谓开骨,非是外力强摧,而是要唤醒骨骼本身。” “须以心神引导气血,叩响骨骼之门,使之与周身气血筋肉共鸣,如大地回春,生生不息......” 江青河接着又从怀中取出师父所给的锻骨诀,仔细翻阅体会。 先前他淬身圆满后,转入易筋阶段的修炼,这个衔接过程,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要有充足的资源堆砌,再辅以刻苦修炼,很快便能入门。 可从易筋到锻骨这一步,却不仅仅是埋头苦练就够的。 这其中更需要一丝悟性,需要脑中的那一点点灵光乍现。 如此一来,才能做到以心神为引,以气血为桥,一次次不断地尝试,唤醒骨骼深处潜藏的生命之力。 昨日师父耐心为他推演全身骨理、点拨关键窍穴。 又结合自身经验细细讲解,足足耗费了半日的光阴。 当时江青河听来只觉得豁然开朗,仿佛一切水到渠成。 但是现在回归自身,亲身实践之下,才发觉其中艰难。 他依照法门引导气血,尝试叩响骨骼之门。 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迟迟不能真正踏入那道门槛。 江青河暗叹: 武道修行,果真越往后,越是艰难曲折。 每一重大境界,都是一道全新的天地,需要重新摸索、体会、领悟。 接连五日,他闭门不出,摒弃杂念,于房中静坐凝神。 起初只有一片沉寂,江青河并不焦躁,依旧每日坚持导引,如春雨润土,绵绵不绝。 第六日黄昏,体内忽然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嗡鸣,回荡于四肢百骸之间。 开骨已成! 江青河猛地睁开眼,流露出惊喜之色,向变化后的面板看去: 【境界:锻骨(入门)】 【功法:铸骨诀(入门-0/100)】 【武技:震山掌(大成-2/100),提纵术(大成-1/100),撼风刀法(小成-0/10)】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3点)】 【寿元:70,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0个潜能点】 寿元竟又增长了五年! 他心中振奋,不由长身而起。 刚一站直身体,立刻察觉到了身体与往日的不同。 身形,似乎较之先前拔高了一些。 江青河下意识抬手比划,果然,原先约莫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如今已达到一米七五。 不仅如此,肩背似乎也变得更加宽厚扎实,整个骨架像是被重塑,体魄都壮硕了一分。 锻骨之法果然玄妙非凡,仅仅只是开骨,就能推动身形再度成长,真正开始蜕变体魄! 年关过后,江青河今年已有十九。 这个年纪,对于寻常普通人来说,身体早已发育完毕。 骨骼闭合,身高定型,很难再有什么变化。 而他方才锻骨入门,便能清晰感受到如此显著的变化。 若将来练至大成、乃至圆满,不知又会是何等光景? 看来武道修行到深处,洗髓伐毛,重塑体魄,并非只是臆想,而是切实可行。 江青河思绪涌动,不禁越发期待起来。 他的理想身高,是在一米八五左右。 前世就没达到,只是吊在平均数上,心里头一直留有这个遗憾。 穿越到这一世,初始身量甚至更为矮小几分,如何不难受? 只是在艰难求生存的时候,无暇顾及此事,将这个期盼压在心底罢了。 如今踏入武道修行第三阶段,锻骨可激起骨骼二次发育,拉长身高,让他看到弥补两世遗憾的希望。 怎能不欣喜? 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有个高大健硕的身躯呢? 第59章 怨毒的朱宁 藏锋城一行,江青河可谓锋芒毕露。 自从回到临安县不过数日之间,他的名号,算是在永兴镖局内部传得沸沸扬扬。 镖局本就是个人来人往、消息流转极快的江湖之地。 一来二去,临安县武者圈子里,就多了个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听说了吗?宛平武院那个叫江青河的,据说半年之前还只是个普通人,如今竟已是锻骨境的武师!” “永兴镖局回来的兄弟亲眼所见,他那夜在藏锋城外独斗山匪首领,身手凌厉得很,怕是比好些老牌武师都强!” “这般年纪,如此进境......咱们临安县,怕是出了个真正的天才!” “比起先前那个号称小霸王的秦武,不知强出多少!” 风声传入耳中,有人惊叹,有人羡慕。 自然也有人......心生嫉恨。 这一日,铁刀帮总舵大厅之内,气氛格外压抑。 帮主朱宁,也就是宛平武院昔日的大师兄,正端坐于上首的虎皮大椅之中。 他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闷响。 一名心腹手下正躬身立于阶前,小心翼翼地汇报着近日来外界关于江青河的种种传闻。 包括他的身世背景,也被彻底调查了个底朝天。 包括红叶酒肆突然发生的剧变,以及之后廖虎、李牧接连被杀之事。 当初江青河尚蛰伏于微末之时,只是个无人留意的小人物。 而今彻底起势,一切的全部矛头都隐隐指向他一人。 “一个杂役,半年......就入了锻骨?” 朱宁喃喃重复了一句,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 即便是在那些卧虎藏龙,资源雄厚的大城之中。 想要在半年内,完成从普通人到锻骨武师的跨越,也需是天赋绝伦之辈。 再辅以海量资源的倾力堆砌,方有那么一丝可能达成。 他绝不相信,在这小小的临安县,能凭空生出一个足以媲美那些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绝世天才! 朱宁的思绪飞速翻涌,眼中寒光闪烁。 武者修行,欲求速成,无非仰仗三者: 天赋体质、资源外物、功法传承。 江青河出身平凡,绝非什么身负稀有血脉或特殊体质的天选之人。 而资源......朱宁嘴角泛起一丝讥讽。 他是当年那场导致宛平武院由盛转衰,变故的亲身经历人之一,十分清楚其家底。 自那之后,武院江河日下,日渐窘迫。 平九霄虽有些压箱底儿的积蓄,但这么多年下来,为了维持自身伤势和武院运转,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 既非天赋异禀,也非资源堆砌。 那问题,就必然出在功法上! 对于宛平武院传承的那几部主要功法,从淬身到锻骨,乃至炼脏,朱宁了如指掌。 那些功法中正平和,根基扎实,但谈不上有多么突出。 想依靠那些凡俗功法获得如此骇人听闻的修炼速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答案,只有一种可能。 朱宁眼中厉色爆闪,猛地一掌拍下! “咔嚓!” 坚硬的扶手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平九霄!你这道貌岸然的老匹夫!” 他低吼道: “当年那血炼之法,明面上冠冕堂皇地将其焚毁,定然是暗中偷偷抄录了一份!”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江青河那可怕到不合常理的修炼速度,甚至前些日子传言平九霄修为尽复,一举击退老对头金三丘。 定然也是暗中修炼此法,恢复了旧伤。 想到这里,朱宁心中的妒火,像被泼了热油,疯狂燃烧,几乎要将理智吞噬。 他本就是心胸狭隘、极度自私之人。 凡事都用最恶意的角度揣测他人,尤其是那个他曾称之为师父,最终与其决裂的老者。 往事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当年在宛平武院,他作为开山大弟子,也曾备受期待。 可后来,他看着平老接连收下刘峰、谭勇、张玥、赵光义,心态便逐渐失衡。 偏执地认为师父将所有的关爱与心血都转移到了那些新来的师弟师妹身上。 尤其是对那个看似憨厚的五师弟赵光义,平老更是青睐有加。 不仅亲自指点,甚至将武院大部分修炼资源都倾斜给了他。 那种被忽视、被冷落、被后来者夺走一切重视的感觉。 如毒虫般,日夜不停地啃噬着朱宁的内心,让他寝食难安。 最终,荒林那件事发生后。 积压的所有怨愤彻底爆发,成了燃爆一切的导火索。 他断绝师门关系,离开武院,转而投入当时势头正劲的铁刀帮。 凭借自身实力和心机,再加上做了原帮主的女婿。 一步步排除异己,最终爬到了帮主之位。 若当年平老真地彻底焚毁了那血炼之法,没了念想,倒也罢了。 他便与日渐落魄的宛平武院,一个走阳关道,一个走独木桥。 互不往来,永无交集。 可如今,他潜意识里,认定了平老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武道捷径——那部血炼之法,传授给一个入门不过半年的新人,却对自己这个曾经效力多年的大弟子严防死守。 若是当年他就得到此法,何至于在炼脏小成之境苦苦徘徊,不得寸进! 他本该拥有更强的力量,和二师弟刘峰一样,在藏锋城闯荡,获取更高的地位。 现在,却只能偏居一隅,在临安县当地头蛇。 大好前程就这么被那个偏心的老家伙毁了! 朱宁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气,直冲颅顶,双眼都隐隐泛红。 “平九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从牙缝里挤出狠话: “就先,从你这位爱徒开始吧!旧仇新怨,一起了结!” 手下感受到帮主身上散发出越来越重的戾气,吓得浑身一颤,大气也不敢出,深深低下头,快步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堂内,此刻只剩下朱宁独自坐着。 他目光扫过角落的阴影,冷冷开口: “柳凤。” 阴影处,一个身材极为雄壮、比寻常男子都要高大许多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迈步走出。 “去找到那个江青河。” 朱宁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留条命,带活的回来见我。” 他略一停顿,随即补充道: “不要在平九霄那老不死的眼皮底下动手,知晓他实力恢复几分前,不能暴露身份!” “是!” 被称为柳凤的雄壮女子,面无表情地躬身领命,声音沙哑低沉。 随即,她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60章 三周年祭 春光明媚,将整片庭院映照得明亮而温暖。 江青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锻骨功。 平老近日心情极佳,大手一挥,半年内锻骨丹对他不限量供应。 只给赵光义嫉妒得每次相见,眼睛像兔子一般红。 资源充沛,心境通达,他的修炼进境自然也稳步推进。 四月末的清晨,江青河敲响梓玥的房门。 “丫头,今天是祭拜爷爷离开三周年的日子,准备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准时出发。” 门内,江梓玥闻言,低声应道。 辰时正刻,兄妹二人走出武院,向着临安县西门外的那条青河行去。 暮春的风,拂过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轻响。 江青河穿着一身素净的深色衣服,面容沉静肃穆。 他手中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竹篮,里面装着精心准备的祭品: 一条老水夫生前最爱吃的蒸鱼,鱼头鱼尾俱全,象征人生有始有终。 还有一盘刚蒸好的糯米糕,几样时令水果,和一壶醇厚的黄酒。 江梓玥走在哥哥身侧,一身淡青衣裙,眼眶微红,手里紧紧攥着一束白色的雏菊。 三年县令府的生活,小丫头成长了许多。 虽然外表看着仍然娇弱,但内里已不再像当年那样懵懂无知。 兄妹二人沉默地走到青河边一处缓坡之上。 当年,老水夫就是在这个缓坡上发现的他,一直领养到大。 距离缓坡不远处,立着一块青石墓碑。 虽然被风化侵蚀得有些粗糙,但依然能够看清碑上刻字—— 先祖父江公水夫之墓。 江青河停下脚步,将竹篮轻轻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墓碑低声说道: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这三年,我和梓玥都很好,您不必挂心。” 随后,两人开始正式的祭拜仪式。 江青河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将墓碑上下擦拭了一遍,拂去灰尘。 江梓玥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束野花靠在碑前。 兄妹二人将祭品一一取出,整齐摆放在墓前。 江青河拿起酒壶,倒满了三杯酒,一一洒下。 江梓玥取出火折子,将几炷香点燃。 两人持香静默了片刻,然后将香插入香炉。 他和江梓玥并排跪下,对着墓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江梓玥额头轻触地面时,眼泪终于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纷纷洒落。 做完这一切,兄妹二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并肩站着,静静地望着波光粼粼的青河。 见小丫头依然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江青河指着河面某处: “梓玥,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偷偷下水,在那片水域潜下去摸到的那个洞窟?对,就是那里!” “当然记得。” 小丫头梨花带雨,点点头,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那可是小时候,两兄妹趁着老水夫不注意,偷溜着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尽管事后被教训罚站了一整个时辰,现在回味起来,依然觉得有趣。 江青河笑着逗她: “当时你自夸水性好,一个劲往下潜,差点闭过气去,最后还是我把你拉进洞里面的。结果好不容易进去,没走多远就因为怕黑非要拽着我出来。” “哥!你又笑我!” 小丫头不服气地伸手去挠他痒痒。 “哎,哎!怎么还动起手了!” 江青河笑着闪躲。 一番笑闹过后,小丫头果然情绪稳定不少。 她望着河面,有些好奇道: “哥,你说那个洞窟入口那么小,里面却那么深,黑黢黢的,也不知道究竟通向哪里?” 江青河望向河对岸的起伏高地,沉吟道: “或许能通到对岸某个地方,可以爬出来。也可能只是个死洞,没有出口。” 他顿了顿: “等今年夏天水暖和了,咱们可以再探险一次。” “好!” 江梓玥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良久,江青河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走吧,回家了。” 三周年祭,是一个结束,也是一个开始。 他们完成了与老水夫最后的告别。 以后,也会带着老水夫的回忆,更好地生活下去。 回城的路上,兄妹俩不疾不徐地走着。 前方不远处,一道人影迎面而来。 这人身穿粗布麻衣,头戴一顶宽大蓑帽,低着头,面庞被完全遮住。 他肩上还挑着一副水桶,俨然寻常水夫打扮,似乎是正要前往青河取水。 江青河此刻正沉思着,只是本能地余光扫过,将来人打量了一番。 这一带,时常有水夫往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此人身形,有些过于高大魁梧了些,异于常类。 在他记忆中,青河附近的水夫多是清贫人家,终日劳碌,往往体型偏瘦、肌肤黝黑。 这么高大雄壮的体格子,从未见过。 兄妹二人与此人相向而行,距离逐渐拉近。 五丈,三丈,一丈...... 双方即将擦肩而过时—— 江青河心中猛地一凛,一股无来由的危机感在脑海涌现。 “不对!” 警铃在他心中炸响。 “这人不是水夫!” 他反应极快,身体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 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对方气息瞬间爆发! “轰!” 一只硕大的拳头破空袭来,速度快得吓人。 拳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恐怖的力量挤压得发出爆鸣声,将蓑帽掀飞出去,露出一张被黑巾严实蒙住的脸。 江青河瞳孔骤缩,浑身汗毛炸开,血液几乎凝固。 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避无可避。 他只得仓促间汇聚全身劲力于右掌,筋骨齐鸣,硬生生朝着轰来的铁拳对击过去。 拳掌相交,沉闷撞击声爆开。 下一秒,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对方拳头涌入江青河的手臂。 “万斤之力!” 江青河感知出对方的力道,心中一惊。 “不能力敌!” 他七千余斤的力量,与对方看似相去不远。 可实战起来,差距大如鸿沟。 对方万斤巨力爆发时,江青河只觉得自己的劲力支撑不了一秒,便被捶散击溃,根本无法抗衡。 蒙面人的拳劲能轻易穿透他的掌力防御,直透手臂乃至五脏六腑,震得他气血翻腾,内息紊乱。 而他掌力中的大部分力量,被对方更坚硬,密度更高的骨骼轻易化解弹开,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 第61章 洞窟 江青河运转提纵术,身形如风,向后飘退,勉强卸去了几分劲力。 但对方脚下步法变幻,虽略逊他一筹,却也相差无几。 且此人拳法也已初窥门径,凝聚势之雏形,拳风凌厉逼人。 江青河此刻已经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对方攻势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勉强招架。 短短三招过后,江青河整条右臂酸麻刺痛,几乎抬不起来。 他感觉浑身骨骼都在震颤,而对方身形丝毫不见晃动。 一旁的江梓玥显然是呆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她虽然在武院的时候,也常见武徒们在演武场上切磋较量。 但那些日常练武的场景,如何能与眼前这等生死搏杀相提并论? “哥!” 眼见江青河闷哼一声,被震得连退数步,江梓玥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 “怎么办?怎么办!” 面前之人,究竟是谁? 金雷武院? 双方虽是摩擦不断,但目前为止,还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铁刀帮? 难道是暗中追查到他曾袭杀堂主李牧,前来报复? 江青河眼睛发红,脑中念头飞转,几乎要炸开。 这临安县,以他初入锻骨的实力,也可当得起一声高手称呼了。 能够反掌之间就将他镇压的,更是凤毛麟角。 到底是何人,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若是只有他一人,凭借比蒙面人稍快一线的身法,或许还有脱身的可能。 但此刻身边还有妹妹需要保护,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无法走远,只能硬抗! 难道要走到燃烧宝贵寿元的这一步了么? 当下这种情形,至少要耗掉二十年!才能破局脱困。 短短一两秒内,江青河脑中已然闪过数个念头。 电光石火间,一个想法福至心灵—— “青河水里下面的那个洞窟!” 只是,不待他细想。 蒙面人第四拳,挟着凌厉劲风再次砸来。 江青河心下一狠,不闪不避。 拼着硬吃这一拳的代价,全身劲力凝于一点,重重击打在蒙面人的肩部。 “砰!” 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倒退。 江青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吐了出来。 他强提一口气,揽起一旁已经六神无主的妹妹,向着青河方向疾奔而去。 所幸兄妹二人返程时还未走远,青河就在几十步开外。 生死关头,潜力爆发之下,即便带着一个人,江青河的速度也并未下降多少。 只是,与身后蒙面人的距离,还是在逐渐拉近。 数息之间,他已然来到波光粼粼的河岸边。 江青河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带着妹妹飞扑向河面。 半空中,他附在江梓玥耳边急声道: “丫头,待会潜入水底,游向那个洞窟!” 江梓玥在慌乱中连连点头。 两人身后,蒙着面的柳凤追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她原以为三两下便能将江青河重伤,打晕后拖回去向朱宁复命。 万万没想到,先是被对方以伤换伤击退,此刻又眼睁睁看着他们向河中跳去。 柳凤顿时有种被戏耍玩弄的感觉,内心一阵暴戾涌动。 “小子,一会儿到了我手里,先断你两腿再说!” 她紧跟着江青河,一同跃去。 “噗通!” “噗通!” “噗通!” 三声落水声,接连响起。 乍一入水,沁凉的河水瞬间将江青河与江梓玥包裹。 江梓玥如鱼得水,她纤腰轻摆,双腿巧妙搅动水流,迅速辨明方向后便朝着记忆中的位置潜去。 江青河按下内伤,紧随其后。 他闭气功夫虽远胜妹妹,但是水性却不及她娴熟。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迅速向河底的另一侧游去。 紧随其后的柳凤,却吃了大亏。 她入水时力道过猛,扎得方式不对。 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她眼前一黑,急忙闭气。 水中与陆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水中,施加的力越大,受到的阻力越大。 柳凤虽然力量刚猛,但奈何水性十分一般。 如此下来,三人下潜游动的速度竟相差无几。 青河水深十米仍有余,但水质异常清澈。 阳光透过水面折射下柔和的光晕,将浅水层照得通透。 水草随波摇曳,几尾游鱼看到有人游来,受惊般四散逃开。 三人不断往下游去,光线也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没多会儿,就来到河道另一侧的岩壁上,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处。 洞口隐在水草之后,若隐若现,十分不起眼。 江梓玥率先向其中游去,她身形娇小,如游鱼般轻巧地滑入洞中。 江青河紧随其后,他的体型较妹妹魁梧些,但仍勉强挤了进去。 轮到柳凤时,却遇到了麻烦。 她身形高大,较之江青河要壮硕了太多。 此刻试图强行闯入,竟结结实实地卡在了洞口处,进退不得。 怒极之下,她疯狂挥动双拳砸向岩壁。 只是,在水底下,力道被水的阻力严重衰减,出拳速度也变得迟缓起来。 更要命的是,劲力通过水体向四周扩散,无法集中作用于岩石一点。 只见岩壁虽在不断碎裂,拓宽的速度却远远不及预期。 每一拳都像是在慢动作回放,激起阵阵浑浊的泡沫,碎石缓缓向下沉降。 与此同时,江青河与江梓玥从洞口处,斜向上滑过一段,浮出水面,潜入洞窟之中。 刚一进入,外界的光线便骤然减弱许多,只剩下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蓝光。 再往深处看去,只见洞穴的路不断斜向上延伸,仿佛深不可测。 此时入口处的水面下,仍不断传来柳凤捶砸岩壁的震响。 江青河闻声,心中微急,带着江梓玥快步往里面走去。 洞窟内的通道并不宽敞,通体呈现圆筒状,直径约与江青河的身长相仿,勉强可容纳一人通过。 两旁石壁上,爬着一些小虫子,虫身上散发着清冷的荧光。 有了光,前面的路自然看得更加清楚,兄妹二人脚步又快了几分。 他感受着前方有极微弱的风轻拂过来,面上渐渐浮起一丝喜色: “有风!” 这洞穴的尽头,并非死路,深处必定另有出口,否则绝不会形成空气对流。 只是,湿润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第62章 炸开 一路上,那股难以名状的臭气愈发浓重起来。 如同腐烂的蛋液与某种刺鼻的矿物质混合,又像是陈年硫磺掺入了水中的淤泥。 每吸进一口,喉咙便阵阵发紧,带来窒息的感觉。 江梓玥早已受不住,用袖子紧紧捂住口鼻,声音从布料中闷闷地透出来: “哥,这到底是什么味道?我头好晕,喘不过气......” 话音未落,身子便是一软,晃了两晃,险些栽倒。 江青河一把扶住她,低头看去,只见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嘴唇也失了血色,显然正强忍着极大的不适。 地窟......烂鸡蛋的味道......其气如腐卵,积于幽穴之中,遇火则爆! 江青河深处记忆一闪而过,终于想了起来: “是沼气!” 此时,两人正走到整段通道中地势最高的位置,这里的臭味已浓郁到了极致。 他抬头朝前望去,不远处,一个明显透着光亮的小出口依稀可见。 “丫头,看到前面那个光口了吗?”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随即,两人一路向下走去。 果然,随着地势走低,那股恶臭味儿渐渐变淡,呼吸也随之顺畅不少。 沼气较空气为轻,往往浮聚于空间的上层,只有在刚才那样的高点,浓度才最为致命 突地,一道灵光在江青河脑中闪过。 他心生一计,低声对江梓玥说道: “丫头,燃香用的火折子,还在身上吗?快给我!” “下面那个光口,你先进去躲起来,我随后到!” 此时他们已十分接近光口,沼气的浓度大减。 江梓玥也缓过了神,她迅速取出一个寸许长的牛角筒,递了过来。 随后依言转身,加快脚步奔向光口,先行钻了进去。 江青河接过牛角筒,筒身触手冰凉,筒口以蜡封得密实,显然先前即使在河中潜行也未曾透水。 他指尖捻开蜡封,看到里面干燥的火折子,内心不由大喜: “还能用!” 身后不远的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震响。 石块迸裂、水流被猛烈破开的混杂声响,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依旧清晰可闻。 显然,柳凤已经用蛮力将进入洞窟内的这条狭窄水道一路砸通。 刚从水中猛地窜出,便大口喘息。 她未入炼脏之境,肺腑未经充分锤炼,闭气的本事不会超出寻常人太多。 先前在水中不但要潜行,还需不断轰击阻路的岩壁。 剧烈活动之下,体内存氧急速消耗,几乎到达极限。 这一通操作下来,险些真将她憋死在水中。 洞窟内高度有限,以她异于常人的雄壮体格根本无法站直。 柳凤暗骂一声,只能一路猫着腰向前疾追。 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中回荡,以惊人的速度由远及近,压迫感十足。 江青河不再迟疑,迅速取出火折子凑到嘴边,连续轻吹数口。 起初只有几点暗红色的火星明灭不定,随着空气涌入,那点红色迅速蔓延开来。 噗的一声,窜起一簇明黄火焰。 他凝神细听,心中默数,估算着柳凤的步距与速度。 不过喘息间,对方已逼近至高点附近,离自己仅数丈之遥。 时机稍纵即逝! 江青河猛地扬手,火折子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微弱弧光,直朝柳凤方向射去。 “走!” 下一秒,他转身奔向光口。 此时,柳凤刚弯腰钻到洞窟内的至高点。 这一路追来,她憋屈无比。 身形受限,屡屡被江青河算计,内心早已怒火滔天,暴虐的情绪如岩浆翻涌。 并且在这最高点,恶臭几乎快将她熏晕。 但柳凤一眼就看到了下方不远处的光口,以及那道没入光中的身影。 她心中发狠,已将擒住江青河后如何炮制折磨的场面想了无数遍。 正欲发力往下冲去,忽见一点火星,自下方迎面飞来。 那光芒黯淡,她下意识以为是某种不入流的暗器,心中不屑,只随意一偏头便想躲过。 这等微末力道,即便打中了又能奈她何? 火折子擦身而过,飞到了她的头顶后上方。 下一秒。 甚至不到一秒的时间。 她的整个世界,被一声撕裂耳膜的巨响和一片纯粹炽烈的白光彻底吞噬。 “轰——” 浓度已达极致的沼气瞬间被彻底引爆,巨大的轰鸣震得整个通道剧烈摇晃,仿佛天塌地陷。 火焰像怒龙翻腾,随巨大的冲击波一同砸向柳凤。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连一丝惊愕或恐惧的情绪都未能浮现。 一股无可抗拒、蛮横至极的巨力就狠狠砸中她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正面轰击,剧烈的灼痛感刹那间席卷了柳凤所有神经末梢。 她连一声短促的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就像个破布团,猛地被狂暴气浪掀飞出去。 完全失控地朝着通道下方、朝着江青河消失的方向翻滚而去。 轰隆隆...... 爆炸的余波还在狭窄的通道内疯狂冲撞,回荡。 震得四壁簌簌颤抖,大量碎石崩落倾泻。 转眼间,便将他们来时的通道彻底堵塞、掩埋。 与此同时,江青河早在火星脱手的一刹那,便毫不犹豫地钻入光口内。 眼前豁然开朗! 但他来不及细看周遭,立即将江梓玥推向附近一簇密集高大的石笋后面: “躲好!千万别出来!” 自己则猛地转身,身体贴在光口的一侧,全身肌肉紧绷,凝神以待。 方才他灵光一现,兵行险招,却也未想到这爆炸威力如此惊人。 隔着一段距离仍觉热风扑面、大地摇动。 不知那柳凤,硬受此一击,究竟如何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不过片刻间。 一个焦黑身影便像失控的滚木,从光口中猛地翻滚而出,正是被爆炸冲击一路推至此处的柳凤。 她此刻的模样,凄惨无比。 浑身衣衫被烧得七零八落,只剩少许焦黑的布片粘附在身上,露出底下大面积被严重灼伤的皮肤。 红肿、焦黑、水泡交织一片,散发着刺鼻焦糊味和肉烤焦的怪异气味。 第63章 反杀 直到此时,江青河才看清对方容貌。 蒙面的黑巾已然被烧毁,露出了一张女子面容。 虽被烟火熏燎得焦黑破裂,嘴角不断溢着鲜血,但仍能辨认出大致轮廓。 “如此雄壮之躯,竟然是个女的!” 江青河内心略微有些惊愕,但丝毫不影响出手速度。 趁她病,要她命! 生死搏杀之间,容不得半分迟疑! 他全身劲力奔涌,汇聚于掌心。 趁着柳凤立足未稳之际,猛然拍出。 从沼气爆炸、冲击波震荡,再到她一路翻滚坠地,前后不过三两息的时间。 她显然是被炸得脑袋一片混沌,没缓过神。 周身劲力涣散,空门大开。 这一掌结实印在柳凤胸前,她如同再遭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数丈之远。 最终重重撞上一根粗壮的石笋,才滑落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直到此刻,柳凤才从剧烈的爆炸震荡中彻底清醒过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遍布全身,撕心裂肺的剧痛。 皮开肉绽的灼伤,被冲击波震得移位的五脏六腑,再加上江青河这结结实实的一掌。 她此刻的伤势已严重到极点,原先的一身雄浑劲力,此刻能调动起七成怕是都有些困难了。 柳凤咳着血起身,焦黑的脸庞扭曲如黑鬼。 她红透的眼睛死死锁住江青河,怨毒与疯狂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啊——小杂种!我杀了你!!!” 极致的愤怒,已彻底让她失去理智。 什么朱宁的吩咐,什么任务目标,此刻全被抛诸脑后。 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只剩下将眼前这个一再重创、羞辱她的年轻人撕成碎片,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至死。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中,柳凤如同受伤的狂兽,猛地挥拳向江青河轰来。 拳风依旧刚猛,带起呜咽的破空声。 只是,这一拳落在江青河眼中。 比起之前,力量和压迫感,弱了何止一筹? 此刻,她的威势已与江青河只在伯仲之间。 甚至因伤势牵累,还隐隐有所不如。 感受出对方势弱,江青河心下大定,不再闪避,体内劲力奔涌,挥掌便硬撼而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两人身形连闪,拳掌对撞的闷响声接连爆开,在这处空旷的地带激起阵阵回音。 柳凤在沼气的毁灭性爆炸中遭受如此重创,不仅活了下来,竟仍能爆发出如此凶悍的战斗力。 武者生命力之强韧,体现得淋漓尽致,的确远非常人能及。 但她的劣势,随着每一次发力、每一次移动,变得越来越明显。 严重的烧伤和内创,不断吞噬着她的气力与意志。 每一次拳掌交锋带来的反震,每一次脚步踏落地面的震动。 都让她周身传来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疯狂刺激着她的神经。 柳凤的动作开始微不可察地变形,气息也越来越粗重混乱,已渐露不支之态。 毕竟,她所受的创伤,比江青河要严重太多。 终于,又一次硬碰之后,柳凤力竭一瞬,露出破绽。 江青河岂会放过这等时机? 他身形疾进,抓住这空档。 “砰!砰!砰!” 一连数掌,迅疾如电,接连印在柳凤的胸腹和肩关节处! “呃啊!!” 柳凤强提到现在的那一口气,终于被打散掉。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后退。 眼神中的疯狂被虚弱取代,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江青河毫不手软,趁势疾进。 他化掌为指,或拍或戳,精准迅猛击打在柳凤的四肢关节处!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柳凤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 她四肢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仰面重重倒地。 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抽搐,口中不断溢出鲜血。 江青河缓缓走近,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沉声喝问: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 “呸!” 柳凤用尽最后力气啐出一口血沫,眼中尽是怨毒。 她死死瞪着江青河,咬紧牙关,再不言语。 江青河看着对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摇了摇头,从此人口中是问不出任何东西了。 此刻对方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即便不加理会,也活不了多久。 他不再犹豫,抬起脚,对着柳凤的心口要害猛然跺下! “咔嚓!” 柳凤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瞪大的眼中神采迅速消散,最终彻底凝固,变得灰暗无光。 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彻底没了生机。 江青河这会儿,显然也是几近力竭。 他歪坐在地,大口喘息起来。 这一战的凶险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遭遇。 只差一点,就要将他逼至绝境。 江青河休息良久,气息渐渐平复。 他这才蹲下身,在柳凤的尸体上仔细搜索起来。 果然如自己所预料,除了一些碎银、几枚暗器之外,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对方身份来历的物件。 “哥!” 一直紧张躲在石笋后方、屏息观望的江梓玥,直到此刻才敢走出来。 小脸苍白,快步跑到江青河身边,一把扑进他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丫头不怕,没事了,都结束了。” 他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连声安抚。 不多久,江梓玥情绪便逐渐平复了下来。 江青河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放眼望去,是一个较为宽阔的天然地下溶洞。 洞顶高悬,众多大小不一的石钟乳倒垂而下,参差错落。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地面上破土而出的众多石笋。有些已然与上方垂下的钟乳石连接一体,形成了粗壮的石柱,沉稳牢固。 最令人称奇的,是溶洞四壁的一些岩层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极为特殊的荧光矿物。 地上也并非寻常沙土,而是零星散落着一些天然形成的晶体簇。 这些矿物与晶体正持续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莹莹白光,光线纯净却不刺眼,足以将大半个溶洞照亮。 他们方才在黑暗通道尽头所见到的光口,正源于此。 第64章 白玉矿脉 江青河缓缓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一块嵌在岩壁中矿物表面的微尘。 一抹温润白光自岩缝中渐渐显露,似有暖流在其中隐隐流动。 “白玉石?” 他心中猛地一动,顿时想起不久前,随永兴镖局一行人前往霓裳阁时的情形。 那座奢华的府邸内,地面所铺砌的,便是这种价值不菲的白色玉石,当时便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眼前所见的这些,质地显然比霓裳阁中所用的品质高出一些。 霓裳阁中的玉石呈现出一种冷冽的苍白,光泽虽好,却略显生硬。 这里的白玉石,色泽是极为温润的羊脂白。 细看之下,白中还微微泛着极淡的黄,如同上好的凝脂,更显高贵。 江青河忍不住将手掌覆在一块较大的玉矿表面,只觉手感温润细腻,质地紧密坚韧。 显然是历经多年的地质蕴化,方才诞生出的精华。 这品相,在白玉石中绝对堪称上乘的存在。 他环视四周,看着不断闪烁,蔓延不绝的白光,心中一震: “这里莫非......是一整条白玉石矿脉?!” 若真如此,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惊喜之余,江青河迅速冷静下来。 如此大一条矿脉,绝非一人所能吞下。 开采需大量人手与器械,提炼要专门的法门与匠师。 运输更需打通关节、组织护卫......每一步都牵扯众多。 更何况王朝律例,明禁私采矿脉,没有官面上的依仗,这就是一道催命符。 “先回武院,与师父商议一番。” 强压下心头的震撼,江青河抬头仔细观察溶洞顶部,发现其并未完全封死。 远处一侧的洞壁上方,有数道细微的岩层裂口,几根粗壮的古藤从裂口处垂下。 他将江梓玥稳稳背起,纵身抓住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的藤蔓,三两下便借力攀了上去,从裂口翻出,重回到地面上。 此地处在荒林边缘的一处偏僻山丘,极少有人注意到。 江青河迅速辨认好方向,带着江梓玥一路向着武院方向疾驰而去。 ...... 武院,阁楼内。 江青河服下师父给的疗伤丹药,运功调息约一炷香后,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几分红润。 他缓缓睁开双眼,正迎上平九霄关切的目光。 “青河,感觉如何?” “师父,我已无大碍。” 随即,他将今日所遭遇的伏击,以及意外发现的白玉石矿脉,全部都告知了平九霄。 后者听罢,猛地站起,眼中露出择人而噬的目光。 江青河虽讲述得简明扼要,有条不紊,一些地方一带而过。 但他何等老练,岂会想象不出其中的凶险? 今日若稍有差池,他这徒弟恐怕就要永葬青河之底,尸骨难寻。 想到此处,平九霄心中怒意翻腾,许久未现的浓烈杀意弥漫整个房间。 一旁的赵光义也面色凝重,沉吟开口道: “师父,按师弟所描述,这女杀手修为已经达到锻骨圆满。” “此人选择荒郊野外动手,身上不留半点线索,显然极怕暴露。” “只是,咱们临安县地界,这个实力的高手屈指可数,全都是成名已久的男性武者,并无任何一名女性高手能与之对应啊,此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平九霄闻言,眉头锁成一个川字,脑中念头也快速转动起来。 他将与江青河有过节的势力,连同自己往日的仇家都细细筛查了一遍。 仍找不到任何符合如此疯狂行事、且能驱使锻骨圆满高手的势力。 毕竟整个临安县,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 选择彻底撕破脸皮,结下不死不休的死仇,却又不能将对方一下子彻底摁死、灭门绝户。 那么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双方陷入无休止的报复和消耗之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到了最后,只会白白便宜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导致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局面出现。 临安县中能走到高位的,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轻易做出如此疯狂不理智的决定。 苦思许久,仍未有明确指向,平九霄沉声道: “青河,你近日便安心在武院修炼,其余之事,交给为师。” 他神色幽幽,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寒意: “看来,是我沉寂太久了。” 话中杀意,让江青河与赵光义心中都是一凛。 江青河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 “师父,那白玉石矿脉,该如何处理?” 平九霄闻言,沉吟道: “县里明面上的律法,是禁止私自开采矿脉的。” “若真如你所言,这矿脉体量巨大,品质上乘,我们又非宗门大家,是守不住这条矿脉的,若独自吞下,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引来群狼环伺。” 他眼神深邃,已然有了决断: “明日一早,你们随我去县令府,见张德纲。” ...... 翌日,辰时。 临安县中心地带,县令府邸门前。 江青河随师父与师兄,驻足于此。 没过多久,大门便从里面被缓缓拉开。 一个身着官袍,面容精干,生有一对醒目招风耳的五旬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 此人正是临安县县令,张德纲。 张德纲身侧,紧跟着一男一女。 男子约莫三十有几,眼神锐利,身形挺拔,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倨傲。 女子则年轻些,容貌姣好,只是眉眼间透着些忧郁气质。 两人此刻看向平九霄的目光,都有些复杂难明。 三人身后,则是十余名挎着制式铁尺,穿着深蓝公服的衙役。 衙役中领头的,正是江青河曾在药堂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捕快。 赵捕快目光扫来,看到江青河时,一脸刚毅的面庞,此刻都闪过恍惚之色。 初见这少年时,对方还穿着宛平武院的武徒服,令他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而现今,不过短短时日,这少年已经一跃成为锻骨境高手,成了他都需要仰视的存在。 如此说来,先前的红叶酒肆惨案,后来的廖虎、李牧之死。 这一切......赵捕快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却不会再多言。 毕竟,都是些该死之人罢了。 第65章 合作 此时,赵光义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道: “师弟,看到张县令身边那两人了吗?就是谭勇和张玥,两个薄情寡义的家伙!” 江青河默然点头,目光在所谓的‘三师兄’与‘四师姐’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便漠然移开。 这两位,便是曾经嫌弃师父势弱,背离而去的‘同门’。 如今再见时,双方已然是形同陌路。 远处,张德纲人未至,笑声先到: “哈哈,平老哥!真是稀客,稀客啊!多日不见,您老真是风采更胜往昔,修为更上一层楼啊,近来一切可好?” 他已经知晓平九霄修为恢复往日巅峰,击败金三丘之事。 此刻看对方一脸神光,气血凝聚的无形威势四溢,心中不由暗暗点头。 武者一入炼脏,即便只是小成,对锻骨境的武师而言,那都是碾压之势。 除非以绝对人数围困,否则寻常武者根本难以近身,更遑论造成实质威胁。 寻常炼脏武者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曾经臻至炼脏圆满,如今似乎重返巅峰的平九霄。 此刻面对临安县曾经,亦是现在的第一大武师,张德纲自然会给出足够的尊敬。 平九霄含笑回礼,神色从容: “张大人公务繁忙,老夫冒昧叨扰,还望海涵。” “哎!平老哥这是哪里话!您能来,我求之不得!快请进!” 简单寒暄一番后,一行人便由张德纲引着,穿过气派的门楼,向府内走去。 县令府内别有洞天,面积远比外面看上去更为广阔。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布置得颇为讲究。 路过一片宽阔的演武场时,可见数十名捕快衙役正在呼喝着操练,铁尺闪烁,颇有气势,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众人一路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待客的正厅。 厅内布置典雅,不失威严,主位一张太师椅,下首两侧各排列着数张紫檀木椅。 张德纲当仁不让地于主位落座,平九霄坐于其左首最近的位置。 赵光义、江青河以及谭勇、张玥等人,则在下方的两列座椅上依次对列而坐。 那十余位衙役则无声地退至厅外廊下守卫。 一旁侍女奉上香茗,茶香袅袅。 张德纲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眼睛微微眯起,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知平老哥今日光临,所为何事啊?” 他的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已带上了探究之色。 平九霄轻抿了一口茶,润喉过后,方才缓声道: “张大人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近日,我等偶然发现了一处矿脉,不知张大人可有兴趣合作一番?” “哦?” 张德纲闻言,脸上笑容不变,但身体却微微向前倾了少许,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 “不知是何矿脉?竟劳动平老哥亲自前来?莫非是铁矿?”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此矿,毕竟铁矿对临安县的武备较为重要,并且相对来说常见一些。 只是,开采此矿的收益与成本对比起来,应当不值得平九霄心动,甚至亲自前来。 “并非铁矿,” 平九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而是品质上乘的白玉石矿。” 一时间,厅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什么?白玉石矿?!” 即便以张德纲的城府,听到这三个字,心中也是猛地一震! 上品白玉石,售卖到藏锋城中,是大族用于点缀门楣、彰显地位的建筑良材。 这对临安县的人来说,那代表的是惊人的财富! 当然,若没有实力守护,也是引来腥风血雨的祸根。 张德纲面上保持平静,只是微微收缩的瞳孔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身体坐直,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脸上带着凝重神色: “不知,平老哥想如何合作?” “三成上缴藏锋城,换取官面上的正式认可与庇护,确保此矿名正言顺,将来无人敢以官家名义巧取豪夺,剩余则你我双方均分。” 张德纲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片刻,他缓缓向后靠回椅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笑容: “平老哥,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张德纲手指轻轻敲击扶手,继续说道: “这开采矿脉,可是个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苦差事。勘测矿脉范围、招募矿工、维持矿场秩序、防备野兽宵小、修建运输道路......哪一样不是耗时耗力,风险极大?” “后续一应事务,恐怕都得由我县府来主导承担。而平老哥你们,莫非只负责提供矿脉位置,然后便坐等收成?” 话语未尽,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 你只出了情报,就想分走一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平九霄淡然一笑: “我出矿脉的精准方位,并负责后续将开采出的矿石,联系永兴镖局精锐押送,运抵藏锋城。” “张大人,你组织人力、物力进行开采,并负责矿场的日常管理与地方维稳。” “如此,官面由你打点,运输由我承担,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你意下如何?” 张德纲目光闪烁,手指仍在轻轻敲击扶手,显然在心中急速盘算。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苦笑道: “平老哥,您这账算得精明。即便除去上缴的三成,您这边仅出信息与运输,便要分走剩下的一半,而我县令府要投入如此巨大,却也只能得一半,这...” 张德纲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商量的语气: “您看这样如何?运输之事,固然重要,但开采与管理,才是持续耗资的大头。不若,这剩余七成,我县府取其四,您得其三?” “毕竟后续矿场维稳,应对各方觊觎,还需我县府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压力非同小可啊。” 平九霄面色不变,端起茶盏又轻抿一口,缓缓放下: “张大人,若无精准方位,纵有千万人力,亦是徒劳。若无可靠运输,矿石无法变现,一切亦是空谈。 “永兴镖局运输一途,风险不小,费用亦是不菲。七成对分,你这方占一半,我与永兴镖局合占另一半,已是极为公平了,况且...” 他话音微顿,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回张德纲脸上: “此事若成,于张大人个人而言,其中好处,不必我多说了吧?” 张德纲眼神微微一凝,沉吟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厅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声。 坐在下首的谭勇似乎有些按捺不住,轻咳一声,欲开口插言: “张大人,此事......” 然而,他刚吐出两个字,便被平九霄淡然打断。 平九霄甚至未曾转头看他一眼,目光依旧落在张德纲身上,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势弥散: “谭勇,这里是你在做主吗?老夫正在与张大人商议要事。” 谭勇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出声。 第66章 背弃之徒 过了好一会儿,张德纲忽然哈哈一笑,端起茶杯: “也罢!平老哥思虑周全,句句在理,老夫若再斤斤计较,倒显得小气了!就依平老哥所言,你我精诚合作,互利共赢!” 他举起茶杯,向前一敬。 平九霄亦举杯相迎: “张大人爽快!如此,便一言为定。” “哈哈,好!一言为定!” 张德纲显得十分畅快: “正事谈毕,此番平老哥难得来我这儿,必须要留下,让我来略尽地主之谊,小酌几杯,尽兴而归!” 几番推脱不得,平九霄只得随张德纲移步至一侧布置精美的宴客厅。 众人依序落座,张德纲与平九霄居上首,赵光义、江青河与谭勇、张玥分坐两侧。 不久后,侍女们便鱼贯而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馔迅速摆满了梨花木圆桌。 酒是窖藏多年的佳酿,甫一开坛,便醇香四溢。 张德纲身为东道主,热情劝酒布菜,席间气氛看似逐渐热络。 他目光扫过,落在江青河身上,微笑道: “平老哥,这位便是新收的爱徒江少侠?近日县内可是传遍了他以一己之力击退山匪头目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真年轻有为啊!” 平九霄听到江青河被夸赞,心情自是极好,抚须笑道: “哈哈,张大人过誉了,这小子确实还算争气,不错,比老头子我当年强上那么一点!” 一旁举筷夹菜的赵光义听到这话,手猛一抖,不禁暗自翻了个白眼。 心道这比您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您当时在师弟这个年纪,怕不是还在扎马步挨戒尺呢吧。 酒过三巡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张玥看向平九霄,眼神复杂,犹豫再三,还是趁着谈话间隙端起酒杯,轻声开口: “师父,我敬您一杯,多年未见,您......” 平九霄虽抬起酒杯,但语气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张小姐,切莫如此称呼,这声师父,老头子我可万万当不起咯。” 张玥闻言,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 她面颊肉眼可见地泛红,尴尬与窘迫之色溢于言表,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谭勇看到此,脸色一沉,刚要开口,便被张德纲用眼神制止。 “哈哈,平老哥,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不管怎么说,玥儿与你当年也曾有过一段师徒情分嘛,这份香火情总是断不了的。” 顿了顿,张德纲接着说道: “来,这杯酒,我敬您,若不是平老哥提醒,我还真不知距离青河不远处,竟有白玉石矿脉这等机缘。” 他巧妙地将话题重新引回合作之事上,化解了方才的尴尬。 这顿饭,菜肴自是极尽精美,味道上乘。 只是席间气氛,总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诡异与压抑,直至宴席终了。 饭后,张德纲亲自将平九霄一行送至府门外,又寒暄片刻,方才作别。 三人返回武院途中,赵光义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呵,这张玥,真是个墙头草,当年离开的那叫一个决绝。此时见师父无恙了,便又舔着脸想来重续师徒情分了?可笑!” “还有那谭勇,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看着就恶心!两个道貌岸然、趋炎附势的家伙!” 平九霄神色淡然,侧首对江青河提醒道: “青河,今日矿脉合作之事谈妥,以后或许免不了有和这两人打交道的时候,到时当面只论公事,私下就当他们是路人罢。” “是,师父,弟子明白” 江青河点头应声道。 ...... 另一边,县令府,高大府门之下。 看着平九霄三人消失在视线之外,谭勇连样子都懒得再装,脸上立刻露出不屑之色: “师妹,方才席间你又何必在那老家伙面前自降身份,委屈自己?他早已不是我们的师父了。” 张玥望着远处,叹息一声: “师兄,当年终究是我们背离在先,心中有愧。” “有何愧疚?” 谭勇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经地义!当年武院日渐衰落,眼看就要树倒猢狲散,难道我们两个大好年华,就要陪着他那艘破船一起沉没吗?如今在你爹手下做事,权势地位,岂是当年在那个破落武院里能比的?” 张玥微微摇头,眼神依旧复杂: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毕竟多年师徒情分,如今却形同陌路,想来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师妹你啊,就是太过心软,优柔寡断,总是念念不忘这些无用的旧情!” 谭勇不以为然: “即便他平九霄如今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修为得以恢复,甚至击败了金三丘,又能如何?哼,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终究是老了,筋骨气血早已过了巅峰,已是日薄西山,还能再威风几年?这临安县的未来,注定是你我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小子,叫江青河的,哼,坊间都快把他吹嘘上天了,什么少年英雄,力挽狂澜。今日看着,一个愣头青罢了,不过如此。” 张玥闻言,默然片刻,思索一番后,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 不日起,临安县县令府,宛平武院,永兴镖局这三大势力便如同精密机械般协同运作起来。 张德纲全力推动下,官府的人力物力迅速动员起来。 有经验的矿师被聘请,熟练的矿工从各处招募,通往矿脉的道路开始修筑,驻守矿场的营房拔地而起。 赵光义不时会前往矿场巡查,并与永兴镖局的镖头们接洽。 永兴镖局负责评估运输路线,规划押运方案,调派得力人手,确保每一批货都能安全运抵藏锋城,变作财源。 三方各司其职、又相互监督制约之下,白玉石矿脉的开采工程,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车辆往来不绝,工匠与武者配合井然有序。 矿石从天然溶洞中被源源不断地挖掘出来,经过初步的筛选和提炼,送入县中严密看守的库房,再由永兴镖局的精锐镖师们送往藏锋城。 时节流转,转眼已是三个月后,处暑。 烈日如炉,灼烧大地,蝉鸣声嘶力竭,仿佛也快要被榨干最后一丝生命力。 宛平武院的演武场上,一股子热浪不断蒸腾,地面石砖烫得快能烙熟生肉。 但这一切,却丝毫未能消磨院中武徒们高涨的斗志与练功的热情。 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气血奔涌之下,竟似乎比天气更加炽热。 第67章 双势已成 江青河立于演武台之上,目光扫过台下。 武徒人数比起三个月前,翻了一番,新老面孔混杂,个个神情专注,挥汗如雨。 从前的那个临安县第一大武师,平九霄,回来了。 武院逐渐在恢复以往的兴盛,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 “江师兄!” 一声呼喊将江青河的思绪拉回,只见一个瘦高青年快步跑来,脸上带着恭敬。 江青河面露微笑: “王二,你已淬身圆满,易筋时有何不懂的地方,来问我便是。”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这烈猿拨筋术,你拿去参详参详。” 王二的天赋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耗费超过一年光阴才淬身圆满。 况且当时平九霄在收徒时,已言明江青河为最后的关门弟子。 是以,早就绝了被平九霄收为徒弟的念想。 而依照武院的规矩,非关门弟子,不可传授虎形易筋术。 这从李牧身上搜来的烈猿拨筋术,于他没了用处,此时对王二倒派上了大用场。 先不说市面上流通的功法,少到可怜。 就算多方打听,最后得到售卖的信儿,那买下来,也是极为不小的费用。 王二双手接过功法册子,目光落在册子上那几个大字时,身体一震,心下感激不已,当即深深一揖: “多谢江师兄!” “江师兄,我王二以后定当为您马首是瞻!” 江青河伸手扶过,笑道: “哈哈,自家兄弟,客套什么!” 他仔细叮嘱了几句易筋冲关时需注意的细节后,这才转身,不疾不徐地朝自己居住的小院行去。 刚踏入院门,江青河看向眼前一副场景,笑着摇了摇头。 梓玥这丫头,自经历上次伏击事件,回来后,变化不可谓不大。 每日清晨,开始在院中苦练起来。 不再喊苦,不再喊痛,一股子坚韧不拔的韧劲儿。 话说回来,这丫头不认真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认真起来,所展现出的天赋那是一等一的好。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凭借着这股子韧劲和出色的悟性,她的修为一路攀升至淬身大成,进境之快,远超常人,让江青河都有些吃惊。 看着小丫头挥汗如雨的背影,显然已完全沉浸其中,甚至连江青河归来都未曾察觉。 江青河没有出声打扰,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中。 他静立片刻,心念微沉,眼前光华流转,那面唯有他能见的虚幻面板悄然浮现: 【境界:锻骨(入门)】 【功法:铸骨诀(入门-55/100)】 【武技:震山掌(大成-15/100),提纵术(大成-9/100),撼风刀法(大成-0/30)】 【潜能点:251(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3点)】 三个月,整整九十日。 除却极少数日子,因故未能将每日潜能点获取上限的三点拿满。 其余时日皆是全力以赴,未曾有一日懈怠。 努力程度,算是勉强达标。 在被他戏称为嗑药圣体的强悍加持下,铸骨诀的进境最为可观,已然过半。 相比之下,几门武技的提升则显得缓慢许多,尤其是震山掌与提纵术。 卡在大成境界,每一寸进步都需耗费极大心力。 武技修行,越往后越重悟性,从大成至圆满的那道门槛,绝非仅靠苦练就能轻易跨越。 不过,悟性若有欠缺,便以巨量的努力来填补! 积攒下的二百六十点潜能,此刻正是派上用场之时。 江青河意念引动,毫无犹豫。 “轰!轰!轰!轰!” 面板上的字迹随之模糊、闪烁,而后骤然清晰: 【境界:锻骨(小成)】 【功法:铸骨诀(小成-0/150)】 【武技:震山掌(圆满),提纵术(圆满),撼风刀法(圆满)】 【潜能点:0(每日可得0-3点)】 瞬间,境界破关,三门武技尽数圆满! 他体内大骨嗡鸣震颤,如同被无形巨锤反复锻打,密度骤增。 一股磅礴之力贯通脊柱,如龙苏醒,节节攀升。 力量不断上涨,最终达到约莫九千斤。 身形,也再次微微增长了些。 然而,变化远不止于肉身。 在三门武技同时踏入圆满之境的那一刻,更有三道性质迥异的无形意念,再次炸响于他的脑海深处。 先是停滞许久的掌势雏形,原本只是模糊的一团,此刻却骤然凝聚、升华。 无数关于震、撼、崩、压的奥义纷至沓来,融会贯通。 江青河掌心微热,恍惚间觉得自己一掌推出,便不再是简单的血肉之力,而是引动了周遭的无形之气。 掌风未至,一股沉重如山岳的大势便已轰然压下,撼人心魄。 此时,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一重掌势。 紧接着,是圆满提纵术带来的蜕变。 一股轻盈灵动的意念融入四肢百骸,尤其是双腿经脉之中。 江青河对于气、风、虚的感悟瞬间提升到全新的层次。 脚下微微一颤,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大地对自己的束缚骤然减轻,周身气流皆可为其所用。 心念动处,身体便能如飞羽般借力飘行,在小范围内腾挪闪转。 不仅速度快得留下残影,更能做出近乎违反常理的直角变向、凌空微顿,犹如蜻蜓点水,玄妙无比。 这便是一重踏虚之势,身法近乎鬼魅,难以捉摸。 相比之下,撼风刀法带来的增益就弱了许多。 只是一股凌厉锋锐的意念涌入意识,关于斩、切、旋、撩等的技法精髓尽数掌握。 那玄之又玄的势的领悟,差了一线。 仅是凝聚出一股锐利的锋芒雏形,便戛然而止。 不过,虽只是雏形,也已远超寻常大成刀法,威力倍增。 江青河缓缓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他感受着体内距离万斤不远的力量,以及那两道一重势,信心大增。 若那时在青河遇到蒙面高大女子时,有这等实力,当可战而败之。 何至于狼狈一路,最后绞尽脑汁,想尽方法才将其反杀。 就是不知,现在能否和初入炼脏的大武师掰一掰手腕? “去找师父,试试看!” 第68章 三方巡检 两道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交错、碰撞,发出沉闷而有力的交击之声,卷起地上细微尘埃。 平九霄有意将自身实力压制在初入炼脏的境界,与江青河见招拆招。 既不轻易碾压,也绝不放松分毫,恰到好处地引导着他将自身所学发挥到极致。 转眼间,两人已对击上百招。 砰! 最终一次对掌,气浪微吐,两人身影借力分开,稳稳落在场中。 江青河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粗重,但眼神却愈发明亮。 平九霄用他恰好所能承受的极限力量来磨砺,让他对自己的当下实力有了一个更为精准的定位。 对上未悟出一重势的普通锻骨圆满武师,可战而胜之。 至于炼脏往上,正面对抗仍难以抵挡。 只是若对方身法差些,那江青河凭借已然纯熟的踏虚之势,倒也进退自如。 “好,很好!” 平九霄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满意: “青河,你的进步速度远超为师预料。照此下去,再过不久,我这身压箱底的东西,恐怕真就要被你掏空,到时候,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江青河闻言,抬手抹去汗水,脸上露出憨厚笑容,连忙摇头道: “师父您这话可折煞徒儿了,武道没有止境,我如今所及,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您身上,有我一辈子都学不完的经验见识,您可千万别这么早就撂挑子啊。” “你这臭小子!” 平九霄被他这话逗得哈哈一笑。 江青河见状,立刻嬉笑着凑上前几步: “师父,我现在武技皆已圆满,可还有什么别的能学学?” 平九霄又抚须一笑: “方才为师不是已经传授给你了吗?” “啊?” 江青河一愣,随即恍然: “您所用的掌法?还有……步法!” 平九霄这才颔首,脸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震山有成,方可断岳,我刚才所用,便是断岳掌法。” 他语气郑重起来: “只是这断岳掌法博大精深,远非震山掌可比。其运劲法门更为复杂,对气血掌控要求极高,掌势看似霸道,实则内藏多种变化,我也仅仅算是登堂入室罢了,更多的关窍和意境,只能靠你自身去勤修苦练,用心领悟。” 江青河听得内心一动,师父竟然才只是登堂入室? 这一门技法若是练到圆满,该有多强? 不待他细想,平九霄又继续说道: “至于步法,则是穿云步。先前未传于你,一是你自身本就习有一门,已是够用;二是担心你一味贪多,最后门门不精。” “只是现在看来,是为师多虑了!青河你属实不能以常人来度之。” 说罢,两本册子向江青河抛飞过去: “好了,这回老夫可是将压箱底儿的真正绝门技艺给你了。” 江青河晃过神,大喜接过: “多谢师父!弟子定当勤学不辍!绝不辜负您老的期望!” 平九霄满意抚须,沉吟道: “以你如今的实力,整个临安县境内,能有绝对把握压制你的,也不过屈指可数那几人了,自保已是无虞。” 他话锋一转,交代起正事: “这月底,是三方巡查矿脉的日子,你跟着光义一同前去,熟悉一番。” “此次巡查,是县令府、我武院与永兴镖局三方一同行动,众人一道同去同回,互相照应,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江青河收敛笑容,恭声应道: “徒儿明白,谨遵师父所言。” ...... 七日后,清晨。 县令府高大威严的府门前,已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于此。 县令府一方,以谭勇、张玥为首,身旁站着的是面色肃穆、带着十余名精锐衙役的赵捕头。 谭勇一身锦缎劲装,腰佩铁尺,脸上仍是带着那一丝惯常的倨傲之色。 张玥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神情漠然,不喜不悲。 武院一方,赵光义与江青河师兄弟二人站在前面,身后跟着数位武徒。 不远处,永兴镖局的人马也往过走来,总镖头龚永兴亲自到场。 他身旁,正是身材越发壮硕、精神抖擞的龚杰。 “青河!” 龚杰一眼看到好兄弟,立刻朗声笑着招呼,大步迎了上来。 两人相遇,没有过多寒暄,极为默契地抬起拳头,不轻不重地互抵了一下拳锋,相视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一同在武院对练,一同并肩面对山匪的时候。 龚永兴在一旁看着,也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些感慨。 他们永兴镖局此番完全是借着宛平武院扯的线,才搭上了白玉石矿脉运输这条至关重要的致富之路。 数月来,镖局业务量大增,声名重振。 规模较之原先扩充了近一倍,俨然已恢复了几分祖上的盛况。 作为总镖头,他心中对江青河乃至整个宛平武院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言表。 远处,谭勇见到武院与镖局亲热联络的场景,眼底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人员到齐,众人便不再耽搁,开始向着城外的矿脉进发。 一路上,气氛微妙,队伍自然而然地分化成了前后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前面一拨,是以谭勇为首,气氛沉闷的县令府队伍。 后面一拨,则是言谈甚欢的武院与镖局众人,气氛轻松。 很快,队伍便抵达了白玉石矿脉之地。 此时的矿脉,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早已与数月前江青河偶然发现它时,原始的天然溶洞模样迥然不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彻底开辟出来的小山坳。 原本的植被已被清除,裸露出的山体上,布满了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矿洞入口。 蜿蜒的木质轨道从洞内延伸出来,上面停放着运矿的小车。 嘈杂的声响,充斥着整个小山谷。 叮叮当当的铁钎凿击声,矿工们吭哧吭哧的号子声,监工偶尔的催促声,以及碎石滚落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 山坳空地上,搭建起了连绵的工棚、库房以及供守卫休息的营房。 一堆堆开采出来,尚未经过精细筛选的白玉石,在空地上堆成了小山,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内敛的微光。 一队队手持兵刃的衙役,还有武院派遣的武徒弟子,和永兴镖局派来的一些镖师。 三方分别派出些人马,汇聚在这里。 在矿区外围和关键路口来回巡逻,共同维持着秩序与安全。 整个矿区,已然成了一座秩序井然、日夜不休的宝藏开采地。 谭勇看着这片繁忙景象,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69章 打脸 他随即转向赵光义,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官腔十足: “赵光义,瞧瞧这规模!若不是县令大人全力组织开采,调度有方,光靠你们武院,怕是守着金山也挖不出多少金子吧?呵呵。” 谭勇在武院时,就与赵光义不对付,彼此看不过眼。 先前见面,有张德纲与平九霄两位在场,他还维持一番表面功夫,装装样子。 此时两位都不在,谭勇索性也就不怎么掩饰了,言语之间,开始夹枪带棒地阴阳起来。 赵光义听后,面露讥讽,当即怼了回去: “谭勇,若不是我武院率先发现这片矿脉,恐怕你这辈子连半块像样的白玉石都见不到吧?” 谭勇被赵光义一句话噎住,不由冷哼一声: “发现?不过是碰巧走了狗屎运吧!” 赵光义轻笑一声: “可惜啊,某些人狗屎运都走不成,这么说来,岂不是连......” 后面几个字还未说完,一道宏亮声音传来: “谭大人!赵武师!龚总镖头!”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矿区走出,来到这里。 此人正是驻守矿脉的负责人,张德纲指派的总监卓方。 虽然武院与镖局也各有人手在此协防,但开采事宜仍以县令府为主导,招工、修筑、日常管理等皆由其统筹。 此时,赵光义与谭勇相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卓方上前与众人简单见礼,随后便引着大家将矿区里外大致巡视一番。 最后,一行人来到一处布防严密的库房。 库房之内,正是这一个月以来所采出的白玉原石经筛选、提炼后的成品。 所有石料均已分装于一个个厚实的大布袋中,堆叠整齐,几乎塞满了整座库房。 袋口微微敞露,内里隐约闪烁着晶莹润泽的光芒。 只待三方共同验看无误,便可当场系紧袋口、钤印封存。 “诸位请看,这些便是本月所出的成品,不日就将运回县中,登记造册。” 卓方向众人介绍道。 “嗯,成色确实不错!” 谭勇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其中一袋前,随手拈起一块白玉,略作端详,便老道地点评起来: “料子上佳,看这色泽偏深,质地也更显紧实,应该就是矿脉核心深处的老坑种。蕴藏日久,精气内敛,是上品中的上品。” 卓方点头称是: “谭大人果然慧眼如炬!这一袋正是从三号矿洞采出,开采极为不易,矿洞内环境复杂,能得此石,可谓难得。” 谭勇微微颔首,随即扭头朝武院与镖局众人看来: “各位对这些袋中白玉石,可有什么看法?” 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谭勇,你这判断,恐怕有些出入。” “哦?” 一丝不悦之色,从谭勇脸上一闪即逝,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江青河,你有何高见?莫非你们武院除了教武,还兼授鉴石断矿之术不成?” 江青河上前一步,也从同一袋中取出一块石料,仔细看了看,从容说道: “依我所见,此石色泽深沉,并非因其品相老熟,而是它并非纯正无瑕的白玉石。” “笑话!” 谭勇嗤笑一声,语气不禁带上了一丝讥讽: “不是白玉石,那是什么?难道我等连矿石种类都分不清了?” “它仍是白玉石,但却是一种病石。” 江青河淡然道: “诸位请看其纹理,是否与常见白玉石的温润云纹不同,显得略为僵直,且在色深之处,隐隐有晕染渗透之态?” 赵光义、龚永兴等人闻言,也凑近细看,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江青河继续解释道: “据一些古籍所述,此类现象并非出现于矿脉核心,反而多见于矿脉与地下水脉或某种特异岩层交界之处。是因玉石形成过程中,长期受含铁锈的地下水浸染所致。看似深沉贵重,实则内部结构已遭侵蚀,质地发脆,其价值比同等大小的普通上品白玉石,至少要低三成。” 说着,他抬手又指向旁边几袋色泽相近的石料: “这几袋若也一并被当作上品记录在册,怕是不妥吧?” 谭勇认为江青河是在故意挑战他的权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江青河,你仅凭几句不知从哪看来的杂书野记,就敢妄断矿石品级?你说它脆,有何证据?难道你亲手试过?本官阅览过的矿脉图志,恐怕比你练过的武技招式还要多!” 现场气氛,一时间便得微妙起来。 江青河转向卓方,忽然问道: “卓总监,开采这批石料的三号矿洞,侧壁是否时常渗水,且渗出的水质略带红黄锈色?” 卓方一愣,下意识脱口答道: “江武师如何得知?确是如此!我们还道是普通地下水,并未深究......” 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江青河重新看向谭勇: “你若不信其质地更脆,可愿与我打个赌?你我各取一块普通上品石与这块病石,单凭指力,尝试掰其一角。若此石与上品石同样坚韧,便是我信口开河,当场向你赔罪。若此石更易碎裂,则说明我所言非虚,如何?” 谭勇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下已有几分迟疑。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拒绝,便等于默认自己看走了眼。 骑虎难下之际,他只得硬着头皮应允。 随后,两人分别取石。 谭勇运足指力,捏紧那块色泽深沉的石料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轻响,竟真的应声掰下一小块碎片。 断口处可见细微的锈色渗痕,质地明显疏松。 而当他再尝试掰另一块公认的上品白玉石时,却异常艰难,丝毫痕迹都未能留下。 事实胜于雄辩,高下立判。 谭勇捏着那块碎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在原地,方才的倨傲自信荡然无存,只觉脸上火辣辣,像是被当众狠狠抽了一巴掌。 江青河没有再多说,只是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白玉石。 一旁龚杰差点笑出声,努力绷住脸。 赵光义也面露畅快,一脸解气的表情。 卓方则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打圆场。 江青河转向卓方: “卓总监,此石外观确实容易引人误解,日后若再遇到此类伴生锈水的矿层,还请吩咐工匠多加注意,及时分拣。并且,此类成品须与优质白玉石区分标记清楚,以免将来混同一处运入城中,被误认为以次充好,损了信誉。” 卓方连连点头: “江武师言之甚是有理!是我疏忽了。我这便吩咐下去,将这两类石料分开列放,明确标记。” 随后,卓方引着众人走出库房,又行进一段。 便听得前方人声喧杂,一片热闹景象。 不远处,一片被踩实的空地上。 县令府的数名衙役,正与来自武院的几名武徒拳来脚往,切磋较量着。 一片嘿哈声与脚步踏地声,在午后燥热的空气中交织不断,引来不少轮休的矿工和守卫围观看热闹。 矿区生活枯燥,日夜与矿石、山林为伴。 虽说武院,县令府,镖局派遣人手于此,名义上是协同看守巡视这条新发现的矿脉,防备宵小。 但事实上,在这偏远的山坳里,寻常毛贼匪寇根本不敢靠近三方联合镇守之地。 白日漫长,除了固定的巡哨班次,如何打发充裕的闲暇时光,便成了这些精力旺盛的武者们需要面对的问题。 于是,比武切磋,自然而然地成了最受欢迎,也是最实际的活动。 既能活动筋骨,精进武艺,又能排遣无聊。 偶尔还能带些彩头,增添趣味。 第70章 可敢一试 此刻,场中激战的二人中,其中一人赫然是王二。 他自从得了江青河的易筋术,这些时日废寝忘食地苦修,已成功易筋入门,主动请缨来到矿区轮守。 与他放对的,是县令府衙役中一名拳法好手。 两人斗得难分难解,风声呼啸,引得周围叫好声不断。 谭勇方才在库房内,与江青河辩驳中吃了哑巴亏,胸中一口郁结之气,久久都难以消散,脸色一直阴沉着。 此时他负手站在场边观战,本是意兴阑珊。 但看到自家衙役里的好手,竟与武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徒打得有来有回,久久不能拿下。 又听得周围议论声中,似乎夹杂着对武院技法的赞叹。 一股无名之火,更是蹭蹭往心头直冒。 谭勇越想越气,目光不由冷冷瞥向一旁同样在观战的江青河: “江青河,听闻你一身功夫,很是了得,可敢上来搭把手试试?” 所有人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了过来。 敢不敢?而并非愿不愿。 一字之差,含义大不相同。 如此说话,可就并非是带有问询之意了,而是直直白白的挑衅。 若是江青河不答应,那就代表着,他不敢与谭勇动手。 一个武者,若是没了胆量,是会被人暗中嘲笑的。 众人心里明白,尤其是谭勇手底下的,更是明镜儿似的。 谭勇这人极其自负,好面子。 方才在库房,被江青河当众一番打脸,这会儿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在自己擅长之处找回面子来。 龚杰低声骂道: “这谭勇,真够狠的,用这么下三滥的激将法!” 赵光义这两天还不晓得江青河的进境,只以为他和三个月前相差不大。 毕竟开始锻骨后,那进度可比易筋时要龟速不少。 而谭勇这人虽然傲气,但也的确真有实力。 不仅即将提名县尉,武力值也隐隐是县令府第二人。 赵光义将江青河横挡在身后,面朝着谭勇,口气变得生硬起来: “谭勇,你什么意思,只会以大欺小?要不哪天来武院里面,和我师父他老人家比划比划?” 谭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仍往江青河的方向看过去,挑衅意味十足。 “师兄放心,一切皆在我掌控之中。” 江青河对赵光义低语完,绕至其身前,站在了谭勇对面,也不再客气: “谭勇,放马过来,有什么招式我都接着,只是,你敢挑战我,也希望你真的有那几把刷子才行啊!” 谭勇被江青河反将一军,明显一愣。 随即脸色涨得通红,哈哈大笑,已然是怒极: “江青河!你年纪轻轻就有现在这一身实力,狂妄自大也是正常,不过今天我这个曾经的师兄,得给你送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免得你日后行走江湖,吃了大亏!” 江青河一拱手,轻笑道: “那就请谭捕头,让我开开眼界,看看你离开武院的这些年来,学到了什么新的手段,我可是期待得很!” 话音落下,已率先走向空地中央那片最开阔的区域。 谭勇内心燃起熊熊怒火: “这个江青河,一而再、再而三地当众拂我颜面!打退几个山匪就以为自己是天才,无人能敌了?今日必须好好收拾他一番,不打得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我谭勇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他铁青着脸,大步走入场中。 这时候,附近不少人都靠近过来。 县令府的衙役,武院的武徒,镖局的镖师,还有那些负责杂役的矿工,全都呼啦啦地围拢了过来,个个伸长脖子,一脸兴奋地看向这里。 原先各处零散的比试,也都纷纷停下手,往这里瞅来,小声议论着。 周围零零散散站着过百人,在这荒林中驻守,可都是枯燥得很。 此刻有两个在他们看来,是大人物之间的比试,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场中,谭勇冷哼一声: “江青河,你在武院主修的是震山掌吧?那今日我便同样以掌法对你,免得传扬出去,让人笑话我谭勇占了你的便宜!” 说着,将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铁尺解下,看也不看便抛给一旁的下属。 江青河闻言,只是随意地摆开一个起手式: “谭捕头果然磊落,既然如此,就请尽管出手,务必让我好好见识一下,谭捕头的掌上功夫,究竟是如何惊人。” 他话中带刺,而且又是直呼其名又是一句句谭捕头,谭捕头的喊着,令谭勇怒气更盛。 “哼!” 谭勇再也按捺不住,右脚猛地一蹬地面,身形瞬间暴射而出。 犹如一支离弦的劲矢,瞬间窜过数丈距离,直扑江青河,速度快得只在众人眼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逼近的瞬间,谭勇左掌疾如闪电,一个看似简单直接的前送,实则蕴含着凌厉的劲力。 掌风带起了刺耳气爆声,如同毒蛇出击,直接夯向江青河的胸膛。 “左撇子。” 江青河目光微凝,心中瞬间闪过判断。 寻常武者前冲发力,多为右掌先攻,以求发力顺畅,后续变化也更为自如。 谭勇这蓄力一击却以左掌为先,而且劲力吞吐间圆融老辣。 显然他并非临时变招,而是本身就更加习惯使用左手,真正的杀招很可能都蕴藏在这只左掌之上。 心思转动间,江青河脚下动作丝毫不慢。 眼看凌厉的掌风即将及体,他身形只是微微一晃,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 便如一片被狂风吹拂的柳叶,间不容发地向侧后方滑开,恰到好处地让谭勇这一掌擦着衣襟掠过。 谭勇一击落空,眼中厉色更盛,毫不犹豫地顺势揉身贴近,根本不给江青河喘息的机会。 左掌乍一收回,右掌已如影随形般拍出。 紧接着双掌交错,瞬息间又是连环三掌击出,一掌快过一掌,一掌狠过一掌。 掌影翻飞,将江青河的上半身尽数笼罩在内,劲风激起地上尘土飞扬。 只是,江青河的身法,灵活得超过了谭勇的想象。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他并不硬接。 身形如水中游鱼,又似风中摆柳,或侧身、或扭转、或后仰。 总是在毫厘之间,以最小的幅度避开掌锋。 谭勇那几道凌厉的招式,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第71章 自取其辱 “这谭勇,离开武院后似乎并未在掌法上有太多建树。” 江青河在闪避之余,仍有余力冷静观察对手的招式。 “他这几下虽然狠辣,也有几分实战的杀气,但论及招式的精妙程度,顶多和震山掌在伯仲之间,与师父近日所传的断岳掌差得太远!” 谭勇见对方躲闪之下,明明两人距离很近,他却连对方衣角都难以碰到。 这让他脸上越来越挂不住,彻底没了耐性,不由怒喝出声: “江青河,你莫非只会像猴子一样躲闪吗?堂堂正正出招啊!让我看看你的震山掌练到了几成火候!” 江青河闻言,身形向后轻飘飘地荡开数步,脱离谭勇的攻击范围,朗声笑道: “谭大人,我虽然实力一般,可也不是这些粗浅掌法所能伤到的,你还是拿出点儿厉害的招式吧!” 谭勇闻言大怒,左右双掌齐出。 推动间,气爆声犹如滚雷,令散落在地上的一些枯枝落叶都飘飞起来。 江青河笑着,一直躲闪的身影停下,终于出手了。 “嗬!” 下一瞬,他右掌翻动,动作看似不快,却玄妙无比,顷刻间化作数道凝实的掌影,仿佛同时有数只手掌拍出。 这些掌影并非虚招,每一道都挟带着一股厚重如山、磅礴无匹的威势,仿佛引动了周遭大地的力量,迎向谭勇的狂猛双掌。 掌风呼啸,隐隐压过了谭勇引发的滚雷声。 “好快的掌!” “我怎么感觉......喘不过气来了?” 围观人群中,不少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而下,呼吸都为之一窒。 一些修为较高的则面露骇然之色: “这是势!他竟然练出了武势?!” 谭勇更是首当其冲,他万万没料到江青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此惊人。 不仅掌速奇快,角度刁钻,更可怕的是扑面而来的沉重掌势,仿佛一座小山当头压来,让他的动作都不由得为之一滞。 在谭勇旧力刚出,新力未生时,应对已然慢了半拍。 “啪!” 一声脆响,数道掌影中最凝实的一道,巧妙地穿过他双掌的间隙,如灵蛇般印在他的胸膛上。 “唔!” 谭勇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雄浑又不失柔韧的劲力透体而来,并未造成严重伤势,却将他打得气血翻腾,身形不稳。 他借着这股力道,顺势向后猛地一跃,远远弹开。 “这小子!” 谭勇内心惊怒交加,掀起了惊涛骇浪: “竟然真的将震山掌练到圆满境界,领悟出了一重势!” 他自身虽然也领悟了一重势,但那是在进县令府后,凭借铁尺兵器所悟出的锋锐之势。 而掌法,当年离开武院时都未能圆满,后来便一直处于半搁置状态了。 是以如今徒手相搏,在技艺境界上,便输了一筹。 只是,方才大话刚放了出去,此刻若是再反口动用兵器。 那今日他这张脸,可就真的丢到姥姥家,再也捡不回来了! 江青河主动出手,第一招,便令谭勇落在了下风。 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侮辱性有点强。 周围静了一瞬,随即窸窸窣窣地响起低声议论。 “今日谭总捕不会要栽跟头了吧?” “谭总捕竟然吃亏了?” “哼哼,刚才一路那么嚣张,活该被教训一顿。” 龚杰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暗暗得意。 观战的人群都小声议论着,谭勇平时高高在上,自负又倨傲,从来都是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 如今看到他狼狈的状态,很多人都暗暗兴奋,快意。 谭勇瞥了一眼周围观战的人群,包括自己的手下。 看到他们低声议论纷纷,见到自己望来,又纷纷迅速低下头掩饰表情,不由得脸色涨红。 谭勇可是个极度要面子的人。 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的人如此轻易地击中,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该死!”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不动用兵器,只能凭修为硬压了!” 念及此,谭勇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爆射,再次悍然朝江青河猛冲过去。 这一次,他不再只追求招式的变化,同时亦将锻骨境圆满的雄厚气血彻底激发。 浑身骨骼爆发出细微的嗡鸣声,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印。 在距离江青河约三丈远时,谭勇猛地一声暴喝,双腿骤然发力,身形如旱地拔葱般高高跃起,腾空近一丈高。 跃至最高点时,他周身劲力已凝聚到极致,借助下坠之势,左掌高高举起,如同乌云盖顶,朝着下方的江青河轰然拍下。 这已是纯粹修为的碾压,一力降十会! “来得好!” 下方的江青河见状,没有丝毫惧色,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战意,口中发出一声长笑。 他不闪不避,双掌交错,由下而上,猛然迎击而上。 掌出之刻,那股厚重如山岳般的势,再次弥漫开来,甚至比之前更为凝实。 江青河势强,谭勇势弱,两势相冲,谭勇浑身磅礴劲力,十去其二。 “砰!!!” 双掌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 低沉厚重、远超之前的闷响猛然炸开,如同两块沉重的巨石高速相撞。 狂猛的劲气以两人交接处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卷起一圈尘土飞扬。 江青河双足所立之处,地面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力量对冲,瞬间寸寸龟裂开来。 蛛网般的裂缝以他的双脚为中心蔓延出一尺之远,但他身形却岿然不动,只有衣衫下摆被劲风吹得狂舞不止。 “怎么可能?!” 半空中的谭勇脸色骤然狂变,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不是只有锻骨小成的境界吗?劲力怎么可能如此雄浑霸道?!” “噔噔噔!” 谭勇落地之后,只觉一股反震巨力从手臂狂涌而来,根本无法稳住身形。 他一连向后踉跄倒退了七八步,最后重心不稳,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模样十分狼狈。 反观江青河,只是缓缓收掌而立,周身气息悠长,仿佛并未耗费太多气力的样子。 高下之别,已然分明。 第72章 内景池 “哔!” 场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观看的过百号人,此刻尽数哗然。 先前有些人虽然低声调侃谭勇栽跟头,但大多是玩笑话。 这会儿眼见着他是真真切切地败下阵来,俱都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也未曾料到,玩笑竟一语成谶。 谭勇此人,虽傲虽狂,但的确有狂傲的资本。 一身修为扎实刚猛,在县令府中公认为仅在张德纲之下。 不过是而立之年出头,便已坐上总捕头之位,深得县令信赖。 下一步,眼看着便要补上县尉的空缺,前程一片锦绣光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众目睽睽之下,戏剧性地败给了江青河。 而江青河,近来临安县内关于他的传言确实不少,什么天赋异禀、深得平九霄真传云云。 大多数人,只以为是武院为扬声势而刻意吹嘘。 毕竟他年纪太轻,满打满算也不过初入锻骨境不久。 谭勇呢?那是半只脚已踏入炼脏境,堪称准大武师的高手! 可如今,当众踉跄败退的模样,却做不得假。 周围还处在一片震惊中时,赵光义已是大笑出声: “好!师弟!果然一切皆在你算计掌控之中!哈哈哈!” 笑声刺入谭勇耳中,比刀子捅还要更厉害几分。 他不仅高傲,而且面皮比纸还薄。 此刻如同被烈火燎过,烧灼感一路蔓延至耳根,恨不得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 周围那些目光,惊愕、怜悯、窃喜、鄙夷...... 汇成了一张无形巨网,将他勒紧,几乎窒息。 谭勇彻底没有脸面呆在这里了,尚未彻底收尾的矿脉巡检也顾不上了。 他冷哼一声过后,粗鲁地推开身前围观的人群,撞出了一个豁口,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背影仓促狼狈。 ...... ...... ...... 铁刀帮总舵深处,一间隐蔽的地下暗室内。 空气潮湿阴冷,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石壁上投下光影,将室内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形如鬼魅。 室中央,是一口巨大的池子,池中盛满深褐色药液,清苦之气弥漫四溢。 池边,铁刀帮帮主朱宁与一名身着灰袍的老者相对而坐。 那老者面容憔悴枯槁,眼窝深陷,脸上死气缭绕。 俨然是一副久病缠身、命不久矣的模样。 他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柳凤呢?这些时日怎么一直不见她踪影?” 朱宁默然片刻,才淡声道: “办事不力,留之何用。” 灰袍老者闻言,面色一沉。 他自然知道柳凤是被派去将江青河捉回,好让朱宁逼问那血炼秘法。 只是未料到以柳凤的身手与机变,竟会失手,乃至赔上性命。 “哼!你铁刀帮莫非是无人可用了吗?” 灰袍老者忍不住冷声道: “当初老夫重伤逃至此地,是她一路护持,我才侥幸得活!如今她不在,这内景池的进度必受影响!” “正因为她非本县人士,无人认得,方才用她。失手也只能怪她时运不济,学艺不精。” 朱宁神色不变,语气古井无波: “你放心,我会另派人手助你。” 灰袍老者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哼!我这内景池没多久就要建成,一旦功成,效果岂是那旁门左道的血炼法所能比的,你何须执着于那个残破法门?” “更何况,你们临安县最强的那个老家伙,如今修为不是恢复了么,若因你再次出手,让他察觉到半点蛛丝马迹,一旦怒极查到这里,你铁刀帮有谁能挡得住他?是你吗?到时老夫岂非也要被你拖累,与你一同遭殃!” 朱宁不为所动,显然早有决断,只是低沉道: “下次我亲自出手,绝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灰袍老者盯着朱宁,见他目光坚决,心知再劝说也是无用。 最终,他看似颓然般叹了口气,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只长约半尺的乌黑金属管状物,通体无光,隐隐散发一股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拿去!这是无影针,可杀人于无形,无需暴露自身招式技法,或许对你有些许用处。” “炼脏之下若中此针,中针部位会瞬间麻痹无法动弹,若是不及时斩断伤处,防止毒素蔓延,几个时辰后,神仙来了也救不得。” 朱宁目光微动,若有所思。旋即伸手接过,纳入袖中。 “内景池的最后几种材料,明天自会有人给你送来。”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厚重的暗室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隔绝了内外天地。 暗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方才还一脸憔悴灰败、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老者,在朱宁离去后,缓缓挺直了佝偻的背脊。 他脸上衰败之气如潮水般褪去,眼神变得锐利深沉,哪里还有半分垂死之态? 灰袍老者面沉如水,眼中怒火翻腾,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死莽夫!蠢货!” 他低声咒骂,声音里充满怒火和鄙夷: “若非当日老夫身受重创,走投无路,岂会栖身这穷乡僻壤,与你这等货色虚与委蛇!” 朱宁显然并未全部相信他所谓的内景池之效用,这是想做两手准备。 一边催促自己为他建造所谓能助其突破的内景池,另一边却仍不肯放弃谋夺江青河身上可能存在的血炼法。 如此一来,双管齐下,必有所得。 老者喘息片刻,强行压下怒火,目光阴鸷地闪烁起来,喃喃自语: “这朱宁,心性如此贪婪偏执,实在难以劝说。看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此事绝不会轻易罢休。” “不过......” 他嘴角缓缓扯出冰冷的笑意: “且让你先去折腾,待那内景池调制完毕,助老夫孕育出龙骨玉脏,哼哼!到那时局面如何,可就由不得你朱宁了。” 内景池调制好,他每日浸泡上一个时辰,共计三十六日后,便可成就龙骨玉脏。 而内景池的色泽药味,他自有方法遮掩,使其表面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足以掩人耳目。 灰袍老者眼中光芒不断闪烁着,数个怨怼的念头在脑海深处翻滚沉浮: “还有,萧浩泽!你毁掉了一切,待我回城后,就算无法将你掀倒,也绝不会让你好受!!” 第73章 蛊惑 是夜,临安县逐渐归于沉寂。 安仁坊,一酒楼雅间内。 谭勇独自坐在其中,面庞熏红,眼神浑浊,正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 酒壶已空了三巡,却仍觉不够。 自从那日矿脉巡检,他与江青河交手败北之后。 尽管身边下属依旧恭谨如常,并未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常表情。 他却总觉得每一道目光中都藏着讥诮,每一个低语都带着嘲讽。 “堂堂总捕头,即将升任县尉的存在,竟然连一个不到双十的少年人都无法击败......” 这声音如附骨之疽,时常在他耳边回荡。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衙役捕快们聚在角落,窃窃私语: “就这种实力,还怎么统领我们?” “我第一个不服他!” “哐当!” 酒盅被重重掼在桌上,谭勇眼中血丝密布。 这种嗡嗡低语声,简直快要将他逼疯。 这种让他觉得自己的脸,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多少年都未再有过了? 怒火,嫉妒,充斥着他的胸膛,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正当谭勇又要举杯时,雅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滚出去!” 谭勇头也不回地怒吼: “我说过不许打扰!” 来人却反手合上门扉,脚步轻得几不可闻。 谭勇醉眼朦胧地回头,看到一个披着深色斗篷的身影立在阴影处,斗帽低垂,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你是谁?” 谭勇陡然一惊,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他右手本能地按上腰间铁尺,身体绷紧。 那人缓缓抬手,掀开斗帽,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三师弟,” 来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 “别来无恙啊。” 谭勇眉头微微一皱,握着铁尺的手指松开了少许,脱口而出道: “朱宁!你来这里做什么?” “呵呵,” 朱宁轻笑,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下,打量了一下满桌狼藉: “怎么,三师弟如今成了县令府的红人,转眼就忘了我这个大师兄?连句师兄都不舍得叫一声了?” 谭勇脸色恢复淡定,挤出了一点笑意,自顾自地抬手斟酒,顺势改了称呼: “朱大帮主说笑了?我怎会忘了你?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朱宁接过酒壶,将另一只空酒盅注满: “我听闻县尉的位置日前空出来了,以师弟的资历和如今的声势,想必不日就要走马上任了吧?到时候,这临安县可就是你谭县尉的天下了。” 他端起酒盅,朝谭勇示意: “只是,我有些费解啊!我们未来的县尉大人,怎么今夜独自在此喝闷酒?以你如今的身份,还能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谭勇举杯的手顿了顿,不以为意道: “不过是偶尔馋这一口,过来小酌几杯罢了。” “一个人喝有个什么意思?” 朱宁眼中精光一闪,也不点破,只笑道: “来,师兄陪你!” 两人推杯换盏,聊了聊往事,酒又过数巡之后,朱宁话锋一转,声音压低: “待日后张县令退了位,这临安县可就真是师弟你一手遮天了。到那个时候,我们铁刀帮上下也要仰仗师弟的鼻息过日子咯。” 谭勇闻言,左手一摆: “朱帮主莫要打趣我了。” 嘴上谦虚着,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显然是有些受用。 朱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又为他斟满酒,语气幽幽: “就怕啊,到时候这县里还有些刺头,不肯服管,要跳出来生事。比如说,平九霄那个叫江青河的爱徒,也是你的新晋小师弟啊!” “......” 谭勇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直直扎进了他最痛的穴位。 “平九霄是老了,撑不了几年。” 朱宁冷冰冰道: “可他这个徒弟,天赋之高、进境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啊!再给他几年时间,怕不止是又一个平九霄,甚至可能将其超越,突破至洗髓之境。” 他观察着谭勇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继续道: “他现在就敢当众与你叫板,羞辱于你,几年后,呵呵......到那个时候,师弟你说的话,在临安县地面上,还管不管用,可就难说了。” 谭勇右手猛地握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震得杯盘作响: “怎么?他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地与官府作对不成?!” “明目张胆?或许不会。” 朱宁神色阴恻,意味深长地道: “但是暗中作梗,只怕会比这些更让你难受啊。” 谭勇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燎爆一切。 朱宁知道火候已经到了,添上了最后一把柴: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废掉他!” “......” 谭勇猛地抬头,醉意全无。 朱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废了他,一了百了。这样过不了几年,等平九霄老了,就剩一个赵光义,能扑腾出什么浪花?” 谭勇沉默了下来,手指摩挲着酒盅边缘,一时间不再说话。 雅间内,只剩烛火噼啪的微响。 朱宁今夜突然现身,句句拱火,其实来意他都心知肚明。 谭勇并非完全没有动摇,有那么一瞬,他心中还真就浮现了这个念头,挣扎了一下。 最终,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将冲动压制下去。 谭勇虽然自视清高,极为自负倨傲,却也不是彻头彻尾的蠢人。 他嫉恨江青河不假,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那一步,的确未想过用暗害这个法子。 再者,若江青河是个毫无倚仗的普通平民,也就罢了。 但对方现在可是平九霄最在意的关门弟子,若真动手,一旦留下痕迹被人查到,必将引来雷霆之怒。 到时候,他该如何承受平九霄的怒火? 谭勇与朱宁两人,本质上不同的一点,便是朱宁的内心住着一个疯子,而谭勇终究是个在体制中攀升、惜命识势的官门中人。 沉思良久,谭勇抬起了头: “朱帮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朱宁闻言,脸色微变: “师弟,这是何意?” “江青河与我有所过节,但未曾触犯律法。我谭勇身为临安县总捕头,可不能因私怨废公义,行这等暗害之事啊!” “道貌岸然!” 朱宁心中暗骂。 他脸上阴晴不定,本欲再开口。 谭勇却已起身,抬手一引: “此事无需再提,夜已深了,朱帮主请回吧。” 朱宁不再多言,只深深看了谭勇一眼。 那一眼之中,寒芒隐现,杀机如细针藏于目光尽头。 他旋即转身,推门离去。 窗外,风声呜咽,层云散尽。 一抹冷月清光,如水。 第74章 兄妹 深秋,是江青河一年之中最为钟爱的节气。 天高气爽,清凉宜人。 只是这些日子,天气虽是令人舒爽不已。 但修行上,可算是快给江青河折磨坏了。 自从师父将那两门压箱底的绝学——断岳掌与穿云步,传授于他之后,江青河几乎足不出户,陷入废寝忘食的苦修中。 这两门武技,可以说是远超他以往所学,精妙无比。 每一招每一式的运劲法门,每一重变化的气血流转,都暗藏玄奥。 江青河常常在院中一站便是数个时辰,反复推演掌法轨迹,体会其中的断岳之意。 至于身法,更是晦涩难懂。 穿云二字,要求的不仅是快,更是一种缥缈无定、虚实相生的变幻。 废了不知多少功夫,江青河才终于凭借圆满震山掌与提纵术打下的雄厚根基,将这两门绝学堪堪修炼至入门阶段。 只是,每每看向面板时,面色都不禁有些发苦: 【境界:锻骨(小成)】 【功法:铸骨诀(小成-15/150)】 【武技:断岳掌(入门-20/300),穿云步(入门-20/300)】 【潜能点:135(每日可得0-3点)】 两门武技光是提升到小成所需的潜能点数,就已经达到了三百点。 若想修至圆满,怕是真要以年为单位来计算了。 此时,江青河对师父先前所说的话才深有体会。 这两门武学,非炼脏境难以真正修习。 师父自谦所言的登堂入室,恐怕也仅仅是小成之境。 其后的艰难,可见一斑了。 若不是攻伐与身法双双领悟了一重势,怕是入门这道坎就要拦住江青河不知多久了。 不过,付出总是有回报。 成功入门,施展一番后,江青河才深切体会到这两门绝学的威力是何等惊人。 断岳掌与震山掌,一个只能震山,一个却可断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与震山掌侧重震荡的劲力不同,断岳掌的掌力更加凝练、霸道。 一掌击出,空气仿佛被无形巨力排开,发出沉闷如雷的低啸。 追求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摧毁,真有股劈开山岳、断流分波的霸道气势。 即便只是初入门槛,举手投足间引发的威势与破坏力,已与他修炼至圆满的震山掌相差无几。 穿云步,则更是神妙。 脚步腾挪间,身形如鬼魅,似流云,不再拘泥于直线之速,于方寸之地更能展现出惊人的闪转变化。 配合踏虚之一重势,让江青河有种错觉,仿佛只要功力足够,真的能够凌虚踏步,穿云破雾。 武学之道,功法品阶之差,真能大到如此地步。 高阶武学入门之威,已可比拟低阶武学之圆满。 江青河心下不由感慨,怪不得常言道: 有些人拼尽全力、挣扎一生的终点,甚至都够不到另一些人所出生的起点! 资源、传承、机缘,缺一不可。 武技就这样慢慢悟着,便先提升功法吧! 江青河心神一动,面板随即变化: 【境界:锻骨(大成)】 “咚!” “咚!” “咚!” ...... 体内大骨嗡鸣声再次响起,无形巨锤复又出现。 反复锤打之下,密度再次增长一截,同时身形立竿见影地拔高,停留在了一米八。 寻常锻骨武者,每跨一小境,力增两千斤。 而江青河不仅淬身时一身铜皮铁肉,易筋时更是拉得一身如蛟大筋,潜力已远胜常人。 是以力量增长三千斤,达到约莫一万两千斤的总量。 “哥!” 江青河正盘膝坐在屋内,兀自沉浸在对近日修炼的整体总结中时。 一道清脆如银铃、又带着几分压抑不住兴奋的呼喊声,倏地从窗外透了进来。 他闻声后,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收敛起思绪后,起身推门,走到院落之中,笑吟吟地看向院中站立着的少女。 梓玥这小丫头近些日子的变化,几乎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乌黑的头发,已从两个略显稚气的圆圆发髻,利落地扎成了一束清爽的单马尾。 尽管脸蛋依然呈现出一种晒不黑的白皙状态,但整个人的气质,已渐渐显露出了一副英姿飒爽的女侠模样。 只是,这微微有些端起来的小女侠架势,一到江青河面前,便瞬间冰消雪融,尽数褪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雀跃与自得的神色: “哥,我突破啦!快来给我喂喂招!” “好!丫头,看招!” 江青河眼中含着笑意与考较之意,瞬步一跨便到了江梓玥身前,轻飘飘一掌拍了过去。 江梓玥小脸一肃,反应倒是不慢。 她立刻施展出这些日子苦练的碎岩掌,凝神应对起来。 兄妹二人就在这洒满落叶的庭院中,你来我往,双掌交错,带起阵阵微风。 “当真是淬身圆满了!而且根基打得还算牢固。” 交手后,江青河心中着实吃惊不小: “这丫头,莫非是什么传说中的天赋圣体不成??” 他心中数个念头转过,手上却丝毫不慢,依旧稳稳地控制着节奏,不断引导着江梓玥将自身所学尽数施展出来。 约莫一炷香后,江梓玥气息开始紊乱,额角出现了汗渍。 一个招式转换间的凝滞被江青河捕捉到,他掌力轻轻一吐,柔和的劲道将其震得连退了数步。 江梓玥稳住身形,一脸抱怨道: “不打了不打了,一次都没让我赢过!” “哈哈哈!” 江青河闻言不由大笑: “丫头,哥这是在给你动力,让你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要因为得意自满而止步不前。” 其实从始至终,江青河对待妹妹,都秉持着一种态度—— 无论她想做什么,只要她开心快乐,那便足够了。 先前她初来乍到的时候,练了几天枯燥的庄稼把式后便喊苦喊累撂了挑子,江青河也并不在意。 只觉得她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就不练便是。 他这个当哥的,护着妹妹一世周全喜乐,又能如何? 但兄妹俩经历过上次惊心动魄的生死伏击后,亲眼见过那等惨烈的画面,丫头自己下定了决心要踏入武道之途,江青河的想法便也随之转变。 第75章 噬金鼠 在江梓玥有名义上的师父之前,他这个做兄长的,必须暂时担负起严师的职责,为她打下坚实的根基。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江青河便要尽自己所能,帮助她走得更稳,走得更远,做到最好!绝不能让她因为根基不牢而在将来吃亏。 念及此处,江青河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略微严肃了些。 他示意还有些气喘的妹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休息,自己则转身步入屋内,取出了那本之前由王二归还回来的烈猿拨筋术。 册子的边角微卷,纸页泛黄,显然已被翻看过多次。 江青河坐在江梓玥身旁,将册子摊开,一页一页指给她看。 从呼吸节奏到筋络拉伸,从发力要领到心法配合,讲得极其细致。 江梓玥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偶尔伸出胳膊比划两下,小脸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神态。 “青河!” 还没过多久,一道急促的呼喊声就从院子外远远传来。 正坐在石凳上的江青河闻言动作微顿,合上册子,对江梓玥嘱咐道: “丫头,小黑这会儿急着找我,估摸着是有要事。我刚才与你讲的内容,你先好好揣摩着,有什么疑问都记下来,下次我一并给你解答。” “晓得了,哥你快去忙吧。” 江梓玥乖巧地点点头,接过册子,便自顾自低头继续研读起来。 江青河快步走出院外,只见小黑表情略显焦急,额角带汗,显然是匆匆赶来。 “青河,二号矿洞最深处出事了!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一只噬金鼠,伤了好些个护卫,这会儿正疯狂啃着白玉矿呢,谭勇知道消息后已经独自进洞探查去了。” “只不过那畜生凶猛异常,卓总监放心不下,特地派人过来请你去援手。” “噬金鼠?” 江青河闻言,顿时心中一紧。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种妖兽,但平日闲下来翻阅杂册时,曾读到过相关记载。 这噬金鼠,以吞食各类金属矿物为生,虽然力量不算突出,但齿爪会随着不断吞食而持续强化,咬合力极为恐怖。 且一身钢针般的毛发坚硬无比,更兼速度奇快,来去如电,是三阶妖兽中极为难缠的存在。 实力弱于它们的猎物,往往会被一击毙命。 若遇到强敌,它们一见情况不妙,便会立即远遁,绝不缠斗。 是以这种妖兽生存能力极强,即便是锻骨圆满的武师也往往奈何不得。 白玉石对噬金鼠而言,无异于美味佳肴、大补之物。 若放任其在矿脉中横行肆虐,日夜啃噬白玉石,那产生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只是,让江青河有些疑惑的是,噬金鼠通常来讲栖息于荒林深处,极少出现在人类活动的外围区域。 这片白玉石矿脉虽然品质上乘,但毕竟处在边缘地带,按理说不该引来这等凶物。 它究竟是如何找到这片矿脉的?又是为何离开熟悉的领地,深入人迹频现的区域? 江青河压下心头疑虑,问道: “师兄可知此事?” 小黑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光义哥正处在破境的关键时刻,昨日便开始闭关了,我没有打搅他。”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先看看情况。” 江青河果断道。 在他心里,噬金鼠这档子事儿远没有师兄突破事关重大。 更何况,区区一只三阶妖兽,以他如今的修为应对起来,不成问题。 如是想着,江青河不再犹豫,当即与小黑一同疾步来到武院门外。 那里早有矿区的护卫备好快马等候,一行人扬鞭策马,朝着县外疾驰而去。 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已穿过青河,进入荒林边缘,到达了事发之地。 此时矿洞外面,早已围满了人。 数十名矿工和护卫队员个个神色紧张,手持兵器,一副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的状态。 他们并未贸然进入,而是分成数列,蹲守在洞外,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矿道口。 之所以不敢轻易入内,实在是因为这矿洞内部空间有限。 最宽处也不过容纳四五人并行,若是大队人马一拥而入,非但无法施以援手,反而会阻碍谭勇施展武技,甚至可能误伤己方。 因此他们只能在外面严阵以待,等待指令。 “卓总监,情况如何了?” 江青河飞身下马,沉声问道。 卓方一见到他,顿时如释重负,心里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他快步迎上前来,说道: “江少侠,你总算来了!” 江青河微微颔首,随即问道: “谭勇现在何处?” 卓方连忙答道: “谭大人刚进洞中不久。” 江青河皱起眉头,继续追问道: “这矿洞内,为何会出现噬金鼠?你们可知道它是从何而来的?” 卓方语气凝重: “我们初步判断,这噬金鼠似乎是从另一端挖了条通道,这才钻入矿道内的。” 江青河听罢,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矿洞内走去。 矿洞一路往下倾斜,洞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光线将通道勉强照亮,倒也不算太过昏暗。 江青河步履轻捷,落地无声,前行约十数米后,果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金铁交击的尖锐声响,其间还夹杂着愤怒的暴喝以及某种令人牙齿发酸的嘶叫。 声音来源于一个拐弯处之后,江青河身形一掠,悄无声息地贴近拐角,向里探视。 拐过弯后,眼前空间较之前更为宽敞些,像是一个小型的开采平台。 平台中央,谭勇正挥动着一柄铁尺,与一头体型硕大得惊人的巨鼠缠斗在一起。 巨鼠正是三阶妖兽噬金鼠。 妖鼠通体覆盖着暗金色毛发,在昏黄的油灯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 仿佛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某种未知金属组合而成的机械。 噬金鼠后肢直立而起,身高几乎与谭勇持平。 它两只粗壮无比的后腿稳稳抓扣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爪痕。 最令人心惊的,是它完全悖于常理的前肢。 寻常鼠类的前肢大多短小纤细,用于扒抓觅食,而它的前肢却进化得如同一柄锋利剑刃。 第76章 伏杀 尤其是前肢末端的指甲,黝黑发亮,质地几乎媲美精钢。 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撕裂空气的尖啸,泛着令人胆寒的金属光泽。 “锵!锵!锵!锵!” 噬金鼠的双爪快如闪电,疯狂舞动,与谭勇手中势大力沉的铁尺不断硬撼碰撞,迸溅出一连串火星。 谭勇显然已将气血催发到了极限,铁尺在他手中或刺、或劈、或挑、或撩,招式大开大阖,刚猛无比。 每一尺挥出,都带有一股凌厉的锋锐之势。 显而易见,他在兵器上的造诣远比那日空手搏击时要精湛不少,其气势与压迫感更强了几分。 江青河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 “这谭勇,尺法刚猛凌厉,攻守兼备,若那日交手他动用兵刃,我想要胜他,恐怕也会麻烦不少。” 没过多久,谭勇已是汗流浃背,呼吸愈发粗重。 他苦战多时,体力自然消耗极大,虽一时之间尚能与噬金鼠抗衡,却始终难以找到致命一击的机会。 而噬金鼠显然犹有余力,不见明显疲态。 妖兽虽灵智不及人类,但大多都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体魄。 同级别武者与之搏杀,若未能在一定时间内找出其弱点、将其毙命,便极有可能被活活耗死。 谭勇眼角余光瞥见静立一旁的江青河,见他似乎在观战沉吟,不由心头火起: “江青河!你还要看多久的戏?” 江青河被点破,却也并无窘态,淡然道: “谭捕头,我来助你!” 随即不再迟疑,身形一晃,迅捷无比地掠至谭勇身侧,与他形成了犄角之势。 下一刻,两人攻势齐出,如潮水般扑向噬金鼠。 一时间,凌厉的尺光与呼啸的掌风将噬金鼠周身尽数笼罩。 噬金鼠虽凶猛异常,爪牙锋利,速度奇快,但终究难以同时应对两人的合击。 它灵智不低,见势不妙,猩红的小眼中凶光闪烁,发出一声尖锐又充满不甘的嘶叫。 随后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一扭,毫不犹豫地舍弃了继续缠斗,倏地转身,闪电般钻入了身后那条被挖掘出的幽暗通道中。 “这畜生!” 谭勇以铁尺拄地,剧烈地喘息着,望着洞口恨声道: “果真是从另一头挖了通道,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这里!真是狡猾!” 江青河与他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心中所想。 若不趁此机会将这祸害彻底铲除,任由其遁走并记下此地位置,日后这储量丰富的白玉石矿脉必将永无宁日,遭到的损害将不可估量。 谭勇率先一提铁尺,跃入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江青河也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矮,紧随其后,一同追了进去。 地道中阴暗潮湿,泥土气味混杂着噬金鼠身上特有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四周洞壁错综斑驳,明显是被利爪和尖齿生生掘开。 只是这通道的结构却异常稳固,丝毫不见有坍塌的迹象。 江青河一边急追,一边暗自心惊: 这噬金鼠的掘地能力实在太强,比配备工具的众多矿工合起来还要厉害许多。 通道宽度有限,仅容一人同行。 若非先前谭勇率先蹿进去,以江青河的速度,怕是早就能触及到噬金鼠的身形了。 尽管速度稍受限制,好在始终与前方的噬金鼠保持一定距离,既没有拉近,也没有被甩开。 终于,一点微光忽然从远处渗透进来。 是出口! 两人精神一振,同时爆发,提速前冲。 光芒越来越亮,最终他们一跃而出,重新回到地面天光之下。 此处,是一片荒坡,远处山峦起伏、林木苍苍。 距离矿区,已有一些距离。 突如其来的太阳光线,刺得人眼前发白。 还未等两人适应光线,继续追向朝远处蹿走的噬金鼠时。 出口旁,静立着一道仿佛已经等待许久的身影。 此刻,悍然出击。 一道寒光,在瞬息之间接连闪了两下。 精准、狠辣、毫不留情地分别划向刚刚站稳身形的江青河与谭勇。 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像同一秒出手,不分先后。 一刀砍向江青河左臂,一刀袭向谭勇胸前。 刀身折射着耀眼的太阳强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几乎无法睁眼,难以捕捉刀路轨迹。 江青河只觉一股冰冷的杀机刺透皮肤,全身汗毛倒竖。 他凭借战斗本能,身体不经过大脑思考便猛地向右侧一偏一扭。 “嗤啦——” 一声轻响,刀锋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左臂衣袖掠过,划破了衣料,在他手臂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堪堪躲过了断臂的一刀。 而另一侧的谭勇,反应速度显然是慢了半拍。 他刚从黑暗环境中冲出,又被强光晃眼,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将铁尺下意识提起,勉强横挡在了胸前要害之处。 浑身劲力还未来得及全部凝聚,勉强催动了六七成。 “咚!!!” 巨大的震击声,轰然传来。 一股远超他预料的恐怖力量,从铁尺导入体内。 谭勇只觉胸口猛地一窒,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了。 格挡的动作瞬间变形,整个人如同被抛出的石碾子,不受控制地向后狠狠倒摔了出去。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有心算无心,一个蓄势待发,一个仓促应对,且两人力量差距十分明显。 仅仅这一下突袭,谭勇就已受了极重的内伤。 江青河瞳孔微缩,目光锁定住眼前这个明显是蹲守于此的黑衣蒙面人,眼中一片冰冷。 看来,噬金鼠的异常出现,矿洞另一端恰到好处的出口。 这一切的蹊跷,绝非偶然。 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杀局。 目的,就是将他和谭勇引出矿区,在此地伏杀。 另一边,谭勇挣扎着以铁尺撑地,试图稳住身形。 他看着黑衣人的双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极度震怒的神色,正欲开口厉声喝问时。 黑衣人仿佛已知晓谭勇下一秒所要说的话。 他眼眸中掠过一丝森冷之色,右手袖袍一抖,一个约莫半尺长的乌黑金属管状物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 旋即,猛地按下管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第77章 谭勇之死 下一刻,数道模糊的幻影,从管口爆射而出,撕裂空气,直取谭勇。 “嗖!嗖!嗖!” 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谭勇还未说出什么,只来得及一挥铁尺,才勉勉强强碰到其中一道幻影,将其打偏寸许,却根本无力拦截全部。 “噗!” “噗!” “噗!” 剩下的幻影,尽数没入他的胸膛、肩胛。 最后一道,钉入谭勇的眉心。 此刻,他的脸上,仍维持着一脸惊怒的神态。 谭勇本想要张开口,喊出朱宁二字。 但是无影针毒素扩散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几乎是瞬息之间,他的整个面部彻底麻木。 谭勇的心里,开始恐慌起来。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动弹分毫,无法开口出声。 渐渐地,听不到任何声响。 甚至,眼前的景象开始一片模糊,天旋地转。 谭勇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一阵阵刺痛,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以难以形容的速度纷至沓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一瞬间,无数画面以惊人的速度接连闪现,仿佛重新经历了从出生到此刻的全部人生: 那个从小失去父母,在街角巷尾被顽童追打着、骂作野种的瘦弱男孩,总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却始终咬着牙,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向任何人低头。 直到有一天,一个穿着干净长衫、留着八字眉的和蔼中年男子走到面前,俯身向他伸出手: “小家伙,骨头挺硬,总是挨打,可想过学些本事,不再受人欺负?” 那一刻,是他灰暗人生里,第一次真正被一束光照亮。 此后,武院演武场上,他拼命练功,不断变强,他要让所有人都再不敢轻视他,用一身硬甲,将曾经的自卑深深压入心底。 只是后来,他变了。 力量带给他的不是从容,而是日渐膨胀的傲慢。 他变得越来越倨傲,越来越清高,眼中再也容不下那些弱者。 渴望更多的力量,更大的权势。 他,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直到,最终离开武院。 离开,一手将他培养起来的人。 在一片苍茫的意识尽头,那个满身尘土与伤痕、却眼神清澈坚韧的小谭勇,仿佛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无声地凝望着他。 谭勇浑身一颤,如同被一道电光击中。 “我的路,走错了吗?” ...... 毒针毒性扩散,以谭勇的眉心为起点,大片青黑之色迅速蔓延。 他的意识最终逐渐消散,整个人陷入黑暗。 双膝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先是跪倒在地,随后身体歪向一旁,在呢喃中逐渐失去了气息。 江青河余光瞥见倒地的谭勇,眼中一片震惊之色。 他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个黑衣人,绝对与上次伏杀他的凶悍女人,来自同一个势力。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连即将升任临安县县尉的谭勇,都毫不犹豫地直接杀死。 究竟是何等凶恶的狂徒? 震惊之余,黑衣男子已极速逼近。 黑衣人,也就是朱宁,此行本意便是要将谭勇杀死灭口。 然后将江青河废掉生擒后,带回总舵密室内拷问。 甚至,为了防止不可预料的意外发生,尽管他自认为实力对二人已是碾压之势,但仍谨慎地提前动用了灰袍老儿给他的无影针,确保万一。 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没有发生在谭勇身上,而是发生在了江青河身上。 朱宁刀光再起,如瀑如潮,几乎将江青河周身所有闪避空间尽数笼罩。 未摸清对方实力前,江青河没有选择硬接。 而是腰身猛地一拧,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侧开来,同时右掌疾出,精准地以掌侧拍击在袭来刀锋的平面上。 “啪!” 即便只是侧面接触,卸去了部分力道,刀身上蕴含的那股磅礴力量,依然让江青河的手掌感到一阵酸痛,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 “炼脏境!” 江青河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境界,心中微沉,却不见慌乱。 脚下穿云步法运转到极致,凭借踏虚之势,身形仿佛骤然失去重量,变得轻灵飘逸无比,隐隐与空气中流动的风融为一体,难以捉摸。 闪转腾挪间,仿佛能凭空借力,于极速移动中做出完全违反常理的直角变向,将朱宁的后续攻势尽数躲开。 “什么?!!” 眼前超出认知的一幕,让朱宁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他已毫无保留,施展出了自身最强的刀法,意在用最快速度击倒江青河,将其生擒。 然而,结果却是徒劳无功,被对方的身法全部避开。 踏虚一重势?! 江青河身法竟然已迈入了这种境界,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先前得知对方领悟震山一重势,已让他震惊不已。 临安县中,能摸到某种武势雏形边缘的武者,虽说不多,但总还有那么一些。 可若说真正练成攻伐之势的,绝对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毕竟这东西,绝非依靠资源堆砌或者功法高明就能达成。 它依靠的是绝顶的悟性,加之对武学经年累月的苦修与沉淀,才有可能触摸到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境界门槛。 能修成任何一种势,都已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成就。 而这江青河,接触武道满打满算才一年时间,竟能两势兼备,攻守皆成? 这是何等妖孽的天赋?! 有那么一瞬间,朱宁甚至都有些自我怀疑。 或许,江青河有现在的成就,并非是依靠那血炼之法。 而是本身的天赋,就已达到常人难以揣测的程度,堪称临安县数百年难遇。 “这小兔崽子,藏得真深啊!!!” 朱宁心中又惊又怒,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之火。 他心里清楚,自己虽已是炼脏境,实力较锻骨境是全方位强化,速度、力量、反应皆全面提升。 但身法,至今却仍只是停滞在“踏虚势”的雏形阶段,迟迟未能捅破那最后一层朦胧的窗户纸,无法真正登堂入室。 而真正的踏虚一重势,其对于速度的增幅和身法的精妙提升,完全足以弥补甚至超越锻骨与炼脏境之间的速度差距。 第78章 狠辣 所以,让朱宁抓狂的现实就是,他手段尽出,却依旧无法拿下江青河。 对方当下,已然成长到了他奈何不得的地步了。 “该死!真是该死啊!!!” 计划彻底失败的挫败感,让朱宁内心像是有一万头蛮熊在疯狂咆哮,几乎要当场吐血。 尤其是看到江青河所施展的那套精妙绝伦的身法时,一个更让他嫉恨交加的念头猛地窜上心头: “他用的这身法,与我当年在武院时学到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定是那老东西私下传授的绝学!” “我在武院做了那么久的大师兄,好处半分都没有念着我,凭什么?凭什么!!!” 朱宁心中咆哮,刀势愈发狂暴起来。 但江青河身形也是愈发灵动飘逸,总能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他的杀招。 此时,远处隐约已经有呼喊声传来。 朱宁的脸色阴沉如水,知晓今日的事情已不可为。 若再纠缠下去,一旦陷入重围,必将难以脱身。 他的武功虽高,但还没到以一敌百的程度。 上百名好手一齐上阵,耗都能将他给活生生耗死。 “撤!” 朱宁纵是有着万般不甘,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几记重刀接连劈出,将江青河逼退数丈之外。 随即猛地转身提气,身影几个起落间,远远遁了去,留下一地狼藉。 ...... ...... 铁刀帮总舵深处,地下暗室的石阶蜿蜒而下,壁上火把摇曳不定。 朱宁一路未有丝毫停歇,狂奔至此。 他面色铁青,猛地推开沉重的铁门,带进一阵阴冷的风。 暗室中央,盛满深褐色浓稠药液的内景池,此刻正被地火微微加热着。 池子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气泡,又啪地一声碎裂,散发出更浓郁的苦涩味道。 灰袍老者正佝偻着背,俯身在池边,干瘦如鸡爪的手探入药液,仔细感知着其中的火候变化。 他被突如其来的推门声和冷风惊动,缓缓转过身来,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轻响。 “材料我已尽数给你,内景池还要多久才能完成?” 朱宁的声音带着烦躁与紧迫,目光死死盯着老者。 灰袍老者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沙哑着嗓子说道: “三十六日,一日不可多,一日不可少。这批材料年份不足,杂质颇多,需老夫日夜不休,以独门手法反复调和淬炼,方能将其彻底融合,化尽杂质,成就这一池宝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待时辰一到,你入池浸泡,引药力入骨炼脏,直至每一滴药力都融入你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便可脱胎换骨,铸就一身龙骨玉脏!到时候,这临安县必定无人是你敌手,包括最强的那个老家伙,也会被你反掌镇压!” “龙骨玉脏,哈哈哈!若真能如你所说,甚好!” 朱宁蓦地仰头大笑,笑声在石室中撞出回响,震得壁灯火光乱颤。 然而,笑声未绝—— “咻!” 一道刺耳的裂帛声骤然响起,毫无征兆。 朱宁腰间长刀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凄冷寒芒,直劈灰袍老者面门。 这一刀快得惊人,狠得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朱宁,你干什么!!!” 灰袍老者瞳孔骤缩,沙哑着嗓音吼道。 显然朱宁突然动手,出乎了他的意料,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盘算。 完全是出于多年习武形成的本能,灰袍老者佝偻的身躯猛地绷直,体内一股潜藏的力量轰然爆发。 他干瘦的双掌闪电般探出,于间不容发之际,“啪”地一声,死死夹住了距额头仅剩三寸的冰冷刀锋。 劲力自两人交手处猛地荡开,吹得池中药液泛起涟漪。 下一刻,老者陡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剧变,猛地撒手,就欲抽身后撤。 但已经太晚了。 “老不死的,你竟敢骗我?!” 朱宁缓缓将刀抽回,刀身映着他阴沉的脸,眼中暴怒与杀意翻涌起来: “你不是说自己早已成废人了么?那刚才这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是哪来的力气?!” 他踏前一步,声音冰寒刺骨: “所以,这内景池,你到底是真心实意调制来给我用呢......还是处心积虑,留给你自己恢复功力呢?!” “都已过去三年了,竟还需三十六日?老不死的,你当真是想拖延时间耍弄于我!!” 灰袍老者又惊又怒,胸口剧烈起伏,枯槁的脸上血色尽失。 他指着朱宁,气得手指发抖: “朱宁!你诈我?!” “呵呵!” 朱宁已知晓答案,根本不再给灰袍老者出声辩解的机会。 刀光再起,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杀戮。 灰袍老者虽暗中疗伤已久,但实力也仅仅恢复了锻骨境层次,如何能是早已踏入炼脏境朱宁的对手? 一时间,暗室内刀气纵横,嗤嗤作响。 他狼狈不堪地闪转腾挪,灰袍被凌厉的刀锋割裂成无数碎片。 朱宁如戏弄爪下猎物的猫,刀光总在即将触及要害时微微一偏,只在他身上划开一道道血口。 不过片刻,灰袍老者周身已无完肤,鲜血汩汩流出,将他几乎染成一个血人。 “啊——!!” 凄厉至极的哀嚎声猛然响起,朱宁刀光连闪,精准挑断了老者的手筋脚筋。 老者身体一僵,随即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再也无法站起,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来人!” 朱宁冷喝。 厚重的铁门打开,两名早已候在门外的心腹手下快步走入,面无表情,手中提着沉甸甸的铁链与铁楔。 “朱宁......你......不得好死!” 灰袍老者嘶哑着嗓子想要咒骂,却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两名手下动作娴熟麻利,丝毫不在意老者满身的血污。 一人粗暴拽起他的手臂,另一人将冰冷的铁楔对准其掌心,举起铁锤—— “砰!” “砰!” 沉闷的锤击声,随着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起。 “啊......啊......” 两端带楔的铁链,一端深深钉入老者双掌,另一端则被牢牢砸进四周坚硬的石壁。 将他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悬挂固定在半空,鲜血顺着铁链不断流下。 第79章 线索 朱宁缓缓走到近前,俯视着因承受巨大痛苦而不断抽搐、奄奄一息的灰袍老者,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东西,听好了。这内景池,我明日便要使用。若我浸泡时,出了一丝一毫的岔子,我便剐你一刀。” 他用刀尖轻轻拍打着老者的脸颊,留下细微的血痕: “若我最后发现,这池子根本没有你吹嘘的那种效果,我就将你全身皮肉,一刀一刀,剐上万刀!让你求死不能!” “你......畜生......” 灰袍老者闻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只是痛苦和失血已让他彻底脱力,连一句咒骂都无法说出,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朱宁漠然转身,不再多看老者一眼,对着两名垂手恭立的手下吩咐道: “给他止血,别让他死了。看好他,若是他断了气......”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你们俩,就准备一起陪葬吧。” “是!帮主!” 两名手下浑身一凛,头皮发麻,深深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 ...... 白玉石矿脉,二号矿洞的另一端出口。 谭勇,临安县的总捕头,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冷硬的土地上,面色青黑,双目紧闭。 人群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平九霄与张德纲都到了场。 众人面色俱都沉重无比,沉默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 “师兄!” 张玥悲痛地扑倒在地,看着眼前谭勇泛着青黑色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掉下。 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 等谭勇不日就任县尉一职,稳定下来后,他们便会成婚。 可现在,一切的梦,尽数破碎。 一旁,张德纲的脸上,亦流露出悲痛的神情,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 谭勇初入县令府时,他虽不喜此人性格。但奈何唯一的女儿张玥一直对谭勇情有独钟,心有所属。 这么些年来,张德纲也渐渐接受了谭勇。 在他的扶持下,谭勇一路上位,顺风顺水。 张德纲也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半个儿子,以后的接班人看待。 如今却...... “小姐,节哀......还请稍退一步,让仵作先行查验。” 一名资深捕快上前,低声劝道。 张玥哽咽许久,方才直起了身子,低头掩面,脚步有些踉跄地退到一旁。 仵作面色凝重地蹲下身,打开随身携带的木箱。 他先是以白布覆手,极其谨慎地从头到脚仔细检视谭勇的全身。 随后,用特制的磁石和银镊,小心翼翼地从谭勇的眉心、胸口、肩胛等部位,逐一取出了四枚细如牛毛的毒针。 针体乌黑,却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蓝青光,即便离体,依旧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感觉。 仵作站起身,将毒针放置于铺着白绸的托盘上,转向张德纲等人: “回禀大人,谭总捕头体内有着被刚猛掌力震伤的痕迹,脏腑受创,伤势不轻,但这不是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真正的死因,应当是这四枚毒针。” 他指向托盘: “此针淬有剧毒,发射力道极猛,应当是极近距离内,以特殊机括类暗器发出,令人猝不及防,难以闪避。” 仵作又取出一小块试毒银牌,轻轻触碰针尖,只见银牌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 他看到此情形,眼底闪过一丝惊色,继续说道: “其毒性猛烈无比,算得上是见血封喉。一旦入体,毒素会急速蔓延,除非瞬间斩断受创肢体,否则回天乏术。” 仵作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江青河身上: “据江少侠方才所述,那黑衣蒙面人潜伏已久,布局周密,只怕这噬金鼠也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所引来的。 “此等毒针暗器,手法狠辣刁钻,在临安县内,属下从未见过。其动机......恕属下愚钝,一时难以推断。” 众人默然,目光沉重地落在谭勇尸身上。 此时,一旁的赵捕头看着谭勇青黑色的面孔,怔神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 “我见过这种毒针!” “什么?” 张德纲猛地转头,看向赵捕头: “你在何处见过?何时?” 赵捕头深吸一口气,回忆道: “约莫三年前,卑职例行在周边巡视,在南门外官道旁的密林里,发现了数具尸体。死状......与谭总捕头一模一样!皆是身中此种毒针,伤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毒发身亡。” 他神情凝重起来: “卑职在临安县任职多年,处理过各种命案,从未见过如此歹毒、威力巨大的暗器,是以印象极为深刻。” 张德纲急问道: “当时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赵捕头缓缓摇头: “那几具尸体面容尽毁,身上也无任何可证明身份之物,并非本县人氏。据当时几个躲在远处、侥幸目睹部分过程的樵夫说,行凶者是两个人,一个身形有些佝偻,像是个老者,另一个则异常高大健壮,两人均蒙面,看不清容貌,他们杀人后便迅速离去。” “后来呢?就没了结果?” 张德纲的眉头紧紧锁起。 赵捕头沉吟: “有线索指向,那两人最后似乎是进入了铁刀帮总舵内,行踪彻底消失。” “这种发生在县外的案件,时常会有一些,卑职当时并未太过在意,死者又身份不明,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铁刀帮?!” 一直沉默旁听的平九霄骤然出声,眼中闪过厉芒: “赵捕头,你可能确定?” “我确定!” 赵捕头笃定地点了点头,那件事,他可以说是记忆犹新。 此言一出,江青河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 两个外来者,持有此次袭杀谭勇的暗器,入铁刀帮总舵。 其中一个,异常高大健壮。 诸多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先前伏击自己的高大女刺客,明显非临安县本地之人,便是朱宁所派。 此次的炼脏大武师,更是他亲自出手! 只是,到底究竟是为何? 难道,真的只是因先前与李牧之流的恩怨不成。 “师父,这两次,是朱宁无疑了!” 江青河面色难看地对平九霄说道。 此时,平九霄脸上的怒容再也压制不住,低声咆哮道: “这个畜生!” 第80章 围剿 朱宁与他决裂后,本是分道扬镳,老死再不相往来。 谁知对方竟如此狠毒,屡次三番欲置他爱徒江青河于死地。 江青河是他最中意的弟子,他一生无子,早已视其如己出。 朱宁的所作所为,彻底触碰了他的底线,点燃了他心中的杀意。 平九霄面色如黑云压城,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转头凝视张德纲,一字一句沉声问道: “张县令,事已至此,你怎么说?” 张德纲面色铁青,显然也已将来龙去脉全部理清。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很多时候无需确凿证据。 只要线索明确指向一方,且逻辑贯通,真相便已八九不离十。 朱宁的动机或许尚有疑团,譬如为何要袭杀谭勇。 但这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证据都指向他,是他策划并亲自参与了这场谋杀。 看到平九霄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张德纲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于公,袭杀谭勇,必须严惩,以儆效尤,维护官府威严。 于私,谭勇是他默认的女婿、得力干将,此仇不报,他无法对女儿交代,也无法对自己交代。 更何况,铁刀帮近年来势力膨胀,行事越发嚣张,早已是临安县一大毒瘤,借此机会铲除,正合时宜。 “平老哥,铁刀帮帮主朱宁,多年来作恶多端,如今更是丧心病狂,竟敢袭杀本县总捕,罪无可赦!” 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捕快衙役,声音斩钉截铁: “事不宜迟,赵捕头,即刻回衙传我命令,点齐三班衙役,调集所有精锐捕快,备齐弓弩械具!” 随后,张德纲再次看向平九霄: “平老哥,你我一同前往铁刀帮总舵!今日,定要将此獠擒拿归案,明正典刑!” 平九霄缓缓点头,没有说话。 只是冰冷的眼神中,滔天巨浪翻涌。 ...... 戌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县内多数街巷已快要陷入沉睡,唯有零星光点在摇曳,勾勒出夜晚的轮廓。 铁刀帮总舵门前,数盏灯笼高悬檐下,倒是亮堂得很。 突然间,数道黑影自巷口疾掠而来,紧接着—— “轰隆!!!”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撕裂夜晚的宁静。 总舵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向外爆开,木屑烟尘四溅。 门内几名守夜的帮众被这股巨力掀得倒飞出去,惨叫声尚未出口便已重重砸落在院中石砖上。 “大胆!” “什么人?!敢闯铁刀帮总舵!找死!” 惊怒的吼声从院内接连响起,原本沉寂的总舵瞬间如炸开的蜂窝。 无数人影从各处房舍内蜂拥而出,兵刃出鞘的仓啷声不绝于耳。 这些帮众大多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赤着膊,脸上带着从睡梦中被惊醒打扰的暴怒,提着弯刀,叫骂着冲向大门。 只是,当里面的人提着刀冲至门前,透过破开的大门看清门外景象时,叫骂声戛然而止。 铁刀帮众人心头一寒,脚步缓缓停下。 门外,原本空旷的长街上,此刻肃杀地林立着一排排人影。 清一色的深蓝色公服,腰挺制式铁尺,目光冷峻,牢牢锁定门内的铁刀帮帮众。 火把次第燃起,跳动的火光映亮他们胸前的捕字徽记,也照亮了他们毫无表情的脸。 是县令府的捕快! 乍一看,至少有上百人。 未等铁刀帮众反应过来,下一秒。 数名靠得最近的帮众,如同扔破烂一般被扇飞到两旁,撞在照壁或院墙上,哼都未哼一声便软倒在地,生死不知。 一道冷厉的声音自捕快队列中响起,穿透夜空: “县令府办案,只诛首恶朱宁!” “放弃抵抗,扔下兵刃者,跪地束手,可免一死!”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声浪层层推进,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片死寂中,总舵大堂那扇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 铁刀帮帮主朱宁,缓步走了出来。 他一身青黑劲装,外罩锦袍,面容阴沉如水。 先是扫过院中一片狼藉和略显惊慌的帮众,继而投向门外那一排排捕快衙役。 朱宁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但面上仍镇定自若,挤出了一丝冷笑,扬声道: “我道是谁敢夜闯我铁刀帮总舵,原来是官府诸位差爷大驾光临!” “不知张县令今日如此兴师动众,摆出这般阵仗,是我铁刀帮犯了哪条王法?值得诸位不分青红皂白,便破门伤人?这恐怕于律法不合吧?” 人群无声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县令张德纲身着深绿色官袍,面容冷峻,一步步自分开的通道中走出。 他目光直刺向朱宁,声若洪钟,暴喝道: “朱宁,你这狂徒!胆大包天,竟敢袭杀临安县总捕头!此刻还不跪下伏法?!” “谭勇?” 朱宁心头猛地向下一沉,寒意自后背窜起,但面上反而冷笑更浓,带着几分讥讽: “张县令,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杀了谭总捕头,可有证据?拿不出证据,便是县令,也不能凭空污我清白!” “证据?” 张德纲尚未回话,一个冰冷苍老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一道身影,自众捕快身后缓步走出,步伐沉稳,无声无息,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火光跃动,照出来人花白的须发,深邃的眼眸以及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平九霄! 再次看到这张面孔的瞬间,朱宁的面色还是僵了一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惶。 平九霄站定,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寒冰,锁定朱宁,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孽障!你所作所为,天理不容!今日,我便来此清理门户!” 朱宁脑中急转,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导致他最终暴露。 但就当前的情况来看,显然已没有任何善了的可能。 事已至此,逃是绝不能逃的。 总舵若是没了,那铁刀帮也就名存实亡了。 他的所有心血,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还有,那内景池,可是他突破的希望! 只要熬过今晚这一遭,明日他便开始使用。 待功成之后,今晚前来的这些人,他必将会一个一个报复回来。 拼了! 那老东西都已年过六旬,难道还能媲美多年前巅峰的状态不成? 更何况,总舵内尚有上百弟兄! 第81章 势如破竹 朱宁眼神的迟疑,瞬间被狠厉所取代。 他猛地从腰间一抽,亮出那柄刻着云纹的厚背鬼头大刀,刀身映着火光,散发出森寒杀气。 接着狂笑一声,咆哮道: “老匹夫!当年你断我前程,今日又欺上门来,真当我怕你不成?来啊!让我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还硬不硬朗!”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暴掠而出。 炼脏小成的劲力轰然爆发,周身气流鼓荡,竟带起一阵劲风。 手中大刀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凝聚其全身力量,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以劈山之势,直直斩向平九霄的面门。 这一刀,集快、狠、绝于一体,毫无保留。 “帮主动手了!兄弟们,跟官府拼了!” “杀出去!不然大家都得死!”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百余名帮众顿时如同溃堤的洪水,嘶吼着、叫骂着。 虽说直面官府的力量时,有不少帮众心里都有些打鼓。 但眼见帮主率先发难,主心骨一动,原本还有些犹豫惊惧的铁刀帮众顿时被激起了凶性。 他们常年刀头舔血,骨子里的亡命之气被点燃、彻底激发。 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悍不畏死地疯狂扑向门口的捕快阵列。 铁刀帮势力庞大,总人数达数百之众,但不少都分散于各处驻地。 是以此刻留在总舵内的核心成员与精锐打手,约莫只有百余名出头。 这些人平日里横行乡里,好勇斗狠,实战经验丰富,此刻被逼入绝境,爆发出的破坏力不容小觑。 “结阵!迎敌!” 捕快队伍中,一名经验老到的捕头面对汹涌而来的帮众,毫无惧色,厉声高喝下达指令。 命令即出,训练有素的队伍立刻响应。 “嗖!嗖!嗖!” “嗖!嗖!嗖!” 第一排蹲伏的捕快,猛地擎起早已准备就绪的制式弓弩。 他们扣动扳机,密集的弩箭大面积覆盖泼洒向冲在最前方的铁刀帮众。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阵列,弩箭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 冲在最前面的十余名铁刀帮众首当其冲,实力稍差些,未到淬身圆满的,瞬间被数支弩箭贯穿身体,一声不吭便成了滚地葫芦,命丧当场。 即便其中淬身圆满之上的好手,挥舞兵刃竭力格挡,也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捉襟见肘,身上瞬间添了数道血槽,冲向大门的速度减弱了不少。 几波急促致命的弩箭射击过后,深蓝色的人潮瞬间汹涌而动。 “杀!” “杀!” “杀!” 捕快们齐声怒吼,声震四野,毫不畏惧地迎上扑来的黑色狂潮。 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彼此配合默契,铁尺翻飞,刀光闪烁,瞬间便与冲来的铁刀帮众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兵刃切入骨肉的沉闷噗嗤声...... 无数声音猛烈地交织在一起,在原本寂静的夜空下,异常响亮。 铁刀帮总舵门前那片宽阔的空地,顷刻间化作了修罗场。 高端战力的对决,往往直接决定了战局的走向和士气。 战斗甫一爆发,一名副总捕头当即展开身形,迎向铁刀帮那位实力达到锻骨圆满的副帮主陈农。 陈农使得一对沉重短戟,势大且力沉,舞动间风声赫赫,泼水不进。 而这名副总捕则用的一柄精钢长剑,剑光吞吐,如灵蛇出洞,精准点刺,招式老辣沉稳,将陈农牢牢缠住。 剑与戟剧烈碰撞,迸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铁尖鸣,劲力四溢,寻常帮众和捕快根本不敢靠近。 另一名副总捕,则对击另一位锻骨大成的副帮主何烈。 何烈使的一柄九环大刀,走的是刚猛暴烈的路数。 两人硬碰硬撼,砰砰作响,周围混战的人群被逼得连连后退,下意识空出了一小片圈子。 江青河则身形如游龙一般,穿梭于整个战场。 他如虎入羊群,冲入铁刀帮普通帮众之间。 身法快得只剩下一道道残影,每一击都简洁凌厉,往往只一个照面,便有帮众惨叫着倒地,筋断骨折,彻底失去战力。 江青河所过之处,硬生生在混乱的战团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极大减轻了普通捕快面临的压力。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战场最中心的那场对决所吸引。 那里,是决定今夜最终结局的地方。 面对朱宁狂暴劈来的绝杀一刀,平九霄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他脸上古井无波,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变化,只有眼底最深处掠过一丝冷芒。 刀锋携着尖啸,即将斩落头顶之际—— 自掌败金三丘后,平九霄再次在众人面前雷霆出手。 也不见他有何复杂的起手式,只是看似随意、轻描淡写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曲成爪,不闪不避,径直向前一探。 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了周围众人视觉捕捉的极限,后发而先至。 “铛!!!” 一声极其清脆、洪亮,完全不似肉掌与金属碰撞,反而更像是两柄重兵器猛烈对撼的巨响,骤然迸发。 在朱宁难以置信、近乎骇然的目光中,他那招自信足以劈开一切的必杀一刀,被平九霄五指如钢钳般,生生攥停在半空之中。 “撒手!” 平九霄一声低喝,与此同时,微曲的五指发力一拗。 “嘣!” 鬼头大刀被他从朱宁手中抽出,旋转着飞了出去,叮当一声砸落在地。 朱宁身形踉跄着向后跌退,脸上先前的疯狂与狠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他没想到,平九霄在本应该气血衰败的年纪,仍能回复到几乎炼脏圆满的水准。 而炼脏圆满的力量,近乎于他的两倍! 足足有四万斤巨力上下! 巨大到足以造成碾压的力量差距,使得他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更何况,对方浸淫多年的武道技艺,亦远非他所能及。 平九霄不再给他任何喘息或反应的机会,身形微微一晃,便如鬼魅般贴近,左掌并指为剑形,闪电般连续点出。 第82章 铁刀帮覆灭 朱宁此时已失兵刃,只得以拳掌抗衡。 平九霄攻势交错,尽是一片虚实难辨的残影。 不过数个回合间,便听几声闷响,夹杂着筋腱断裂的细微碎音。 他以透骨劲力,生生震断了朱宁的手筋脚筋。 朱宁浑身猛地一颤,仿佛成了个被骤然戳破的气囊,一身气力顷刻泄尽。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光彩迅速黯淡,整个人如断根朽木般摇摇欲坠。 平九霄最后一指点出,本欲点向朱宁眉心,却在最后寸许距离停住,化指为掌,重重击在其胸膛。 “噗——!” 朱宁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数丈。 重重砸落在总舵大堂前的石阶上,筋骨不知断了多少,如同烂泥般瘫软下来,再也动弹不得。 从出手到结束,也就不过数十息之间。 本该是场龙争虎斗的巅峰对决,就以这种一方被绝对实力碾压的方式,突兀地结束了。 今晚的行动,张德纲本就稳操胜券。 只是他没想到,朱宁竟然在平九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当即运劲提气,声音大如洪钟,传遍整个总舵战场,甚至扩散到周边寂静的街巷: “贼首朱宁在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铁刀帮帮众先是被一波弓弩收割了不少人头,后又被江青河一路搅动战局,死伤惨重。 此时下意识望向声音来源处,看到自家那位不可一世、武功高强的帮主,此刻瘫软在石阶上,气息奄奄的模样,心态瞬间全线崩盘。 “哐当!” 一名香主模样的汉子面如死灰,率先扔掉了手中已经卷刃的钢刀。 “哐当!” “哐当!” 其他人纷纷效仿,兵器落地声此起彼伏,迅速连成一片。 他们早就濒临崩溃边缘,此刻眼见最大的倚仗已然倒下,再也提不起丝毫斗志,双膝一软,瘫跪在地,面如死灰。 两名铁刀帮副帮主,见此情景,脸上也闪过不甘的神色。 但心知大势已去,若继续负隅顽抗,最终怕是要丢了性命。 两人长叹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兵器扔在地上,束手就擒。 其余几名尚在厮杀的堂主,除一人杀红了眼被弄死之外,另外的也都面如土色,老老实实扔下武器,跪伏在地。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迅速平息下去,只剩下伤者痛苦的呻吟声,以及捕快们收缴兵器、捆绑俘虏的呵斥声。 曾经在临安县横行一时,令寻常百姓谈之色变,堪称庞然大物的铁刀帮。 这个夜晚,在县令府和平九霄的绝对武力镇压之下,轰然倒塌,烟消云散。 帮主、副帮主、各堂堂主、香主,以及核心的帮众骨干,林林总总上百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尽数成了阶下囚。 此战,县令府捕快虽亦有死伤,数名英勇的捕快战死,十余人负伤。 但相较于彻底铲除铁刀帮这颗毒瘤的巨大战果,以及有平九霄出手瞬间奠定胜局、避免更大损失而言,已堪称一场完胜。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胜局,完全在于平九霄深不可测的武力。 若非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时间内击溃、生擒贼首朱宁,极大震慑了铁刀帮帮众。 县令府即便最终能剿灭铁刀帮,也必将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绝无可能像今日这般,以相对较小的损失结束战斗。 况且,若是让朱宁最后逃脱掉,那必然会面临后续无休止的报复。 平九霄缓步走到瘫软如泥的朱宁身前,眼底罕见地透出一抹悲哀: “孽障!当年你心术不正,离开武院,你我本应永无再见之日。我问你,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伏杀青河?他与你何仇何怨?!” 朱宁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不仅是重创带来剧痛,更强烈的是积压多年的怨毒与不甘。 他听到质问,竟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 “哈哈哈......老东西!你还有脸问我?当年那血炼法,我苦苦求你传我,你呢?冠冕堂皇,说什么邪门歪道,说什么早已焚烧殆尽!” 朱宁猛地呛出一口血,眼神怨毒如蛇: “可最后呢?哈哈哈!你还不是偷偷传给了你的宝贝关门弟子!什么正道邪道?什么光明磊落?平九霄,你虚伪至极!” “一派胡言!” 平九霄喝道,一时间胸中怒意翻涌,须发皆张。 “一派胡言?” 朱宁笑得浑身颤抖,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若非凭借那掠夺气血、速成武功的邪术,你这好徒弟凭什么?凭什么能在一年之内就拥有击败锻骨圆满的实力?你告诉我啊!老东西!” 血炼法这三个字如同拥有魔力,让在场所有听到的人,无论是捕快还是跪倒在地上的铁刀帮帮众,都面露震惊之色,瞬间一片哗然。 无数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刚刚停止厮杀,正走回来的江青河。 这功法的名字,听起来便似邪恶修法,绝非善类。 要知道,不仅是临安县,便是在藏锋城,乃至整个大周王朝,都是被明令严查、绝对禁止修炼邪恶功法。 一经发现,修炼者及其传承者面临的将是武功被彻底废除、终身囚禁的严重后果,甚至可能连身边的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细微地蔓延开来,却又在平九霄冰冷的目光扫过后,死寂下去。 “井底之蛙!” 平九霄面露不屑: “莫说那些传说中的宗门天才,就是藏锋大城内,有这般武道进境者,都听闻过不止一次。怎么,难道这些人在你的眼里,都是靠修炼邪法提升修为的吗?” 说罢,他不再言语,只是看着状若疯狂的朱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江青河此刻,也是彻底恍然。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持续的杀机,起因竟是一个毫无由头的猜忌念头。 或许,也是深植于心的执念与贪婪在作祟。 朱宁,彻底废了。 余生,等待他的,只有县衙大牢暗无天日、冰冷潮湿的囚笼。 对于他这种野心勃勃,习惯了掌控他人命运的人来说。 失去力量、失去自由,在无尽的黑暗与折磨中慢慢腐烂,远比痛快一死,更加痛苦百倍。 如此活着,更能让他偿还自己所造成的一切恶果。 第83章 密室 从县令府发动雷霆攻势,围剿铁刀帮总舵。 到平九霄以近乎碾压之势废掉朱宁,将其生擒。 再到群龙无首的铁刀帮众彻底丧失斗志,纷纷弃刃投降。 这整个过程,如疾风骤雨,前前后后,连一个时辰都未曾过去。 血腥气,混杂着尘土味弥漫在空气中。 县令府的捕快们开始清扫战场,那些面如死灰的俘虏被缚起身来,一串串地押解到院落中央,蹲伏在地,等待发落。 此时,一名年轻捕快小跑而来,抱拳躬身: “县尊大人,有新发现,我们清点俘虏时,有一个铁刀帮众自称朱宁亲信,说在这总舵最深处,朱宁那间书房内藏有一道暗门,通往地下一处密室。” “嗯?” 张德纲浓眉一拧,眼中精光闪过: “人在哪里?立刻让他前来带路!” “人就在那边押着。” 年轻捕快侧身,指向不远处一个跪伏在地的帮众。 这人面色惨淡,正是那日在幽暗密室中,奉命用铁链钉穿灰袍老者手掌的两人之一。 他曾在朱宁手底下作恶太多,手上沾满鲜血。 此刻只盼着能用这个秘密,换取一线苟活的生机。 不远处,像一滩烂泥软倒在地的朱宁,看到自己的亲信颠颠儿跑来,引着江青河,张德纲等人走向密室。 原本空洞死寂的双眼,猛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耗费三年心血,几乎掏空了铁刀帮的积累,无数珍贵的药材被投入那口池中。 眼看内景池将成,到了他享受成果的时候,却被截胡,做了别人的嫁衣。 这感觉,比方才败北被擒时更加让他绝望。 “我好恨啊!!!” 朱宁的内心像是被地火反复灼烧,疯狂嘶吼。 若他当初不被贪婪和猜忌蒙蔽心智,不去招惹江青河,不去妄图两头通吃。 此刻,他或许已安稳地浸泡在内景池中,汲取力量。 三十六日后,临安县将再无人能挡其锋芒,第一大武师非他莫属。 贪心不足蛇吞象,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非但毕生追求尽成泡影,连后半生也都彻底葬送。 现在,悔不当初,也无用了。 朱宁就这么一直趴着,万念俱灰。 ...... 在朱宁亲信的指引下,江青河、平九霄、张德纲,以及数名精锐捕快,穿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步入朱宁居住的独立院落。 走到书房内,那亲信来到一排书架旁,手指按向一处伪装成书籍的机关。 “咔哒。” 一声轻响,机括转动。 沉重的书架向一侧滑开,露出后方墙壁上一个黑色门洞。 亲信打开门洞后,率先带路。 身后众人互望一眼,张德纲指派了一个精锐捕快先行跟了上去。 片刻后,捕快声音传来,示意下方安全。 众人这才走进门洞,顺着石阶蜿蜒而下。 走下约莫一丈多深的阶梯,眼前豁然开朗。 一股混合着浓郁草药清苦味,和淡淡霉味的阴冷空气,从中扑面而来。 密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满是深褐色液体。 而在石室一侧的壁角,情景令人触目惊心。 一个灰色衣衫几乎都成了破布条的老者,被铁链贯穿了手掌,钉在石壁上。 他浑身干瘪,皮肤上布满了血痂和污垢,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老者听到脚步声,有气无力地抬起了头。 他无神的眼睛费力聚焦,视线里,并非他日夜诅咒的朱宁,而是几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你...你们是谁?” 灰袍老者声音虚弱。 “临安县令府,贼首朱宁,已被我等擒获!” 赵捕头上前一步,肃声道。 “什么?!” 灰袍老者身体猛地一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片刻后,他鼓起身体仅存的气力,大笑起来: “好!好啊!这朱老贼,活该有天收啊!” 吼叫一通后,灰袍老者仿佛已筋疲力竭,身体急剧喘息起来。 此时,朱宁亲信指着灰袍老者,低声将此间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三年前,这个老头来到我们帮里,蛊惑朱宁造了这口内景池,据说浸泡其中,能够助武者凝聚龙骨玉脏......” 龙骨?! 一直静立旁观的江青河,听到这两个字,内心顿时一动,盯向那口药液翻涌的内景池。 先前去藏锋城时,回春分阁阁主郑伯锐曾说过他蛟筋初成后,以此基础将来练出龙骨,可稳如磐石。 他当下已到锻骨大成之境,正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缔造龙骨。 本想着再试试多修一门锻骨法,看看是否可行。 谁知今日恰巧就碰到了这个内景池。 只是,眼前这内景池,真有此功效么? 江青河目光闪烁,心中转过数个念头,暂时持有保守态度。 灰袍老者经过片刻喘息,似乎回光返照一般,继续开始自顾自地低声说着: “可笑啊,可笑!这三年来的心血......全白费了!” 他又垂首看了看自己残破的身躯,发出悲戚苦笑。 江青河看着眼前老者,眉头微皱。 这老者显然是强提着一口怨气活到现在,这会儿听到朱宁被废的消息后,整个人顿时泄了气。 支撑他的执念散去,意识已然开始混沌,陷入了疯癫状态。 “我好恨啊!萧浩泽,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忽然,老者猛地抬起头,目光疯狂扫向眼前,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某个叫他恨入骨髓的仇人影像。 他情绪骤然激动起来,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挣扎扭动,想要扑向前方,锁住他的铁链发出一阵嗤拉拉的声响。 老者嘶吼诅咒着,声音却越来越弱。 最终,剧烈的挣扎耗尽最后一丝生命力,他脑袋猛地向旁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身躯还保持着挣扎前倾的姿势。 平九霄虽未听闻过内景池是何物,但方才朱宁亲信描述的效果已足够惊人。 他又细细观察这内景池几番,隐隐察觉到其不凡之处。 这内景池的价值,恐怕难以估量。 当下,平九霄心中已有了决断,目光扫过张德纲,说道: “张大人,老夫对此池有些兴趣,至于铁刀帮总舵内其他缴获之物,皆由县衙处置。” 张德纲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龙骨玉脏,若真是这样,那这内景池的价值,比铁刀帮总舵内所有缴获之物加起来,都要更高! 只是,此次围剿,平九霄乃是定鼎之人。 他自己与朱宁同为炼脏小成,不分伯仲,彼此厮杀起来,胜负难料。 今夜若非平九霄以雷霆手段瞬间废掉朱宁,震慑全场,县令府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不知要填进去多少条人命,伤筋动骨。 如今能取得如此辉煌战果,自身损失降至最低,全靠平九霄一人。 莫说他只要这一个池子,就算他提出更多要求,县令府也难以拒绝。 想到这里,张德纲只得无奈拱手道: “平老哥今晚力挽狂澜,内景池由你处置,再合适不过。” 第84章 龙骨成 铁刀帮总舵被一举剿灭后,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顷刻间土崩瓦解。 散布在临安县各处的据点、堂口,俱都陷入一片混乱。 稍微有点脑子的骨干,都已作鸟兽散。 剩下些群龙无首的普通帮众,更是纷纷逃匿藏身。 往日里横行街市的铁刀帮,一夜间便烟消云散,成了过往云烟。 总舵的宅院,很快被县令府正式接收。 这里开始有捕快定期轮值、训练,逐渐转变为县令府在城西的一处重要支点。 朱宁亲信所说的内景池之功效,平九霄与江青河师徒二人并未轻信。 在决定使用之前,必须排除一切隐患。 江青河从那内景池中,取出约莫一小盏分量的深褐色原液,然后用水将其稀释了十倍,分成数份,喂食给不同品种牲畜,观察其变化。 一连三日,这些牲畜的毛发变得越发油亮光滑,体型似乎隐隐胀大了一圈,肌肉线条变得更加清晰有力,展现出的活力远胜寻常。 又过去三日,那些牲畜身上的变化逐渐减缓,最终停滞下来。 它们没有出现任何衰老、癫狂或者血肉崩溃的迹象,只是稳定在了比同类强壮数倍的状态上。 见此情形,江青河这才彻底放下心。 内景池药液,实际功效虽仍有待验证,但至少眼下看来,并无毒性与隐患。 这日,铁刀帮总舵密室内。 池边站着三人,除了平九霄与江青河,还有刚刚结束闭关,顺利突破至锻骨大成,并将境界彻底稳固下来的赵光义。 平九霄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青河,光义,这内景池若真有孕育龙骨玉脏之奇效,那其药力之磅礴凝练,即便分为两份,助你二人同时跨入龙骨,应当也是绰绰有余。”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 “此等奇物,不知是否会因放置过久而导致药力流散。事不宜迟,现在便将此池药液均分,你二人即刻入内修行,务必把握住这场机缘!” 江青河闻言,并未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平九霄: “师父,此物珍贵无比,应当由您来用。若您能借此池修炼,功力必然能再进一步。” 平九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但随即摇了摇头,长叹道: “若是老头子我年轻个十来岁,或许就厚着这张老脸,占了这份机缘了。” 他抬手止住还想再劝的江青河与赵光义,继续道: “但我如今年纪过大,潜力全部耗尽,强行借用此池猛药,只会浪费了这桩机缘。” 平九霄话锋一转,看着两位弟子的眼神中带上了些期许: “你们当下正是气血旺盛、可塑性最强的年纪,这内景池能为你二人打下雄厚根基,在将来极大提升你们突破洗髓境的可能性!” “甚至,触摸到洗髓之上的境界......” 平九霄眼中掠过一丝神往,旋即又黯淡下去,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这龙骨玉脏,对咱们临安县来讲,是遥不可及的传说。但对城内大族的天才子弟来说,只是他们武道之途必须打下的基础罢了。” “临安县,对如今的你们来说,终究是太小了。” 江青河与赵光义看着平九霄神色坚决,心意已定,不由一阵默然。 师父放弃了对自身来说都是极大的机缘,只是为了将他们推得更高。 两人此时有好多话想说,却都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再多的话,此刻都有些苍白无力了。 江青河与赵光义不再多言,同时后退一步,整理衣袍,对着平九霄,一揖到底。 随后,两人从总舵杂物间寻来两个清洗干净的大木桶,然后将内景池中的药液均匀舀出,倒入两个桶中,直至池底见干,两桶药液水平相当。 调整呼吸,宁心静气,将自身状态提升至最佳,江青河与赵光义对视一眼后,分别缓缓迈入药桶之中。 “嘶!” 刚浸入药液,江青河便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桶中药液的温度不冷不热,但接触皮肤的刹那,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灼烫感。 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尖,带着强大的能量,正拼命往毛孔里钻去。 功法运转后,江青河只觉每一个毛孔都被无形之力剧烈地拉扯、撑开、扩大。 原本只是微微灼烫的药力,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无数道强劲的细流,疯狂地透过扩张的毛孔涌入体内。 这些药力细流涌入后,并未四处乱窜,而是如有灵性般,迅速渗透过血肉,径直涌向全身骨骼,附着于骨骼表面,然后缓慢地向着骨骼深处渗去。 只是渗入的速度,倒是减缓了不少。 药力渗入骨骼内部,江青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密度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不断地被凝聚、被压缩、被强化。 骨骼深处传来阵阵麻痒与轻微的酸胀感,逐渐在发生奇异的变化。 日复一日,密室中寂静无声,只有药液被缓慢吸收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以及两人的呼吸心跳。 十天后,药液的颜色明显变浅了一些。 二十天后,药液已呈现出淡褐色。 三十天后,药液近乎透明。 直到第三十六日清晨。 桶中原本深褐色的药液,已彻底化为清澈见底的透明清水,所有药力精华全部被吸收殆尽。 这时。 “嗡!” 江青河体内,一身大骨毫无征兆地齐齐震鸣,发出低沉的嗡鸣。 声音隐隐交织,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自他体内深处传出,在密室中清晰可闻。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然,如同暗夜星辰。 微微握紧拳头,甚至无需刻意发力,一股前所未有、磅礴浩瀚的力量感便自四肢百骸汹涌澎湃地奔流开来! “这,就是龙骨之境吗?” 江青河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狂喜之色。 稍一感应,他便确定,自身力量已从先前的一万两千斤,暴涨至惊人的两万斤! 几乎是翻倍的增长,远超寻常锻骨圆满武师的一万斤极限,足以媲美炼脏小成的强者。 并且,身形再次拔高,终是达到了约莫一米八六的完美高度。 第85章 以后的路 一日后,宛平武院深处,双层阁楼后面的院落内。 平九霄目光如炬,凝视着场中正在对招的两位弟子。 二人身形如龙似虎,一招一式皆由他亲手所传,如今已然都至炉火纯青之境,他不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赵光义近日武功大进,不仅震山掌修至圆满,悟得一重势,又突破停滞已久的锻骨小成,直入大成。 现在更借内景池这等机缘,一举提升到锻骨圆满之上的极致——龙骨之境。 实力可谓是一路暴涨,日行千里。 但是相较于江青河,自然还是有一段明显差距。 此时,场中人影分开,赵光义被江青河一记柔中带刚的推掌击退三步。 江青河抱拳: “师兄,承让了。” 赵光义稳住身形,笑道: “师弟,这一回打得痛快!我可是真切感觉到与你的差距变小了些!” 他虽也借着内景池之药力,练就一身大骨如龙,体魄强横,远非常人可比。 但在淬身与易筋两个阶段,显然未到极致。 是以身体的整体强化程度,如速度、反应,乃至纯粹的力量,皆逊于江青河一筹。 尤其力量之差,几近五千斤之巨。 一旁观战的江梓玥与小黑听赵光义说出这话,不由得相视一笑。 小黑更是略带调侃之色: “光义哥,你这脸皮功夫可一直没落下啊,越来越扎实了!” 赵光义脸不红心不跳,挑眉一笑,朝小黑招手: “好你个小黑,许久没与你搭手,看来是皮痒了?来来来,正好师兄我指点你两招。” 小黑佯装惊恐,连连摆手: “那还是别了,你都已经练成龙骨了,万一下手没掂量好力道,不知轻重,把我这小骨头拆了,我可没地方说理去!” 江梓玥掩唇轻笑,眉眼弯如新月。 见赵光义武学精进得如此快,她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一个高手,这样以后也不会成为哥哥的累赘。 再看江青河时,想到哥哥有如神助的武学提升,江梓玥眼中浮现一片明亮星光,满是崇拜与骄傲。 赵光义嘴上虽硬,实则心知自己和江青河的差距。 被小黑这一调侃,他终于是忍不住,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一丝。 但他性格豪爽憨直,真心为有这样的师弟感到自豪,并无半分嫉妒。 平九霄静立一旁,将几个小辈的嬉笑调侃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轻咳了一声,见几人扭头看来,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感慨: “外面天凉了,都进屋说话吧!” 几人闻言,前前后后都进了屋子。 等众人坐下后,平九霄将自己的烟斗填满,又缓缓点燃后,才开口道: “青河,光义,如今看到你们的一番成就,为师很是欣慰。” 赵光义笑着接过话,语气恭敬中透着一股亲昵: “师父,能得您一句夸奖,弟子真是浑身舒畅。不过,您夸师弟的时候不少,夸我的时候可不多,今日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平九霄笑骂道: “臭小子,为师若是整天捧着你,你还不得飘到天上去?还能像如今这般踏实练功?” 江青河跟着微微一笑: “师父,我与师兄能有今日,全仗您悉心教导。” 平九霄摆了摆手,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变得深远: “待你们二人跨入炼脏这一关后,可以考虑去那藏锋城了。” 赵光义顿时愕然,脱口而出: “师父,这是为何?” 一旁江青河则沉默不语,看向平九霄,等待下文。 平九霄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继续说道: “老头子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教你们的了,再留在这宛平武院,便是耽误你们的前程了。去了城里,以后你们才有更广的天地,更深的进境。” 赵光义摇头,说道: “师父,这么大一个武院需要打理,还有那白玉石矿脉,也需要定期巡检,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胡闹!” 平九霄呵斥一声: “怎可因为这么点小事,耽误了你自身的武道前途!你现在还年轻,气血旺盛,大有潜力。若是过些年,到了一定年纪,气血一旦开始下滑,一切就都晚了!” 赵光义坚持道: “师父,您再容我一些时日。待武院诸事安排妥当,新招的人能接手日常事务,我必定出发。正好我也趁这段时间巩固修为,将来到了藏锋城,也不至于给您丢人!” 平九霄知他性子执拗,一时难以说动,便转而望向江青河: “青河,可还记得当初你拜师之时,我曾问过你什么?” 江青河身形微微一震,抬头迎上师父的目光: “从未忘过,徒儿修行武道,其一是护我在乎之人一世安稳,其二是穷尽武道极致,攀临天下至高。” “好!” 平九霄颔首: “你若真想守护身边之人、登临武道绝巅,这临安县一方浅水,终究是差了许多。藏锋城武风鼎盛,资源丰厚,只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展开拳脚,迈向更高境界。” 江青河不由一阵默然。 这一天,终究是快要来了。 当离别真正逼近,仍不免心潮有一丝起伏。 临安县,是他成长的地方,平老更是他的启蒙恩师。 可正如师父所言,龙跃于渊,终须入海。若固守于此,难成大器。 他需要更大的平台,在武道一路高歌猛进。 在更广阔的天地中,遇到更强大的人,来磨砺他自身。 赵光义看到江青河一时默然不语,缓解气氛道: “师弟,怎得这样一副表情,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前去城里探探路,到时候你在藏锋城闯出名堂,师兄我随后便来投奔你,哈哈哈!” 江青河听到师兄宽慰,遂开口道: “师父,我和师兄何时进入炼脏一关还未可知,即便真的要离开武院,也须待一切安排妥当,方能安心离去。” 平九霄听闻此言,微微颔首,脸上多少拂去了几分伤感,增添了几分释然。 众人随后聊起了近日的些许趣事,方才那点子沉重的气氛,也随之渐渐散去。 第86章 黄涛 临安县外,荒林深处,人迹罕至。 一处隐蔽在山岩之间的洞穴,入口藤蔓垂落,犹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其与外界隔开。 此洞,正是多年前平九霄带众弟子探寻到的那一处洞穴。 洞内幽暗潮湿,唯有水滴自岩缝坠落的清响。 洞穴尽头,一人一兽,默然伫立。 男子约莫四旬年纪,头顶寸草不生,面色凶悍如天生煞星。 他身长两米出头,极其魁梧,一身肌肉仿佛蕴藏着爆炸般的巨力,披着一件简单鞣制拼合的兽皮。 令人心悸的,是他左边头颅侧旁本该生长耳朵的位置,整个左耳竟被齐根削去,如今只留下一道扭曲狰狞的愈合疤面。 在他身侧,立着一头骇人巨兽。 其体型壮硕如牛犊,通体毛色乌黑油亮,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巨兽身长一丈有余,肩高近六尺。 两颗狰狞的头颅并生于颈上,眼如铜铃,泛着幽绿的凶光。 它们时而彼此摩挲低呜,做亲昵状;时而又龇出惨白利齿,相互恫吓低吼,情绪多变,妖异非常。 赫然便是荒州土生土长的四阶妖兽中,以凶暴著称的霸主级存在——双头獒犬。 光头男子身前的地面上,横陈着一具几乎快要风化殆尽的人形枯骨,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分辨不出原貌的妖兽骸骨。 他死死盯着那具枯骨,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无声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一旁的双头獒犬,似乎也感应到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 两颗头颅同时转向枯骨,鼻翼剧烈翕动,四只凶目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迟疑与困惑。 光头男子深吸口气,自腰间皮鞘中抽出两柄短匕。 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便将其中一柄刺入自己左臂,鲜血顿时涌出,顺着手臂滴落。 接着,他俯下身,用另一柄匕首极其小心地在那具枯骨的腿骨深处,轻轻刮取了一点仅存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骨髓物质。 做完这一切,光头男子缓缓站起身。 他将兀自淌血的手臂伸向双头獒犬右侧的那颗头颅,獒犬这颗头颅立刻伸出猩红长舌,舔舐着血液。 而它的另一颗头颅,则同时凑近匕首尖端那一点取自枯骨的骨髓。 两颗巨大的狗头一起剧烈地抽动鼻子,仔细地嗅辨着。 片刻后,两颗头颅猛地抬起,同时发出一声悲戚的哀鸣呜咽。 光头男子见状,脑中顿时“轰”的一声巨响,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粉碎。 他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咚”的一声重重跪倒在枯骨旁: “哥!你......糊涂啊!” 一声低吼后,过往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光头男子名叫黄涛,年轻时,他与大哥一起走出贫瘠的小山村,相互扶持,一步步闯荡。 最终如愿以偿,双双拜入名震荒州的兽王宗,成为了外门弟子。 然而,宗门之内,等级之森严远超他们想象,竞争之残酷更是令人窒息。 他们曾亲眼目睹,多少天赋不足或运气不佳的弟子,因无法在规定期限内将修为提升至宗门要求的境界,而被无情地外派至下辖的各个城池之中,去打理那些繁琐的世俗事务。 这几乎等同于被断绝了通往武道核心之路,永无出头之日。 他的大哥黄峻,心高气傲,又怎能甘心接受如此平庸的命运? 于是,剑走偏锋,铤而走险,盗取了宗门严令禁止的秘术——血炼之法。 怎料被其他外门弟子发现,便只得仓皇逃离宗门,甚至离开荒州,避开兽王宗的势力范围。 一路来到沧州的边缘,躲入了这片荒林之中,希望能借此避祸,并暗中修习那禁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谁又能料到,这片本以为可作藏身之所的荒林,竟最终成了兄长黄峻的埋骨之地,殒命之所。 黄涛一路从荒州穿越州界,来到这沧州边缘。 这片荒林,他已仔细探查过,面积并不算辽阔。 根据他的经验,此地根本不存在能威胁到大哥性命的五阶妖兽。 即便是这片林子最深处的核心区域,活跃的也大多只是一些四阶妖兽。 以大哥黄峻当年的实力,纵然不敌,但修习有兽王宗正统的御兽之法,精通简单兽语。 足以与那些灵智未开的低阶妖兽进行沟通周旋,自保应当无虞,绝不至于丧命兽口。 不是妖祸,必是人为! 是有人趁大哥虚弱,或用了什么阴毒手段,害了他的性命! 黄涛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枯骨四周。 那本黄峻拼了性命盗出的血炼法册子,踪影全无。 显然,早已被人取走。 黄涛面容扭曲,眼中火光闪现: “哥,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少人!所有参与此事的,我要他们统统为你陪葬!!!” 他猛地站起身,大手重重地抚摸着双头獒犬两颗躁动不安的头颅,声音阴沉: “老伙计,你先在这林子一带待些时日,待我去临近的县城等地摸清了情况,找到线索......” 他顿了顿,眼中射出寒芒: “定会让你,吃他个痛快!” 双头獒犬仿佛完全听懂了他的话,两颗头颅同时咧开大嘴,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 眼中闪烁起残忍兴奋的血光,涎水从嘴角滴落,散发出腥臭的气息。 “嗷呜——!” 它发出一阵低沉的啸声,旋即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猛地窜出洞穴。 几声长啸在荒林间回荡开来,惊起无数飞鸟,转瞬间便消失在密林阴影之中。 洞穴之内,重归死寂。 黄涛俯下身,神情肃穆。 他从地上那具枯骨中拾起一截最粗壮、保存相对完好的指骨。 将这截遗骨置于双掌之间,缓缓合十。 随即,体内雄浑无匹的巨力轰然爆发,双掌肌肉紧绷,施加压力。 ‘咯咯’声在洞中回荡,那截坚硬的指骨在他的巨力碾压之下,逐渐变形、开裂、最终被彻底研磨成细腻的粉末。 他取出一个贴身的黑色小铁盒,将骨粉倒入其中,紧紧盖上,收回怀里。 黄涛最后又环视了一眼周遭,眼神中已再无半分波动。 随后,转身大步从洞穴离去,渐行渐远。 第87章 秦武的心魔 荒林中,古木参天,枝叶交错,将天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金雷武院秦武,此刻有些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些时日,他近乎疯狂地修炼,几乎到了自毁的程度。 为了换取力量的快速增长,他将各种药性猛烈的丹药当作饭食般吞服。 丝毫不顾及身体的承受能力,更不管日后难以祛除的丹毒会如何侵蚀他的武道根基。 甚至于为求武技的突破,不顾劝阻,经常独自一人在荒林中寻找强大的妖兽进行生死搏杀。 试图在极限的压力下逼迫出自身的潜能,寻求武技上的突破。 近乎偏执的努力,的确换来了显而易见的回报。 他不仅成功突破到了易筋圆满之境,一身筋肉力量澎湃汹涌。 更在一次次与妖兽的厮杀中,将腿法磨砺得愈发凌厉狠绝,触摸到了势的雏形。 然而,力量的提升并未带来太多慰藉。 反而有一道身影,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令人窒息。 这个人,便是江青河。 俨然已成了秦武武道之路上,无法驱散的心魔。 “为什么?!” 这个疑问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秦武的内心: “他不过一个贱民,出身低微,毫无根基,凭什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我苦修十数年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每一次想起江青河那张总是平静无波、从容不迫的脸,秦武就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和屈辱。 他疯狂地想要打败他,想要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想要亲眼看到那张脸上浮现出惊恐,绝望,哀求的神色。 可是,自诩临安县第一少年天才的他,两次都毫无悬念地惨败于江青河之手,一次比一次败得彻底。 他拼命地想要追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超越那个人。 可每一次他感觉自己似乎前进了一小步,却发现对方早已将他甩开了更远的距离。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将他逼疯。 曾经环绕着他的荣耀和光环,早已被那人夺走,现实一次次予以他重击,将他所有的骄傲碾得粉碎。 秦武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间,已步入了荒林的深处。 四周静得可怕,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下来,仿佛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头。 秦武心烦意乱,此刻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 就在这时,左侧灌木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低沉暴虐的熊吼,一头体型庞大的蛮熊猛地扑了出来。 若是平日,秦武或许会选择游斗,寻找弱点。 但此刻,他心中积郁的怒火和烦闷正无处发泄,见状不退反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疾冲而上。 “死!” 随着一声厉喝,秦武腰身一拧,右腿如同钢鞭撕裂空气,径直扫向蛮熊粗壮的脖颈。 他选择了最蛮横,最直接的硬碰硬。 蛮熊发出愤怒的咆哮,也是厚重的一掌拍来。 砰!砰!砰! 一人一熊,掌腿交接,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武完全放弃了防守与技巧,大开大合。 仿佛眼前之熊,便是他的心魔江青河。 他每一击都用尽自身全力,发泄心中的积郁。 每一腿扫出,心中的烦闷似乎也随之减弱了一丝。 直到数十个回合过后,秦武几乎打到脱力。 蛮熊已经被他从正面打到七窍出血,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轰然一声巨响,倒地而亡。 秦武这才回过神,扶着身旁一棵大树,弯下腰,剧烈喘息起来。 片刻之后,当他终于缓过一口气,直起身子时。 在他前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中年男子,如同鬼魅般站在那里,目光幽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此人何时出现?如何出现?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 秦武心中警铃大作,一脸戒备地沉声喝道: “你是谁?!” 他打量起此人,年龄约莫四旬,面色凶悍,身材极其魁梧,披着一身粗糙兽皮。 最令人注目的是,其左耳被齐根削断,只留下一道扭曲的愈合痕迹,整个人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 光头男子,也就是黄涛,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声音沙哑地开口: “小子,距离最近的县城如何走?” 秦武此刻心情虽然是极度烦闷,但他对眼前光头有些忌惮,言语中倒还算客气,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尽量平静地说道: “一直往南,便是临安县。” 黄涛手指着南边,语气简短强硬: “带路!” 秦武听到这声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顿时心头火气上涌,瞬间不再有所顾忌,脱口便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滚!” “嗯?!” 黄涛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凶光闪现。 他甚至没有任何预兆,身形只是一晃,便如同瞬移般骤然突至秦武身前。 速度之快,远超秦武的反应极限。 秦武只觉眼前一花,本能地想要后退格挡,一只粗糙如同铁钳般的大手已然探出,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所有的防御,精准狠辣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脖颈。 “呃......咳!” 秦武所有的声音和呼吸瞬间被掐断,对方的手臂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五指收拢,他感觉自己的脖颈随时会被捏得粉碎。 他双脚离地,被对方单臂缓缓举到了半空之中。 随即拼命挣扎起来,双手试图掰开对方的手指,双腿无力地蹬踢着,因为极度缺氧,脸色迅速由红转为青紫。 “带路,或者死!” 黄涛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秦武彻底笼罩。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颈骨碎裂,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秦武惊恐万状地连连点头,同时用尽力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气音。 下一秒,脖颈处的恐怖力量消失。 秦武跌落在地,大口贪婪地喘息起来。 他不敢再多言,认命地带着黄涛往临安县返去。 黄涛面无表情,如同驱赶羔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荒林中,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88章 引狼入室 金雷武院深处,一间宽敞却气氛压抑的阁楼大厅内。 夕阳透过木窗,勉强挤入厅堂,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斑。 非但未能带来暖意,反而衬得室内愈发晦暗阴森。 金雷武院院长金三丘,此刻正微躬着身子,全然不见往日一院之主的威严气度。 他的几位弟子,包括何冲、秦武等人侍立在侧。 个个面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定,不时偷偷交换着惊恐的目光。 黄涛端坐于主位之上,一身新换上的黑衣仿佛融入阴影之中。 他气势迫人,一张戾气纵横的脸使得周围空气也更阴冷了几分。 金三丘微低着头,目光不敢与黄涛直视,仅用余光时不时地瞥向那尊煞神。 想到方才的经历,他仍是心有余悸。 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光头中年男子,实力着实恐怖。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押着秦武闯入武院,声称要询问一些事情。 金三丘稍有迟疑,对方随意一招,便将他整个人轰飞数丈,重重撞在墙壁上。 那一瞬间,金三丘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若不是对方在最后关头收回了大半力道,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当场就要散架,赔进去半条老命。 “恐怖!其实力深不可测!” 金三丘心中迅速做出判断: “临安县内,恐怕平九霄那个老家伙,都不一定能在这人手下走出几招。” “莫非,他已跨入洗髓之境??” 想到这里,金三丘的姿态放得愈发恭敬。 他细细述说着临安县的大致情况,以及各方势力分布。 同时也将前些日子发生的大事,铁刀帮被灭的经过,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道来。 当他讲到铁刀帮帮主朱宁被废之后,当众吼出的言论时,被黄涛粗暴地打断: “什么?再说一遍!那朱宁最后说什么了?” 金三丘心头一紧,不敢怠慢,只得耐着性子,字句清晰地再次说道: “当时那朱宁已经被废,气急败坏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平九霄的弟子江青河,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有如此惊人的武道进境,必然是修行了那血炼之法。” 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黄涛的神色,金三丘继续小心地说道: “只是......那江青河修为提升的速度,在我临安县固然堪称百年难遇,但若放到藏锋城那般大地方,却也并非独一例。再加上平九霄实力强横,无人敢真的上前查验,此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只当是朱宁被关进牢狱前的污蔑之词......” “啪!” 话音未落,一声爆响骤然炸开! 黄涛眼中的火光爆开,他大手猛地一挥,身旁那张沉重的桌子,如同纸糊的玩具被整个掀飞,猛地砸在厅内粗大的梁柱之上。 木屑四溅,桌案瞬间四分五裂,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阁楼都微微一颤。 碎裂的木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块甚至擦着金三丘的脸颊飞过,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何冲与秦武等弟子被吓得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由白转青,惊恐地低下头。 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瞬间,这个行事乖张的煞星会拿他们出气。 黄涛心中咆哮: “大哥的死,应当与这两个人都脱不了关系!” 他想起找到大哥遗骸时的场景: 那具枯骨旁的血炼法册子,是由特殊材质做成,历经再久都不可能风化掉,而今却不翼而飞。 朱宁能亲口道出了血炼法这三个字,必然不是巧合。 或许他与平九霄曾去过那个洞穴,害死了大哥。 滔天的杀意在心中翻涌,黄涛声音冰寒刺骨: “那平九霄,是何修为?” 金三丘低声道: “多年前......便已炼脏圆满,近日剿灭铁刀帮时,他并未展露全部实力,深浅难测,如今......如今实在看不出具体是何种境界。” 黄涛闻言,心中微沉。 多年前,就炼脏圆满? 他自己苦修多年,凭借机缘才达到炼脏境的极致——玉脏层次。 虽然身边有双头獒犬相助,但对上一个实力未知、深浅不明的同阶,甚至可能更强的对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更何况,这些年来,若平九霄也修了那血炼之法,实力或许更进了一步。 若贸然行事,阴沟里翻了船,那可真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朱宁现在可还活着?” 黄涛问道。 金三丘咽了口唾沫,回道: “据说铁刀帮后来被改成了县令府一处重要支点,朱宁被废后,便被关在那里。” 黄涛闻言,心念电转。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那朱宁核实一番,同时暗中以秘法突破到洗髓境。 到时候这小小的临安县,还不是任他大杀四方! 他打量了眼周遭,暗自点头。 这金雷武院深处,地方宽阔僻静,倒是一个绝佳的藏身和施行秘法之处。 金三丘见黄涛打量着武院,心里一沉,一股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看样子这个瘟神目前是送不走了,武院恐怕要遭大难。 黄涛略作思忖,忽然话锋一转,对金三丘说道: “我有一法,可助你在炼脏境快速修行,甚至助你踏入那洗髓之境,你可愿一试?” 金三丘闻言,一直紧张沉闷的心猛地一跳,出现了一瞬间的狂喜。 洗髓境!那是他梦寐以求了多少年,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他仅仅是炼脏入门的水准,距离小成都还差上一线。 若真能踏入洗髓境,不仅寿命能延长许多,更是盖压临安县绝顶,就算在藏锋城外城,都不算无名之辈了。 然而只是片刻,他又冷静了下来。 天下间没有白占的便宜,若想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何况与黄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 金三丘声音干涩地问道: “不知,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黄涛招了招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这是秘密,你靠近过来,我细说与你听。” 金三丘迟疑了一瞬,看着黄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凑上前来。 “只需要你......” 黄涛的声音压低,如同耳语。 第89章 炼脏 然而,就在金三丘全神贯注倾听之际。 黄涛眼中凶光一闪,出手如电,手指疾点,瞬间拂过金三丘几处大穴。 金三丘只觉得周身气脉一窒,劲力运转顿时滞涩不畅,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 下一秒,黄涛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枚龙眼大小、色泽漆黑、散发着奇异腥气的药丸。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弹入金三丘张开的喉咙深处。 “咕咚——” 金三丘甚至来不及反应,药丸已顺着喉咙滑下。 那药丸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味道,还有一种诡异的温热感,仿佛活物般直坠入腹。 他猛地后退两步,一脸惊惧,伸手指向黄涛: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呵呵,” 黄涛阴冷一笑,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金院长不必惊慌,这助你快速破境的法门关乎重大,若不给你设下这投名状,你日后泄露了出去,那我岂不是错付了信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如死灰的金三丘,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放心,待我此间事了,解药自会给你,答应助你突破洗髓之境的事,也自会兑现。 “在此期间,只要你乖乖听话,这药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罢,黄涛不再理会金三丘阴沉的脸色,大步向外走去,不容置疑的声音回荡在压抑的大厅中: “你这武院环境不错,给我准备一间清净的独栋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来打扰!” 黄涛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金三丘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何冲与秦武等人这才敢上前,脸上满是担忧。 “师父,您没事吧?” 秦武小声问道,声音颤抖。 此刻他心中满是悔恨,若不是今日非要去那荒林,也不会给武院招来这个煞星。 金三丘摆摆手,脸色灰败。 他能隐隐感觉到那药丸已经在体内化开,带着一种阴冷的控制力,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盘踞,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良久,金三丘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恐惧于黄涛的手段和那颗未知的药丸,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幻想突破洗髓境的可能性。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去准备吧,” 金三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将后面那处幽静院落收拾出来,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低头称是,匆匆离去执行命令。 金三丘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他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越是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 而掌控这张网的,正是如噩梦般来到金雷武院的不速之客——黄涛。 ...... ...... ...... “如今,你们二人皆已彻底稳固在锻骨极境,根基扎实,气血如汞。下一步,便是叩开炼脏之门。” 平九霄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宛平武院的庭院中,注视着面前的江青河与赵光义,语气平和: “此番讲授,或许便是为师能为你们上的最后一课了。” 他略作停顿,复又缓缓开口: “由易筋至锻骨,重在以心神驾驭奔涌气血,凝力为锤,叩响周身骨骼之门,使之坚逾精钢,力能扛鼎。此过程虽需苦熬,却终究是有迹可循。” 随后平九霄话锋一转,语气凝重起来: “然而由锻骨入炼脏,却是截然不同的天地。此关隘,首先需要搭桥!” “搭桥?” 江青河不禁低声疑问。 “不错。” 平九微微颔首,解释道: “这桥,须以你二人如今磅礴的气血为基础,融汇一丝精纯心神意念,于体内虚空之处,构筑一座接连五脏的无形之桥!” 他声音渐肃: “此桥,是气血由外入内、由刚转柔的路径,亦是淬炼脆弱内脏、使其能承受气血之力的根本前提。” 平九霄细细分说其中关窍: “需意守丹田,观想气血如潮,却非放任奔流,而是以意志约束引导,使之于特定脉络交汇之处缓缓凝聚、压缩、塑形......” “初时如雾,渐次凝实,终成一道稳固虹桥。待其足够坚韧,方可引一缕温和如溪流的气血,小心翼翼越桥而过,初触五脏,徐徐温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切记!五脏不同于筋骨,脆弱无比,乃生命之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整个过程,必须在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下进行,且需保持心无杂念。” “若心神失守、气血失控,轻则内腑受创,呕血重伤;重则气血逆乱,震碎心脉,当场殒命!” 江青河与赵光义听后,神色凛然,将每一字一句牢记于心。 见二人表情郑重,平九霄神色稍缓,语气中也透出几分期许: “炼脏之道,凶险异常。然一旦功成,则气血内蕴,五脏生辉,体魄与生机皆将发生巨大变化。” “届时,你们便算是真正出师,足以独当一面了!” 他望向二人,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赵光义自年少时便拜入他门下,性子跳脱却天赋不俗,如今竟也一步步走到了即将与自己比肩的高度。 而江青河,更是他晚年所遇的瑰宝,进步之神速,心性之沉稳,远超他所见任何青年才俊。 平九霄心中感怀,也不免有些莫名的失落。 他拿起那杆紫檀烟枪,猛猛地吸了几口,随即转过身,伴着一声悠然长叹,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玉脏经,乃是我在藏锋城时偶然所得,是能直接修炼到炼脏极致——玉脏境界的法门,也是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了。” “可惜我得了它时,年岁已大,根基定型,终究是无缘跨入那最后一步了。” “你们回去,好生参悟吧。” “老头子我年纪大咯,回去歇着了。” 江青河告退师父,回到自己小院中。 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将一切杂念尽数摒弃。 随即闭目凝神,意沉丹田,开始依照师父所授的法门,逐步体会、尝试那玄之又玄的气血搭桥之法。 第90章 关隘 然而,武道修行,越至后期,便愈发艰难晦涩,其中关隘绝非一蹴而就。 每一次突破,不仅是对力量的提升,更是对心性与悟性的极致考验。 遥想当初,他由易筋入锻骨,叩响周身骨骼之门,便耗去了整整六日光阴。 而如今,他要感悟的,是比锻骨更为精微、更为内敛的气血搭桥之法。 此关无关外力,全凭心神意念与气血感知,其进展之缓慢,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接连两周,他日日枯坐于院中,心神尽数沉入体内,反复尝试引导气血于虚无中架构桥梁。 这段时日里,他对自身气血的控制,的确变得更为精妙、运转自如。 心念微动,气血便可随之奔流或静滞。 但对那所谓“桥”的构建,却仍是雾里看花,隔岸观火,所得寥寥。 那桥梁虚悬于体内无形之处,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似有还无。 他屡屡感觉已触其边缘,却总在最后关头失之交臂,始终难以真正捕捉到那冥冥中的一缕契机,将气血桥梁的雏形凝聚出来。 至此。 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何以炼脏之境如此艰难。 放眼整个临安县,锻骨境圆满的武师,多少还有一些。 但真正跨过这道坎儿,跻身炼脏之境的大武师,也就那么零星几位,屈指可数。 他们之中,无一不是历经十数年苦修熬炼,心志如铁,或是曾获得过机缘造化的幸运儿。 思绪翻涌间,江青河又响起方才师父所说的话: “若是有破境丹一类的丹药辅助,便能大大缩短你们从锻骨跨入炼脏的时间。” “只可惜,这等珍贵丹药,莫说临安,在藏锋城内,都属珍贵了。” “炼脏尚且如此艰难,若是将来企图晋升那传说中的洗髓之境,没有相应丹药辅助,涤荡髓源、脱胎换骨,寻常武者穷尽一生心力,也根本无法触及门槛。” “是以藏锋城才是你们未来的路,否则,便会像老头子这样,终生止步于炼脏了。” 江青河心中不禁暗叹。 自己虽有面板,但唯有功法真正入门之后,方可依靠其进行提升。 这功法一日不入门,系统便一日无着力之处。 此刻若能得到一枚破境丹药,困局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江青河先是摇头苦笑,随即心神渐渐豁然开朗。 自己已是得天独厚,有系统傍身,只要成功入门,前路便是一片坦途,努力必有所得。 而世间绝大多数武者,纵然努力一辈子,披星戴月、呕心沥血。 甚至可能连自己这短短一年间所达到的成就,都无法触及。 “还要什么不满足的?” 江青河低声自嘲,嘴角泛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心结既去,灵台便复归清明。 他不再焦躁,也不再执着于即刻的成败。 重新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心神再次沉入那片气血之海。 ...... ...... ...... 夕阳缓缓沉入远山脊线,荒林外围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 一队猎户正拖着疲惫却喜悦的步伐,沿着熟悉的小径往家中返去。 他们肩上扛着今日合力捕获的猎物,几只肥硕的山鹿和野兔。 林间偶尔传来归鸟的啼鸣,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一切都显得宁静平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荒林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旁侧的密林中猛蹿而出。 那是一只体型异常魁梧、长着两颗狰狞狗头的妖物。 它双眼赤红,獠牙森然外露,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与杀气。 猎户们猝不及防,一时骇然失色。 但还是迅速靠拢,凭借多年狩猎养成的本能摆出防御阵型,手中的钢叉和猎刀齐刷刷指向妖兽。 可他们的抵抗,在双头獒犬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双头獒犬咆哮一声,猛地扑来,利爪一挥便撕裂了猎户们的防线。 两颗头颅同时攻击,一个叼起一名中年猎户,另一个则咬住了一个青年的肩膀。 “咔嚓”几声脆响,两人的头颅已被硬生生咬断。 双头獒犬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咀嚼之声,三两下便将其吞咽入腹。 其余猎户目睹这骇人一幕,顿时魂飞魄散。 “啊!!!” “妖兽!!” “快跑!” 他们再也顾不得辛苦捕获的猎物,纷纷扔下山鹿野兔,拼命向四处逃散。 惊呼、哭嚎、奔跑的脚步声混乱交织在一起,林间瞬间由安宁坠入地狱般的恐慌。 只是,双头獒犬动作快如鬼魅,不过几个扑纵,便将逃散的猎户一一扑倒在地。 惨叫声接连响起,又很快戛然而止。 不过片刻,荒林边缘重归寂静。 只留下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方才还是一支生机勃勃,满载而归的队伍。 此刻,尸横满地。 ...... ...... ...... 入了夜,朔风凛冽,如刀一般肆虐临安县。 天色早已彻底沉暗,墨一般的乌云低压下来,遮蔽了星月。 唯有零星几家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勉强撕破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却更反衬出长夜的寂寥与寒冷。 城西,原铁刀帮总舵驻地。 这座曾经的巨大宅院,自铁刀帮覆灭后,便被县衙接管,成为了官府在城西的一处重要支点。 宅院的最深处,被彻底改建。 高墙加厚,铁门森严,成了一处阴森冰冷的牢狱,专门用于关押那些已被废去武功的囚犯。 牢狱入口处,厚重的包铁木门勉强抵挡着外面的寒气。 门内,几名被安排夜值的衙役正挤作一团,围绕着一个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炉取暖。 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依旧冻得不时跺脚搓手,口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家长里短、衙门闲话,无非是想借此驱散些寒意与困倦。 一名年纪稍轻的衙役朝火炉又凑近了些,嘿嘿低笑道: “嘿,说起来真是世事难料。想当初铁刀帮在这临安县是何等威风?像个土皇帝!结果呢?说倒下就倒下了,偌大个帮派,眨眼就树倒猢狲散!” 第91章 强闯 旁边一个老成些的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快意: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朱宁,从前出来行走,前呼后拥,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何等嚣张跋扈!现在呢?武功被平老爷子亲手废得干干净净,就关在最里面那间牢房,整天跟摊烂泥似的趴在那儿,啧啧,真是连条野狗都不如喽!” “活该!” 另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这帮天杀的,平日里欺行霸市、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还少吗?这就是报应!老天爷开眼!” 最先开口的年轻衙役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要我说,还是平九霄老爷子生猛!那么大年纪了,动起手来真是雷霆万钧,一点没有气血衰败的迹象!我的老天爷,我要是有他老人家一半,不,三成的武力,这辈子就心满意足啦!” “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 那名老衙役笑骂着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随即神色稍稍严肃了些: “都打起精神来!这差事虽看起来清闲,但里面关的毕竟都不是善茬。万一出点岔子,咱们几个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衙役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缩了缩脖子: “嗨,能出什么岔子?里面关着的有一个算一个,筋脉都被打断了,比普通人还不如,难不成还能插翅膀飞了......” 话未说完—— “飕——!” “飕——!” “飕——!” 一阵极轻微、却异常迅疾的风声倏然掠过。 仿佛只是冬夜一阵稍急的寒风穿堂而过,带来了更刺骨的寒意。 几名衙役尚未反应过来,甚至那声提醒同伴警惕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几乎与门外浓重的夜色完美融为一体,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骤然侵入室内。 其速度之快,在火光摇曳中只留下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 “噗通!” “噗通!” “噗通!” 接连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那几名刚刚还在烤火闲聊的衙役,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方才说笑时的表情。 眼神却已在瞬间凝固、涣散,喉咙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极薄的血线。 他们一声未吭,便已纷纷软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生机。 唯有那名较为老成的衙役,并未立刻倒下。 一只粗壮如铁钳般的大手,在他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已死死攥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所有呼救声都被掐断在喉咙里。 出手者,正是黄涛。 他面色冰冷,凶戾的眼睛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寒芒: “朱宁关在哪里?带路!” 那衙役被攥得双眼充血凸出,面色迅速由红转为青紫,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徒劳地蹬踢着双腿,双手拼命想去掰开那纹丝不动的手指。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只能拼命地、疯狂地点头。 黄涛冷哼一声,如同扔垃圾般随手将旁边一具尸体踢开。 另一手依旧攥着那衙役的脖子,如同提着一只待宰的鸡鸭,推开了那扇通往地下牢狱的沉重铁门,旋即反手“哐当”一声将其严实关上。 这牢狱深挖于地下,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霉味、屎尿臊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门一关上,便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 甬道墙壁上零星插着的火把光线昏暗,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任凭里面发生什么,声音都极难传出去一丝一毫。 黄涛就这么攥着几乎快要昏厥的衙役,一步步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两旁牢房里关押的囚犯被惊动,纷纷抬起头或扑到牢门边,惊恐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当他们看清黄涛手中提着的是看守衙役,并且感受到黄涛身上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时,短暂惊愕过后,立刻爆发出一片混乱的呼喊: “大侠!好汉!救救我!我是冤枉的啊!” “爷!行行好,打开牢门放我出去吧!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好汉,带我走!我知道哪里藏着铁刀帮的财宝!” 哀求声、哭喊声、诱惑声此起彼伏。 黄涛对周遭的一切骚动充耳不闻,恍若未觉。 他手中那衙役用尽最后力气,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甬道最深处。 黄涛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充满压迫感。 两旁囚犯的呼喊竟不由自主地在他经过时低伏下去,被无形的杀气所慑。 一直走到甬道尽头,最后一间独立的牢房前。 这间牢房显然更为坚固,粗大的原木排成栅栏,门锁也更为厚重。 “嘎嘣!” 一声脆响骤然响起,在那名衙役极度惊恐与绝望的眼神中,黄涛手臂随意地一扭,便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脖颈,将其尸体甩在冰冷潮湿的墙角,发出一声闷响。 至此,黄涛才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间牢房之内。 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的枯草堆上。 那人衣衫褴褛不堪,几乎难以蔽体,露出了下面布满污垢和伤痕的皮肤。 他的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铐住,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墙壁。 在他身旁,放着一个破口的陶碗。 里面是半碗已经浑浊发馊、几乎看不出原样的米粥,还有一个被啃了一半,已经干硬发黑的馒头。 整个人蓬头垢面,头发胡须虬结在一起,沾满了污秽。 长期缺乏清理,使得他身上散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人,正是曾经显赫一时、跺跺脚临安县都要抖三抖的铁刀帮帮主,朱宁。 此刻,他身上早已看不到半分往日的威风与霸气,只剩下彻底的颓败与死寂。 他正仰着头,呆滞无神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牢房顶壁渗出的水珠。 一滴、一滴地落下,仿佛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黄涛伸出手,握住一根粗大的牢房木栅,微一用力。 “咔嚓”几声脆响,那几根足以困住猛兽的原木,如同朽木般向两旁崩裂开一个足以让人通行的缺口。 他迈步走了进去,站在朱宁面前。 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朱宁完全笼罩。 第92章 朱宁之死 朱宁似乎终于被这动静,从漫长的呆滞中勉强拽回了一丝神智。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在黄涛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瞬。 眼神麻木得没有任何情绪,好似只是看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 随即又缓缓移开,继续望向那不断滴水的天花板。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黄涛,只是空气一般。 “朱宁。” 黄涛开口,声音低沉,在狭小封闭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 “你可知血炼法一事?” 朱宁闻言,身躯微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 空洞无神的目光终于再次移动,缓缓地与黄涛的眼神交汇到一起。 但他仍未言语什么,仿佛等着黄涛继续说出下文。 黄涛敏锐捕捉到了朱宁细微的变化,心中的猜测顿时笃定了大半: “多年前,你与平九霄在县外荒林深处那个洞穴内,从一男子身上夺走了这血炼法。” 朱宁如一潭死水的双眼中,终于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他哑着声音说道: “你是何人?” 黄涛俯视着他,眼中积压的寒芒暴涨: “那个男子,是我的大哥。” 朱宁闻言,整个人怔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黄涛的脸,沉默良久。 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越来越大,直到被几声剧烈的咳嗽打断。 咳了好一阵,朱宁才勉强喘过一口粗气。 他仰起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喟然发出一声长叹: “可惜了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黄涛踏前一步,声音冰寒,耐心正在迅速消失。 朱宁声音飘忽起来: “可惜你大哥刚拿到血炼之法,还未来得及修炼,便遭了平九霄毒手,功法被夺,还落得个曝尸荒野,无人收尸的下场啊!” 这番话,阴冷恶毒,像诅咒般,有些撕裂了黄涛的理智。 他双目隐隐泛起了红色,低声吼道: “除了你与平九霄,还有谁?!” 朱宁面色依然如死灰一般,但在死灰之下,一股积压太久太深、扭曲的恨意,迸发出来。 他的声音不喜不悲,只是将所有怨毒倾注其中: “宛平武院,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参与其中。” 说完,朱宁缓缓低下头,仿佛被抽空所有支撑的力量。 黄涛听完,得知了想要的信息。 尽管他知道,朱宁最后这句话,必然掺杂了个人的怨恨,意图借刀杀人。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大哥死了。 那么,凶手必须死。 与凶手相关的一切人,一切事。 甚至那些可能无关、却挡在路上的人和事。 都要一起......陪葬! 唯有最彻底、最血腥的杀戮,才能平息焚心的怒火,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黄涛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面露死志的朱宁。 下一刻,黄涛右手如电般弹出。 五指如钩,按在朱宁毫无抵抗的颅顶之上,旋即微微发力一扭。 “喀嚓!” 骨裂声响起,在牢房中格外刺耳。 朱宁的头颅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猛地歪向一旁,整个人软软地栽倒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只有眼睛还兀自圆睁着,目光似乎随着眼前的光头男子一同转身离去。 ...... ...... 清晨,县令府内。 赵捕头步履匆匆地穿过回廊,面色凝重地踏入正厅,向正在批阅文书的县令张德纲躬身禀报: “县尊大人,近日县郊荒林外围屡生异事,接连发生多起猎户遇袭惨案。幸存者语无伦次,皆称有可怖妖兽于黑夜中出没,状如巨犬,却生有双头,凶残无比,专食人头颅,现场惨不忍睹。”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 “如今消息已然传开,周边村落猎户人人自危,几乎无人再敢入林捕猎。今日更有数十名猎户家属与村民聚众于衙门外陈情,恳请官府尽快派人剿除妖物,还百姓安宁。” 赵捕头稍作停顿,补充了另一个坏消息: “此外,白玉石矿区那边也有所波及。矿工多来自周边村落,闻听妖兽食人之事,已是人心惶惶,近日竟有数十名矿工宁愿不要工钱也不再上工,此月矿区产出已锐减两成,若妖患不除,恐影响更大。” 张德纲闻言,手中毛笔微微一滞。 “双头巨犬?” 他缓缓抬起头,眉头锁成深深的川字: “此兽形态怪异,从未听闻荒林有此物出没之记载。” 张德纲沉吟片刻,复又开口道: “即刻传本官令:其一,于荒林外围及各入村要道增设岗哨,加派衙役兵丁,分作两班,日夜巡逻警戒,不得懈怠!遇有异状,即刻点燃烽火示警,并以最快速度上报,不得有误!” “其二,即刻张榜告示,晓谕乡里,近期严禁任何人等再入荒林狩猎或樵采,尤其告诫一众猎户,性命为重,勿存丝毫侥幸之心!违令者,后果自负!” “其三,悬赏征集线索!若有熟知那林间路径之猎户、或曾侥幸目睹妖物行迹之人,只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助官府锁定那孽畜的巢穴或习性,一经核实,重金酬谢!” “是!卑职遵命,这就去办!” 赵捕头躬身领命,语气斩钉截铁。 但他并未立刻退下,而是稍作犹豫,脸上凝重之色更重,继续汇报道: “大人,不仅如此,县内近日还接连发生数起诡异的武者失踪案件。这些人消失得无声无息,未曾留下任何打斗痕迹或去向线索,就仿佛在人间彻底蒸发了一般。” 他抬起头,目光沉重地看了张德纲一眼: “失踪者,皆是易筋修为之上的武师,而在昨夜,就连城中两位颇有声名的锻骨境武师,也皆如此前失踪者一般,彻底失去了所有讯息。” “锻骨境?” 张德纲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眉宇间浮现震惊。 锻骨境武者,在这临安县已算得上是一流好手。 竟也莫名其妙地失踪,此事绝非寻常,有些棘手。 他当即下令道: “即刻让刘、韩两位副总捕前来议事!” “是!县尊大人!” 赵捕头领命,迅速转身离去。 第93章 气血之桥 不一会儿,两位身着公服、气息精悍的中年男子步履沉稳地踏入书房。 此二人正是县衙的武力支柱,先前曾参与围剿铁刀帮的两位副总捕头——刘立与韩枫。 二人皆是面色肃然,进入书房后便齐齐躬身抱拳: “卑职刘立,参见县尊大人!” “卑职韩枫,参见县尊大人!” 张德纲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凝重: “刘立,现命你主要负责剿灭县外荒林那头作恶妖兽一事!加派人手,仔细勘查现场,根据幸存者描述及妖兽习性,尽快锁定其巢穴范围,制定围剿方案。所需人手物资,皆可优先调配!” “韩枫,现命你主要负责调查县内武者接连失踪一案!此事诡异,务必谨慎,调动一切可用的眼线暗桩,仔细排查所有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接触之人,寻找共同点。记住,优先查清缘由,切勿打草惊蛇!” “卑职领命!” 两人没有任何废话,齐声应道,旋即利落地转身退下,雷厉风行。 书房内刚刚恢复片刻宁静,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衙官甚至来不及等通传,便略显慌乱地敲门后快步进来。 此衙官,正是城西那处监牢支点的负责人。 他神色惶恐,额角见汗,一进来便噗通跪下: “禀县尊大人,昨夜有人强闯城西大牢!值守弟兄全被杀身亡,朱宁亦被来人杀死!” 张德纲听后,只觉得眉心一阵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下意识地,他用力揉了揉紧蹙的眉头。 今日是怎么回事?不好的消息简直是一个接一个,令人应接不暇! 荒林妖兽作乱,残害百姓,影响矿场生计。 县内武者离奇失踪,连锻骨境高手都不能幸免,背后恐怕牵扯更大。 这两件事,已然搞得他焦头烂额。 相比之下,有人闯狱、杀了那个早已是废人一个的铁刀帮主朱宁一事,反倒显得没那么让他在意了。 闯入者并未劫掠牢狱,目标明确,只是杀了朱宁。 大概率是江湖仇杀,前来寻仇罢了。 他朱宁,先前执掌铁刀帮时,不知结下过多少仇家,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了。 如今死了,倒也干净,省得日后再生事端。 如是想着,张德纲压下心头烦躁,挥了挥手,语气略显疲惫地吩咐道: “本官知道了,加强守狱人手,严加巡查,看好其他的重要犯人,绝不能再出纰漏!” “是!卑职明白!” 那衙官如蒙大赦,连忙叩头,匆匆退了下去。 屋内终于重归寂静,只留下张德纲一人独对满桌文书。 窗外灰蒙蒙,雾气似乎比刚才更加浓重了。 ...... ...... 月余光阴倏忽而过,北风卷地,寒霜彻骨。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自铅灰色的天幕倾泻而下。 日光显得稀薄而苍白,失去了往日的温度。 小院之中,积雪已没过脚踝。 江青河静坐于雪地正中,眉眼低垂,呼吸几不可闻。 雪花早已将他彻底覆盖,远远望去,犹如一尊雪人。 他却浑然不觉,心神沉入一片前所未有的空明之境。 这些日子,江青河不再试图以意志强行挤压、逼迫那些奔流在四肢百骸中的气血。 而是如观流水,如抚丝弦,以意念为引,轻柔地引导着它们。 体内,气血浩荡奔流,却又温顺地依从着他心神的指引。 不再横冲直撞,而是缓缓汇聚。 向着丹田之上、五脏之下那一片玄之又玄、虚无缥缈的所在流淌而去。 他耐心地,以心神为梭,以气血为线,在那片虚无中细细编织,勾勒着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 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又或许只是一瞬。 极致的静谧中,物我两忘。 突然—— 在江青河心神的最深处,仿佛有一根无形无质、却坚韧无比的丝线,悄然探向五脏六腑。 成了! 气血之桥的雏形,终于在历经无数次的溃散与重凝后,于此刻彻底凝聚! 虽然细微如发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但总归是真实地出现了。 江青河强压下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道雏形,并以气血缓缓温养、加固。 紧接着,他尝试引导第一缕细若游丝、温和无比的气血,沿着这座新生的桥梁,缓缓渡向脏腑。 那缕气血触及脏腑的瞬间,仿佛干涸大地迎来第一滴甘霖。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热、酥麻与生机焕发之感,瞬间弥漫开来。 炼脏之桥,于此悄然接上。 江青河蓦地睁开双眼,眼中被无尽喜悦填满。 此时,面板亦横陈于眼前: 【境界:炼脏(入门)】 【功法:玉脏经(入门-0/300)】 【武技:断岳掌(入门-150/300),穿云步(入门-150/300)】 【潜能点:30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4点)】 【寿元:90,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40个潜能点】 他的目光在寿元一栏停留片刻,心中涌起波澜。 相较于前两次破境时区区五年的增长,此次跨越到炼脏,寿元竟直接暴涨二十年! “炼脏已是如此,若有朝一日,武道登临绝巅,寿命又将会是何等光景? 不知能否与天地同寿,无穷无尽?” 一念及此,纵然是以江青河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心生摇曳,浮想联翩。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重回冷静。 旋即将近日来积攒的所有潜能点,尽数灌注到功法中。 面板上,文字随之模糊变幻: 【功法:玉脏经(小成-0/400)】 霎时间,江青河体内一震! 那根刚刚凝聚、微如发丝的气血之桥,仿佛得到了天外神力的灌注。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加粗、凝实、加固! 原本涓细的气血流,瞬间化为汹涌澎湃的洪流,顺着这座已然坚固的桥梁,浩浩荡荡地奔涌向他的五脏六腑。 “嗡——!” 江青河体内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形的轰鸣。 他的五脏六腑,在这前所未有的磅礴气血疯狂灌溉与滋养下,正发生着巨大的蜕变。 变得更加坚韧,更富活力,每一次搏动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第94章 不好的预感 江青河纯粹的肉身力量再次疯狂攀升,暴涨万斤。 总量,已赫然达到了惊人的三万斤巨力! 单以力量而论,此刻的他,丝毫不逊色于寻常的炼脏大成大武师! 最为难得的是,整个生命本源都得到了淬炼与升华。 江青河目力所及,远处雪片的晶莹棱角清晰可辨。 耳中所闻,不仅是寒风掠过枯枝的窸窣、积雪压断细枝的轻响,甚至能捕捉到远处妹妹轻柔的呼吸。 嗅觉所能捕捉的,也不再只是寒冷,而是空气中每一粒冰尘与泥土深处的气息。 触觉也变得极为敏锐,能清晰感知每一片雪花触及皮肤时微不可察的冷意与重量。 且身体的抗击打强度,自愈与恢复能力更是跃升了一个台阶。 这与锻骨境主要增强骨骼硬度与密度截然不同,这是一次全方位的、由内而外的彻底强化。 “嗬......” 江青河忍不住从肺腑深处吐出一口绵长浊气,白气如箭,射出尺余远,才缓缓消散于寒冷空气中。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清脆如爆豆般的轻鸣。 只是身躯微微一震,覆盖在周身的积雪,瞬间被崩飞出去,四散溅射。 甚至于,此刻天空中持续飘落的雪花,在即将落在他头顶、肩头之时。 竟被他体内自然散发出的磅礴气血热力所阻隔、消融,无法沾染他身躯分毫。 屋内,一直趴在窗边,一边呵气暖手一边关注着哥哥的江梓玥,立刻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 她看到哥哥不像前几日那样直至夜幕深沉仍枯坐不动,此刻天色尚明便已起身。 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更加深沉内敛,却也更加令人心悸。 她心中欢喜,想也不想,立刻运转起江青河前些时日教她的提纵术。 身影一闪,如一只灵巧的雀儿,疾步冲出温暖的屋子,踏着积雪飞奔至江青河面前。 江梓玥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喜人: “哥,你突破啦!这次肯定是成功咯!” 江青河看着妹妹发间、鼻尖沾着的几点未曾拂去的雪花,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伸手轻轻替她拂去雪花,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些许,武道的修炼让她身形越发修长了。 “嗯,总算成了,没白熬这些日子。” 江青河语气轻松,带着一丝打趣: “不过丫头,哥现在可是比不上你的进境速度咯。我才刚入门,你都已经是小成的高手了呢,以后可要仰仗江女侠多多照拂了。” “哥你尽会取笑我!” 江梓玥皱了皱挺翘的鼻子,嘴上谦虚着,但那副得意神情,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她眼眸弯成了月牙儿: “咱们之间可是差了那么大的一个境界呢!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敢跟你比呀!” “哈哈哈,好,不比不比,我家丫头最厉害!” 江青河大笑,心情畅快: “走,先吃饭去!空着肚子可没法好好练功。过会儿我可要好好考校一下你,看看你这小成境界的根基,到底扎得牢不牢固!” “(⊙o⊙)…” 江梓玥顿时小脸一垮,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小声嘀咕: “又要考校啊......” 嘴上说着,却还是乖乖地跟上哥哥的脚步。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向院外的膳房走去。 刚出院门,没走几步,便见小黑迎面走来。 “青河,我正要找你。” 小黑声音低沉,透着一丝急促: “出大事了!荒林妖兽吃人和城里武者失踪的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张县令之前派了刘、韩两位副总捕头,各带一队好手分头调查。结果......有人在荒林边上发现了刘副总捕头的尸体,惨不忍睹!带去的高手全军覆没,现场极其血腥。” “韩副总捕头那边更邪门,整个人马音讯全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打斗痕迹都没有,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什么?!” 江青河心中猛地一凛,笑意瞬间从脸上消失,转为一片肃然。 两位副总捕头,皆是锻骨境圆满的高手,是这县里的次顶尖战力,而且经验丰富,手段老辣。 竟然就这般一死一失踪?连一丝像样的抵抗痕迹都未能留下? 刘副总捕头所率皆是县衙好手,即便不敌四阶妖兽,按理也应有周旋撤退之能。 能让他们全军覆没,那妖兽绝非寻常四阶。 而韩副总捕头一行人消失得无声无息,更显诡异。 县内究竟有何人,能让他们不留痕迹地彻底消失? 江青河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谁能做到。 小黑喘了口气,脸上惊悸未退,接着道: “林子里那头双头狗妖凶残得邪门,速度快得吓人,还专啃人脑袋!可县志上从没记过咱们这荒林出过这种东西,它简直像从地底突然钻出来的!” 他缓了缓又说: “现在衙门里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张县令天没亮就用驿鹰往藏锋城发了急函,求派高手前来剿灭。估计援手就这几天到。” 江青河闻言,眉头渐渐锁紧。 荒林中突然出现前所未见的凶戾妖兽,县内高手接连诡异失踪。 两件事,一个在荒林一个在县内。 看似无关,却几乎同时发生,皆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诡异。 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望向漫天飞雪,一丝若有若无的危机感伴随凛冽寒意,自心底悄然升起。 ...... ...... 藏锋城,外城北区,广明厢。 此处虽非内城繁华核心,却因坐落数座重要衙司而别具肃穆气象。 玄武岩铺就的街道宽阔整洁,两旁楼宇高大厚重,透着一股官家特有的威严。 其中一座尤为高耸的黑色楼阁,巍然盘踞于厢区中央。 楼高五层,飞檐斗拱,气势森然。 沉黑色的墙体仿佛能吸入光线,唯有正门上方悬着一块玄铁牌匾,其上镌刻三个笔力千钧、隐含杀伐之气的大字: 破魔司。 此地,正是负责统辖藏锋外城北区十二都司之一,破魔司的驻地。 第五层,一间极为宽敞的值房内。 都司羿明睿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公案之后。 他看上去约莫四十余岁,面容儒雅,三缕长须修剪得十分精致,一身玄色锦袍纤尘不染。 若非眼中偶尔掠过慑人精光,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位博学的文官,而非执掌一司、令人胆寒的武道强者。 第95章 破魔司 羿明睿一手端着一只白玉瓷杯,杯中新沏的云雾灵茶热气袅袅,清香满室。 另一只手则缓慢地翻阅着面前一摞厚厚的案卷。 室内静谧,唯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被高楼隔绝后变得几不可闻的市井喧嚣。 突的,门外响起三声叩响,打破了这片宁静。 “进来。” 羿明睿并未抬头,声音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被推开,一名约莫三旬出头,身着藏青色公服、腰佩长刀的都巡快步走入。 他步履沉稳,气息精悍,行动间透着一股干练之气。 行至公案前三步处,他停下脚步,躬身抱拳。 羿明睿揉了揉微微皱起的眉心,合上手中那卷关于某家商会疑似走私禁药的卷宗。 抬首看向来人,目光沉静如水: “何事?” 都巡保持躬身姿势,声音恭谨: “回禀羿大人,昨日收到下面临安县通过驿鹰传来的急报。称县外荒林近月以来,有强大妖兽频繁出没,以人脑为食,已残害过往行商、猎户数十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且县内也已有数十名武者莫名失踪,没有一丝痕迹,现在民情惶惶,县衙无力清剿,特请求都司派遣高手前往处置。” “嗯?” 羿明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片刻,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地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临安县?可是与丰水县毗邻的那个?” 藏锋城占地辽阔,下辖县城大大小小数十个。 一些偏远小县,若非发生大事,一年也难得有几份文书递上来。 一时之间,即便是他这位都司,也有些印象模糊。 “羿大人明察秋毫,正是与丰水县毗邻的那个临安县。” 都巡肯定地回答道。 “可知那作乱妖兽,具体为何种?实力评估如何?” 羿明睿复又问道,这是关键。 不同妖兽,习性、弱点截然不同,需派出相应对策之人,方能事半功倍。 “回大人,急报中描述妖兽身长一丈有余,肩高近六尺,状如巨犬,生有双头,其速度极快,嗜血残忍,专食人头颅,遇害者皆死状凄惨。” 都巡一丝不苟地回禀道。 羿明睿儒雅的双眉微不可察地蹙起,目中掠过一丝疑惑: “双头獒犬?此獠习性暴戾,确是喜食人脑......但这类妖兽,并非我沧州本土所有,其族群历来活跃于荒州那酷烈之地,怎会突然出现在这县城附近?” 侍立的下属都巡闻言,脸上也露出茫然之色,低头道: “禀大人,下官孤陋寡闻,此前亦从未在卷宗或听闻中,知晓藏锋城下辖县内出现过此类妖兽。” 羿明睿道: “这临安县算是毗邻两州交界,倒是有些许可能跨地界来到这里。” 他旋即身体微微后靠,陷入那张铺着柔软裘皮的宽大椅背中。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杯,又寻思了片刻,心中已有了决断,开口道: “既如此,便派顾志鹏那小子去吧!” 羿明睿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丰水县刚好是他老家,前段日子这小子修炼卡在瓶颈,跑来向我念叨过,想告假回去散散心,换换心境。” “此番,便让他顺路走一遭吧。等他处理完临安县这桩妖乱与武者失踪之事,便准他三两天假,回乡省亲。” “是!大人英明!” 都巡躬身领命: “属下这便去传达指令。” “嗯,去吧,让他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遵命!” 都巡再次行礼,旋即脚步轻捷且无声地缓缓退下,并细心地将房门重新掩好。 房内,重归寂静。 “妖乱,武者失踪?” 羿明睿喃喃自语,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对此等程度的事件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他重新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已然温凉的茶,便继续展开方才合上的案卷,潜心查阅起来。 于他而言,这等来自下辖县城的求援,实属寻常。 藏锋城作为沧州有数的大城,对其下辖的数十个县城,一直以来都是属于分管半自治的状态,俗称放养。 平日里,只要按时缴纳赋税,不出大乱子,城中高层便很少过问其具体事务。 也只有在发生极重大的、涉及武者或诡异力量的案情,或是出现规模性的妖兽、邪祟作乱现象,地方无力独自处理时。 城里才会根据情况,相应派出都卫、都巡乃至更高级别的官员,前去调查处置。 当然,若是有重宝现世,或是地方上出现了天资极为出色、值得培养的武道苗子。 城中各大机构也会及时派人前去接触、吸纳,以免人才或资源流失。 而他们破魔司,职责便是专门负责处理辖境内一切与武者争斗、妖兽肆虐、邪祟诡异相关的事件,维持一方武道秩序的稳定。 羿明睿方才口中所说的顾志鹏顾都巡,便是近些日子以来,破魔司从丰水县吸纳进来的新鲜血液。 此子年仅二十二岁,便已是炼脏圆满,并且达到了此境的极致——玉脏,仅差一丝契机,便可踏入洗髓之境。 同时,在一重刀势与一重踏虚之势中也是浸淫已久。 双势加持之下,其真实战力已足以和初入洗髓境的强者相媲美。 与破魔司众多资历深厚的都巡对比,虽然还不够看。 但胜在年轻,潜力巨大,未来可期。 临安县附近的荒林,面积并不大,资源也相对贫瘠。 在羿明睿看来,那种地方,几乎不可能孕育出五阶的妖兽。 至于县内武者失踪之事,牵涉到的人物,至多也不过炼脏境水准罢了。 以顾志鹏的实力,再随意带上几名经验老道的都卫过去,足以将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顺便还能磨砺一下那小子。 想到这里,羿明睿便已将临安县妖乱之事抛诸脑后。 他身为外城北区十二都司之一,每天除了自身的修炼之外。 还要处理来自辖区的各类大小案卷、协调资源、应对上级查询,事务繁杂。 临安县的这一例案情,于他每日经手的事务而言,确实只是个微不足道、按流程处理即可的小插曲罢了。 第96章 入髓 金雷武院,深处。 一座独栋院落,院中有一间光线略显晦暗的屋子。 屋中地面嵌着一道暗门,门上无锁,却沉重异常。 一股血腥、腐朽、腥膻的味道,隐隐从门边微小的缝隙渗出。 暗门下的地窖中,烛火摇曳,映出地狱般的景象—— 数十具尸体被随意堆叠在角落,近乎成小山。 他们都是被巨力震碎心脉而死,每一张脸都惨白如雪,呈现一种令人心悸的枯槁之态。 且血肉萎缩,皮肤紧贴骨骼,仿佛全身的精华被彻底吸干一般。 地窖中央,黄涛赤膊盘坐,周身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淡淡血雾之中。 他的胸前,一根造型诡异、中空的铁质细管深深插入胸腔。 铁管两端俱带乌黑尖刺,一端刺入他自己的心口附近,直没至髓,与他的生命本源强行连接。 另一端,则连接在一具刚刚断气不久的武者身体上,同样刺入骨髓深处。 随着他功法运转,一股诡异的吸力自他体内蔓延开来。 死去武者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体内尚未凝固的髓质,混合着最后残存的生命精气,顺着中空的铁管,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黄涛体内。 黄涛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愉悦交织的扭曲表情,喉咙中发出叹息般的低吟。 没过多久,那名武者已如枯柴一般,皮肤紧贴骨骼,眼窝深陷,几乎失去人形。 黄涛猛然昂首,脖颈发出“咔咔”的骨响,爆发出一阵近乎疯狂的大笑,震得烛火明灭不定: “果然,还是炼脏大武师最为滋补!一人之髓,堪比十数个锻骨武者!”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具已不成人形的尸体,语气轻蔑: “可惜这小地方的炼脏境凤毛麟角,不然我又何须耗费力气,一个一个吸食如此之久。” 那具躺倒在地,被吸髓的尸体,赫然是临安县中称霸一方的青狼帮帮主。 不久前,还是威风八面的人物。 此刻却凄惨地躺在冰冷的尸堆中,彻底沦为他人晋升的资粮。 待最后一丝髓质融入体内,黄涛周身猛地一震。 覆盖体表的血雾骤然收敛,尽数没入毛孔之中。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竟可见血色翻涌,令人不敢直视: “洗髓境!这便是洗髓之境!我终于踏入了!” 由炼脏至洗髓,乃是武道修行中一道巨大的分水岭。 若无特定丹药辅助,足以困住常人十数载光阴,甚至终其一生也难以窥见门径。 黄涛困在玉脏境巅峰多年,苦于求不到助益突破的珍贵丹药,始终难以撼动那层坚固的壁垒。 而今,凭借这门机缘巧合得来的诡异吸髓功法,剑走偏锋,以他人之髓,补自身之缺。 竟硬生生地冲破了坚不可摧的关隘,一步跨入了梦寐以求的洗髓之境! 力量,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在体内奔腾流转。 那种掌控自身、仿佛也能掌控他人生死的强大感,让他心醉神迷。 黄涛站起身,随手一挥,铁管应声而断,被掷于尸堆之上。 他推开地窖之门,重返地面,径直走向金三丘的住处。 金三丘此时正与秦武、何冲等几位关门弟子商议武院事务,话语间颇有些心不在焉。 几人见黄涛闯入,皆是一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金三丘更是心头一跳,他明显察觉到,此时的黄涛与几日前又截然不同。 之前的黄涛气机虽凌厉,但尚可揣测。 而如今的他,却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甚至引得金三丘体内气血微微凝滞,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 金三丘面色复杂,起身迎道: “黄兄。” 黄涛目光如刀,从几人脸上扫过,让秦武、何冲等人皆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最终他看向金三丘: “听说城里派了个都巡来查案?” 金三丘连忙点头: “正是,是一个新上任的都巡,名叫顾志鹏。据探得的消息,此人年纪虽轻,却已是玉脏境的大高手。” “玉脏?” 黄涛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 “毛头小子,不值一提。” 他语气转冷,如同寒冰: “这人若识相,只做表面文章,就留他一条狗命。若是不知死活,胆敢阻我,杀了便是!” 说罢,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即刻随我出发,去那宛平武院。” 行至门口,他忽又回头,对金三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灭了平九霄,这临安县武院之中,便无人能与你金雷争锋。届时,那白玉石矿脉,岂不也能分一杯羹?” “金院长,我这可是送了你一份大礼啊。” 黄涛声音压低,如恶魔低语: “待此事了结,先前答应你之事,我自会相助。” 金三丘低头,眼中神色变幻。 他受制于黄涛,若无解药,下场必然凄惨。 黄涛所言修炼之诺,空口无凭,他自然不会尽信。 但若能借此铲平宛平武院,于他亦极为有利。 甚至,他心底还存有一丝幻想: 若黄涛真能助他窥探那洗髓之境,就算当走狗,又何妨? 即便最后联手杀了都巡,引来城中高手,大不了就远走他乡。 有洗髓境实力,寿元与修为俱增,天下之大,何不可去? 至于这金雷武院,本就是突破无望才经营之所。 若武道有望,他又何须费心于此? 想到此处,他心中那点不安与恐惧渐渐被野心取代。 再抬头时,脸上已尽是恭敬,甚至都带上了一丝谄媚: “黄兄所言极是!一切听从黄兄安排!” 金三丘唤上秦武、何冲等几名得力弟子,随着黄涛直向宛平武院方向疾行而去。 夕阳红如血,风声肃杀。 踏入洗髓境的黄涛,气息如深渊蔓延。 在他眼中,整个宛平武院已不过是掌中之物、待宰羔羊。 他的铁拳,即将落下。 与此同时,荒林边缘某处。 双头獒犬忽然止步,两颗头颅同时转向临安县方向,喉中发出低沉呜咽。 它与主人之间那一缕玄妙的心神联系,传来了强烈的召唤之意。 下一刻,它找准方向,四肢发力。 如一道贴地疾掠的黑色闪电,朝临安县内狂奔而去。 第97章 凛冬杀机 县令府,正厅。 往日里,主座之上坐的必是张德纲。 此刻,这位置却换了主人。 椅上,是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 浓眉大眼,本是一副英武的相貌,偏偏生了一只锐利的鹰钩鼻。 顿时为整张脸添上了几分冷厉,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穿藏青色公服,质地精良,胸前以金线绣着一只巡天鹰。 腰间左侧悬挂一枚玄铁腰牌,右侧则佩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环首刀。 此人,正是奉命从藏锋城疾驰而来的破魔司都巡——顾志鹏。 顾志鹏下首左侧第一位,县令张德纲正襟危坐。 他望着顾志鹏,仿佛有了主心骨,恭敬开口道: “顾都巡,您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顾志鹏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张县令可知,荒林外围首次出现那双头獒犬的时间,与县内武者开始失踪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 张德纲一怔,这个细节他也曾想过,但并未深思,只当是一种巧合。 顾志鹏继续道: “这头四阶妖兽,应当与导致县内武者失踪的始作俑者,必然有所联系。”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确定,低语道: “能御使四阶顶级妖兽,难道与荒州兽王宗有关?” 兽王宗统御荒州,以御兽之术名动天下。 其门下弟子之所以能驾驭妖兽,并非仅凭驯兽法门。 弟子入门之初,需由宗内长老耗费心神,在其脑内种入一缕独特的御兽灵光。 此灵光玄妙无比,再配合宗门秘传的御兽之法,方能与妖兽沟通心意,如臂指使。 若真涉及此等宗门,事情会比想象中复杂不少。 但顾志鹏眼中那一丝犹疑只存在了一瞬,便迅速被冷定所取代。 他冷哼一声: “不过,纵使与兽王宗有关,也休想横跨州界,在此地撒野。” 顾志鹏看向张德纲,语气恢复之前的果断: “我已在荒林外围獒犬活跃频繁一带,布下特制的追踪磁石粉。此粉极细,无色无味,却带独特磁性,一旦接触妖兽皮毛,则会沾染不脱。”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件半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 盘心并非寻常指针,而是一枚微微颤动的黑色磁针。 “只要距那畜生一定范围,这磁枢引便会有所感应,今夜,我便去荒林中将它拿下。” “拿下这妖兽,届时顺藤摸瓜,不愁揪不出令县内武者失踪的幕后之人。” 顾志鹏正要继续部署,命令张德纲严令猎户及普通百姓少出县城,以免徒增伤亡时。 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陡然从厅外传来: “大人!不好了大人!” 一名衙役连滚带爬冲入正厅,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什么礼仪也顾不上了,伸手遥指远方,尖声叫道: “西门告急!那双头獒犬突然出现,撞破了西门!此刻已冲进县城,沿途百姓惊逃!” “什么?!” 张德纲骇然起身,打翻手边茶盏。 几乎同一瞬,主座上的顾志鹏眼中寒光乍现,一股冰冷肃杀之气豁然腾起。 “我先追,你带人随后跟上!” 他没有半分迟疑,身形一动,已如一道藏青色疾电,瞬间掠出正厅。 ...... ...... ...... 寒冬凛冽,白昼显得格外短促。 还不到酉时,天色便已昏沉得如同入夜。 灰白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将残余的天光一口吞尽。 自清晨起便纷纷扬扬的雪花,到了这个时辰,总算是渐渐小了下去。 只剩下零星几粒雪沫,仍在空中打着转,迟迟不肯落地。 宛平武院的演武场上,一批刚结束训练的武徒正收拾器械、整理衣衫。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笑。 就在这一刻—— “轰!!!” 一声爆响,猛然炸起。 武院厚重的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猛然踹开。 门板不堪重击,向内弹去,重重砸在两侧墙壁上,震下簌簌积雪。 一道高大得近乎压迫的身影,踏入了院中。 来人身长两米有余,面色凶戾。 一颗光头上不见半根发丝,在晦暗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青茬,正是黄涛。 他身侧,双头獒犬龇着獠牙,喉间滚动着低沉的呜咽。 黄涛身后,毕恭毕敬站着金三丘,以及包括秦武、何冲在内的几名关门弟子。 几乎就在大门被撞开的刹那,突如其来的巨响与骚动,也穿透庭院,撞进了武院深处的那座双层阁楼之中。 楼内,平九霄持着烟杆的手猛一顿。 他倏然抬首,目光如电,射向窗外前院的方向。 同一时间,江青河、江梓玥、赵光义、小黑,几人不约而同,亦扭头望向前院。 不过瞬息间,数道身影已从武院不同方位疾掠而出,先后落于一片狼藉的院门之前。 江青河心中大感不妙,目光扫过彻底报废的大门,院中一身煞气的黄涛,其身旁蠢蠢欲动的双头獒犬。 还有后方那群低眉顺眼,以金三丘为首的金雷武院众人。 他隐隐觉得,眼前光头男子便是导致县内武者失踪的罪魁祸首。 此人身上流露出的气势,浑然莫测,竟比师父还要超出不少。 而这近日肆意横行荒林外围的双头妖兽,竟然像家犬一样乖巧地站在男子身侧。 还有金雷武院,何时与这般危险人物勾结到了一起? 此人,究竟从何而来? 来者不善,闯入宛平武院,又是为何? 一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蓦地划过江青河的脑海: “御兽?难道与兽王宗有关?!” 他想起先前师父提及的,在荒林深处一洞穴中,见到的疑似兽王宗弟子尸骸,难道与此有关? 江青河心念百转间,平九霄已上前一步,将众弟子护在身后。 他的眼底,已有寒霜凝聚。 若是寻常人敢如此破门挑衅,平九霄早已出手将其雷霆镇压。 可眼前这男子与那头妖兽,尽皆散发出不弱于他的气息。 尤其是那光头男子,气息更是深沉如海,隐隐让他生出一种不可匹敌的威胁感。 是以平九霄只得暂时将心中火气按捺住,率先沉声开口: “阁下何人?如此强闯我武院,意欲何为?” 第98章 开战 黄涛睥睨着眼前的老者,手指勾了勾: “老不死的,你便是平九霄吧?” “老夫便是,有何贵干?” “哈哈哈,有何贵干?” 黄涛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情,仰头狂笑数声后戛然而止。 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眼中凶光毕露: “平九霄,少给老子装糊涂!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曾去探过的那个荒林深处的山洞?” 平九霄心里一震,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只是,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引得面前这疑似与兽王宗有关系的人,竟从荒州跨至沧州,找到了这里。 平九霄内心担忧,面色却不变,沉声道: “老夫年长,平生去过的洞穴也有不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处?” “哪一处?” 黄涛踏前一步,周身煞气翻涌,逼得周遭武徒呼吸一窒: “你杀人越货,夺走血炼法的那一处!” 平九霄瞳孔微缩,断然否认: “荒谬!老夫抵达时,洞中仅剩一具白骨,何来杀人夺宝之事?” 黄涛闻言,放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老不死的,你是在骗鬼吗?你那好徒儿朱宁,可是都与我说了!” 平九霄面无表情,语气冷硬: “朱宁早在多年前便与我断绝了师徒关系,他所言不过是构陷之词,阁下就如此轻信?” “巧舌如簧!” 黄涛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老不死的,任你如何狡辩推脱,今日你难逃一死!不仅是你,这武院里所有的人,全部都要为我大哥陪葬!” 他顿了顿,露出狰狞笑容: “朱宁已经先你们一步下了地府,老子这就将你们一个个送下去和他团聚!” 言罢,黄涛对身后的金三丘等人阴森森地说道: “你们将这座武院看好了,一个人也不能给我跑出去!” 随后狞笑着抬手,摸了摸身旁双头獒犬的头颅: “老伙计,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去!将这院子里的人,给我尽数撕碎!今日,便让你吃个痛快!” 双头獒犬早已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得到指令,四目瞬间赤红如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旋即后肢猛蹬地面,积雪飞溅。 庞大身躯如一道黑色闪电般腾空而起,直扑向场中武徒。 平九霄面色剧变,怒喝一声: “孽畜敢尔!” 他体内劲力奔涌,便要上前拦截。 然而,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只见一道藏青色身影如疾电般自院外飞射而入,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残影。 来人在半空中“锵”一声抽出腰间环首刀,精准无比地一刀劈向双头獒犬扑击的必经之路。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刀锋与獒犬的利爪狠狠碰撞。 獒犬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吼,扑击之势被这一刀硬生生遏止、倒翻回去。 而那道藏青色身影则借力一个空翻,稳稳落于院中雪地上,挡在一众武徒与凶兽之间。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却生着一个冷厉的鹰钩鼻。 他手持环首刀,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黄涛。 正是藏锋城派下来的新任都巡——顾志鹏。 顾志鹏站定,目光扫过狼藉的院门和凶相毕露的一人一兽,最终看向黄涛,厉声喝道: “贼子敢尔!” 黄涛上下打量着顾志鹏,看到对方所穿公服,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随即又被不屑之色取代,阴恻恻地笑道: “啧,我道是谁,你就是城里派来的那个什么狗屁都巡? “小子,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远点,少管闲事!否则老子不介意连你一起送去见阎王!” 顾志鹏自那双头獒犬闯入县境之时,便一路追踪而来。 此刻亲眼见到这妖兽听从黄涛指令行凶,心中猜测顿时得到印证。 又听闻对方狂言,一双浓眉顿时倒竖起来,凛然道: “你这恶徒,竟敢逃窜至我沧州境内猖狂行凶,今日顾某在此,岂容你放肆!” 说罢,顾志鹏不再多言,率先挥刀,化作一道凌厉青影,直冲向黄涛。 顾志鹏与黄涛的交锋,在刹那间爆发,犹如两道雷霆悍然对撞。 顾志鹏率先出手,手中那柄百炼环首刀撕裂寒风。 刀势沉重刚猛,毫无花巧,如开山裂石般朝黄涛当头劈下。 黄涛不闪不避,直到刀将临身之时,右臂才倏然抬起。 他的右手,已然戴上了一只泛着幽冷黑光的金属拳套。 拳罩五指关节处铸有利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之气。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火星四溅。 环首刀锋利的刀刃,竟被那奇异拳套牢牢攥住,不得寸进。 顾志鹏只觉一股反震巨力自刀身传来,虎口微微发麻,心中顿时凛然。 另一边,战团同样瞬息万变。 平九霄与江青河、赵光义呈三角之势,合围住双头獒犬。 三人意图明确,以最快速度先解决掉这头妖兽,再合力应对黄涛。 只是,甫一交手,平九霄心底便猛地一沉,目中难掩震惊之色。 这妖兽的力量,速度远超预料。 其真实实力,绝对达到了炼脏境圆满的层次。 甚至凭借妖兽天生的强悍体魄,比同境人类大武师还要更强一线。 “你二人快退下,切勿近身!” 平九霄急声喝道,声音中带着焦灼。 炼脏圆满层次的搏杀,凶险无比。 唯有同样踏入炼脏境,且至少是大成境界的大武师,方能勉强介入,起到牵制作用。 而锻骨境的武者,即便达到圆满,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上来多少都只是枉送性命。 除非能有上百名锻骨圆满的死士,悍不畏死地结阵围攻、持续消耗,否则根本毫无意义。 平九霄此时出声警示,已迟了半步。 双头獒犬看似狂攻平九霄,实则声东击西。 它庞大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灵活扭动,诡异地躲过平九霄含怒拍出的一掌。 旋即顺势一个急转,两只利爪分别撕裂空气。 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江青河与赵光义的咽喉,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残影。 第99章 生死顿悟 江青河战斗直觉极为敏锐,危急时刻,身体近乎本能地一个晃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爪。 赵光义虽也竭力闪避,终究慢了半瞬。 只来得及微微偏开身子,避开了喉间要害。 “噗嗤!” 獒犬挟着恐怖巨力的利爪,狠狠地拍击在他的右肩上。 顿时,衣袍撕裂,血光迸现。 赵光义的肩骨发出碎裂声,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 闷哼一声,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两丈多远,重重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中。 右肩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仅仅只是这獒犬看似随意的一击,赵光义已是重伤,脸色惨白如纸。 几乎瞬间丧失了绝大部分战斗力,连挣扎起身都变得困难。 “光义!” “师兄!” 平九霄与江青河同时惊呼。 一旁,正与顾志鹏交战的黄涛,显得游刃有余。 他甚至有余暇将目光瞥向这边,看到赵光义的惨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黄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天,他不急着快速结束战斗,他要慢慢地玩。 像猫捉老鼠一样,尽情欣赏这些人在绝望中挣扎、流血、受伤的模样。 他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被獒犬逐渐啃噬,在无尽的痛苦和哀嚎中慢慢死去。 这才能稍解他心头之恨! “该死!” 此刻,顾志鹏内心充满了懊悔与焦急。 他本以为此次被派来处理妖兽肆虐和武者失踪之事,以自身修为应是手到擒来。 加之办完公务后,他还有私事。 回到临安县旁的丰水县,也就是他的家乡,探望一番。 为了图省事方便,他便未曾携带任何帮手或手下。 现在,怎料实际情况与之前收到的情报出入如此之大。 这光头男子的实力,强得离谱。 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刀招尽出,也才勉强与对方战成平手。 而看对方气定神闲、未尽全力的模样,显然还留有余地。 此时,另一边的战局,再起变化。 平九霄见爱徒重伤,怒火攻心,眼中寒芒暴涨。 他的双掌骤然变得有些赤红,汇聚了全身劲力,猛然拍向双头獒犬其中一颗头颅的颅骨。 这一掌若是拍实,便是精钢也要碎裂。 那双头獒犬却也狡猾异常,感知到了这一掌的恐怖威力。 它没有硬接,而是发出一声低吼,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侧方翻滚躲避。 然而,它这一翻滚躲避。 虽避开了头颅要害,却也将自身防御相对薄弱的腹部瞬间暴露出来。 一直在旁紧盯着战机、心急如焚的江青河,岂会错过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受死!” 江青河全身气血爆发,将所有力量尽数灌注于右掌上。 一击断岳掌刚猛无俦,隐隐带着山岳崩摧的意境,精准无比地重重印在了双头獒犬相对柔软的腹部。 “嘭!” 沉闷的重击声响起。 “嗷呜——!!!” 双头獒犬顿时发出一声痛苦暴怒的狂吼,两只头颅同时因剧痛而剧烈摇摆,涎水四溅。 江青河这倾尽全力的一击,显然让它受了不轻的内伤。 剧痛,彻底激发了这头妖兽骨子里的凶性和狂性。 它四只眼睛变得更加赤红,庞大的身躯都仿佛隐隐膨胀了一圈。 “吼!” 獒犬猛地转身,粗壮如钢鞭的长尾挟着巨大惯性,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狠狠抽向平九霄。 这一尾的力量,竟比它之前的利爪扑击还要刚猛数分。 “砰!” 一声闷响,这含怒一击,蕴含的力量竟生生震退平九霄数步,体内气血翻涌。 獒犬一击逼退平九霄,毫不停歇,目光死死锁定刚才伤它的江青河。 只见它四肢猛蹬地面,积雪炸开,庞大的身躯瞬息间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 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再次猛扑向江青河。 它的速度快得超出了江青河的预料,利爪挥出,在空中带出了三道清晰无比的残影,封死了江青河上下左右所有闪避的空间。 这一击,诡谲,狠辣,致命,并不仅仅是依靠蛮力。 竟已然蕴含了一丝高阶妖兽天赋本能的战斗技艺雏形。 一连三道含怒的致命爪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江青河袭来。 第一道,江青河腰身猛地一拧,以毫厘之差惊险躲过,爪风撕裂了他腰侧的衣袍。 第二道,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在本能的驱使下抽身暴退,凌厉的劲风擦面而过,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第三道,就在江青河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 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爪影,仿佛来自幽冥的召唤,已然将他头顶方圆尽数覆盖,避无可避! “青河!!” 一旁刚刚稳住身形的平九霄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但他距离稍远,方才又被震退。 此刻无论如何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爪挥落。 “对!就是这样!痛苦吧!挣扎吧!” 远处,黄涛一拳逼退顾志鹏,恰好看到此景。 嘴角的狞笑愈发扩大,眼中充满了变态的期待: “这才刚刚开始啊!哈哈哈!” 江青河瞳孔急剧收缩,视野中的利爪不断放大,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都要被爪风抽离体外。 “快!快!快啊!” 江青河心中疯狂地呐喊、怒吼。 他的精神、意志、乃至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挣扎。 只差那么一丝,仅仅一丝!他就能躲过这最后一击。 但就是这一丝差距,如同天堑鸿沟。 身体已无法跟上意念的速度,爪影未至,其带来的劲风,甚至已经让他头皮产生了实质性的割裂痛感。 “风......气流......” 生死一线间,万物仿佛凝滞。 极致的压力与濒死的体验,反而像是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江青河脑中某扇紧闭的大门。 一道神光,如闪电般划过他近乎空白的心海: “顺流则速,逆流则阻!身非固形,意动则行!与风同心,风随心动!” 第100章 御风驰虚 身法,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固定模式,不是简单的脚步移动。 它应当去感知风,感知空气的流动。 顺应其势,借其力,随其变而变。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风亦随之! 明悟升起的刹那——异变陡生! 江青河周身的气流,不再是无形的阻碍。 仿佛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流韵,如丝如缕,似有灵性般主动缠绕上他的四肢百骸。 原先需要脚踏实地,借力方能产生的腾挪变化。 此刻只需心念微动,周身的气流便自然托举、推动他的身体。 仿佛脚下自有无形的阶梯承托,空中自有借力之处! 虽仍是新力未生之际,但在千钧一发之刻,这股凭空而生、源自于风的力量。 轻柔地推动了江青河的头部,向侧方挪开了仅仅不到半尺的距离。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半尺。 “唰——!” 双头獒犬志在必得、凌厉无比的第三道爪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擦着江青河的发梢和耳畔,彻底落空! 同一时间,那道只有江青河所能看见的面板上。 文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跳动、更新! 【武技:穿云步(小成-0/400)】 【武技:穿云步(大成-0/600)】 【武技:穿云步(圆满)】 穿云步接连跨过小成,大成,直接达到圆满境界! 悟得踏虚之势第二重——御风驰虚! 福至心灵,江青河足尖在虚空轻轻一点。 竟仿佛点在了实质的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细微却清晰可见的透明气纹。 他周身的气流流向,竟能随着他心念指引的方向而自然改变,在小范围的空间内,几乎不再有阻力。 远处,黄涛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 他本已准备好欣赏下一秒脑浆迸裂、鲜血横飞的场景,眼睛却看到了完全超出他理解的一幕。 黄涛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重势?还是最难领悟的身法之势!!” 简直匪夷所思,这可是绝大多数洗髓境圆满强者都难以悟出的境界! 这小子看起来不过炼脏大成,怎么可能领悟二重势?! 黄涛眼中,短暂的震惊迅速被更深的暴虐取代。 如此一来,悟出二重踏虚之势的江青河,正面对上他,虽仍远不是对手。 但若一心想走,凭这神鬼莫测的身法速度,他黄涛恐怕再也难以留下对方。 “小兔崽子!坏我好事!不知死活!” 恼怒和杀意,涌上黄涛心头。 他猛地转头,将所有暴戾之气尽数倾泻向眼前的顾志鹏。 “给老子去死!” 黄涛挥出的铁拳变得更加狂暴酷烈,力道上涨了一大截。 顾志鹏瞬间压力骤增,只觉对方每一拳击来,都像是一座山头轰然撞来。 这股子恐怖巨力,透过环首刀刀身疯狂传导进他的手臂,经脉,乃至五脏六腑。 震得他气血翻腾如沸,喉头一甜,几乎要忍不住咳出血来。 “该死!他是洗髓境!还是以玉脏层次跨入的洗髓境!” 顾志鹏心中疯狂咆哮,叫苦不迭。 若是普通的初入洗髓境强者,他凭借扎实的根基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完全有一战之力。 但眼前这光头男子,显然在炼脏境时的底蕴就深厚得可怕,丝毫不弱于他。 突破至洗髓境后,其肉身力量、爆发力都得到了全方位的恐怖提升。 更麻烦的是,对方手上那只古怪的黑色拳套。 不知是以何种稀有金属材质铸成,坚硬无比,品阶绝对不下于他这柄百炼环首刀。 使得他在兵器上占不到丝毫便宜,最后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在黄涛加强的狂暴攻势下,顾志鹏彻底陷入了被动。 他不断地格挡、后退、躲闪。 身形越来越狼狈,破绽也开始频频出现,已然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 败象已露! 终于—— “铛!!!”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交击都要响亮的金铁巨鸣,轰然爆发。 顾志鹏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自刀身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剧痛发麻, 他再也握持不住手中的环首刀,被黄涛惊人的一拳,硬生生震得脱手飞出。 长刀在空中翻滚着,旋即“锵啷”一声,斜斜地插入了远处冰冷的雪地中。 顾志鹏空门大开,身形踉跄后退,脸色一片煞白,已然接近穷途末路之境。 另一边。 双头獒犬方才那一波凶戾爆发,非但未能将江青河撕碎。 反在生死一线的压迫之下,砸开他潜能深处的那一道桎梏,将其彻底催发,悟得踏虚之二重势。 此时,江青河与平九霄彼此一眼交汇,无须多言,再次对獒犬形成合围。 平九霄眼见徒弟身法升华,险之又险地避开绝杀,心中震撼之余,更多的是狂喜与决绝。 他猛地吸足一口气,胸腔如风箱般鼓起,原本因苦战而略显萎靡的气息再度暴涨。 脚下轰然一踏,青石板碎裂,整个人如一座磐石,悍然钉在了双头獒犬的正前方。 而江青河的身影则如鬼魅般绕至侧翼,新悟的踏虚二重势运转到极致,竟在身后拖曳出几道淡淡的残影,真假难辨。 一老一少,合围之势瞬间成型。 如同无形铁钳,扼住了双头獒犬的所有退路。 爆发后的獒犬,显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躯陷入了短暂的虚弱期。 喘息声略有些粗重,两颗头颅四只眼睛中骇人的血色凶光也黯淡了不少。 它本能地感受到威胁,两颗头颅焦躁地左右甩动,试图同时应对来自两个方向的压力。 平九霄须发皆张,怒吼如雷,全身气血毫无保留地奔涌。 他每一掌拍出,都带着山岳般的沉重。 “轰!轰!轰!” 硬撼着獒犬疯狂的扑击撕咬,掌爪交击之声如同重锤猛击铜钟。 平九霄实力本就与双头獒犬处于伯仲之间,甚至稍在下风。 如此以伤换伤的打法,使他嘴角也是不断地有鲜血缓缓溢出。 脚下的地面不断下陷,却兀自死战不退,为江青河创造着绝佳的机会。 凭借踏虚二重势的江青河,则成了獒犬致命的噩梦。 第101章 獒犬死 他的身影飘忽不定,时如柳絮拂风,贴地滑行,避开凌厉的爪击。 时而如鹞鹰冲天,骤然出现在獒犬背脊之上。 江青河的双掌不断印在獒犬的周身关节、相对柔软的腰腹、以及防御稍弱的颈侧要害之处。 “嘭、嘭、嘭——” 掌力穿透厚实皮毛,虽不致立刻筋断骨折。 但连绵不绝的暗劲却如暗火灼烧,不断侵蚀、破坏着獒犬的筋骨、肌肉与内脏腑。 每一掌落下,獒犬庞大的身躯都会不由自主地痉挛一下,发出痛苦愤怒的闷嚎。 妖兽之躯,纵然强横无匹。 可也经不起这般从内部开始的、无孔不入的持续重击。 獒犬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吼叫声,也渐渐从暴怒变成了哀鸣。 硬挨了十数击过后,双头獒犬眼中的凶厉之色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藏的痛苦与疲惫。 它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低沉呜咽,四肢剧烈颤抖着,再也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 在一阵剧烈摇晃后,终于轰然一声瘫倒在地,震起漫天尘土。 两颗狰狞的头颅,无力耷拉在冰冷的地面上。 舌头吐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血沫和涎水混合着从嘴角流出,再难有丝毫起身反抗之力。 江青河眼神冰冷,飞身上前,体内气血奔腾,又是数掌接连狠狠拍击在獒犬两颗头颅的天灵盖上。 “噗嗤!噗嗤!” 如同熟透瓜果被重锤砸烂,又像被巨力犁平的田地。 双头獒犬的头骨,在江青河的掌击下。 肉眼可见地凹陷、变形,最终被硬生生拍扁。 獒犬庞大的身躯,最后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啊——!!!” 黄涛眼见相伴多年的獒犬被江青河杀死,整个人如被雷击。 悲痛和难以置信,瞬间将他淹没。 旋即双眼彻底赤红,怒火与疯狂几乎炸裂胸膛! 黄涛发出一声撕裂的咆哮,那只戴着拳套的巨臂猛然发力,死死攥住空门大开的顾志鹏。 将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沙袋般抡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用尽力气狠狠向着武院一侧坚硬的高墙甩砸过去。 顾志鹏根本无力抗衡,整个人打着旋儿横飞出去,如同炮弹般重重砸在墙体上。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 坚硬的青石高墙,根本无法承受这股恐怖的力量。 砖石瞬间崩裂、四散飞溅,烟尘弥漫冲天。 墙体之上,赫然被撞出一个边缘扭曲、裂纹遍布的清晰人形凹洞。 而顾志鹏的去势仍未衰竭,他继续倒飞出去丈许远,才重重跌落在地,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 一身藏青色公服,早已破碎不堪。 口鼻、耳朵甚至眼睛都在向外汩汩溢出鲜血。 浑身骨骼不知碎了多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小杂种!我杀了你!!!” 抛飞顾志鹏,黄涛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刚刚收回手掌、气息微喘的江青河。 地面在他脚下微微震颤、开裂。 他每一步踏出,都如同巨鼓擂响在众人的心头。 黄涛如一头失控的疯兽,裹挟着滔天杀意直冲江青河而来。 洗髓境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令人窒息。 “青河!光义!带大家走!快走啊!!!” 平九霄咆哮道,声音嘶哑,眦眶欲裂。 他看得分明,此刻暴走的黄涛,实力比之前更恐怖几分。 平九霄强行提气,迎上黄涛,双掌拼尽全身功力推出。 虽知自己绝难抵挡,但哪怕只能拖延一瞬,也要试图为这些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啪——嚓!” 仅仅一击!甚至不能称之为交锋! 平九霄的双掌与黄涛的含怒一击甫一接触,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整个人如被洪荒巨象撞击,口中鲜血喷出,毫无悬念地离地倒飞而起。 最终重重砸落在远处,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恰在此时,武院大门外传来密集脚步声与呼喝声,县令张德纲终于带着大批衙役捕快赶到。 眼见场中情形,张德纲脸色发白,急声下令: “放箭!快放箭!” “嗖!” “嗖!” “嗖!” 捕快们慌忙架起弓弩,一波波弩箭带着厉啸射向黄涛。 然而,这些寻常弩箭,材质普通,使用者修为低微。 对洗髓境的黄涛而言,简直像挠痒痒一般,如同儿戏。 他根本不闪不避,任由箭矢叮叮当当射在身上,除却溅起零星火花,竟连皮肤都未能刺破。 仅有几支射向他眼睛的箭矢,才被他随意挥臂,精准攥住。 “一群蝼蚁!还给你们!” 黄涛脸上浮现出极度不屑的狞笑,手臂猛地一振。 肌肉鼓荡间,那几支被他攥住的弩箭,以比来时快上数倍、近乎肉眼难辨的速度,裹挟着恐怖巨力,猛地倒射而回。 “噗!噗!噗!噗!噗——!” 箭矢贯穿肉体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每一支被反射回来的弩箭,都精准地接连洞穿数名衙役捕快的身躯。 强大的动能,带着他们的身体向后飞跌。 最终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死死地钉在一起,或是钉在身后的墙壁,或是地面上。 瞬间毙命,鲜血如同泉涌,迅速染红了武院门口的大片地面。 门外的张德纲,眼睁睁看着眼前恐怖绝伦的一幕。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先见平九霄被一招重创,再见黄涛在漫天箭雨下毫发无损,反而瞬间反杀他大批手下。 最后扭头看到远处墙角那个生死不知、来自破魔司的都巡大人...... 巨大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两只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张德纲面色一片死灰,眼中都有些绝望。 远处的黄涛,宛若魔神降世。 无可阻挡、视人命如草芥的身影,几乎抽干了他身为县令最后一丝上前一步的勇气。 张德纲甚至不自觉地、微不可查地向后挪了半步,脚跟发软。 一股冰冷的退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第102章 燃烧吧! 而随黄涛一同前来的金三丘与秦武等人,眼见黄涛杀神般无敌之姿。 眼中惊骇之余,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有人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洗髓之威,竟恐怖如斯! 以一己之力,杀得众人武力崩溃! 这是何等的力量!何等的威风! 黄涛懒得再多看张德纲和那些崩溃的衙役一眼,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杀了獒犬的江青河。 黄涛身形再动,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径直冲向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江青河。 面对黄涛含怒轰来、可轻易开碑的一拳,江青河并未选择硬撼。 他脚步依照踏虚势的玄妙轨迹一错,身形如同水中灵动的游鱼。 以一个极其巧妙的姿势侧移半步,同时右掌闪电般拍出。 江青河并未直击拳锋,而是精准地拍向黄涛手臂外侧的发力点,试图以巧劲偏导其拳势。 若黄涛拳套是凡铁,他或可一试锋芒。 但那拳套幽光闪烁,显然非凡器,江青河只得暂避其锐,寻隙而攻。 “小杂种,就知道躲闪!你这点挠痒痒的力气,是在给我扇风吗?” 黄涛感受着手臂外侧传来的那股试图带偏他拳劲的柔力,虽然未能完全成功,却也让拳势微微一滞。 他心中更怒,猛地变招,手臂如蟒蛇般诡异一抽一抖,瞬间化解了那丝柔劲。 狰狞的拳套带着更为猛烈的劲风,改变方向,再次砸向江青河的左边太阳穴。 这一下若是砸实,江青河必定头颅爆裂。 然而,江青河步法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身形微晃,便再次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必杀一击。 数招之间,黄涛攻势如狂风暴雨,力可开山。 却竟奈何不得身形飘忽、总能在最关键时刻避开锋芒的江青河。 这感觉让他憋屈无比,空有碾压性的力量却无法尽情施展。 仿佛每一拳都打在了空处,难受得让他想要吐血。 黄涛攻势屡屡落空,戾气更盛,耐心彻底被消磨殆尽。 他眼中凶光一闪,寒声道: “小泥鳅!你能躲,我看他们怎么躲!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绝!” “这老不死的就是你师父吧?好!就先拿他开刀!哈哈哈!” 话音未落,黄涛舍弃江青河,身形猛然加速,直扑重伤倒地的平九霄。 一拳轰出,直取头颅! 他要当着江青河的面,将其师父的脑袋像捶西瓜一样砸烂。 “师父!” 江青河目眦欲裂,全速冲去,却慢了半拍。 平九霄强提一口气,勉力抬起右掌欲挡。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响起,黄涛的拳套直接将平九霄的右掌打得血肉模糊。 巨大的力量将平九霄再次震飞,右臂软软垂下。 “呃啊——!” 平九霄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哼。 黄涛欺身再上,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拳轰向面门。 平九霄目露绝望,拼死以相对完好的左掌相迎。 “嘭!!” 又是一声闷响,左臂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力量,也软绵绵地垂落下来。 钻心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平九霄的神经。 他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跪倒在地,彻底失去战力。 黄涛大步走到平九霄面前,凶狠的目光却看向江青河。 他带着残忍的戏谑,斜睨着正疯狂冲来的江青河,故意放缓了动作。 随即,将沾满鲜血的拳套再次高高举起。 “师父!” “平爷爷!” “院长!” …… 远处,赵光义、江梓玥、小黑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眼中尽是绝望。 小黑更是哭喊着想要冲过来,却被赵光义死死拦住,眼中流出血泪。 江青河看着师父跪倒在地、不断颤抖、鲜血淋漓的背影。 看着赵光义、妹妹等人彻底绝望崩溃的神情。 看着黄涛即将挥下的、注定无法挽回的夺命一拳...... 他眼中深处,仿佛有什么一直紧绷着、守护着的东西,彻底碎裂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烈到足以焚烧灵魂的火焰。 猛地自他灵魂最深处,疯狂窜起! 疯狂、决绝、不惜一切! 江青河的目光瞬间变得空洞了一刹,仿佛穿透了现实,聚焦于面板之上。 他内心发出了超越极限、震天动地的疯狂怒吼: “燃烧吧!” “燃烧吧!” “燃烧吧!” 【境界:炼脏(小成)】 【功法:玉脏经(小成-0/400)】 【武技:断岳掌(入门-150/300),穿云步(圆满)】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4点)】 【寿元:90,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40个潜能点】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燃烧寿元40年,获得潜能点1600点!” 一股无形的、生命本源的最核心力量被瞬间强行抽离。 那种感觉,仿佛灵魂都被割裂了一块。 江青河乌黑的发丝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蔓延开一缕刺眼而诡异的灰白。 但一股更加危险、更加狂暴的气息正在体内疯狂酝酿。 他已完全顾不得这些外在的变化,心中只有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咆哮: 提升!提升!提升!!! 意念如同疯魔般,在虚幻的面板上疯狂点击! 潜能点如同开闸洪水般,汹涌消耗! 【功法:玉脏经(大成-0/500)】 【功法:玉脏经(圆满-0/700)】 【功法:玉脏经(玉脏)】 “啊!!!” 功法连跨三级,直达传说中的玉脏之境! 一股磅礴浩瀚、远远超乎想象的恐怖力量,瞬间在他体内每一个角落炸开。 江青河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哑低吼。 他感觉体内连接气血与脏腑的桥梁,仿佛在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能量洪流撑至了极限。 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彻底崩断! 浩瀚无匹、如同长江大河般的气血疯狂奔涌,失控般疯狂冲刷向正在剧烈蜕变的五脏六腑。 那一瞬间,江青河的脏腑仿佛要被这股蛮横无比的恐怖力量生生碾碎、撑爆! 第103章 还不够?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的全身每一条神经。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穿刺、搅动。 但江青河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起。 以一种非人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住了非人的痛苦。 紧随而来的,是五脏六腑难以言喻、翻天覆地的惊人蜕变。 若能内视,便可见到脏腑竟隐隐泛起温润光泽,变得越发晶莹坚韧。 每一次鼓动,都迸发出强绝无比的力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赫然达到了无数炼脏境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玉脏之境。 肉身根基被打磨得坚实无比,发生了质的飞跃。 这一切变化看似漫长,实则皆在瞬息之间完成。 在黄涛狰狞的拳套即将落下,砸碎平九霄头颅的刹那。 一道身影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掠至。 一只手掌后发先至,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黄涛蕴含恐怖巨力的手腕。 狂暴的拳风在距离平九霄颅顶仅剩不到一寸的地方,终于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凌厉的劲风,吹得平九霄散乱的白发疯狂舞动。 “你?!” 黄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猛地转头,看向出现在身侧的江青河。 这小子方才明明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只会凭借身法躲闪,为何此刻竟能徒手硬生生挡住他这必杀的一拳?! 隐藏了实力? 旋即,黄涛凶恶的目光扫来,惊疑被暴怒取代: “小子,这,也还不够看啊!” 黄涛气血全力运转,以玉脏之境破入洗髓的实力全部爆发,周身都隐隐散发出蒸腾热气。 他被攥住的手腕猛然一震,一股更加狂猛霸道的力量汹涌而出,强行挣开了江青河的钳制。 下一刻,黄涛的右拳因暴怒而变得更加狂野。 以一种奇异的轨迹,搅动空气,再次向着江青河轰击而来。 拳风过处,热浪翻滚。 拳势笼罩四方,似乎要将他所有退路都封死。 此刻的江青河,以玉脏之身,又有踏虚二重势加持。 面对黄涛狂风暴雨的攻击,已然能够做到不再单纯躲闪。 偶尔也能瞅准机会,以掌法硬撼几下,发出沉闷的交击声。 但每一次硬碰,他都感觉气血翻腾,手臂微痛。 显然仍是无法与战力全开的黄涛正面长时间抗衡,也难以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况且,他的体能和气血恢复速度相较黄涛也是有所差距。 高强度的闪避和偶尔的对撞,消耗极其巨大。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江青河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额头见汗。 他的身法,虽然依旧精妙。 但明显能看出速度减缓了一丝,体力已渐显不支。 若再如此生生消耗下去,最终结果必然是体力耗尽,速度变慢。 然后被黄涛以绝对力量碾压,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终于,在江青河一次闪避稍显迟滞时。 黄涛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立刻找准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眼中凶光大盛,暴喝一声: “小杂种!到此为止了!” 随即全身力量瞬间凝聚,正面轰出一道江青河闪避不及的一拳。 “还不够么......” 江青河看着在瞳孔中急速放大、蕴含着毁灭力量的拳锋,心中一片冰冷清明。 这一击接下,结果必然是筋折骨断,瞬间丧失大半战力。 若他倒下,那么今日,再无任何人能够阻挡暴走的黄涛。 整个宛平武院,所有与他相关的人。 妹妹、师父、师兄、小黑、所有武徒...... 都将沦为待宰的羔羊,此地必将化为一片血腥炼狱。 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那么,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继续提升吧!直到足够为止!!” 江青河意念涌动间,面板再次浮现,冰冷的声音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燃烧寿元29年,获得潜能点1160点。” 更加汹涌的生命本源,被疯狂抽离。 那种灵魂都被掏空一块的虚弱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加猛烈。 江青河乌黑发丝间,那一缕刺眼的灰白。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几乎染白了鬓角。 他的脸色也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苍白,但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提升吧!断岳掌!!” 江青河内心再次狂吼,潜能点如同开闸洪水,涌入武技栏。 【武技:断岳掌(小成-0/400)】 【武技:断岳掌(大成-0/600)】 【武技:断岳掌(圆满)】 瞬间,无形惊雷在他的脑海炸响。 无数关于震、撼、崩、断的奥义,再次提升,升华! 一种更加霸道、更加决绝、旨在粉碎一切、断岳分海的意境在他心中清晰呈现! 已然融会贯通的一重震山掌势,再次提升! 凝聚为二重断岳掌势! “小杂种,看你还怎么躲!” 黄涛这绝杀一拳崩出,脸上已经露出了残忍快意的笑容。 他似乎已然预见到江青河被这一拳捶得骨断筋折、吐血倒飞的画面。 甚至已经想好了,下一步就要去捏死那个老不死的。 然而,下一秒。 他预想中,江青河被轰飞的画面并未出现。 映入他眼帘的,是江青河稳稳站定的身影。 以及,缓缓推出的一掌。 这一掌初时挥出,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些缓慢,仿佛并未蕴含多大力量。 但在其推出的过程中,却仿佛吸纳了某种沉凝厚重的大地之气。 即将与他的拳锋交接时,掌势陡然一变。 让黄涛感觉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变化。 这一掌,不再仅仅是由血肉之力催动。 其掌势之中,竟隐隐引动了周遭的大地之势。 仿佛如大地般厚重沉凝,又如山岳般雄浑磅礴、不可动摇。 掌心之中,气血奔涌如大河咆哮。 更蕴含着一种厚重如山、欲断峰峦的霸道势场。 且与另一种缥缈难测、虚实相生的踏虚步势完美结合。 正是刚突破的二重断岳掌势与二重踏虚之势,结合玉脏之境气血的倾力一击。 黄涛瞳孔微缩,但虽惊却不乱,自信依旧占据上风。 第104章 掌出断岳 他乃是以玉脏之身踏入洗髓,力达九万斤之巨。 体魄之强横、气血之旺盛,远非寻常初入洗髓的武者可比。 在黄涛看来,纵使江青河临阵有所悟,也绝无可能弥补这境界与力量上的巨大差距。 他不信这仓促之间,江青河还能翻了天不成? 是以他拳势更猛,意图以绝对力量碾碎这诡异的一掌。 然而,当拳掌真正相交的刹那—— “咚——!!!” 没有预想中剧烈的炸响,反而是一道沉闷至极、如同山岳内部崩裂的闷响传开。 黄涛脸上的自信瞬间破碎,被极致的骇然取代。 他只觉得一股无比沉重、无比凝练、带着诡异震荡频率和穿透性破坏力的劲力。 如同排山倒海般沿着他的拳套、手臂汹涌袭来。 在这股奇异的二重断岳掌势下,他狂猛的拳劲仿佛打入了无比厚重的棉花和山石之中。 被层层削弱、吸纳、化解,变得运转塞滞,遭到极大压制。 一身沛然劲力,顿时散去不少。 并且,这股断岳的无匹威势,挟着江青河玉脏之境的全部力量。 如同钻头般强行穿透了他的气血,直驱他的体内经脉、脏腑。 “噗!” 黄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当场喷出,被强行咽下。 他只觉整条手臂剧痛发麻,拳套下的手指仿佛都要裂开。 脚下地面无法卸去那股力量,轰然塌陷下去。 黄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蹬蹬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是?二重势!而且是如此霸道的掌势!这小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在战斗中连续突破!” 他内心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简直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够了吗?” 江青河冰冷的声音传来,尚未完全落下,下一掌已紧随而至。 黄涛死死盯着江青河,体内气血翻腾不休,手臂仍在微微颤抖。 他眼中充满了惊疑、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啊!给我死来!” 黄涛怒吼连连,将力量再次催到极致,试图挽回颓势。 但此时的江青河,已发生质的蜕变,完全扭转战局,反过来压制住了他。 江青河身影再动,如鬼似魅,二重踏虚势让他忽左忽右,难以捕捉。 掌影漫天,每一掌都蕴含着沉重的二重断岳之势,势若崩岳,力能断流。 厚重如山的二重断岳掌势,与诡异莫测的二重踏虚步势。 两者完美结合,相辅相成,压得黄涛喘不过气来,只能被动防御,狼狈不堪。 沉重的掌力每一次落下,都震得他气血翻涌,手臂酸麻,内腑受创。 “嘭!嘭!轰!” 两人的身影,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卷起满地烟尘。 每一次交错之间,黄涛都被震退数步。 周围众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神震撼得无以复加。 眼前的战局逆转得太过突然,太过不可思议!简直犹如梦幻! 数十次的对击,虽然看似漫长,实则不过短短十几息之间。 但就是这十几息,高强度的硬碰和对自身伤势的压制,让黄涛的消耗巨大无比。 数十道凝练霸道的断岳掌劲通过拳锋交接,不断震荡、穿透进他的体内。 如同一次次沉重的内部锤击,对他的五脏六腑造成了持续、累积性的伤害。 黄涛的嘴角,开始不断溢出鲜血。 起初还是丝丝缕缕,后来便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呕出。 内腑的沉重创伤,使得他气血运行不畅。 劲力的提聚和运转都开始变得迟滞、困难。 他的力道越来越弱,出拳的速度和威力大不如前。 步子也开始虚浮凌乱,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章法渐失。 直至某一刻,他的视野似乎都因为内伤和气血的剧烈消耗而开始微微模糊、发黑。 就在他视线模糊、反应慢了千分之一刹那的瞬间。 江青河踏虚步精妙切入中宫,断岳掌第二重势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在黄涛毫无防御之时,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膛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传入每个人耳中。 黄涛身体猛地一僵,双眼骤然凸出,布满血丝。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凹陷下去的胸膛。 厚重如山岳的掌力不仅震碎了他的胸骨,更彻底摧毁了他的心脉。 “噗——!” 黄涛张了张嘴,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不断涌出。 他死死盯着江青河,目光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荒诞感,以及无尽不甘。 在战斗中,攻伐之势与踏虚之势,竟双双突破第二重? 这是何等妖孽的悟性?! 他出身兽王宗外门,虽后来被下派至附属小城,远离宗门核心。 却也曾在宗门传闻中听说过,那些万中无一、被宗门视为未来希望的绝世天才。 往往能于生死一线的战斗中激发潜能,顿悟突破。 踏入常人匪夷所思之境,越阶杀敌如吃饭喝水。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偏远贫瘠的小小临安县里,自己竟会如此倒霉。 亲眼见证、并且亲身体验到一位资质足以媲美甚至超越宗门天才的恐怖人物。 最终,死于这样一位少年之手...... “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吗?” 黄涛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模糊不清、夹杂着血沫的呢喃。 他带着无尽的疑惑、不甘,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地,砸起一片尘埃。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只有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在质问着什么。 全场,一片死寂。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每一个人,都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石化在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那个少年的身上。 独立于一片狼藉中,身形算不上特别魁梧,甚至衣袍都有些破损,略显狼狈。 灰白的鬓角,尤为刺眼。 但就是这道身影,此刻却仿佛顶天立地,散发出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锋芒与压迫感。 在他的脚下,是黄涛那具已然失去生机、曾经让人窒息的庞大身躯。 胜败生死,落下帷幕。 风声停歇,落针可闻。 第105章 战后 不远处,金三丘如同被抽离了魂魄的泥塑,僵直地钉在原地。 面容死灰,不见一丝血色。 身躯,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所期望的,所幻想的,随着黄涛的毙命,彻底破灭,一丝残渣不剩。 此刻,虽天寒地冻,冷汗却已浸透了金三丘的后背。 他身后的秦武,更是死死攥着拳头,却浑然不觉痛楚。 此次前来,秦武本为亲眼见证自己武道心魔的覆灭。 哪怕并非亲手了结,只要江青河毙命,他便觉心意通达,前路再无滞碍。 只是现在,结果与原本所想,完全翻转。 秦武非但未能斩除心魔,反而目睹了自己的心魔,以更加强横的姿态崛起,将他甩到九霄云外。 他竭力遏制从脊椎骨窜升而上的寒意,却丝毫不起作用。 秦武的整个心念世界,天崩地裂。 其他金雷武院弟子,也都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颠覆性的一幕。 但是,冰冷残酷的现实就是: 金雷武院,完了! 他们今天,是作为黄涛的党羽而来。 无论当初是自愿投靠,还是被形势所逼,在事实面前,这些缘由都已不再重要。 官府的卷宗上,他们所有人都将被清晰地烙上同谋的印记。 等待他们的,将是武功被废,从此沦为废人,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耗尽余生。 甚至,是死亡的审判。 看到陆陆续续从街道各处蔓延而来的衙役捕快,手持铁尺锁链,面色冷峻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金雷武院众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许多人再也支撑不住,近乎软倒在地,脸上写满了悔恨。 昔日威风嚣张的气焰,此刻荡然无存。 这些由县令府接手处理的收尾事宜,江青河并未再去理会。 尘埃已然落定,接下来的琐碎纠葛,已无需他再多费心神。 他转过身,步伐略显沉重地走到平九霄身前。 看着师父因激动而显得苍白的面孔,低声喊道: “师父!” “青河!” 平九霄本已闭目绝望等死,但黄涛朝他轰来的那一拳,不仅被江青河奇迹般挡住。 尔后更加奇迹般的战局反转,绝地反杀。 让他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剧烈冲击,此刻心中充满了无比震惊与茫然。 他看着眼前的弟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狂喜,有欣慰,有后怕。 更有一种如同目睹神话诞生的难以置信。 只是,目光扫过江青河灰白的鬓角时,内心又被阵阵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悲凉充斥。 这代价,太沉重了。 江青河在平九霄激动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稳稳地搀扶住师父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扶起。 周围众武徒,俱都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的脑中,此刻也都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惊喜。 先前黄涛带来的恐怖威压和绝望,仍记忆犹新。 只是转眼间,那魔头竟已成为一具尸体。 这种强烈的反差,一时间让他们心神摇曳,几乎无法思考。 江青河搀扶着平九霄,缓缓走向惊魂甫定的赵光义和小黑等人。 他仍留着血渍的面庞上,露出笑容: “都结束了!” 几人此刻方才如梦中惊醒,本能地各自应了一声。 赵光义脸色苍白,胸口起伏,视线在平九霄与江青河之间回转。 一直勉强撑着的身子,终于是泄了劲儿。 随后直接仰躺在地,大口喘起粗气来。 一旁的小黑,嘴巴仍保持着微张的状态。 方才电光石火的交手,局势的瞬间逆转,让他一时间都没回过神。 此时眼见两人站在眼前,双眼都瞪得滚圆,诸多言语似乎都堵在喉间。 江梓玥看到江青河染血的脸庞和刺眼的灰白鬓角,露出极度心疼之色: “哥!” 她疾走了几步,来到哥哥面前,踮起脚尖,伸出手想要触摸灰白的发丝。 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又猛地缩了回来,似是不愿相信哥哥在这一战之中,竟少白了头。 江青河安慰道: “傻丫头,只是有些累到罢了,消耗大了点,休息些日子,补一补,自然就恢复过来了。” “嗯。” 江梓玥低下头,轻嗯一声,只是隐隐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另一边。 现场很快被衙役捕快们清理好。 张德纲面色复杂地走了过来,他在不远处全程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结局远超所有人预料的生死搏杀。 若说之前在他眼中,江青河还只是一颗潜力无限的武道新星。 那此刻,这个年轻人的形象已经变得高大而模糊,达到了一种需要他仰望甚至敬畏的高度。 他走到近前,郑重地抱拳行礼,说话的语气在不经意间已然用上了敬词。 告慰一番后,张德纲这才率众押解着垂头丧气的金雷武院众人,并抬着那位早已昏死过去、生死不明的顾都巡,转身离去。 他们还需要对这次的妖兽食人及武者失踪案,进行最后的取证和结案收尾工作。 很快,金雷武院,曾经黄涛待过的那处地窖,被捕快找到。 里面的残忍景象,着实让人震惊。 即便是见惯场面的老捕快,都为之色变。 金雷武院,涉及此事的核心人员,金三丘,以及骨干秦武、何冲等人。 在被废去全身武功、挑断主要筋脉后,被打入死牢,等待秋后问斩或是终身囚禁。 其余武徒,则依据其知情程度和参与深度,被分别判处不同程度的刑罚,或流放,或苦役,或监禁。 曾经在临安县也显赫一时的金雷武院,至此,名亡实亡,彻底烟消云散,成为了过往记忆。 ...... ...... ...... 藏锋城,外城北区,广明厢。 破魔司五层值房内,青铜灯盏中火光摇曳。 幽幽燃着的,是一种名为长明犀的海兽脂油。 气味清洌,有助人神清目明之效。 都司羿明睿翻阅完今日案卷,正要起身时。 门外,传来三声轻重有节的叩响。 一名都巡入内,声音低沉: “羿大人,派往临安县,处理妖兽作乱与武者连环失踪一事的顾都巡......牺牲了。” 室内空气骤然一冷。 “什么?” 羿明睿豁然抬首,目光凌厉,一股森然寒意自身上浮现。 他体内磅礴真气因心绪波动而外泄,使得案头灯焰都为之一矮,明灭不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6章 惋惜 都巡头颅垂得更低: “作乱的曾是兽王宗外门弟子,名为黄涛。他潜伏临安县,暗中抓捕县内武者逾数十人,以极其阴毒的吸髓邪法修炼,藉此成功以玉脏之躯破入了洗髓境。” “顾都巡赶到时,此獠功成不久,气焰正凶。顾都巡力战不敌,最终......以身殉职。 话音落下,值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羿明睿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阖。 片刻后再睁开时,骇人的厉色已收敛大半。 只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惋惜,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顾志鹏,年仅二十二,便已是炼脏极境玉脏之身。 在他这一系的年轻骨干中,算得上潜力非凡。 羿明睿原本对他寄予厚望,若其修为能稳步上升,积累功勋。 未来数年升任副都司,必将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甚至,再远一些,接替他坐镇这外城北区破魔司一方天地,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只可惜,天不假年,中途夭折。 这般惋惜,也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羿明睿执掌破魔司多年,见过的生死太多。 武道之途,荆棘密布,处处杀机。 天才陨落、强者横死之事,他经历得早已数不胜数。 就连羿明睿本人,若不是从刀山火海中杀出来,如何能有今日的实力与地位? 是以,他的心绪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处之淡然。 羿明睿手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继续问道: “后来呢?临安县现今情况如何?那邪修黄涛,是被剿灭了,还是遁逃了?” 提及此事,都巡神色一振: “回大人,据临安县传来的函件所述,那邪修黄涛,已被当场格杀!而做到这一切的,是县里出现的一个了不得的天才人物!” “哦?” 羿明睿眉弓微挑,流露出一丝兴趣: “详细说来。” 都巡深吸一口气,组织语言道: “顾都巡牺牲,县衙无人能制时,县内武院中一名叫做江青河的少年,于激战中爆发出玉脏境的实力,辅以攻伐踏虚二重势,逆伐洗髓,将那恶徒杀死!” “双势二重?” 羿明睿的身体不自觉坐直了: “这少年,年岁几何?” 他下意识地问道,心中已开始估量。 能在炼脏这个境界,便将两种势提升到第二重,绝非寻常天赋所能形容。 即便在城内大族,甚至传说的宗门当中,也堪称翘楚。 都巡道: “年仅十九。” “什么?” 纵然以羿明睿的见多识广与心性修为,此刻脸上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失态。 十九岁的玉脏境,放眼整个藏锋城辖境,是有不少。 而十九岁掌握一种二重势的,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若是掌握了两种…… 羿明睿一直古井不波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失态。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明亮,如同发现珍宝。 如此苗子,若引入破魔司悉心培养。 假以时日,其成就绝对远超顾志鹏。 甚至,有望冲击更高的境界层次,成为破魔司之幸。 在羿明睿心潮微涌之际,都巡脸上却现出了犹豫之色,话锋也随之转变: “羿大人,只是那少年,似乎是于绝境之下,不顾一切地强行透支了身体全部潜能,方才蜕变,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都巡的声音低沉下去: “这少年虽成功斩敌,自身却元气大伤,潜力掏空,已是少白了头。” “透支潜能?少白了头?” 羿明睿闻言,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犹如被冷水浇淋,迅速黯淡平复了下去。 他缓缓靠回椅背,默然片刻,悠然长叹一声: “可惜了啊......” 武者于绝境中燃烧潜能,爆发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 这种事情虽极度罕见,但并非没有先例。 然而,天道守恒,如此逆势而为,岂能没有代价? 所有记载中,这般透支了根本潜力的武者,其武道之路便等于提前走到了尽头。 余生之中,莫说突破,就连维持现有境界不跌落,都需耗费巨大心力,再难有寸进。 当然,若有逆天神药,当可助其修复受损的身体本源。 但那种东西,无一不是天地奇珍,传说级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 即便对于他这位破魔司都司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若真是凭借自身天赋与努力,正常修炼到玉脏境并领悟双势二重。 那其未来简直是星辰大海,不可限量。 但如今,这一切都如昙花一现,绽放后便是永恒的沉寂。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少年此刻发现自身前路已断的茫然与绝望。 而且,透支潜能换来的力量,往往如同无根之木。 维持的巅峰期,会比正常武者短暂得多。 或许几年之后,他的体能就会不可逆转地开始衰败。 值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羿明睿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重新落回那堆卷宗上。 顾志鹏牺牲,都巡之位便空缺出来一个。 眼下司内人手紧张,并无其他立即可用的合适人选。 这个叫江青河的少年,虽说前途已断,再难有进境。 但他此刻拥有能逆伐洗髓境的战力,担任一都巡之职,却是绰绰有余。 至少,在处理寻常妖患邪祟时,足以胜任。 这或许,对于那个少年而言,也是一条出路。 总好过在县城武院中,守着逐渐衰退的修为,默默无闻地度过余生。 思忖既定,羿明睿抬起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可清楚那少年的背景底细?是否清白?” 都巡显然是有所调查,他立刻回道: “此子乃本地一老水夫之孙,身世简单,根底清白。” 羿明睿略一颔首,眼中已有决断: “派人去接触那名少年,探明他是否愿意加入我破魔司。若有意向,便将他带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届时,我将亲自试他的实力。若果真如信中所言,具备都巡之能,我可准他补上顾志鹏之缺,暂代都巡一职。半年之后,若无不妥,即予转正。” “是!卑职明白!” 都巡拱手领命,神色肃然。 “去吧。此事需妥善处理。” 羿明睿挥了挥手。 “遵命!” 都巡再行一礼,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107章 将离 年关的脚步,又一次悄然临近。 整个临安县,裹在一场十年未遇的暴雪之中。 积雪深可没膝,远胜去年。 目之所及,天地间唯余一片纯粹而凛冽的茫茫白色。 屋檐、树梢、街道,皆被厚厚的雪被覆盖。 唯有偶尔几缕炊烟升起,才添上几分人间的生气。 宛平武院,自从成了县内唯一的一座武院后。 尽管天寒地冻,但其内,简直火热朝天。 武徒们几乎快将演武场占满,呼出的白气汇成一片低垂的雾霭。 熟悉的高台上,站立的是身形愈发精壮的王二。 他声音洪亮,正为台下那些伸长脖子、眼神炽热的年轻武徒们讲解着武技发力诀窍。 王二说得深入浅出,且不时亲自演练,引得阵阵喝彩。 武院的日常教务,已逐渐落在了他的肩上。 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武院深处独立的院落中走出,正是江青河。 他驻足廊下,目光越过纷扬的雪花,落在远处喧闹的演武场上。 那些年轻武徒脸上对武道的渴望与专注,恍然间与一年多前他自己的身影重叠。 那时,他也是这般,站在台下。 如饥似渴地聆听着赵光义对武道精义的剖析,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时光荏苒,场景依旧。 只是台上之人与台下之心,已悄然变迁。 他的鬓角,几缕刺眼的白发隐现。 在雪光的映衬下,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 ...... 夜色,渐浓了下去。 阁楼内,温暖如春。 年夜饭的香气,驱散了严冬的寒意。 平九霄依旧居坐主位,江青河、赵光义分坐其两侧。 再下首,则是江梓玥和小黑。 众人围坐一桌,桌上菜肴丰盛,杯中酒液摇曳。 本该是一年中最为放松、欢愉的时刻。 放下俗务,搁置修行,只享团聚之乐。 然而,今年的年夜饭,空气中那份喜庆之下,却弥漫着一丝无法驱散的淡淡离愁,氛围也因之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前些日子,藏锋外城北区破魔司派来的人,带来了明确的调令。 江青河已当众接下,决定年后便动身前往。 这意味着,今晚这顿团圆饭,也成了为他和江梓玥饯行的送别宴。 “再来!师弟,干了这杯!” 赵光义猛地站起,面色因酒意和激动涨得通红。 “光义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别逞能了!” 小黑脸上露出忧色,出声劝阻。 “小伤而已,碍不了事,今晚必须尽兴,不醉不归!” 赵光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江青河鬓角的白发,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师弟江青河,天赋之高,闻所未闻。 面对黄涛,本可一走了之,明哲保身。 凭借轻功和机敏,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但他选择了留下,为救他、救师父、救整个武院而战。 最后透支潜能,伤及本源,几乎断送了未来的武道前途。 想到这里,赵光义心中就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情绪无处排遣,只能化作一杯杯烈酒,去冲散一些。 他虽然已是锻骨极致,但距离炼脏还是差了一丝。 脏腑终究未经充分淬炼,无法像已臻玉脏之境的江青河那般,可快速化去酒力。 杯来盏往,不知多少轮后。 赵光义终于支撑不住,重重趴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口中还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平九霄看着醉倒的赵光义,面色复杂道: “小黑,扶你光义哥回房歇着吧,让他好好睡一觉。” 小黑应声,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赵光义,离开了饭厅。 顿时,饭桌上安静了不少。 平九霄将目光转向江青河与江梓玥,神情有些低落。 其实最受煎熬的人,当然是平九霄。 江青河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毅然留下并救了他和武院上下。 他以有如此的徒儿,感到无比欣慰。 但与此同时,极度的愧疚又蚕食他的内心。 若江青河当时面对黄涛,选择离开,也不会就此断了武道之路。 是因为他,导致自己的徒儿最后落到这种地步。 许久,平九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 “青河,是为师对不住你啊!” 江青河闻言,放下手中筷子,迎上平九霄愧疚的目光,恳切道: “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您给的。” “至于武道前程,师父更不必过于忧心。武道之途,玄妙莫测,谁又能断言我已至尽头?潜能之说也非绝对,或许另有际遇,能弥补根基也未可知。” 江青河目光笃定地看向平九霄: “师父,相信徒儿,一切皆有可能!” 面板的存在,是江青河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最大秘密。 燃烧寿元,导致的鬓发早白。 在外人看来,与武者透支潜能、伤及本源的症状极为相似,为他提供了最好的掩饰。 事实上,燃烧寿元对他最大的影响只是寿命的折损,而非武道的修行之路。 只要他能不断突破境界,获得更长的寿元,便能抵消消耗。 甚至若能寻到弥补生命本源的天地奇物,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平九霄闻言,看着徒儿清澈依旧、不见阴霾的眼睛。 感受到其中那股不屈不挠的武道意志,心中不禁一动: 是啊,这个徒儿,总能创造出人意料的奇迹。 或许,在那能人辈出、机缘无数的藏锋城,真的会有一线转机? 平九霄精神微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慰藉笑容: “好!好个一切皆有可能!” “青河,你能有此心志,为师便放心大半了。” 他举起酒杯,郑重道: “青河,梓玥,藏锋城龙盘虎踞,非是临安这等小地方可比,你们此去,山高水长。但记住,无论在外如何,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江青河起身端酒,深深一揖: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在心!武院于我,恩同再造,此处永远是我江青河的根!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方,绝不能忘本!” 江梓玥也连忙起身,眼中泛光,脆生生道: “平爷爷,我们一定会常回来看您的!” 第108章 启程藏锋 平九霄欣慰地点点头,犹豫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神色间掠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又道: “青河,日后你若在城中,有机会接触到郑家的故人,可代我问候一声。” “郑家?” 江青河面露疑惑: “师父,是哪一位故人?” 平九霄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郑家,郑宛云。” 郑宛云?江青河心中微微一震。 看师父这神色,这名字背后定然有着不寻常的故事。 师父平九霄一生未娶,无妻无子,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武院上。 再联想到宛平武院的名字,平字取自师父之名,宛字......莫非就与这位郑宛云有关? 江青河心里若有所思,瞬间想到了多种可能。 但见师父似乎不愿多谈,神色间有缅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便按下追问的念头,只是恭敬地应道: “是,师父,徒儿记下了。若有机缘,定当转达师父的问候。” 团圆饭毕,夜色已深。 阁楼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些。 敲打着窗棂,发出细密的声响。 江青河回到自己的院落,想起方才师父所说,内心不禁五味杂陈。 离别的这一天,终究是要到来了。 他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空气涌入。 望着窗外被积雪反射得微微发亮的夜空,难以平静。 在他的心中,宛平武院,始终是家,是他武道起步的摇篮。 但现在,在这里,他的武艺确实已臻至当前环境下的极限,再无寸进可能。 江青河心念微动,意识沉入面板。 将自身一路走来,所学所练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显现出来: 【境界:炼脏(玉脏)】 【功法:玉脏经(玉脏),铸骨诀(圆满),虎形易筋术(圆满),铁衣功(圆满),磐石诀(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断岳掌(圆满),穿云步(圆满),震山掌(圆满),提纵术(圆满),碎岩掌(圆满),撼风刀法(圆满)】 【潜能点:15(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4点)】 【寿元:21,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40个潜能点】 功法武技,尽数圆满。 这意味着,他通过日常苦修,已经无法再从中汲取丝毫潜能点,失去了提升的根本。 前往藏锋城,寻求新的、更高深的功法,突破至新的境界,已是势在必行,是他武道延续的唯一希望。 思绪流转间,江青河又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收藏的银色梭形吊坠。 以他现在的境界,无论是尝试滴血感应,还是力量冲击。 这吊坠都毫无反应,坚不可摧,沉静如顽石,难以窥探其内分毫奥秘。 “或许,只有到了藏锋城那样的大地方,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更奇异的事物,才有可能找到解开你奥秘的方法吧。” 江青河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吊坠,低声自语。 他隐隐有种直觉,这吊坠绝非凡物。 若能破解,必将成为他未来武道之路上的一大助力。 江青河对即将前往的藏锋城,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期待。 ...... ...... ...... 大年初三,晨光熹微。 临安县南门外,已是人头攒动。 今日,是江青河启程前往藏锋城暂代都巡一职的日子。 这不仅是他个人成就的一大跨越,更是整个临安县多年未见的荣光。 临安县虽地处边陲,却并非闭塞之地。 多年来,亦有不少县中子弟怀揣梦想奔赴藏锋城。 然而,这座盘踞在沧州北境,武者云集的大城,从来不是轻易能够立足的地方。 城中一名预备役都卫,至少需锻骨圆满之境。 而成千上万名正式都卫,皆以是炼脏为起点。 至于都巡一职,只有以等同于洗髓境的战力,方能胜任。 再往上,副都司、都司、总都司......每一步,皆是天堑。 反观临安县,锻骨圆满已堪称次顶尖高手,足以担任帮派副帮主或县衙副总捕。 因此,多数远赴藏锋城之人,终究难敌现实残酷,或黯然回乡,或辗转底层。 真正能从这边陲小县走出,并在藏锋城站稳脚跟、跻身要职者。 数十年间,屈指可数。 上一个,还是多年前自武院离开的刘峰。 正因如此,江青河此次被委以暂代都巡一职。 虽未正式任命,但在街头巷尾也已议论纷纷。 南门下,宛平武院平九霄、赵光义、小黑,以及众武徒们早早齐聚。 县令张德纲亦亲自来到,身旁站着刚破入锻骨境、新任副总捕头的赵捕头。 人群中,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 他们踮脚张望,交头接耳,言语间满是对江青河兄妹的赞叹与祝福。 平九霄缓步上前,目光中饱含着期待,也隐隐有一丝不舍。 他抬手拍了拍江青河的肩,目光深沉: “青河,藏锋城势力错综复杂,强者如林。此去不论如何,一切以你与梓玥的安危为重!” 江青河躬身行礼: “师父放心!弟子必会铭记于心!” 旋即,他目光转向平九霄身旁欲言又止的赵光义,脸上露出笑容,朗声道: “师兄,我先行一步!你可要加紧修炼,到时来了城里,我在比醉风楼气派十倍的酒楼里,摆下最好的宴席,为你接风洗尘!咱们师兄弟,再痛饮三百杯!” 赵光义闻言,淡淡的愁绪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他胸中生出一股豪气,重重点头道: “师弟,一言为定!师兄我绝不会让你等太久!” 一旁小黑也挤上前来,一脸狡黠: “青河,还有我!到时候必须得是满汉全席,不醉不归,谁先趴下谁是小狗!” “好!那就说定了,不醉不归!” 江青河朗声大笑,感染了周遭众人,气氛顿时热络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车马声由远及近。 正是永兴镖局的队伍,今日运送白玉石到城中。 队伍中,龚杰迫不及待地跃身而出: “都巡大人!恭喜高升啊!” 龚杰快步上前,冲着江青河拱手,脸上尽是促狭的笑。 江青河也是哈哈一笑,上前一步,两人默契地对击一拳。 “少来这套,这一路,还得仰仗龚少镖头照应一番。” “好说好说!” 龚杰拍着胸脯,一脸得色。 时辰已到,队伍整顿完毕。 江青河与江梓玥与南门下众人再次道别后,缓缓离开临安县,朝着藏锋城的方向行去。 第109章 入司 一路行来,平安顺遂。 很快,藏锋城巍峨的轮廓终于清晰地矗立在天际线上。 十八丈高的青黑色城墙,如同一条沉睡的巨龙,绵延横亘。 江青河勒住马缰,抬头仰望,心境与上次已截然不同。 上次来时,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而这一次,他即将真正地深入此城,于其中扎根闯荡。 入了城,江青河与镖局队伍告别后,便随着前来接引他的破魔司都卫向广明厢行去。 喧闹鼎沸的人声,如潮水涌来。 与城外的空旷宁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梓玥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紧紧跟在兄长身侧。 眼前这繁华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 宽阔到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的主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两旁店铺高耸林立,旌旗招展,至少都有三四层之高。 比临安县内多数只有一层的铺面,繁华了太多太多。 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围的建筑逐渐变得更加规整、高大。 行人也多以武者或公门中人居多,气氛明显肃穆了几分。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一片气势森严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眼前。 高耸的围墙,玄黑色的大门,门前矗立着两尊不知名材质的狰狞辟邪兽。 獠牙外露,目光如炬,仿佛能噬魂驱邪。 门楣上悬挂着巨大的牌匾,以遒劲的笔法书写着三个大字——破魔司。 其内驻地极广,远远便能听到从内部传来的隐约呼喝声。 而在所有建筑中,一座飞檐斗拱、高达五层的巨大阁楼尤为引人注目。 它拔地而起,鹤立鸡群,俯瞰着整个驻地。 这便是外城北区,破魔司分司的核心所在。 “江姑娘,请在此稍候片刻。” 都卫周毅将江青河兄妹引至楼内一层一处偏厅,对江梓玥客气地说道。 偏厅内有座椅茶水,显然常用来接待访客。 随后,他对江青河道: “江都巡,都司大人正在阁顶值房,请随我上楼。” 江青河对妹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等待。 接着,便随周毅沿着厚重的楼梯盘旋而上。 偶有身穿公服的人员快步走过,俱都面色严肃。 越往上,人声越少,气氛越发肃静。 每一层的走廊两侧,都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门上挂着不同的标识,显然是各类职能司房。 到达第五层,走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雕花门。 两名目光锐利、气息沉稳的带刀护卫如同雕塑般立于门两侧。 周毅在门前停下,整了整衣甲,深吸一口气,沉声通报: “都司大人,临安县江青河带到。” 门内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平和,却自带一股威严的声音: “进。” 护卫推开沉重的对开门。 值房内极为宽敞,地面铺着厚厚的绒毯,踩上去悄然无声。 两侧是直顶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卷宗、典籍和线装书,散发着浓厚的陈年墨香。 几扇巨大的窗户敞开着,光线充足,将室内照得通明,也使得窗外广阔的藏锋城内景色成了一幅动态的背景画。 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一张宽大紫檀木公案,案后坐着一位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穿一身玄色衣服,眉宇疏朗,鼻梁挺直。 微薄的嘴唇下,三缕长须修剪得十分精致。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渊渟岳峙般的气息,令人心折。 正是藏锋外城北区,破魔司五位都司之一,羿明睿。 “都司大人,这位便是临安县的江青河江少侠。” 都卫周毅躬身禀报,姿态谦卑。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公门礼节: “卑职江青河,奉调令前来报到,拜见都司大人。” 羿明睿微微颔首,落在江青河身上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本质。 以他高深的修为,瞬间便清晰地感知到江青河体内气血充盈、脏腑生辉,正是玉脏境的典型特征。 然而,武者的真实战力,境界仅是基础框架。 更为关键的在于对武技的领悟深度,对势的锤炼与掌控。 这些内在的东西,光凭肉眼观察和气息感知,是难以精确衡量的。 但羿明睿自有其方法。 一股无形无质、却磅礴如海的意境,悄无声息地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江青河此时只觉周遭空气微微一凝,本能地溢散出断岳踏虚二重势,来试图抵挡羿明睿这股意境的侵袭。 短暂的接触中,羿明睿已然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无形的压力,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羿明睿收回意境,面容依旧平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看着气息略微急促,但迅速平复下来的江青河,言语简洁地给出了评价: “江青河,嗯,功底还不错。” 简单的五个字,对他来说,已是较高的评价。 他随即侧首,对引路的周毅吩咐道: “去吧,带他去领腰牌、佩刀与一应物品,安顿下来。相关职司文书,稍后会送至他的值房。” “是!羿大人!” 周毅躬身领命,他对江青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声道: “江都巡,请随我来。” 江青河内心松了一口气,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他再次向案后端坐的都司羿明睿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跟着周毅缓缓退出值房。 下楼时,江青河的心跳才渐渐平复。 刚才短暂的交锋,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与真正强者之间的巨大差距。 也让他对这座藏锋城、对这个破魔司,有了更深的敬畏和期待。 “羿都司,绝对是洗髓之上的境界。” 江青河心中暗忖。 他对于洗髓境之上的具体境界划分,并不是十分了解。 只模糊知道那是一个被称为先天武尊的领域,是真正超脱凡俗的开始。 此时周毅侧过头,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低声道: “江都巡,在下周毅,日后便在您麾下效力。您初来乍到,司内许多规矩、人事,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便是。” 江青河闻言,一脸诚恳之色: “周兄客气了,青河初来,诸多事务确实陌生,日后少不了要麻烦周兄指点,还望不吝赐教。” 第110章 再见郑伯锐 他态度谦和,并未因暂代都巡之职而拿捏架子。 这番姿态,让周毅好感顿生。 在破魔司这等地方,虽说实力为尊。 但懂得做人、不骄不躁的上司,总是更受欢迎些。 “江都巡言重了,分内之事,谈不上指点。” 周毅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 一边引着江青河沿着廊道向楼梯走去,一边继续介绍道: “咱们这广明厢破魔司驻地,核心便是这栋主楼。东西两侧则是大型校场、武库、马厩、库房和众兄弟们的休憩居所。” “都巡一级,在楼内皆有专属的值守房,虽不比都司副都司大人的值房宽敞气派,但也一应俱全,足够处理日常公务和短暂休憩。” 两人下到三楼,这一层明显比五楼多了些人气,偶尔能听到某间房内传出讨论公务的声音。 周毅引着江青河来到其中一间门前,推开进入其中。 房间不算大,但陈设简洁实用。 一桌一椅,皆是檀木所制,打磨得光滑。 一个书架,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兵器架,靠在墙边。 角落里还有一个看起来颇为干净的蒲团,显然是用于打坐调息。 窗户朝南,光线良好,能将楼下部分校场景象收入眼底。 “这便是您日后处理公务之地,您的腰牌、服饰、兵刃等,需去地下层的司库处领取。” 周毅说道。 两人再次下楼,这次直接来到了地下层。 出乎江青河意料,地下的空间极为开阔,举架很高,以粗大的玄武石柱支撑。 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萤石,将甬道和各个库房门口照得通明。 空气流通也做得很好,并无憋闷之感。 “周兄,这地下共有几层?看着竟比地上还要宽敞不少。” 江青河不禁问道。 周毅笑道: “江都巡,这主楼地上五层,地下也有五层,合计十层。” “地下部分更为重要,除了司库,还有牢狱、档案密卷库、以及一些特殊的修炼静室和应急避难所,结构复杂,以后您慢慢就熟悉了。” 两人来到地下一层标注着司库的厚重铁门前。 司库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个个厚重的铁柜、箱体排列整齐,分类明确。 管理司库的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头,穿着略显宽大的灰色袍子。 眼皮耷拉着,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模样,正靠在一张躺椅上打着盹儿。 但听到脚步声,他掀开眼皮瞥了一眼,一双小眼睛里却闪过一抹与外表不符的精明。 周毅将文书递上,客气道: “吴老,这位是新来的江都巡,奉命领取一应物品。” 被称作吴老的老头眯眼看了看,上下打量了一番江青河。 这才慢悠悠地转身,从厚重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藏青色劲装、一件软甲,以及一块沉甸甸的玄铁腰牌。 腰牌正面刻着破魔两个古篆大字,背后则是藏锋城广明厢暂代都巡江青河的字样。 入手冰凉,质感十足。 “这是你的身份凭证,切记不可遗失。” 吴老头声音沙哑,又取出一柄带鞘长刀。 刀鞘漆黑,样式古朴,抽刀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刀身隐有云纹,显然并非凡铁。 “制式破风刀,百炼精钢掺杂了少许寒铁所铸,韧性和锋利度都还不错,吹毛断发不在话下,好生用着。” 吴老头难得地多解释了一句: “若日后立下大功,或者转正之后,积攒够了功勋,可申请更换更好的定制兵刃,甚至有机会换取更高深的修行功法或丹药。” 江青河还刀入鞘,将佩刀悬于腰间左侧。 这一套行头换上,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公门执法者的冷峻与威严。 两人谢过吴老头,离开了地下库房。 等他们回到地面偏厅时,江梓玥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喝着茶水。 当她看到兄长换上一身藏青色笔挺公服,腰悬玄牌佩刀,英气勃勃地走出来时,一脸新奇的神色。 “哥,你这身打扮,真威风!” 小丫头站起身,绕着江青河走了一圈,由衷赞叹。 江青河看着妹妹开心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走吧丫头,我们先去安顿下来。” 周毅在一旁笑道: “江都巡,您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就在驻地西侧的官舍区,我带您过去。” 几人出了主楼,正欲往官舍区走去时。 一声如炸雷般的大吼,陡然从驻地入口方向滚滚传来: “羿明睿!你个小王八蛋!给我死来!今日不还我宝丹,我必将你这分司给拆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快如离弦之箭,疾速掠过广场,直奔他们所在的楼阁而来。 “咦?” 来人在距离江青河几人不到三丈处,身形戛然而止。 显然,他注意到了站在楼阁门口的几人,尤其是其中一张有些面熟的脸孔。 此时,江青河也看清了来人。 一身褐色长袍,略有些驼背,发须皆白,但双眼却精光四射。 “回春分阁阁主郑伯锐?” 江青河心中一动,认出了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 “他来这里做什么?听这口气,是来找羿都司麻烦的?” 一旁周毅见状,连忙凑近江青河耳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提醒道: “江都巡,这位是咱们藏锋城回春分阁的阁主,郑伯锐郑老。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兼任咱们北区丹鼎司的都司。” “丹鼎司负责给各司供给丹药,这位郑都司......唉,本事是大,可脾气更是出了名的古怪执拗,点火就着,一言不合,是真敢动手的啊!连羿都司有时都让他三分。” 江青河闻言,心下恍然,又不禁一愣。 他只知道郑伯锐是回春分阁的阁主,医术丹道高明。 却没料到对方竟然还兼任着丹鼎司的都司,这可是掌管北区丹药资源的重要职位,地位超然。 此时,郑伯锐显然也认出了江青河。 脸上的怒容被一丝明显的讶异取代,他上下打量着江青河,疑惑道: “你小子?怎么会在破魔司的地盘上?” 第111章 琉璃药心 郑伯锐记得清楚,约莫半年前,这小子还曾找他求丹。 当时看这小子心性坚韧,顺手帮了一把。 但终究是习武年岁太晚,在他当时看来,前途有限。 江青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郑老,许久不见。小子是前来北区破魔司分司,代任都巡一职。” “代任都巡?” 郑伯锐花白的眉毛一挑,眼中精光更盛,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起江青河。 这一打量,他心底顿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距离上次见面,满打满算都不到一年,这小子怎的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之前明明还只是易筋圆满,如今这状态,分明是踏入了玉脏之体的境界。 这等跨越,堪称惊世骇俗!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江青河鬓角几缕灰白,再凝神细细感知其周身流转的生命气息时,眼中刚刚升起的惊讶,瞬间化为了了然。 他活了上百岁,见识广博,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窍? “原来如此。” 郑伯锐心中暗叹: “若非透支了生命本源与武道潜能,岂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进境?可惜了一棵好苗子,此生寿元大损,难窥武道更高境界了。”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江青河一眼,没再说些什么。 毕竟眼前这小子,与他也只是有过一点点交集罢了。 郑伯锐今日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找羿明睿算账的。 羿明睿不光是从他那一司多拿了三成的丹药,更是趁他不在,悄摸顺走了他的宝丹。 郑伯锐这会儿是越想越气,被压下的火儿又重新冒了上来。 他冲着江青河摆了摆手,便绕过几人,径直闯入楼阁内。 在与江青河、江梓玥兄妹擦肩而过的刹那。 郑伯锐怀中,一枚玉佩。 毫无征兆地轻颤起来,一抹柔和的琉璃色光晕一闪即逝。 一旁的周毅见这位脾气火爆的郑都司总算离开了,暗自松了口气。 连忙又引着江青河二人,继续往驻地后方走去。 穿过众多班房和训练场地,最终来到了官舍区。 官舍区环境明显清幽了许多,不再有操练的喧嚣。 周毅将二人引至一处独立的小院前,院门简洁,带着几分衙署特有的规整感。 “江都巡,这便是司内为您安排的居所。” 江青河里外打量了一番。 小院格局方正,两间卧房分立左右。 中间是客厅,旁边还附带了一个厨房。 屋内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后院也不小、足够日常练武所需。 他暗自点了点头。 这居住条件,整体面积比他在临安县武院时住的还要稍大一些。 对于兄妹二人来说,已是绰绰有余,足够安身。 这是都巡一级才能享有的待遇。 若是普通的都卫,多半只能分配到一人独居的单间宿舍。 没有独立的厨房,更没有私密的小院,一日三餐都需前往公共膳房解决。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兄妹二人一起动手简单归置了一番行李后。 夕阳便已开始西沉,金色的余晖洒满了小院。 刚将小院大致打理出个模样,准备歇口气时。 院门外,传来了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笃、笃、笃。” 江青河微微一怔,他初到此地,谁会在这个时辰来访? 旋即带着疑惑走上前去,伸手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人,大大出乎江青河的意料。 赫然是不久前在分司主楼门口,遇到过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回春分阁阁主兼丹鼎司都司——郑伯锐。 “郑老?” 江青河神情困惑,侧身将对方让进院内,不解地问道: “您这是,找小子有何要事?” “怎么,江小友,” 郑伯锐迈步走进小院,目光不经意地快速扫过整个院子,最后落在安静站在屋檐下的江梓玥身上,语气平和道: “莫非不欢迎我这个老头子登门?” “郑老言重了,您老大驾光临,小子自然是受宠若惊,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郑伯锐先前,一口一个小子的叫他。 这当口,竟然连称呼都变了样,让江青河心中有些奇怪起来。 郑伯锐看似随意地向前走了几步,像是在打量小院的环境。 然而,就在他靠近江梓玥所在方向的瞬间。 怀中,那枚玉佩,光晕闪现,再次颤动起来。 “什么?这......” 郑伯锐身形如同被施了法,僵在原地,脸上被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取代。 先前在主楼门口那短暂的感觉,果然不是错觉! 郑伯锐看向了引发玉佩颤动的源头。 正是那个安安静静站在屋檐下,穿着一身素净衣裙,容貌清丽,眼神清澈中带着几分好奇和疑惑,正望着他的小姑娘,江梓玥。 郑伯锐一时之间有些失声,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这个小姑娘。 江青河见到郑伯锐身形骤停,用如此怪异炽热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心中一丝丝不妙升起。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脚步一错,立刻将江梓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琉璃药心!竟然是琉璃药心!亿万中无一,传说中的琉璃药心啊!” 郑伯锐的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狂喜、激动、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百岁的心境失守。 他怀中的这枚琉璃玉佩,是在一次极其偶然的机遇中所得,来历神秘。 是身上最珍贵的秘密和宝物,其价值,远超过他珍藏的所有丹方和用来炼制丹药的鼎炉! 这玉佩在接近身具琉璃药心之人时,会产生强烈的感应,发出光晕并震颤不已。 拥有琉璃药心之人,乃是丹道界千年不遇的绝世奇才! 不仅天生对天地间各种草木精华、药石属性有着近乎本能的超绝感知。 更是心思纯净,杂念极少。 对于学习丹道典籍、掌控炼丹火候、领悟药性融合。 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可谓是为丹道而生的圣体。 但是,这琉璃药心实在太罕见了! 罕见到他这个活了上百岁,年轻时曾云游四方,足迹近乎踏遍沧州全境。 甚至去到过邻近的荒州、幽州部分区域,都从未亲眼见过一例。 郑伯锐一度怀疑,这种体质是否只存在于古籍的传说之中。 第112章 求徒 后来,他年岁渐长之下,心气渐平。 郑伯锐带着遗憾回到了藏锋城,算是半归隐状态。 担任回春分阁阁主,挂个丹鼎司都司的闲职。 大多数时间都窝在自己的丹房里,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炼丹法门。 偶尔也会做些别的事,换一换思路——譬如下棋。 先前江青河来藏锋城时,他所施展的那一手银针导引之术,其实正是他闲来琢磨出的一门小窍诀。 作为一个几乎将毕生都奉献给丹道的老炼丹师,郑伯锐内心深处有两个执念,或者说梦想。 其一,是穷尽毕生所学,炼出一颗真正能称得上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神丹。 让自己的名字能留在丹道的历史长河中,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笔。 其二,便是寻找到一个能让他倾囊相授、完美继承他衣钵的关门弟子。 这个弟子,必须天赋、心性都让他无比满意。 然而,现实往往很骨感。 他的炼丹术,在藏锋城这一亩三分地,确实是顶尖水平,受人敬重。 可若放眼整个沧州,最多只能是浮在中流,不上不下。 至于在整个大周王朝层面上,与那些真正的丹道大宗师相比,更是差距甚远。 炼制神丹的梦想,对他而言,也只能是存于心中的一个幻想罢了。 而寻找传人的执念,也同样坎坷。 以他高傲的眼界和挑剔的标准,藏锋城乃至沧州境内寻常所谓的天才,他看不上眼。 而那些真正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苗子。 早就被更大的平台、更强的名师网罗而去,哪里轮得到他这么一个老头子?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回春分阁里来来去去的,都是一些打下手的药徒、药童。 他连一个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都没有。 如今,就在他几乎已经要对这两个执念死心,准备在藏锋城安然度过余生的时候。 琉璃药心竟然就这么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如何能不让他欣喜若狂?简直是上天对他百年坚守的最大馈赠。 郑伯锐看到江青河一脸戒备、如临大敌的模样。 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这般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小姑娘,确实太冒失了,难怪江青河会紧张。 郑伯锐老脸不禁一红,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强行将目光从江梓玥身上移开。 接着竟罕见地搓了搓手,脸上挤出笑容: “咳,江小友,不必紧张,老夫没有恶意,这位小姑娘是?” 江青河心中警惕未消,但对方毕竟是前辈高人,又是丹鼎司都司,礼数不可废。 他侧了侧身,将江梓玥稍稍显露出来,介绍道: “郑老,这是舍妹,江梓玥。” 江梓玥本能觉得面前这个老头并没有什么恶意。 遂大大方方地向前迈了一步,不再像从前那般总是怯生生地躲在江青河身后。 她对着郑伯锐行了一个晚辈礼,声音清脆悦耳: “梓玥见过郑爷爷。” 这一下,更是让郑伯锐喜上眉梢。 不骄不怯,落落大方,心性也是上佳之选。 “好!好孩子!” 郑伯锐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绝世璞玉。 “根骨清奇,灵秀内蕴,眼神清澈,心思纯净!好!真是太好了!天生的丹道苗子啊!” 心里如是想着,他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知道自己又心急了。 郑伯锐活了一百多岁,经历过无数风浪,此刻却在两个小辈面前接连失态。 实在是这琉璃药心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绕圈子。 接着神色一正,收起笑容,目光变得郑重起来: “江小友,老夫是个直性子,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老夫钻研丹道已逾百载,一大心愿便是寻一位能继承我衣钵的传人。”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江梓玥身上,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 “若老夫所料不差,令妹身具亿万中无一,只存在于丹道古籍记载的无上体质——琉璃药心!” “琉璃药心?” 江青河眉头微蹙,这个名词他闻所未闻。 但听郑伯锐的语气,看其激动的神态,便知绝非凡俗。 “不错!” 郑伯锐继续说道: “此乃天生的丹道圣体!于炼丹一途,可谓得天独厚,一旦踏上此道,进展之速,必将一日千里!” 江青河闻言,心中震惊不已。 他只知道妹妹习武以来,武道进境神速,在临安县可谓是仅次于自己。 谁知在炼丹一道上,更是有着堪称传说级别的天赋。 震惊之余,江青河的头脑也冷静下来。 他与郑伯锐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能够念在与龚云天当年的一些情分上,帮自己炼制丹药,至少可以看出是守信之人。 最后郑伯锐一炉出两丹,还助自己成就了蛟筋之境,江青河自然是极为感激。 若江梓玥能拜其为师,的确是极大的好事。 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等大事,也不能草率决定。 他压下心中波澜,迎着郑伯锐灼热的目光: “郑老,晚辈代舍妹感激您的看重。您所说的琉璃药心实在太过惊人,晚辈一时间难以消化。” “况且,此事关乎舍妹未来的道路选择,事关重大,绝非小事。还请郑老容我们兄妹二人私下商议,仔细斟酌一番,再给您答复。” 郑伯锐活了百年,岂能听不出江青河话语中的顾虑? 若是平常,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以他的古怪脾气,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 但面对可能是他此生唯一遇到的琉璃药心拥有者。 郑伯锐心中只有焦急,生怕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指尖溜走。 若是琉璃药心的消息传开。 别说传出沧州,就算只是在沧州内部传开。 到时候,想要争抢这小丫头当徒弟的各方高人,怕是能从天南地北涌来,排成一条长龙! 哪里还有他郑伯锐什么事? 此刻,再大的脾气,再大的架子,在真正的执念面前,都可以暂时放下。 第113章 代任都巡 郑伯锐话语中都带上了一丝急切: “江小友,老夫在此以道心起誓,若收梓玥为徒,必视若己出,倾囊相授,我毕生所学皆传于她!” “丹鼎司、回春分阁的资源,只要对她修行有益,任她取用!而且——” 郑伯锐目光锐利地看向江青河: “老夫观你虽已臻至玉脏之体,但生命气息却有亏空之象,若不及早寻得良法调理,武道之路恐怕会就此断绝。” 他盯着江青河微微有些变化的脸色,继续加重筹码: “若梓玥随我学艺,老夫可每半年为你精心炼制一枚化生丹!” “此丹虽不能逆天改命,但最能温养根基,延缓生机流逝。长期服用,能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去寻找根治之法!” 郑伯锐说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江青河,等待他的回应。 不待江青河再说些什么,下一秒,江梓玥清脆坚定的声音传来: “郑爷爷,我愿意!” 听到郑伯锐有着能够延缓哥哥生机流逝的法子,江梓玥立刻答应了下来。 对她而言,什么琉璃药心,炼丹奇才。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哥哥的安危重要。 只要能延缓哥哥生机流逝,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更何况,以琉璃药心所带来的纯粹直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位看似脾气火爆的老人,此刻散发出的只有善意与期盼,并无半分恶意。 而且不知为何,江梓玥内心深处,的确对于草木精华、丹药金石等物,隐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与好奇。 “好!好!好!” 郑伯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欣喜若狂。 他看着江梓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绝世瑰宝。 此时,江青河亦上前说道: “郑老厚爱,青河与舍妹感激不尽。” 他先表达谢意,然后话锋一转: “梓玥年纪尚小,于丹道一途更是懵懂无知。拜师乃人生大事,亦需慎重。” 江青河顿了顿,又说道: “您看这样可好?今日我与这丫头方才安顿下来,明日我亲自带着她前往回春阁拜访您。” “届时,可否先让梓玥在您指导下,接触一下炼丹的基础,看看她是否真的如您所说,丹道有着非凡天赋?” “若果真如此,再行拜师之事,岂不皆大欢喜,您意下如何?” 郑伯锐此刻正是心花怒放之时,只要江梓玥愿意学,其他细节都好商量。 他捋着胡须,连连点头: “哈哈,妥当!甚是妥当!” 郑伯锐仿佛已经看到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即将在自己手中绽放出惊世光华。 ...... ...... 翌日,天光未大亮。 江青河已带着妹妹江梓玥,前往位于广明厢西北方位的回春分阁。 郑伯锐对自己这未来的爱徒,那自然是极为上心,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为江梓玥准备的专用休息室与炼丹室,不仅空间宽敞,陈设更是细致入微。 休息室内起居之物一应俱全,炼丹室中,丹鼎品质上乘,一旁陈列的各类器具无不精良。 郑伯锐甚至提前将允诺每半年给予江青河的一枚化生丹取出,亲手交到他手中。 江青河对妹妹细细叮嘱良久,见她安顿下来,这才放下心,独自返回破魔司。 破魔司内,等级森严,待遇分明。 都司高踞主楼顶层,副都司居于其下。 数十位都巡则在第三层拥有独立的值房,兼具办公、会客与短暂休憩的功能。 而数量最为庞大的都卫,则集中在主楼附近那片广阔的班房区。 这里是近千名都卫日常候命、整备、交接的所在。 数十栋青灰色石屋排列整齐,每一栋便代表着一支巡队。 此破魔司分司,只统辖藏锋外城北区的广明厢, 辖内有数十条街道,每条街道由一位都巡及其所率的巡队负责。 江青河接手的,正是其中一条名为宣化街的辖区。 在都卫周毅的详细介绍下,江青河对每日的运作流程有了清晰的认识: 一般每日清晨于班房内点卯,布置任务。 上午通常进行辖区巡逻或处理文书案卷,午间可回司内膳堂用餐歇息。 下午继续执行公务或巡查,傍晚则需返回班房,撰写记录,完成交接。 破魔司体系内,实力为尊是最根本的法则。 个人战力直接决定晋升路径,只要修为足够,便能升至相应职位。 若有朝一日能突破洗髓境,踏入玄妙的先天武尊境界。 即便是目前仅有五位的都司之位,总都司也会在司内破例增设一席,以为容纳。 江青河直接走向主楼附近那片连绵的班房区。 这里人声鼎沸,与主楼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都卫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或检查着兵刃装备,或行色匆匆地进出。 江青河按照编号,找到了属于宣化街巡队的班房。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屋,足可容纳五六十人而不显拥挤。 屋内陈设简单实用,靠墙是一排排存放个人物品的柜子。 中央区域摆放着长条桌子和长凳,屋角设有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寒光闪闪。 此刻,屋内已有近三十名都卫,或坐或站。 年纪轻的约莫二十左右,气血方刚。 年长的看着已近四旬,略显沧桑。 这些人,实力最弱的也有锻骨圆满。 最强的那个,气息浑厚,已近乎炼脏圆满,等同于江青河师父平九霄的层次。 临安县最强武力,在这藏锋城的一个破魔分司中,也只能屈居最基层的都卫之职。 连晋升都巡,都还差了一丝资格。 真是宁为凤尾,不为鸡头。 这,是一群有梦想的人。 屋内的窃窃私语声,在江青河推门而入的瞬间戛然而止。 近三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引领他前来的周毅快步上前,对着屋内众人高声道: “诸位兄弟,这位便是江青河江大人,此后代任我们宣化街巡队都巡!”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无论是何心思,都立刻齐刷刷地站起身,动作整齐划一。 这是对职级的尊重,也是对强者基本的礼节。 他们都已知晓都巡顾志鹏之死,对于江青河的事迹,也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在私下里传递了数个版本。 眼前这个面容已褪去青涩的少年,绝非寻常角色。 手段与实力,必然是在已故的顾都巡之上。 因此,当江青河目光扫过时,大多数人眼中流露出的都是钦佩和敬畏。 当然,也有些掺杂着审视怀疑的目光。 第114章 初窥洗髓 江青河面色平静,走到屋子上首位置站定。 他虽年轻,但心境这块早已打磨得十分沉稳。 做完一番简要的自我介绍后,便从身旁肃立的周毅手中,接过名册。 点卯,是熟悉下属的第一步,也是确立规矩的开始。 对于熟悉情况的上官而言,一眼扫去,人齐与否心中自然有数。 但于他这初来乍到者,正是认识麾下这些面孔,并将名字与人对上号的关键环节。 “周毅。” 江青河念出第一个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到!” 周毅挺直腰板,大声应答。 江青河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名册上下一个名字上: “赵铁枪。” “到!”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瓮声应道。 他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人如其名,仿佛一杆挺立的黑色铁枪。 “孙明。” “到!” 一个眼神灵动、身材精干的青年应声。 “钱大同。” “到!” ...... ...... 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个念下去,被点到名的人都高声应答。 江青河一边念,一边观察着应答者的神态、气质,默默记下他们的特征和大概实力。 整个班房内气氛肃静,只有江青河的念名声和都卫们的应答声。 名册页渐薄,很快,便只剩最后一人。 “殷平。” 江青河念出这个名字。 无人应答,屋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角落里的一个空位。 然后又悄悄瞟向江青河,观察着他的反应。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压抑。 第一天点卯就缺席,刻意为之的下马威? 周毅见状,连忙凑近江青河耳边,压低声音道: “江都巡,这殷平乃是副都司殷鸿大人的亲侄。平日就有些特立独行,散漫惯了。先前顾都巡在时,他也时常这般,不见踪影。” 江青河闻言,心中明了。 这刺头身后,背景倒真不小。 副都司殷鸿的亲侄,这个身份在这破魔分司内,确实足以让许多人投鼠忌器。 殷平缺席,恐怕也是他接手这支巡队面临的一个考验。 若处理不当,日后他的命令能否出这间班房,恐怕都要打上问号。 毕竟,他现在头上还顶着一个代字,并未真正转正。 眼前这帮人,此刻面儿上恭敬,谁知道背地里如何作想? 对他下达的命令,是否会阳奉阴违,能有几人真心听从、全力执行,此刻都是未知数。 江青河需要树立威信,但这第一步,必须踏得稳,踏得准。 不能鲁莽行事,直接与有副都司级别做后台的硬刚。 但也绝不能示弱,让人以为他可欺。 江青河不动声色,依照既定流程,开始布置今日的常规巡视任务,划分区域,明确职责。 待诸事安排完毕,他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在主楼的值房,江青河径直走到蒲团前,盘膝坐下。 从怀中取出一个质地温润的玉瓶,拔开塞子。 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淡淡青色光晕的丹药。 丹药表面隐有云纹,触手温凉,正是郑伯锐所给的化生丹。 他凝视这枚丹药片刻,便仰头将其吞服而下。 丹药入腹,初时并无特异。 但仅仅数息之后,一股温润的能量便自体内化开,蕴含着无限的生机,迅速流向四肢百骸。 这股能量所过之处,浑身仿佛久旱逢甘霖,传来阵阵舒泰之感。 潜藏在身体深处、因过度透支而带来的虚弱,似乎被这股暖流稍稍填补了一些。 他心念一动,意识沉入识海,一道光幕悄然浮现: 【境界:炼脏(玉脏)】 【功法:玉脏经(玉脏),铸骨诀(圆满),虎形易筋术(圆满),铁衣功(圆满),磐石诀(圆满),断柴功(圆满)】 【武技:断岳掌(圆满),穿云步(圆满),震山掌(圆满),提纵术(圆满),碎岩掌(圆满),撼风刀法(圆满)】 【潜能点:15(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4点)】 【寿元:2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40个潜能点】 寿元由原先的21点,涨到了25点。 “郑老所言不虚,此丹确实神异,能弥补生命本源。” 江青河心中暗忖: “但效果......也的确有限。” 一枚珍贵的化生丹,增加了四年寿元。 况且此类弥补本源的丹药,大抵都是首次服用效果最佳。 往后再次服用,效果便会逐渐衰减,直至最终毫无作用。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江青河收敛心神,不再多想,继续引导体内残余的药力,使其更充分地滋养肉身。 真正的延寿神物,逆天改命之宝,距离现在的他太过遥远,多想无益。 当务之急,是快速提升实力,突破到下一个大境界。 从锻骨到炼脏,寿元增加了二十年。 那从炼脏到下一个大境界洗髓,这一重大关卡的跨越。 按照常理推测,怎么也得增加三十年寿元打底! 司内对于功法与武技的传承,把控严格。 按理说,江青河初入破魔司,起码要考校些时日后,司内再决定是否对其发放武技功法。 但都司羿明睿终究是有些惜才之心,对江青河还抱有了一线期待。 是以当下便给予了他些许权限,使其接触到了司内收藏的洗髓境功法,以及一门强悍刀法。 那门洗髓境功法,名为洗髓导引篇。 虽非顶尖,但也不是普通货色。 乃是打熬骨髓、循序渐进的基础法门,中正平和,最适合打下坚实基础。 洗髓,乃是武者蜕去凡躯、化为超凡的最后一步。 是真正奠定武道根基的关键阶段。 这一大境内,细分为四个层层递进的境界: 入髓、换血、无垢,金身。 入髓,乃初步引导气血淬炼骨髓,是洗髓的开端,骨髓生发之力开始增强。 换血,则为骨髓质变,新生气血强大无比,逐步替换旧血,使得体力、恢复力大幅提升。 到了无垢,气血纯净无瑕,肉身杂质进一步剔除,内外澄澈。 最后的金身,乃洗髓之极致,肉身强度、力量、气血皆达到凡人巅峰,周身隐隐有宝光流转,刀兵不伤,水火不侵。 在破魔分司内,除却都司大人。 几位副都司以及所有的都巡,普遍都处于洗髓境。 只要能够突破至洗髓境的极致——金身境界,便有资格晋升为副都司。 成为这处分司内,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近乎千人之上的实权人物,地位尊崇。 刀法,则名为裂地三变。 此法霸道凌厉,共有三变。 每一变中都衍生数种精妙变化,层层递进,威力惊人。 江青河看着册中每一变所衍生的变化,一时之间,不由入了迷。 第115章 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广明厢破魔分司主楼第四层。 乙字二号值房内,熏香袅袅。 一名身着深绿公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坐于宽大的公案之后。 此人便是副都司之一,殷鸿。 在他面前,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正来回踱步。 青年身穿浅青色公服,面容本就阴沉。 此刻因愤怒更显得有些扭曲,眉宇间积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之气。 他便是殷平,殷鸿的侄儿,也是方才江青河所点卯巡队中的缺席者。 “舅舅!” 殷平终于忍不住,猛地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尖锐: “那顾志鹏仗着几分天赋,压了我许久!现在他死在城外,这巡队中,按资历,修为,功劳,都巡之位合该是我的!”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立柱上: “可羿明睿是什么意思?凭空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弄来一个叫江青河的乡下小子便将这位置抢了去!这口气,我咽不下!” “慎言!” 殷鸿目光落在殷平身上。 虽说主楼各层间隔音效果甚好,纵是以羿明睿的修为也听不到这里说话。 但侄子如此沉不住气,殷鸿总归是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淡淡道: “平儿,你今年二十有五,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遇事如此浮躁,如何能成大器?” 殷鸿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子威严,让殷平的躁动稍稍平息了一些。 “区区一个代任都巡,便让你方寸大乱了吗?” 殷鸿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此人不过是用来填补顾志鹏死后留下的空窗期而已,只是暂代,并未正式擢升,你慌什么?” 殷平张了张嘴,还想争辩。 殷鸿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拉开公案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仅有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 木盒做工极为精巧,盒盖紧闭,却仍有一缕极淡的异香渗出,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拿去!” 殷鸿随手将木盒抛了过去。 殷平下意识地接住,触手只觉木盒温润。 他有些疑惑地低头,打开盒盖。 木盒内衬着明黄色的丝绸,中央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的丹药。 丹药呈琥珀色,晶莹剔透,仿佛有液体在其中缓缓流动。 殷平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这,这是洗髓丹?!” 洗髓丹。 真正伐毛洗髓,脱胎换骨。 从炼脏境破入洗髓境,有此丹药,可省数年之功。 即便在破魔司,也是极为珍贵的资源,等闲之人难以获得。 “多谢舅舅!” 殷平捧着洗髓丹,如捧绝世珍宝,连忙朝着殷鸿拜谢。 殷鸿微微颔首,淡淡道: “你在炼脏巅峰已沉淀了有些时日,凭借自身积累,突破至玉脏境当无问题。突破之后再服下此丹,破入洗髓。” “届时,你根基深厚,必胜过那透支潜能的江青河。” 殷平立刻拍马: “一切尽在舅舅掌控之中,侄儿感激不尽!” “去吧,专心修炼,近日莫要主动生事,平白落了人口实。” 殷鸿挥了挥手: “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 “是,侄儿明白了!” 殷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退出了值房。 值房内,殷鸿叹了口气。 他的亲妹妹,临终前将殷平托付给他。 而他因不能生育,对殷平自然是视若己出。 “羿明睿......” 殷鸿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渐冷。 将一个毫无根基、没有经验、来自穷乡僻壤的人扶上代都巡之位。 也绝不肯顺水推舟,给他殷鸿的侄子一个机会。 自然是双方背靠的大树,在城内这数年间,早已势同水火,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 ...... 日影西斜,申时将尽。 江青河除了上午大致巡视一番后,其余时间无甚要事。 是以他几乎琢磨了一天的功法与武技。 洗髓导引篇,暂时还没什么头绪,毕竟入髓,可以说是一道小天关。 江青河在锻骨时,成就了龙骨之境,一身大骨莹润坚实,堪比金铁。 这固然为他打下了坚实基础,但此刻想要引导气血反渗入骨,坚逾精钢的骨骼本身,便成了最大的阻碍。 在有意识的引导下,江青河尝试着一次次冲击。 然而气血流经骨骼表面,大多只能徒劳地滑开。 仅有极少极细微的一丝,以一种渗透的方式,缓慢地融入骨骼的微观孔隙之中。 这种进度,微乎其微。 “果然艰难。” 江青河心中暗叹。 若无洗髓丹之类专门软化骨骼屏障、引导气血入髓的宝丹相助。 单靠自身水磨功夫,想要完成入髓这一步,恐怕需要耗费难以计数的时光。 功法进展甚微,裂地三变这一刀法,江青河倒看的是颇有兴致。 此刀法并非一味追求极致的速度与诡变,其精髓在于引动、借用脚下大地之势。 他仔细研读刀诀心法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 这与先前所修习的碎岩、震山、断岳三种掌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谓是殊途同归,皆源于对艮土之道的理解与运用。 让江青河心中有些澎湃的是,在裂地三变功法册子的最后寥寥数语中提及: 若能将这三变彻底融会贯通,练至炉火纯青、神意合一的境界。 届时,或许会有一丝可能,凝聚出一道真正的艮土意境。 “意境......” 江青河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炙热的光芒。 这是完全凌驾于武势之上的玄妙境界。 势,更多是自身精气神与外界能量产生共鸣,形成的一种压迫感。 而意境,则是自身意志、精神与天地间某种本源规则初步契合,演化出独属于自身道的雏形。 一旦掌握意境,举手投足间皆可引动天地之力加持。 威力与玄妙,绝非寻常武技可比。 不过,册子上的记载也如同冷水,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有条件、有背景的修行者,往往早已修习更为高深、直指意境本源的强大武技。 那些武技凝聚意境的概率自然远非裂地三变这等流传稍稍较广的刀法可比。 而那些与他一样,缺乏顶尖传承,同样修习此刀法的人。 多年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谁真能凭借它凝聚出艮土意境。 第116章 裂地三变 或许,创出此刀法的前辈,曾达到过那般境界,但也终究只是传说中的一丝可能罢了。 “前人未成,未必我便不成。” 在没有渠道修炼更好的刀法前,必须试他一试。 收拾好心绪,江青河回到自己的官舍。 因白日对刀法的领悟而有些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在院子里便开始演练起来。 这刀法,形与意并重,甚至意更在形先。 单纯的招式模仿,不过是徒具其表。 所幸,江青河在刀法上并非白丁,先前所练的撼风刀法给了他足够的参考。 使得他演练招式外形时,并无明显滞涩之感。 而更关键的意,他更是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优势——断岳二重势。 两者在意的追求上,同归艮土,皆是以自身引动大地之力。 此刻,他以掌意驭刀意。 虽兵器不同,但那份沉稳、厚重、欲要裂地开山的磅礴意念,却已有了几分神韵。 院中,刀光时而如裂地之犁,沉稳厚重地向前劈出,带起沉闷的风声。 时而化为震地之锤,发出嗡嗡低鸣,仿佛引动了脚下的大地。 时而又如地龙翻身,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翻卷而出。 江青河心无杂念,他能感觉到,每一次运刀,体内那股势的种子,都在微微共鸣,试图与新的刀法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更久。 江青河演练完毕,缓缓吐息。 他福至心灵,心念微动。 下一刻,经过简化的信息面板,浮现在他眼前: 【境界:炼脏(玉脏)】 【功法:洗髓导引篇(未入门)】 【武技:裂地三变(入门-0/500)】 【潜能点:15(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4点)】 【寿元:2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40个潜能点】 江青河心中顿时一喜。 武技入门,意味着即便洗髓导引篇暂时没有进展。 他也可以通过每日勤修裂地三变,稳定地获得潜能点了。 ...... ...... 入了夜,藏锋城白日里的喧嚣与刚硬。 仿佛被墨色悄然融化,蜕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广明厢,红袖招内。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透过雕花的门窗缝隙,柔柔地渗入楼内每一处角落。 这乐声,与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脂粉香气掺和在一起。 交织成一张巨大粘稠的网,轻易便能捕获踏入此地的男男女女。 让他们的心旌不由自主地随之摇曳、沉沦。 二楼,一间颇为雅致的包厢内。 灯火通明,映得桌上美酒佳肴色泽诱人。 上首位,殷平大马金刀地坐着。 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极不规矩地在怀中娇媚女子身上游走揉弄。 引得那女子阵阵娇嗔,假意推拒,却更往他怀里缩了缩。 他显然极为享受这种软玉温香在怀、予取予求的感觉。 脸上带着几分酒意上涌的潮红,眼神中混杂着欲望。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霓裳阁管事刘弓的弟弟,刘棍。 枯槁瘦高,一脸猥琐样子。 此刻,刘棍也是左拥右抱,面带淫笑。 只是,心中难掩几分苦涩与肉痛。 当初原都巡顾志鹏意外身亡,留出了这个职位空缺。 刘棍几乎认定,凭借殷平身为副都司殷鸿亲侄的身份。 接任这宣化街都巡之位,应是十拿九稳、板上钉钉之事。 而他偷摸走私的那些见不得光的醉魂草,其秘密据点与销货网络,恰好就在宣化街这片区域,正在殷平所在巡队的管辖范围之内。 为了给自己这桩买卖铺平道路,寻求稳固保护伞,刘棍毫不犹豫地将宝押在了殷平身上。 这些时日以来,几乎是鞍前马后,频频设宴。 请殷平出入销金窟,吃酒作乐,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只盼着殷平早日上位,他也能高枕无忧,财源广进。 可谁能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眼看煮熟的鸭子,竟在半路被人硬生生截了胡。 不知从哪个穷乡僻壤冒出来个家伙,竟空降成了代都巡。 这消息传来时,刘棍还正在核算上一批醉魂草的利润。 闻讯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他胸口堵得发慌,真个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更让刘棍憋闷的是,殷平一点没有收敛。 这吃喝玩乐、索求无度的架势,比以前更甚了几分。 俨然将他刘棍当成了予取予求、无限透支的钱袋子。 今日红袖招里这桌席面,加上姑娘的作陪,开销怕是抵得上寻常三口之家数月的嚼用了。 刘棍心里早已将殷平骂了千百遍,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依旧堆满了笑。 谁让人家有个好舅舅呢? 副都司殷鸿,那可是破魔分司里真正手握实权的大人物。 他虽背靠霓裳阁,但只是一个管家的弟弟而已。 如何能与对方相提并论? 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苦水,也只能自己强咽下去。 刘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与心疼。 他拿起酒壶,亲自为殷平斟满酒杯,脸上笑容更盛,佯装随意探询道: “平老弟,老哥我近日听闻,你们巡队里,似乎来了位新任的都巡大人?” “哼!” 殷平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捏着怀中女子纤腰的手,力道不自觉地重了几分,引得女子一声轻呼。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不过是个破县里钻出来的泥腿子,毛都没长齐,走狗屎运罢了。” 殷平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区区一个暂代的职位,名不正言不顺,也配称都巡?且让他蹦跶几日,半年之内,待我破入洗髓,这位置必然还是我殷平的囊中之物!”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刘棍听后,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动。 洗髓? 若殷平真能破入此境,再加上殷副都司的运作,说不得真能扭转局面。 他原本因巨额花费而有些沉下去的心,又稍稍活络了几分。 刘棍在殷平身上,投入了太多沉没成本。 如今,早已是骑虎难下。 第117章 醉魂草 此刻若改换门庭,转而去巴结那位根基未稳的代都巡。 先不说对方是否会接受。 自己前期投入那么多,岂不是彻底打了水漂? 还要重新耗费不知多少银两去打点,结果犹未可知。 刘棍心一横,决定将宝继续押在殷平身上,一压到底! 赌的就是殷平能突破,以及殷副都司的能量。 先前那些投入,绝不能白白浪费! 想到此,他连忙顺着话头,卖力奉承: “那是自然!平老弟根基深厚,天赋异禀,那位置,迟早还是你的囊中之物!” “来来来,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喝酒,喝酒!” 说着,刘棍再次殷勤劝酒。 同时眼神示意殷平身旁女子更加卖力伺候,务必将这位爷哄得舒舒服服。 殷平被这番恰到好处的马屁拍得颇为受用。 心中因江青河而起的些许不快也消散了不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怀中温香软玉的旖旎风光上,大手更加肆意起来。 包厢内,靡靡之音再起,混合着女子的娇笑与男子的调笑。 ...... ...... 翌日,一大清早。 藏锋城从夜的迷醉中苏醒,喧嚣再起,恢复了白日的秩序与忙碌。 江青河照例在班房点卯之后,回到自己的值房。 他在案桌后坐下,目光落在桌上一叠卷宗上。 这些都是麾下众都卫在昨日的例行巡视与处置公务后,递交上来的记录文书。 涉及辖区内发生的各类事件,林林总总。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册,展开细读。 起初几份,多是些辖区内寻常的斗殴、失窃,并无太多值得特别留意之处。 直到他翻到其中一份案卷时,目光微微一凝。 案卷详述,近半月来,宣化街一带,疑似有醉魂草暗中流通的迹象,且情况似乎有加剧之势。 “醉魂草......” 江青河低声沉吟,眉弓微蹙。 此物生于阴湿秽浊之地,经特定手法炮制后,点燃吸食其烟雾,能强烈刺激神魂。 令人陷入光怪陆离的幻境,神智昏聩。 其药性猛烈,即便对体魄强健的武者,也有极强的侵蚀力。 一旦沾染,虚幻极乐便如跗骨之蛆,缠缚心智,使人难以自拔。 不仅肉身日渐枯槁,精神亦趋崩溃。 最终沦为行尸走肉,为了下一口舒爽,可以出卖一切。 而且,醉魂草的炮制过程,会严重污染土壤与水源,遗毒深远。 正因有着如此巨大且多方面的危害,此物早已被藏锋城明令禁止,列为严查的禁物之一。 凡制造、贩卖、吸食者,一经查获,皆以重罪论处。 然而,利字当头,铤而走险者一直未绝迹。 以往,这类交易大多隐匿在极深的暗处,偷偷摸摸进行。 规模有限,虽存在却不显眼,难以形成大的气候。 可据这份案卷所述,近期在宣化街这片地儿,醉魂草的流通似乎变得活跃起来。 不仅出现的频率增加,流入市面的数量也隐约有扩大之势。 江青河放下卷宗,身体微微后靠,陷入了沉思。 此等异常已持续半月有余,却直到昨日,才有人整理成案册上报。 说明他这麾下的巡队,要么是散漫懈怠、玩忽职守,对眼皮底下的异常视而不见。 要么,就是内部出了问题。 或许,某些都卫早已被醉魂草背后的利益链条所渗透、收买。 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能在醉魂草的运输、储存、交易的关键环节区域,暗中提供庇护。 若放任此风不管,让醉魂草的售卖网络在宣化街彻底蔓延开来。 吸食者日益增多,万一哪日酿成了大规模的精神失控、群体癫狂。 或者引发严重的治安事件和人命官司...... 那他这个代都巡,恐怕免不了要受牵连问责。 一个失察之罪是跑不了的。 到时,恐怕都等不到转正那天,这位置怕是就要坐到头了。 沉吟片刻,江青河心中已有定计。 他决定双管齐下:从外部搜寻线索,同时在内部整肃巡队,尽快解决此事。 他将周毅唤来,指着案卷问道: “周毅,关于醉魂草,除了卷上所载,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周毅拱手答道: “卑职近日在宣化街几处偏僻巷口,发现有形迹可疑之人聚集,神色萎靡,身上带有类似甜腥的异味,符合吸食醉魂草后的特征。” “我暗中观察几次,发现他们交易隐蔽,但频率不低,遂记录在案,上报大人定夺。” 江青河点了点头: “此事不宜声张,找机会秘密捉拿一名吸食者,带回司内审讯。重点问清货源来自何处、常在哪里交易、上线是谁。” “是!卑职明白!” 周毅领命而去。 ...... ...... 是夜,月黑风高。 广明厢,宣化街北头。 在一道岔路口投下的阴影里,十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聚集在一起。 他们脚下,放着几个用绳子捆扎得严严实实、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箱子。 “动作都麻利点!验完货赶紧搬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一个压低的嗓音紧张催促道。 “催什么催?就你着急?这黑灯瞎火的,总得看清楚了,别他娘的被掺了沙子,拿了次货糊弄老子!” 另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火药味甚浓。 两人眼看就要闹腾起来,耽误正事。 一道身影如鬼魅,悄无声息地自旁边一堵墙后闪现。 倏忽间,已至众人面前。 来人一身公服,在黯淡月光下,面容冷峻,正是江青河。 “谁?!” “什么人!” “抄家伙!” 那群人顿时一阵剧烈骚动,有些惊惶。 但他们显然也非毫无经验的乌合之众,虽慌却不乱。 几乎在发现江青河的瞬间,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背后藏着的兵刃。 只是,在江青河如猛虎般的一通操作下,毫无还手之力。 “砰砰”闷响不断,夹杂着惨叫。 短短十个呼吸内,人影便已晕死了一地。 为首一名干瘦汉子反应稍快,拔出一把短刀还想反抗。 被江青河侧身轻易避开,随即手腕一麻,短刀“当啷”落地。 他还未看清动作,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掼在地上。 胸口如遭重击,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 江青河一脚踏在干瘦汉子的胸口,略一发力,便让其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借着微弱月光,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并无特殊之处。 然而,干瘦汉子在惊惶中抬头看清江青河的脸时,神情一愣。 接着,变得极度惊愕。 第118章 拷问 这张脸,他认识! 正是当初那个跟着永兴镖局队伍,来霓裳阁送火狐皮时。 不知天高地厚,一嗓子大吼,将小姐和管家引来。 坏了棍哥好事,害得棍哥没能吞掉那批镖货尾款的小子! 后来,棍哥派他去联系山匪在城内的线人三角眼,撺掇他们去劫镖。 那个三角眼还拍着胸脯保证,事成后请他一起去红袖招快活。 可后来,三角眼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都没了。 干瘦汉子还为此暗自恼怒了很久,以为是那三角眼黑吃黑,独吞了好处。 此刻,眼见那个在他眼中曾经微不足道的小子。 摇身一变,成了掌握他生杀大权的破魔司官员,将他如同死狗般踩在脚下。 干瘦汉子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一种极度荒谬和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本能地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江青河闻言一愣。 此人语气如此惊异错愕,绝非仅仅因为被擒时看到官差的正常反应。 反倒像是,早就认识自己? 他脚下微微用力,冷声问道: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干瘦汉子方才是剧痛和震惊之下的条件反射,此刻话一出口便自知失言。 他顿时闭紧了嘴巴,眼神闪烁,不敢再与江青河对视。 “不说是吧?” 江青河脸色沉了下来,眼中寒光一闪,不再浪费唇舌。 对于这种滚刀肉,唯有透骨的痛才能撬开他们的嘴。 他俯身,五指如钩,精准扣住汉子左臂的肩关节与肘关节处,运劲猛地一扭一错。 “咔嚓!” 干瘦汉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的左胳膊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诡异角度软软垂下。 关节被硬生生卸开脱臼,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抖如筛糠。 “啊——!我说!我说!大人饶命!饶命啊!” 江青河停下手,目光冰冷。 干瘦汉子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 “是......棍哥,是刘棍!当时您随永兴镖局来送火狐皮那一次,我......我就在不远处!亲耳听到事后刘棍指使人去劫你们的镖!” 他绝口不提是自己亲自联络的山匪,而是将一切都推到刘棍身上: “还有,刘棍他在做醉魂草在宣化街这一带的买卖!平日里我们这些人的散货、收钱,都是听他的吩咐做事,所有的收益,大部分都要上交给他!我们......我们真的只是最底层跑腿的,混口饭吃啊!” 刘棍?! 江青河一怔,接着脑海中记忆涌现。 那个害得他们行镖队伍险些死伤惨重,让吴狼断臂残废的罪魁祸首! 真是冤家路窄,天道轮回! 当初他实力不够,面对刘棍的欺压,只能隐忍。 而现在? 江青河暂时将内心的杀意按捺住,追问道: “刘棍的上面还有谁?谁是真正的货主?” “大人,这我是真不知道了啊!” 干瘦汉子带着哭腔喊道,生怕江青河不信: “那些来送货、收钱的人,每次都是蒙着面,穿着宽大黑袍,完全看不出来是谁。我们这种小角色,只跟刘棍单线接头,上面的老爷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是我们能见的?” 江青河盯着他的眼睛,判断他不似作伪。 像这种底层跑腿的,确实很难接触到核心机密。 醉魂草背后,必然隐藏着一张庞大的利益网络。 “下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告诉我!” 江青河问出眼下最关键的问题: “还有,刘棍是否会亲自前来?” 干瘦汉子此刻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少受皮肉之苦: “大人,明晚!从这儿往右拐,第三个仓库。刘棍应该会来,这次货量不小,听说是一批新到的精品,他要亲自点数验货......” 江青河缓缓移开脚,直起身。 他看了一眼地上瘫软如泥的干瘦汉子,又望向宣化街深处那片黑暗的仓库区。 “其他人处理掉,把他带回去,单独关押,严加看管。” 江青河对悄然现身一旁的周毅吩咐道。 “是,江大人!” 周毅应道,与两名隐藏在暗处的都卫,利落地将地上如同死狗的干瘦汉子拖走,消失在夜色中。 ...... ...... ...... 破魔司主楼,地下三层。 这里是关押,审讯犯人之所。 其中一个石牢内,阴寒刺骨。 刘棍的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 只有脚尖能勉强踮着地面,支撑部分体重。 这个姿势极其痛苦,不过片刻,便让人双臂酸麻欲裂,全身的重量仿佛都坠在了肩胛骨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楚。 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早已不见了往日‘棍哥’的威风。 刘棍万万没想到,昨夜,仅仅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亲自去对接醉魂草大宗货物。 便被破魔司的人抓了个现行,人赃俱获。 他更没想到,擒拿住自己的,竟然是先前临安县镖局为阁里送火狐皮时,队伍中的一个人。 就是那个一嗓子坏他好事,让他没能吞下尾款的小子! 当时觉得反手之间便可随意捏死的蝼蚁。 现在,这个蝼蚁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破魔司的代都巡! 原来,前段时间传闻中那个从犄角旮旯里来城中当了都巡的少年,就是他,江青河! 无尽悔恨,啃噬着他的心脏。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个隐患彻底除掉! “哐当——!” 牢门被推开,发出沉重声响。 刘棍闻声,艰难抬起头。 光线照亮了来人,正是他憎恨的面孔。 刘棍盯着江青河,双目泛红,面部狰狞可怖: “老子当初真该亲手做掉你!” “是吗?” 江青河的声音没有起伏,走到一旁刑具案前。 伸手,稳稳地抄起其中一根布满了密密麻麻小尖刺的九节长鞭。 接着,手腕一抖。 “呼——哧——!” 长鞭破空,撕裂沉闷的空气。 “啪!!” 鞭影精准地落在刘棍的身上、脸上。 “啊——!” 凄厉的惨叫顿时爆发出来。 刘棍脸上、胸前,瞬间皮开肉绽,出现了数道深可见骨的血棱。 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衫,滴答落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痉挛,吊着的铁链哗啦作响。 江青河握鞭而立,眼神依旧冰冷: “先替吴狼兄弟收点利息。” 刘棍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 剧痛之下,他的神智已有些涣散,一时间无法组织语言回应。 “说吧,你的上线是谁,巡队里谁被你买通了。” 刘棍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仍想硬撑。 江青河冷哼一声,弃鞭用指,双手连动,或捏或按,精准落在刘棍关节筋络要害。 分筋错骨的手法直透神经,让刘棍瞬间崩溃。 “停!停下!我说!” 果然,硬挺不过三息,便惨然求饶。 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名字。 江青河默默记下。 巡队中被买通的几人里,为首的正是殷平。 至于贩卖醉魂草的上家,刘棍也知之甚少,没有再问出来什么。 他一说完,脑袋便耷拉了下去,面色惨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江青河上前,并指如风,在刘棍胸腹间的几处大穴上连点数下。 指力透体而入,瞬间震断了数处关键经脉。 “呃啊——!” 刘棍猛地抬头,双眼暴突。 四肢百骸传来经脉寸断的剧痛,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 江青河转身离开。 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将仍然在不断嘶嚎的刘棍锁进了黑暗中。 第119章 肃清异己 清晨,破魔司班房内。 往常此时,虽不至喧闹,也总有低语交谈、整理装备的窸窣声响。 但今日,却是一片异样的安静。 众都卫看着走进来,面色凝重凛然的江青河,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除了周毅及少数两三个知情的都卫,尚无异常之色外。 其余大部分人脸上都浮现困惑之色,甚至,隐隐一丝不安。 他们本能地察觉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都到齐了?” 江青河的声音,在安静的班房内回荡。 “回江都巡,除今日轮值外勤人员......以及殷平外,巡队全员均已在此。” 周毅上前一步,禀报道。 江青河微微颔首,并未对殷平的缺席发表任何看法。 他走向班房最前方的主位,双手自然负于身后,目光如实质般,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 “诸位,有关宣化街醉魂草一案,经连日查证,现已查明。” “涉案主犯刘棍,已于昨夜子时,在交易现场被本官亲自带队擒获,人赃并获!现已打入暗牢,等候司内裁决!” 这话一出,班房内顿时响起几声压低的抽气声。 多数都卫面露惊讶之色,似是并未料到江青河如此雷厉风行般便将此事了结。 站在后排的孙明,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脸上血色渐渐褪去。 他身旁的钱大同、贺宏涛,戴瑞峰,三人也都神色微变,目光游移不定,额角隐隐有汗迹渗出。 江青河将台下众人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不紧不慢地在主座前踱了两步: “醉魂草,乃城内明令严禁之物,危害之大,无需本官赘言。然而,此等毒物竟能在近些日子,在我们宣化街巡队的辖区之内,流通得如此频繁......” 江青河停下脚步,声调拔高: “你们,对此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室内一片沉寂,无人应声。 心中有鬼的那几人更是低下头,不敢与江青河对视。 “孙明。” 被点到名字的孙明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浑身一颤,赶忙出列: “属下在。” “你来告诉本官,” 江青河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这醉魂草,为何能在我等眼皮底下如此猖獗,你身为负责宣化街巡视北段的都卫,竟毫无察觉?” 孙明感觉自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但仍强自稳住心神: “回都巡,属下不知。” “辖区事务繁杂,属下平日已尽心做好分内之事,绝无半分偷懒懈怠,此事属下实在不知情啊!” “哦?” 江青河挑眉: “你是没偷懒,抛开分内的事,分外的事倒是有些过于勤勉了,还做了些别的吧?” 孙明脸色泛白,继续辩解: “属下愚钝,不明白都巡的意思。” 江青河嗤笑一声,不再看他。 转而将目光投向另外几人: “钱大同!” “贺宏涛!” “戴瑞峰!” 他每点一个名字,声音就冷上一分: “你们三个,不如帮孙明想想?我提醒你们,主动交代的机会不多。况且,主从两犯,罪名轻重可是大不相同。”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班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几人面上本来还算镇定的表情,终于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逐渐散去。 钱大同面色发青,贺宏涛的眼神慌乱游移,戴瑞峰嘴唇更是抖了起来。 周毅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几个中立都卫,此刻也都神色复杂,显然是被江青河这番举动所震慑。 “好,很好!” 江青河突然拍案而起,爆出巨大声响: “既然你们执迷不悟,不珍惜本官给的这个机会,那就不用在这里说了,先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 话音还未落。 一个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禀都巡!”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戴瑞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属下知罪!属下认罪!求都巡开恩啊!” “半个月前,我曾查获醉魂草在市面流通,本想立即上报,但被孙明拦下。他......他贿赂我,我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 江青河冷冷地看着他。 “戴瑞峰!你胡说八道!” 孙明见状,顿时气急败坏,面目狰狞地就要扑过去。 却被两旁眼明手快、早已得到周毅示意的两名都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眼见戴瑞峰彻底坦白,贺宏涛也绷不住了,紧跟着扑通跪倒在地: “都巡明鉴!属下也是被孙明蛊惑,他说这只是小事,不会有人追究,每月还能分到不少好处。属下知错了!属下愿意交代所有事情,只求都巡能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江青河的目光如刀,刺向孙明。 “还有谁?自己心里掂量掂量,有没有牢里刘棍的嘴硬。” 钱大同瘫软在地: “属下......属下也认罪!这都是孙明牵的线!属下悔不当初啊!” 江青河看着眼前这幕,心中不喜不悲,他转向其他神色各异的都卫: “众位兄弟都看见了!外事再难,总有解决之法;强敌再凶,亦有应对之策。” “唯独这内鬼,藏于你我之间,败坏我破魔司的根基!今日之事,望大家引以为戒!” 随后,他目光转厉,盯着跪在地上的四人: “孙明,钱大同,贺宏涛,戴瑞峰。四人庇护醉魂草流通,收受贿赂。” “将此四人革去都卫之职,摘去腰牌,押入司内暗牢,严加看管,听候司规发落!” “是!” 数名早已准备好的都卫齐声应喝。 他们迅速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四人架起,拖出了班房。 四人并未反抗,因为他们心知不反抗,多少还会有条活路。 而反抗,下场只有死。 班房内重归寂静,但所有人的心情都已不同。 “周毅。” 江青河看向一直恭立在一旁的副手。 “属下在。” “由你负责,即刻从司内预备役都卫中,遴选四名表现优异者,填补队内空缺。” “是!” 周毅恭声应道,心中对这位年轻上司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 他想起江青河初来时的情景,那时他虽然对这位新任都巡没有不敬之心。 第120章 锋利的棋子 但看他年纪轻轻,总觉得他缺乏经验,难有大作为。 毕竟前任都巡顾志鹏在任时,对殷平等人的作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能想到,江青河上任不过短短数日,便以雷霆之势,借着醉魂草一案,一举将殷平在巡队内的几个爪牙连根拔起! 这一手精准狠辣,清除了内部毒瘤,更是震慑了一些心怀侥幸、左右摇摆的人。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 江青河的声音打破了周毅的思绪: “望诸位恪尽职守,各司其职,不得怠慢。” “是!” 众都卫齐声应道,声音中多了几分敬畏。 江青河微微颔首,随即离开了班房。 班房内的都卫们这才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起来。 在这种强者为尊、利益交织的世道里,谁还没点路子赚些外快呢? 平日里,大家各自有各自的手段。 只要不是太过分,不触及底线,大多也就相安无事。 孙明这几个人想搞钱,完全可以理解。 只可惜,他们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也触碰到了底线。 殷平背靠副都司那座大山,暂时动不得。 但孙明这些没有深厚背景的,就成了立威的踏脚石。 破魔司主楼。 顶层,都司值房里。 一名心腹下属低声汇报着晨间发生在宣化街巡队班房内的一切。 羿明睿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直到下属汇报完毕,侍立一旁。 他才缓缓点了点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让江青河以代任的身份空降宣化街巡队都巡之位,固然有惜才之念。 更重要的另一方面,自然是借此机会,树立巩固自己的势力。 培养能为自己所用的人马,以制衡司内其他的山头,尤其是那位一直与他明争暗斗的副都司殷鸿。 否则,以殷平的背景和殷鸿的荐举。 宣化街巡队都巡的位置,早就落在殷平头上了,哪里还要费心引入江青河这个外人? 这处分司,名义上羿明睿行都司之权,地位尊崇。 但对殷鸿这样的副都司,他并没有直接的任免权。 到了都司一级,不论正职副职,人事任免这等核心权力,都牢牢掌握在破魔总司的大人物手里,乃是各方势力博弈平衡的结果。 殷鸿这人,职位低他半级,实力也差他一线,却一直与他硬刚,且稳坐副都司之位。 所仰仗的,便是背后根基不浅的靠山。 今日,江青河干净利落地拔掉宣化街巡队的几颗钉子。 同时以此立威,初步掌控了巡队的力量。 这番雷厉风行的操作,让羿明睿颇为满意。 “醉魂草......切入点选得不错。” 他沉吟着,目光深邃。 “传令下去,” 羿明睿对侍立的心腹道: “对江青河此次办案之功,记录在案,依例考评。” “是!” 心腹领命,悄然退下。 值房内重归宁静。 羿明睿呷了一口微凉的茶,眼中闪过一抹期待。 他眼中,武道前路渺茫的江青河,只是一枚意外得来的残棋。 但这道棋,似乎比预想的,还要来得锋利。 ...... ...... ...... 回春分阁中,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药香弥漫在整个大堂,各式各样的客人穿梭其间。 江青河一身便服,只是腰间挂着破魔司都巡的令牌。 穿过熙攘人群,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他今日休沐,来此专门看望妹妹江梓玥。 楼梯口,两名守卫原本神情严肃。 但见到江青河,眼神微动,不约而同地侧身让开。 其中年长的那位甚至微微躬身示意,脸上带着的恭敬。 上次江青河带妹妹来时,郑伯锐那股子亲热劲儿,让看惯了阁主古怪性格的他们,着实都大吃一惊。 是以再次见面,江青河在他们眼中,俨然当属回春分阁最上等的贵宾。 一路上行,来到三楼后。 江青河轻车熟路地走到南头最后一间房前,抬手轻叩。 “郑老!” “进!” 见到江青河,郑伯锐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江小友,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这老头子了!在破魔司待得如何?” “托郑老挂念,小子一切都好。” 江青河行了个礼后,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室内: “郑老,我是来看望梓玥的。” 郑伯锐道: “梓玥已经通了门道,此刻正在二层丹房炼制她的第一炉基础丹药,还得有些功夫。” 他走到桌上棋盘前,挥挥手: “来来来,正好这当口,你我对弈一把。上次你为我解开的那道困局,可是让我在羿明睿那小子面前大大涨脸了啊!” “羿大人?” 江青河有些惊讶: “原来您是与羿大人对弈?” “是也!” 郑伯锐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胡须,但随即脸色又下沉了些许,带着几分不甘: “不过前些日子,我与他再战,那小子不知从哪学来新的棋路,竟又胜我一筹。” “不仅被他多要了三成去往破魔司的丹药,更可气的是,这小子趁我不备,把我珍藏的那瓶玉露宝丹也给顺走了!” 说到此处,郑伯锐气得胡须微颤: “那可是我耗费数月心血才炼制成的!真是气煞老夫!” 江青河听后,不禁莞尔。 没想到郑伯锐竟与羿都司还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郑伯锐摆好棋盘,神色认真起来: “来来来,我以上次那小子的出棋方式与你对弈,看你能否破解一番。” “好!那晚辈就献丑了!” 江青河在对面坐下,执起黑子。 棋局缓缓展开,时间在落子声中悄然流逝。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郑伯锐的棋被江青河一步步蚕食,局势渐渐明朗。 “妙啊!” 当江青河落下决定性的一子时,郑伯锐不但没有懊恼,反而拍案叫绝: “这手以退为进,暗藏杀机,实在是妙哉!” 他兴奋站起身,在室内踱步: “下回再与羿明睿那小子对弈,便用你这一招!看他还如何嚣张!” 郑伯锐心情大好,掐指算了算时间: “差不多了,我徒儿的第一炉神丹要成咯!哈哈哈哈!” 二人离开房间,来到二层江梓玥炼丹的丹房。 恰在此时,房门从内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江梓玥就已有了不小的变化。 第121章 玥赠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月白色炼丹服,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利落地别在脑后。 眼中闪着明亮的光彩,俨然一副小炼丹师的模样。 “哥!你怎么来了!” 见到江青河,江梓玥顿时喜出望外: “要不是师父非要坚持让我先炼好这一炉丹,我早就去找你了!” 江青河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丫头,在回春阁待得还习惯?有没有给郑老添麻烦?” “习惯得很!” 江梓玥用力点头: “师父亲自教我辨认药材,从形状、气味到药性,讲得可仔细了。” “还给我讲各种丹药的原理,君臣佐使,五行生克,火候拿捏......哎呀,哥,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许多!”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眼中泛起夺目光彩。 含笑站在一旁的郑伯锐闻言,欣慰点头,温声开口道: “乖徒儿,来让为师看看,你首次炼制的丹药如何了?” “喏,都在这里了。” 江梓玥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递了过去。 郑伯锐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丹药倒在掌心。 他仔细端详着成色,凑近轻嗅,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虽然江梓玥拥有万中无一的琉璃药心,这种传说中的体质是炼丹的绝佳资质。 但郑伯锐也是万万没想到,她能在短短数日内就成功炼制出活血散——这种最基础但也最考验火候控制的丹药。 寻常学徒需要数月的时间,也才只是能初步掌握炼丹要领而已。 真到了实践这一步,还不知要栽多少跟头后,才能丹成。 而江梓玥第一次正式炼丹,不仅成功了,成色还如此中规中矩,毫无初学者常有的瑕疵。 这已非简单的天才能够形容了,简直就是为丹道而生的灵胎! 至少在郑伯锐的认知当中,无人能出其右。 “不错!不错!” 他夸赞两声,又怕江梓玥自满,转而佯装严肃: “徒儿,这只是最基础的一步,丹道漫漫,切不可自得!” “我知道啦!师父!” 江梓玥嘟囔着,转而将头扭向江青河,眼中带着关切: “哥,你在破魔司那边怎么样?会不会很危险?” 江青河心里一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傻丫头尽会瞎操心,司里高手如云,安全得很!倒是你,好好听郑老的话,认真学习炼丹!还有,武道也不可荒废!” 江梓玥闻言,大眼睛忽闪忽闪: “哥,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师父说了,炼丹与习武看似殊途,实则同归。” “炼丹需凝神静气,操控入微,这对以后修炼内力、锤炼心神大有裨益;而武道修行,强健体魄壮大气血,也能让我在操控丹火时更加持久精准。” “若是丹武同修,相辅相成,将来还能事半功倍呢!” 江青河笑了起来: “哈哈!好好好!” 他对于什么丹武同修,事半功倍的说法,心中其实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只当是郑伯锐鼓励妹妹的言词。 但看到妹妹在这回春阁中,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路,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也是放下了心来。 说笑间,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起身对着郑伯锐拱手道: “郑老,时候不早,晚辈就先告辞了。” 郑伯锐微微颔首,和颜悦色: “嗯,去吧。梓玥在这里,你大可放心。” 江青河郑重道谢,在妹妹的陪伴下缓缓向楼下走去。 在经过二楼转角一处放置着几盆翠绿药草、暂时无人的地方时。 江梓玥突然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沉香木盒子: “哥!快拿着!这可是我从师父那儿磨来的好东西,对你肯定有大用处!” 她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 江青河目光落在妹妹手中的木盒上,微微一愣: “丫头,这是?” 他疑惑地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盒内,静静躺着一颗鸽卵大小的丹药。 丹药呈琥珀色,表面有着天然云纹。 “哥,这就是可以助力你破境的洗髓丹!” “什么?!” 竟然是洗髓丹?! 江青河一时间僵在原地,接着心中情绪翻涌。 这种宝丹,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藏锋城中,从不缺少一掷千金的富豪。 甚至于说司内,那些年纪稍长的都巡。 长年累月之下,积累的身家也都以万金起记。 然而,即便是他们,想要获得一枚洗髓丹,也是难如登天! 江青河的目光变得深邃。 破魔司卷宗中有所记载: 制作洗髓丹需要一味主引,取自能够媲美先天武尊的妖兽。 这类已经超越寻常妖兽范畴的存在,被称之为精怪。 精怪啊...... 那是何等的可怕。 寻常武者终其一生,也难以窥见其真容。 它们盘踞在深山大泽、秘境绝地之中,吞吐日月精华,寿元悠长如山海。 一头成年的精怪,足以匹敌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甚至于说,普通的军队,纯堆数量,已经对精怪造不成致命伤害了。 想要猎杀这样的存在获取材料,需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 几年前,破魔司为了猎杀一头盘踞在东山深处的赤炎犀。 出动了三位先天武尊级别的强者,麾下数十余名洗髓境都巡随行助阵。 那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虽然成功猎杀,却也付出了一位武尊重伤,五位都巡陨落的惨痛代价。 而从那头赤炎犀身上取得的材料,最终也只炼制出区区六枚洗髓丹。 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在破魔司,洗髓丹也是极为珍贵的战略资源,被严格管控,等闲之人难以获得。 司内同僚,都巡级别几乎都是洗髓境的强者。 这个境界,已经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高度。 他们大多数人,不到三十,便已至炼脏境的顶峰。 这本该是武者的黄金年龄,有着无限的可能。 但这些人在突破洗髓境时,绝大多数都没有门路获得洗髓丹。 是以从炼脏到洗髓的这一步,生生熬了他们数年之久。 最后,完全是靠着经年累月的苦修,一点一滴地积累,在漫长的岁月中苦苦煎熬。 有的人熬过来了,虽然蹉跎了很多年,但终究踏入了新的境界。 而更多的人,则永远地卡在了这道门槛上。 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进一步。 这就是为什么破魔司的都巡们,绝大多数的年纪,都至少三十开外。 不仅仅因为他们天赋不够,更是因为没有洗髓丹的辅助。 突破洗髓境需要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 好在他有一个好妹妹,不然怕真是要慢慢熬下去了。 江青河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的时间,江梓玥竟从郑伯锐手中要到了这枚丹药。 郑伯锐对自己这唯一一个徒弟的看重,可见一斑。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得到它。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沾妹妹光的一天。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种感觉,很不可思议。 “看来,以后可真得要仰仗我们家这位未来的丹道大师了!” 江青河回过神,不禁感慨着。 江梓玥闻言,笑逐颜开: “哥,等我学成之后,亲自炼更好的丹药给你!助你武道飞升,直上青云!” “好,哥等着!” 江清河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木盒盖好,收入怀中: “快回去吧,丫头,好好跟着郑老学习!” 江梓玥用力点头,挥着手,目送着江青河转身,走下最后几级楼梯,身影逐渐融入回春阁一楼大堂往来的人影之中。 第122章 冲髓 回到位于破魔司后方的独栋官舍。 江青河掩上房门,将一切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随即,打开了沉香木盒。 流转温润光泽的琥珀色丹体,顿时在室内弥漫清香。 仅仅是吸入了一口逸散出来的丹香,江青河便感觉体内气血泛起层层涟漪。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原始纯粹的渴望信号,从骨髓深处迸发。 疯狂地催促着他,将这枚丹药吞服、炼化,完成生命层次的跃迁。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理智占据了上风,并未即刻吞下。 洗髓丹功效非凡,但炼化过程也凶险异常。 因准备不足或心志不坚而冲髓失败,乃至伤及根基者,绝非少数。 他双眼微阖,意念逐渐沉入体内。 将自身的精神与身体,都调整到最佳状态后,运转洗髓导引篇的同时。 这才拿起洗髓丹,仰头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仿佛不是实体,而是一团高度浓缩的炽热能量。 “轰——!” 磅礴如海的药力猛地炸开! 炽热、精纯却又带着某种穿透性的能量,瞬间冲向四肢百骸,涌向每一寸骨骼。 “唔!” 江青河闷哼一声,身体颤抖起来。 痛!难以言喻的痛! 他感觉自己的骨骼,尤其是作为人体大龙支柱的脊柱,传来阵阵难以形容的胀痛和灼热感。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试图刺穿坚硬的骨壁,钻入神秘的髓质中。 那层隔绝气血与髓质的屏障,在洗髓丹霸道的药力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继而缓缓溶解、变薄。 通道,正在被强行打开。 初始,只是细微的裂隙。 但很快,源源不断的药力冲击在洗髓导引篇的引导下,裂隙越来越大。 早已被淬炼得雄浑无比的气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岩浆,汹涌澎湃地顺着这些新开的通道,灌入骨骼最深处的骨髓之中。 以往淬炼筋骨皮肉,皆是在实体层面。 而此刻,却是深入到了生命本源之一的髓。 气血涌入骨髓,带来的并非滋养般的舒适,而是如同刮骨洗髓般的剧烈痛楚。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磨盘在骨髓内部疯狂转动、碾压。 将旧有的、相对孱弱的髓质一点点磨碎、剥离。 同时又在洗髓丹药力和自身生机的共同作用下,催生出更加精纯、更具活力的新生骨髓。 在这股浸入灵魂,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下。 江青河的嘴角,一丝丝血迹开始向外渗出。 全身肌肉紧绷如铁,汗水在身下形成一小滩水渍。 但他心神守一,紧守灵台清明,全力运转导引篇,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是蜕变的必经之路。 过去了,就是破茧成蝶,海阔天空。 没过去,虽说不会立刻身死道消,但身体本源必然遭受重创。 下一次再想冲击这洗髓之境,其难度恐怕将如同跨越天堑,希望渺茫。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时辰。 官舍内,光影变幻。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沉入远山,夜幕降临,星月交替。 漫长的黑夜过去,东方的天际又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 当刮骨噬髓般的剧痛逐渐减弱,转而化作一种麻痒与温热交织的奇异感觉时。 江青河清晰地感知到,骨髓深处有一股新生蓬勃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壮大。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涌上心头。 仿佛体内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 此刻的面板,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境界:洗髓(入髓)】 【功法:洗髓导引篇(入门-100/500)】 【武技:裂地三变(入门-20/500)】 【潜能点:3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5点)】 【寿元:3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50个潜能点】 功成! 终于踏入了洗髓境的第一阶段——入髓。 江青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敛,更显深邃。 细细体悟着自身的变化,他心中不禁再次感叹: “这洗髓丹,当真是无价宝丹!” 不仅助力他一举突破了困扰无数武者的屏障,正式踏入洗髓境。 更让他在入髓这一小境界内,跨越了一大步。 洗髓导引篇的熟练度直接提升100点,省去了他不少的水磨功夫。 心念一动,江青河站起身,握住双拳。 “嗡——” 空气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震颤。 一股磅礴巨力在四肢百骸中奔腾流转,稍微感应,便知远超玉脏时期。 “十万斤巨力啊!”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抹炽热。 这一路修行而来,铜皮铁肉,蛟筋龙骨,直至玉脏。 每一步,他都走出了极致。 正因如此深厚的积累,他此刻虽初入洗髓,但抛开武技等因素不谈。 单论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已然足以与寻常洗髓第二境换血比肩。 同时,随着境界突破。 每日可获取的潜能点上限,又增加了一点,修炼效率进一步提升。 “只是,这寿元怎么才增加了十年?” 江青河目光扫过寿元一栏时,眉头微微蹙起。 从锻骨至炼脏时,寿元都增加了二十年。 为何此次突破至洗髓境,寿元增幅却减半了? 洗髓境乃是生命层次的大飞跃,按理说对寿元的提升应该更为显著才对。 “难道......”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现: 不同于淬身、易筋、锻骨、炼脏。 在洗髓这一大境内,被明确细化了四个小境界——入髓,换血,无垢,金身。 莫非这寿元的提升,并非在踏入洗髓境时一次性赋予,而是分摊到了这四个小境界之中? 每跨入下一个小境,寿元都分别会提升一些? 江青河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洗髓本就是一个持续深化、由骨髓到血液、再到排除深层次杂质、最终铸就无瑕根基的完整蜕变过程。 入髓只是开始,后续的每一个阶段,都是对生命本源的一次强化和升华,理应都会带来寿元的增长。 若真如此,那当他完成整个洗髓境修炼,达到金身境界时。 所获得的总寿元增幅,恐怕将会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想到这里,江青河心中对后面的境界更加期待起来。 他收敛心绪,重新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江河的十万斤巨力,以及骨髓深处源源不断滋生出的旺盛生机。 虽然前路漫漫,但方向已然清晰。 接下来,便是稳固境界,朝着换血之境,稳步前行! 第123章 赎人 江青河站起身,看向窗外泛白的天际,心中感慨。 这一次破境,物我两忘,在他的感知中仿佛并未多久。 却不料窗外天光变换,竟已悄然耗去了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 然而彻夜未眠,并未带来丝毫疲惫,反而令他神清气爽。 不仅体内气血充盈鼓荡,精神感知亦敏锐了许多。 这便是入髓之境,近乎在生命层次上的一次迁跃。 简单洗漱,用了早点后,江青河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都巡官服,向自己的值房走去。 尚未走近,远远便瞧见值房门外已有人等候。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黑色唐衣,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 正是霓裳阁的大管家,刘棍的亲兄长,刘弓。 他身侧跟着一名垂手侍立的小厮,眉眼低顺。 刘弓此刻站在破魔司这肃杀之地,心中却是思绪翻腾。 对于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刘棍,他再了解不过。 时常借着霓裳阁的名头和渠道,在私底下鼓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借此敛财,中饱私囊。 刘弓对此心知肚明,他秉持的态度向来明确: 水至清则无鱼,手下人有些自己的财路,在他看来无伤大雅。 只要不惹出大乱子,不给霓裳阁的金字招牌抹黑。 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刘棍的胆子竟肥到了如此地步,敢去沾染醉魂草这等违禁之物。 贩卖此物,没有通天背景作庇护,没有强绝实力为依仗,那便纯粹是自寻死路。 刘棍这个蠢材,分明是没牙的老虎,偏要逞那吃人的凶恶。 没有揽瓷器活的金刚钻,偏要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这条找死的路上,蒙着眼一路狂奔,最终一头栽进了破魔司的暗牢之中。 此事一败,对醉魂草背后庞大的网络而言,刘棍不过是一枚随时丢弃的卒子。 上家们可以再物色新的替代者,将这勾当继续下去。 可对于刘棍个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打击。 万劫不复,再难翻身。 刘弓得知消息时,不啻于五雷轰顶。 他不清楚刘棍在暗牢里具体情形如何,是否受了刑,还能撑多久。 忧惧交加之下,天刚蒙蒙亮便火急火燎赶到破魔司。 脚步声,由远及近。 沉思的刘弓抬头,看到穿着都巡官服的年轻男子稳步走来,身姿挺拔,眉清目朗。 他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破魔司都巡,与近一年前那个随着小小镖局一同来霓裳阁送货的青涩少年联系到一起。 这其中的反差有些巨大,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真实感。 江青河对这位霓裳阁大管家有些印象,也是认了出来。 他面色平静,略一颔首,简单打了个招呼。 随后推开值房门,将刘弓二人引入屋内。 江青河绕至公案后坐下,目光落在站定的刘弓身上,开门见山: “刘管家,事务繁忙。不知你此行一早来这破魔司,所为何事?” 刘弓很快便定下了心神,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一丝无奈之色: “江都巡,实不相瞒,刘某此次冒昧前来,是为了我那不争气、惹下大祸的弟弟刘棍。” 他语带痛心: “舍弟他......唉,是一时糊涂,被奸人蛊惑,利欲熏心,这才失了心智,走上了贩卖醉魂草的邪路,他本性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啊!” “希望江都巡能看在霓裳阁面子上,网开一面。” 说着,刘弓朝身旁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叠金票,放在了江青河的公案上。 粗略看去,价值至少等同两千两黄金,是一笔足以让洗髓境强者都动心的巨款。 “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 刘弓的声音压低了些: “权当是给江都巡,以及司内诸位辛苦的弟兄们吃杯茶,润润喉。只要江都巡能在此事上行个方便,通融一二,日后必有更厚重的回报。” 江青河看也不看金票一眼,径直说道: “醉魂草,惑人心智,毁人根基,乃大害。破魔司职责所在,便是清除此等污秽。” 他声音清冷: “律法森严,此等罪行,没有情面可讲。” 值房内的空气随之凝固,一种沉闷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 刘弓强挤出来的笑容一点点冻结,最终僵死在脸上。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他身为霓裳阁的大管家,虽然说到底,只是萧家的一条狗。 但以一身洗髓境的实力,在外城北区广明厢这一带,也勉强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开萧家外,多久没受到过这等毫不留情的驳斥与无视了? 刘弓强压怒气,脸色变得有些阴鸷,声音也沉了下来: “江都巡,有些事情做得太绝,实非明智之举!若是为自身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言语中,已带有一丝不再掩饰的威胁之意。 江青河静静地听着,面上无波无澜,直到刘弓说完,他才淡淡开口: “刘管家,说完了?” 他站起了身子,看着刘弓,眼神锐利: “破魔司行事,魑魅魍魉之辈若敢伸手,一并斩之便是!” “请回吧。” 江青河不再多看刘弓一眼,直接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刘弓看着江青河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一时间怒火攻心,甚至想直接将眼前这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都巡打死当场。 他深深地盯着江青河,看了片刻。 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短促冷笑: “好!刘某今日领教了!” 说罢,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那名小厮见状,慌忙收起公案上的金票,快步跟上。 江青河心中淡然,无丝毫波动。 醉魂草一案,他已收到都司羿明睿的传令,对此案的处理予以肯定,并记功在册。 有都司背书,别说来的只是霓裳阁的一个小小管家。 就算是霓裳阁阁主亲至,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再者说,霓裳阁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管家的废物弟弟,与破魔司死磕。 今日刘弓前来,所言所行,仅仅代表他个人而已。 一个管家,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124章 恼羞成怒 广明厢,一处较为繁华的地段。 其间一座二进二出的宅邸,端的是气派非凡。 此处,正是破魔司都卫殷平的私宅。 破魔司驻地之内,虽也建有规整的官舍。 自都司羿明睿以下,依品阶高低,皆在司内驻地分配有相应的居所。 但那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多是值夜、处理紧急公务时暂歇的所在。 况且,官舍终究是格局统一,少了些许烟火人气与私密空间。 故而,司中稍有资财或门路者,多半会在城中另觅住处。 殷平的这处宅邸,其豪阔程度远远超出了一个都卫俸禄所能企及的程度。 明眼人都知道,这背后自然少不了其舅,副都司殷鸿的照拂。 此时,宅邸那间宽敞明亮、陈设奢华的正厅内。 氛围却与往日有些不同,隐隐有些压抑。 刚刚出关的殷平,立在厅中。 本该是志得意满、容光焕发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阴鸷与怒火。 前几日他破入玉脏,随即服下舅舅殷鸿赐下的珍贵洗髓丹。 这些天一直在闭关,消化洗髓丹药力,潜心修炼。 今日出关,他如愿以偿地达到了洗髓第一阶段——入髓之境。 可还没高兴几秒钟,便听到心腹下人带来的让他怒火冲天的消息。 刘棍,被江青河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 这一条为他源源不断输送金银,支撑他声色犬马开销的财路,就这么断了! 这还不算完。 更可恨的是,江青河还借此为由,以雷霆手段将他在巡队中的几个狗腿子尽数清理了出去。 此举虽未直接动他本人,却无异于狠狠掴了他一巴掌。 将他最后一点脸面撕下,扔在地上践踏。 经此一事,巡队之中,还有谁敢明里暗里与他殷平牵扯? “啪!” 殷平猛地抬手,将身旁茶几上的一套官窑瓷盏狠狠扫落。 “江青河!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望着厅外阴沉的天色,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 ...... ...... 破魔司内,有一条铁律: 强者为尊。 实力,是这里唯一的通行证,是衡量一切价值的天平。 无论是资源的倾斜、职位的升迁,还是最基本的尊重,皆源于此。 是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内部校场,举行一场公开的考核校艺。 这是破魔司保持活力的一种方式,也是低层向高处攀爬的一个途径。 一年两次的司内校艺,如期而至。 这是检验各巡队数月来修行成果的场合。 更是众人展现实力、争取资源与晋升的重要舞台。 大到足以容纳千人的宏大校场,位于破魔司主楼后方。 背倚着初升的朝阳,显得格外肃穆空旷。 地面以成片切割整齐、打磨光滑的上等玄武岩铺就。 据说能够承载先天武尊以下一切力量的冲击而不破。 校场四周,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各类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寒光熠熠。 高出地面数尺的观武台环伺而立,为观战者提供了绝佳的视野。 清晨时分,薄雾未散。 空气中仍带有一丝凉意时,校场上便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前来。 先是负责杂役的司员进行最后的检查和清扫,随后便是三三两两的预备役都卫。 他们着装统一,脸上带着好奇,低声交谈着。 这些预备役都卫,是破魔司的后备力量,实力大多都在锻骨大成境界。 一旦他们达到锻骨圆满,开始着手炼脏时,便可转入正式的都卫编制。 虽然他们今日没有资格上台比试,但也不妨碍来这里凑凑热闹。 能亲眼目睹老牌都卫,乃至都巡们过招。 对他们的武学修行,无疑有着极大的裨益。 日头渐高,校场上越发人头攒动。 各巡队的都卫们在各自都巡的带领下,列队步入场地,依序站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了一座最高,最显赫的观武高台。 台上,已然摆放了四把大椅。 时辰一到,都司羿明睿,率先龙行虎步而至。 他的眼神深邃不见其底,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却又仿佛与周围天地隐隐相合。 羿明睿甫一出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校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紧随其后,三位副都司也依次登台落座。 其中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正是殷鸿。 他坐下后,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在下面队列中扫过,尤其在宣化街巡队的方向,略微停顿了一瞬。 台下最前方,是各位都巡。 众都巡身后,则是他们麾下的都卫们。 再其后,便是那些预备役都卫,层次分明,秩序井然。 众人到齐,高台之上,侍立于羿明睿身后的一名亲随下属跨前一步,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遍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校艺——开始!” 简单的四个字,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台下众人,俱都是神情一振,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大多数人,数月乃至更长时间的苦修。 除了完成日常必需的公务之外,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功法的修炼和武技的磨炼之中。 为的,不就是能在这瞩目的场合脱颖而出,斩获佳绩,证明自己的价值? 即便最终未能凭借此次表现直接升迁,但若能在校场上展现出过人的实力或潜力,得到都司、副都司的赏识,日后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练武之人,血气方刚,有几个不追求更高的境界、更强的实力、更显赫的名声与地位? 破魔司的校艺规矩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犷直接。 自愿上场,指名同僚切磋,胜败由高台上的都司及三位副都司共同评判其表现、潜力,乃至心性。 武技之精拙,气势之强弱,临战之应变,皆在考量之中。 往常的校艺,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都卫与都卫之间的挑战。 同为都卫,实力亦有高下之分,司内虽无明文章程,但众人心中自有一套排位。 排位靠前的都卫,不仅俸禄资源更为丰厚,执行任务时的话语权也更大,甚至有望在出现都巡空缺时被优先考虑。 当然,规则也赋予了所有都卫挑战任何一位都巡的权利。 只要能够战而胜之,便可以取而代之,跻身管理层。 第125章 司内校艺 然而,这种情况,往往一年下来,都难得见到一次。 原因无他,都巡之中,几乎都是洗髓境之上的存在,实力远非寻常都卫可比。 是以,若无较大把握,一般没有都卫会选择挑战都巡,自讨笑话。 校艺正式开始后,校场上四处以白线划出、可同时容纳四对武者比斗的场地,很快便有人走入。 挑战者点名,被点者应战,双方抱拳行礼,随即刀剑出鞘,拳脚相向。 当然,被挑战过一次的人可以拒绝再次上场。 否则任谁都扛不住车轮战。 起初上场的,多是些炼脏境的都卫。 他们的比斗,拳风呼啸,刀光剑影,劲气四溢。 引得外围那些预备役都卫们目不转睛,时而发出阵阵喝彩。 这些年轻人们看得心驰神往,揣摩着招式中的精妙。 然而,这等层次的较量,在高踞台上的都司、副都司以及大多数老牌都巡眼中,却显得有些稚嫩,难以引起他们过多的关注。 最多在某个都卫展现出不错的潜力或独特的武技时,才微微颔首。 时间流逝,场中不断有人走进走出。 胜负交替,有人欣喜,有人黯然。 气氛逐渐被推向一个小高潮。 终于,在建新街巡队的队列前,一名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的都卫大步踏入中间那处场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报出了一个名字——正是他所属巡队的都巡! “哗!” 场下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 挑战都巡,这可是今日校艺开始以来的第一次! 众位都巡,乃至高台上的都司、副都司,都稍稍坐直了身子,露出了些许兴致。 被挑战的那位,在众都巡中实力属于垫底的存在,与几日前的江青河相同,尚为玉脏。 当然,自江青河破境后,便只剩他一人还未踏入洗髓了。 不过,此人悟性极高,一手家传枪法已臻化境。 距离领悟二重攻伐之势也只差一线之隔,真实战力足以媲美入髓大武师,绝非易与之辈。 而挑战者,显然也是近期刚刚破入玉脏境,气血充盈,信心爆棚。 自忖实力大进,足以撼动这位软柿子上司。 两人在场中站定,互相行礼后,斗得有来有回。 最终,姜还是老的辣。 那都巡觅得一个破绽,长枪出洞。 巧妙绕过刀锋,用枪杆猛地拍在挑战者肋下。 “嘭!” 挑战的都卫直接被抽翻在地,手中大刀也脱手飞出。 围观之人见状,不免发出阵阵唏嘘声。 这人刚突破就迫不及待想挑战都巡,属实是有些心急了。 若沉下心磨炼一番技艺,半年后再比试,自然胜算会大一些。 校艺继续进行。 又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场中的比斗愈发激烈。 当又一对都卫从中间那个场地抱拳走下时,一直在宣化街巡队队列里,眼神阴鸷地盯着江青河的殷平,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微微鼓荡,脚下猛然发力,身形一纵,稳稳落入场中。 殷平刻意将声音放大,确保高台上和台下所有人都能清晰听见: “卑职殷平,近日于武道上略有心得,自觉精进不少,恳请都司大人允准,向江都巡请教几招,以验证所学!” 此言一出,全场几乎所有的目光,刷的一下,都聚焦到了江青河身上。 对于这位空降的代任都巡,破魔司内众人虽然对其事迹多少有所耳闻。 但自从江青河入司以来,还从未在众人面前真正出过手。 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众人心中早已充满好奇。 殷平此举,无疑是直接将江青河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台上,端坐的殷鸿,嘴角微不可查地扬起。 而居于首位的羿明睿,在殷平跃入场中,进入他先天灵觉能够清晰感知的距离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皱。 他乃先天武尊,在近距离内,能够隐约感知到对方气血运行的强弱与层次,是充盈于皮膜、贯通于筋脉、凝练于骨骼、温养于脏腑、还是深入骨髓。 此刻,羿明睿能觉察出殷平的气血,活跃而深沉。 分明已经深入了骨髓,达到了洗髓境的层次! “洗髓丹......定然是殷鸿给的。” 羿明睿心中瞬间明了。 获取一枚能够助力突破洗髓境瓶颈的洗髓丹,即便对于殷鸿这位副都司来说,也绝非易事,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和人情。 想到此,他心里微微下沉了一些。 对江青河是否能抵挡住,多少没了些底。 但众目睽睽之下,校艺规矩如此,又不可能出言拒绝或偏袒。 羿明睿只得将目光投向江青河,见他依旧面色平静,心中稍安,随即淡淡道: “准。” 殷平猛地转身,直面江青河,话中带着明显的挑衅之意: “江都巡,请赐教吧!也让诸位同僚都见识一番,可莫要让大家失望才好!” 他要在这次考校中,当众、干净利落地击败江青河。 若能找到机会,将其重创,更是再好不过。 他不仅要夺都巡之位,更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都司羿明睿有眼无珠,收来的人被他殷平轻而易举地打倒在地! 借此机会,狠狠地折损羿明睿的颜面,为自己和舅舅殷鸿立威! 殷平自觉修为已巩固在入髓境界,且习得了舅舅亲传的剑法,此刻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江青河惨败倒地、众人惊愕的场景。 在众人注视下,江青河缓步走入场中。 台上,原本一副淡漠表情的羿明睿,在江青河走到场中,进入他感知范围的瞬间,神色骤然一凝,内心有些惊疑不定。 他清晰地感知到,江青河此刻的气血,也已深入了骨髓。 气血浑厚程度,甚至比殷平还要强上一些。 这与他先前对江青河的判断,几乎断送武道前景,能入洗髓境都要打个巨大问号,简直大相径庭。 一时间,种种猜测掠过心头。 是潜能未尽?还是另有奇遇? 羿明睿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原本的一丝担忧,渐渐被好奇与期待所取代。 此刻。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 江青河站定,目光平淡地看着殷平: “殷平,如你所愿,请吧!” “狂妄!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第126章 山外有山 说完,殷平低喝,一股远比之前所有上场者都要强横的气息涌现。 “锵!”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身狭长,泛着幽冷的光泽。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殷平的身影就在急速移动中完全模糊了起来。 一道道虚实难辨的剑光,仿佛从周围各个方向同时覆盖而来。 上方、侧方、前方、后方、侧下方......无处不在的剑影,带着森森寒意与切割一切的气势。 一瞬间,江青河就好像被剑光牢狱所困住。 “是殷副都司的成名绝技——幽影剑法!” 台下,有识货之人立刻低呼出声。 幽影剑法,乃殷鸿仗之以成名的凡俗武技。 凡俗武技,虽然对于品级之说,一直没有一个统一的定棺概论。 但这幽影剑法,以其诡异莫测,以及无数次在实战中取得的战绩来看,无疑当属接近顶级的那一批凡俗剑法。 此剑法之绝招,九幽幻影。 便是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刺出足足九剑。 每一剑都蕴含着独特的劲力变化,更附着凌厉剑势。 虚实相生,让人防不胜防,有着摧枯拉朽的可怕威力。 殷平一上来便毫无保留地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招。 力求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溃江青河。 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势,引得周围众人下意识替江青河捏了把冷汗。 面对铺天盖地、仿佛无处可逃的剑光牢狱。 江青河腰间环首刀发出一声低沉嗡鸣,骤然出鞘。 刀光乍现,没有绚烂夺目,却带着一股沉浑如山、厚重如岳的磅礴气势。 每一刀挥出,轨迹都清晰可见。 速度似乎并不快,却恰到好处地迎上了一道道诡异袭来的剑光。 “锵!锵!锵!——” 一阵急促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每一次撞击都产生了强烈的气爆,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以两人为中心扩散开来。 江青河脚下生根,屹立不倒,手中环首刀舞动开来,在身前形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幕。 刀幕沉浑厚重,化作了一座无形大山。 将一切来自四面八方的诡异剑光尽数挡下、震碎! “他挡住了?我的幽影剑,他竟然全挡住了!” 殷平只感到体内血液一阵上涌,欲要吐血。 他一上来便使出了最强手段。 一是想着以雷霆之势迅速击败江青河,奠定胜局。 二是自信突如其来的杀招,必然能让对方手忙脚乱,露出破绽。 谁成想,结果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江青河不仅挡住了,而且挡得如此从容,如此......举重若轻! “他竟然将断岳势完美融入到了刀法之中?!” 观武台上,羿明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断岳势,乃是江青河通过修习掌法至圆满境界而领悟的攻伐之势,属于艮土之道。 而裂地三变刀法,同样走的也是厚重、以地势压人的路子。 两者本出同源,大道相通。 此刻江青河将断岳势融入到裂地三变中,竟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滞涩感,反而使得刀法威力陡增。 这份悟性与运用之妙,让羿明睿也暗自点头。 “你......” 场中,殷平又惊又怒。 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试图扰乱江青河的心神。 但江青河却已不再给他喘息和废话的机会。 在挡下最后一波剑影的瞬间,他手腕一沉,挥刀长驱直入。 刀身之上,甚至隐隐有土黄色光泽闪现。 “接刀!” 江青河踏步前冲,手中环首刀带着一股仿佛能劈开大地的恐怖威势,直接向殷平斩落。 面对这一刀,殷平脸色剧变,只得咬牙将长剑横架,全力格挡。 “铛!!” 一声巨响! 殷平虎口崩裂,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接连向后退去。 体内气血翻江倒海,嘴角已然溢出了一缕鲜血。 这还只是开始! 江青河得势不饶人,招式展开,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 第二刀紧随其后,横斩而来,势大力沉。 殷平慌忙侧身闪避,同时挥剑斜挑,试图化解。 但刀剑再次相交,他只觉得手臂剧震,长剑几乎脱手。 沉重的势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周身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这裂地三变,江青河还未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 是以一旦攻势展开,招式连绵如同山洪倾泻,难以轻易收手。 第三刀、第四刀......江青河一刀重过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每一刀都携带磅礴浩瀚的断岳之势。 这股大势,让原本以灵动诡异见长的殷平,如陷泥潭。 他身法变得迟滞,剑招处处受制,再也发挥不出幽影剑法的精髓。 殷平被动地、不断地后退,格挡,再后退。 每接下一刀,脸色就苍白一分,嘴角溢出的鲜血就多上一分。 环首刀与长剑碰撞的声音,敲碎了他所有的自信与骄傲。 打到后面,场面变成了一面倒的碾压。 殷平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无法理解,同样是入髓,为何差距会如此之大?! 对方不仅气血比他精纯浑厚,气势与武技亦胜于他。 江青河最后一刀挥出时,气势已然积蓄到了顶峰。 环首刀划破空气,凝练如实质的沉重刀锋如同山岳般压在了殷平的心头。 殷平瞳孔急剧收缩,感受着这一刀中蕴含的恐怖威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所有的防御在这一刻都显得无力,他生不出任何抵挡的想法,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会死!” 死亡阴影,清晰地笼罩了他,向他伸出冰冷的手。 关键时刻,江青河手腕一扭一抖,原本凌厉的刀锋,在间不容发之际转变为了厚重的刀背。 “嘭!!!” 殷平向后倒飞出去数丈远,重重摔落在玄武岩地面上。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彻底昏死过去,仅有一些微弱的呼吸声。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形势急转直下的结果惊呆了。 从殷平气势汹汹施展绝学,到江青河沉稳化解,再到最后的反击,以及殷平惨败昏厥,整个过程并不长。 但其中的惊险碰撞,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127章 实授 “洗髓境!而且看这实力,绝非初入!” 不知是哪位都巡低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人群中荡开层层涟漪。 台上,饶是以殷鸿的城府之深,目睹亲外甥在自己面前被如此重创,也不禁心中震怒,面色铁青。 沉木大椅的扶手,被他无意识按压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费尽心机,付出不小代价才弄到洗髓丹助外甥破境。 本以为此次校艺,一切胜券在握。 只待殷平将江青河当众打成重伤,至少也得卧床修养个一年半载,彻底失去威胁。 届时宣化街都巡之位,由展现出洗髓境实力的殷平上任,顺理成章。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这江青河不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同样突破到了洗髓境,实力更是超出预估。 殷平与之对战,最终惨败收场。 反差之大,让他如何不怒? 然而,怒归怒,殷鸿却无法发作。 破魔司的规矩,一切都要看实力说话。 他殷鸿有钱,有资源,可以选择硬生生地去堆殷平的修为。 但若说修为不配位,而且如今殷平在如此多人面前,被当众干净利落地击败。 他若还硬要顶着所有人目光,提议将这样一个惨败者取江青河而代之。 那就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徒惹人笑话了,连带着他自己的威信也会大打折扣。 殷鸿身居副都司高位,权衡利弊乃是本能,自然不会愚蠢至此。 而且,看殷平这伤势,没个把月的精心调养,根本无法完全恢复。 这都巡之位,彻底与殷平无缘了。 江青河,这个他原本并未放在眼里的年轻人,是坐定了这个位置。 想到这里,殷鸿虽心中恼怒万分,恨不得亲自下场教训江青河。 但还是强行压下怒火,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心下暗叹一声,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几分平静。 只是眼神深处的寒意,却愈发冰冷。 台下,周毅等宣化街巡队的都卫们,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个个精神大振。 看向场中江青河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甚至都带有一丝狂热。 自家都巡如此强大,击败同为入髓的殷平。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与有荣焉。 日后在司内行走,腰杆也能挺得更直,说话也更有底气。 一片寂静与复杂的目光中,羿明睿淡淡开口,传遍校场: “此战,江青河胜!” 一旁殷鸿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心中暗恨,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 但也强行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表示附议,并未出言反驳半个字。 校场较技,依旧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但经过江青河与殷平这一战,后续的比斗,似乎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印下了一个持刀而立、沉稳如山的身影—— 宣化街都巡,江青河。 校艺,结束后不久。 主楼,都司羿明睿的值房内。 江青河不出所料地被传唤至此。 值房内的陈设,依旧古朴而威严。 但这一次,气氛与初次见面时大有不同。 羿明睿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真正地、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站在对面的江青河。 目光缓缓扫过江青河挺拔的身姿,最终落在与其年龄不符的灰白鬓角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感慨。 他发现自己先前,确实是看走了眼。 这个从下属临河县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带给他的惊喜,或者说意外,远远超出了最初的预估。 江青河无论是临战对敌时展现出的沉稳心性、惊人的武道天赋。 还是此刻体内凝实不虚、远超同阶的洗髓境实力。 比起不幸陨落的前任都巡顾志鹏,都强出不止一筹。 自己先前竟以根基有损的常理,来判断其潜能已尽,认为他难有大作为。 如今看来,竟是大错特错了。 “常理,果然有时会禁锢人的想法。” 羿明睿心中暗叹: “此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关于江青河为何能如此迅速地从玉脏境突破至洗髓境,他并未细问。 因为在他个人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和道路。 过程,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只有最终展现出的结果,才是决定性的。 羿明睿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坐。” “谢都司。” 江青河依言在下首的木椅上坐下。 “今日校艺,你做得很好。” 羿明睿的声音平和,带着一丝赞赏。 江青河微微欠身: “全赖羿大人当初的提拔与信任,属下才有一试之力。” 羿明睿打断江青河的谦辞,淡然笑道: “破魔司内,机会本就要靠实力争取。本座予你机会,而你抓住了,并且做得比预期更好。这便是你的本事,不必过谦。” 接着,他又话锋微转: “你如今锋芒已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往后更需谨言慎行,步步为营。实力越强,所处的位置越敏感,一言一行,牵动的目光就越多。” “属下明白。” 江青河沉声应道: “日后必当勤勉不辍,不负修为,亦不负职责。” “你能看到这一点,很好。” 羿明睿点点头,眼中欣赏之色浓了些。 他略一沉吟,提点道: “殷鸿此人,心胸不算宽广,今日你败了他那外甥,折他面子,想来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明面上的规矩倒不至于违逆,但暗地里的手段,不得不防。你在司内司外,多加留意些。” “多谢羿大人提点,属下会小心应对。” “好了,下去吧。” 羿明睿挥挥手: “正式任命的文书稍后会送到你值房。宣化街,本座就交给你了,可莫要出什么大乱子。” “属下遵命!必当不负所托!” 江青河起身,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稳步退出了值房。 房门关上后,羿明睿望着门口方向,目光深邃,低声自语: “根基有损却能逆势突破......江青河,但愿你能真正成长起来,成为我破魔司的一柄利刃,而非昙花一现。” 江青河回到自己的值房后不久,羿明睿的近卫亲自将一份加盖印鉴的正式任命文书送了过来,效率极高。 从此,代任二字卸去。 他成为了破魔司宣化街名正言顺的都巡。 江青河当即便来到司库,更换了腰牌,并换取为都巡标配的百纹刀。 管理司库的吴老似乎早已接到消息,取来一柄连鞘长刀递了过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江都巡,恭喜了。这就是你的百纹刀,试试手。” 第128章 反应 江青河双手接过,入手便是一沉。 这分量,比那柄环首刀要重上三成不止。 但重量分布却极为精妙均匀,重心完美地落在握柄前端三寸之处。 非但不显笨重,反而给人一种极其稳当、如臂使指的踏实感。 “此刀乃是用百锻玄钢,由匠师经过千锤百炼,反复折叠锻打而成。” 吴老在一旁解说: “故而刚柔并济,可承载巨力而不崩不折。在凡器之中,已属上品,足够你在洗髓阶段一直使用了。” 江青河指尖轻拂过刀身,心中波澜涌动。 王朝以武立国,对于兵刃的划分,自然是极为详尽。 寻常农户百姓用的农具,如锄头、镰刀之类,连品级都不入,只是生产工具。 而最基础的兵刃,就是寻常铁匠铺里打造出来的那种。 材质工艺普通,属于一般货色,多在县城一级流通。 往上,便是由手艺娴熟的铁匠,耗费心血,选用稍好材料打造出的精品兵刃。 他先前所用的那柄环首刀,便属此类。 那刀也算不错,但在他如今破入洗髓后,气血迸发,全力挥舞之下。 已能清晰感觉到刀身传来的轻微震颤,只是勉强能够承受其重。 若日后力量再进一步增长,那柄环首刀恐怕难以完美承载他所有的力量,在激烈碰撞中,或有崩断之险。 凡器之上,那便是传闻中的宝器。 宝器,顾名思义,已是兵刃中的至宝。 据说内蕴奇异,能增幅真气运转,甚至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哪怕是最低等的宝器,也非寻常洗髓高手有资格获得。 司内,据传也只有羿明睿大人,方才拥有一把。 再往上,传说中的灵兵之流。 涉及天地元气、神魂契合,已非凡人所能想象。 不光不是他现在这种层次所能触及,连听闻都甚少,几近神话传说。 那些,距离他太过遥远。 就算拿到手里,也发挥不出威力。 武器本就为辅,最根本的还是要靠自身实力。 只有适合自己当下的,才是最好的。 初得百纹刀,江青河颇有些爱不释手。 回到居所院中,夕阳尚有余晖。 他迫不及待一试新刀锋芒。 唰唰唰! 衣衫翻飞,刀光如电,凝练无比。 江青河施展起裂地三变来,哪怕气血澎湃,劲力全部爆发。 手中的百纹刀依然将他所有的力量尽数接纳、顺畅传导。 刀身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震颤或力不从心之感。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破开空气时细微流畅的阻力变化。 人与刀之间,隐隐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刀光如匹练,又如水银泻地,将他周身笼罩得密不透风。 许久,江青河才意犹未尽地收刀而立,长吁一口气,胸中畅快淋漓,不禁暗赞: “果然是好刀!” 不知是不是错觉,换了这柄百纹刀后,他施展起裂地三变。 对于发力技巧、劲力运转的体会似乎都深刻了一丝,技艺的提升速度都隐隐更快了些。 在兵刃的加持下,他整体的杀伤力与破坏力,实实在在地上浮了一线。 这一线之差,在平时切磋或许无关紧要。 但在生死搏杀的关键时刻,或许便是决定胜败、区分生与死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日。 江青河身份转正,以及在校艺中展现出的实力。 立刻在周围人中引起了微妙的反应,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显著而迅速的变化。 此前,其他都巡见江青河只是代任,又听闻他根基有损,前途有限。 虽表面客气,但内心深处多少有些轻视。 觉得他低人一等,这代任的职位恐怕也坐不稳,不过是临时充数之辈。 如今这些看法,彻底扭转。 私下里,已悄然将他列为都巡中的第三梯队。 在破魔司内部,都巡们依实力大致分为几个梯队。 第三梯队一般为稳固了入髓的好手,是司内的中坚力量。 第二梯队则为换血境的精英,人数稀少。 第一梯队是已臻无垢境的顶尖人物,堪称都司、副都司之下的最强战力,据说仅有几人。 而江青河,作为他们当中最年轻的存在。 就算有着根基损伤的传言,可他所展现出的战力与潜力已不容小觑。 在众人看来,他既已入髓,那么洗髓境之后的修炼,虽也艰难,但至少要比从炼脏境突破至洗髓境的那道巨大关卡好上一些。 以他的年纪,稳扎稳打熬上几年,怎么也能稳步提升到换血境界。 甚至再往后,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可能触及无垢,成为副都司下面顶尖的那么几人之一。 这份潜在的未来价值,足以让这些同僚们重新评估与他的关系。 于是,在下值时分,开始有都巡主动凑了过来。 恭维的,请吃酒的。 甚至,还有做媒的。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江青河面上微笑,心中一片清明。 他以巩固修为、钻研刀法为由,找了些不失礼貌的借口,一一婉拒了这些邀约。 迎强欺弱,趋炎附势。 这便是最真实的人性,无论是在偏安一隅的临安县,还是在这藏龙卧虎的藏锋城。 亦或是外面更广阔、更残酷的天地,大抵都是如此。 今日他展现力量,便能赢得尊重、地位与笑脸。 他日若行差踏错,或实力不济,跌落尘埃。 那么此刻环绕在身边的所有奉承,恐怕都会在瞬间化为冰冷的漠视,甚至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力量,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守住想守护的一切,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江青河低声自语,眼神坚定。 院中,月光初上,清辉满地。 他再次拔出百纹刀,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地演练起裂地三变的招式。 刀光与月光交融,人影与树影交错。 面板上,随着这些时日自身苦修,与积攒潜能点的投入,产生了新的变化: 【境界:洗髓(入髓)】 【功法:洗髓导引篇(入门-120/500)】 【武技:裂地三变(小成-0/800)】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5点)】 【寿元:3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50个潜能点】 前方的路,还很长。 暗处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但他江青河,无所畏惧。 第129章 恨意 夜,有些深了。 广明厢,殷平私宅的内室里。 弥漫着一股与夜色同样凝重的压抑。 烛光摇曳,映着殷平因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的脸。 他死死攥住身下锦褥,手背青筋暴起,猛地捶了一下床板,低吼道: “舅舅!我不甘心!我好恨啊!” 殷鸿站在床榻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外甥在床上状如疯狗,心中怒意翻腾。 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烦躁。 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自责。 这场惨败,何尝不是他殷鸿的失算? 殷平小瞧了江青河,自以为凭借洗髓丹破境后就能稳操胜券。 结果,却撞上了铁板。 可他殷鸿,身为破魔司副都司,阅人众多,自诩眼光毒辣,竟也看走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都司羿明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提拔起来的小卒子。 竟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凶狼,实力超出他的预料。 一场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胜利,演变成了外甥被当众教训的悲剧。 “平儿,” 殷鸿开口,声音低沉: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点挫折就让你失心疯了?” 殷平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挫折?那是当着全司上下对我的羞辱!” 殷鸿听后,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夹杂着无奈。 这外甥,从小真就是被惯坏了。 这一次惨败,竟然给了他如此大的打击。 “闭嘴!” 殷鸿毫不留情地打断殷平的话,语气冰冷: “校艺台上众目睽睽,实力不济,输了就是输了!若照你这般说来,每一个校艺输了的人,都是被羞辱了?” “破魔司以武立司,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副输不起的模样,才是真正的耻辱!” 殷平被噎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驳。 半晌,才恨恨道: “舅舅,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他现在名正言顺成了都巡,那我呢?我以后难道要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仰人鼻息吗?” 想到此,殷平发癫似的摇头: “不,不!” 他眼神疯狂: “只有,只有他死了,那都巡之位才会空出来,才会是我的!必须是!” 看着外甥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殷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安静下来,好好养伤,一切交给舅舅。” 殷平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疯狂的希冀取代: “舅舅,您有办法了?” 殷鸿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手,轻轻按在殷平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肩头: “平儿,等过些日子,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外甥,你明白吗? 殷平喘着粗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舅舅。” 他眼中恨意未减,但已被强行压在心底。 殷鸿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内室。 离开殷平私宅后。 殷鸿并未回自己府上,也没有前往破魔司。 他借着阴影的掩护,穿行在广明厢一些错综复杂的小巷中。 身形极快,落地无声。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停在一处据说闹鬼而无人居住的宅院前。 殷鸿警惕地四下环顾,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入。 宅子的正堂,早已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着墨绿色的宽大袍子,面部和手部完全被同色的布帛遮挡。 整个人仿佛与宅院的阴暗融为一体。 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幽冷的光,如同潜伏的毒蛇。 “桀桀桀......” 一阵令人牙酸的笑声打破了死寂: “殷副都司,我们又见面了!” 殷鸿眉头紧紧皱起,压低了声音: “暗鸦!我说过!见面提前三日用暗号联系!你如此突然,若是被破魔司的暗哨,或者羿明睿的人发现,你我都得万劫不复!” “殷副都司,稍安勿躁。” 暗鸦阴恻恻地一笑,声音里满是自负: “论隐匿潜行,我们往生道若是自称第二,这外城之中,无人敢称第一。” “我来时,连街边的野狗都未曾惊动半分,你大可放心。” 他向前微微探身,紧盯着殷鸿: “上次提及之事,不知殷副都司考虑得如何了?我们道首大人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殷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再给我些时日,我需要更周密的考量。” “呵呵,时间?” 暗鸦发出一声尖锐嗤笑: “殷副都司,时间可不等人。想与我们往生道合作的人,能从广明厢排到内城口!” “现在入伙,你便是开创基业的元老,若是等大势已定,你再来投靠......嘿嘿,到时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热的!” 他顿了顿,声音充满蛊惑: “况且,你若此时相助,待事成后,我们道首大人又怎会亏待于你,你卡在如今的境界,有多少个年头了?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么!” 殷鸿听后,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 洗髓金身之上,先天武尊!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 一旦踏入,实力,寿命,权势地位,全方位增长。 这诱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他铤而走险,罔顾一切。 但殷鸿毕竟也是一条半老狐狸,强烈的渴望并未立刻冲昏头脑。 他压下心中悸动,冷哼一声,语气带着质疑: “空口白牙谁不会说?先天之境何等艰难!事成之后?谁能保证事成之后的事情?若你们过河拆桥,我找谁说理去!” “呵呵,殷副都司果然谨慎。” 暗鸦似乎早有所料,发出一声了然轻笑: “既然要合作,自然要显出我们的诚意,你看这是什么?” 他袍袖一甩,一道紫光射向殷鸿。 殷鸿目光一凝,精准地将那物件抄在手中。 触手一片温润,是一块接近半个巴掌大小的紫色晶石。 此石晶莹剔透,却又非单纯的透明。 其内部仿佛有氤氲的气流在缓缓流动、盘旋。 更奇特的是,殷鸿握住它的瞬间,隐隐感到有一股精纯至极、温和无比的气,流淌入他的体内。 尽管只有一丝,但仍让他欣喜若狂。 第130章 与虎谋皮 “紫晶石?!” 殷鸿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炽热光芒。 他对这种晶石,早有所耳闻。 其内蕴天地灵气,不仅对先天武尊的修炼有极大的助益。 更重要的是,它对跨入先天这一步,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 突破先天,破境之基乃是根本。 破境之基,也就是洗髓阶段金身极致,达到一种肉身状态的完美圆满。 达到此境,武者的身体已臻至后天肉身的巅峰。 气血磅礴如烘炉,体内纯净无垢,几乎再无一丝杂质。 唯有如此完美的后天之器,才能承受接下来天地灵气的灌入与改造,而不至于经脉尽碎、肉身崩解。 这点殷鸿早已达成。 而除开破境之基外,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步骤,横亘在他面前。 其一便是神与气合,感应天地。 需要武者将精神意志高度集中,去模糊地感知并捕捉遍布虚空却难以捉摸的天地灵气。 这是引气入体的先决条件,他卡在这一步已经太久太久,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其二,才是引气入体,开辟气海。 需引导外来的天地灵气,沿着特定路线,最终沉降至脐下三寸的气海穴。 在这里,以自身磅礴气血为熔炉,以精神意志为火焰。 将无形的灵气不断压缩、炼化。 最终凝聚成一缕如丝如缕、受自己控制的真气。 当真气在气海穴稳定生成并留存时,便意味着第一条主脉——气海脉,被成功开辟。 如此,方才算是正式踏入通脉境的门槛,是为先天武尊。 紫晶石,这种本就内蕴精纯天地灵气的稀世奇珍。 其价值就在于,握持它修炼,武者几乎可以跳过最艰难、最考验天赋和机缘的感应天地这一步,直接进行第二步引气入体的修行! 这等于为殷鸿这种卡在门槛前的武者,硬生生铺就了一条通往先天的捷径! 但这晶石,对于许多真正的先天武尊来说,都属珍贵的修炼宝物。 他殷鸿一个困于洗髓境的副都司,又如何能拥有? 而现在,一块切切实实的紫晶石,就握在他的手中。 温润的触感,和体内传来的种种变化。 无一不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内心的激动如岩浆翻涌,几乎要冲破殷鸿维持的冷静外壳。 暗鸦在一旁将殷鸿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助你突破的先决之物,现在先给你一块,让你验验成色,也显显我们的诚意。” “待大事成了之后,另外一块品相更好的自会奉上。届时先天之境,那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殷鸿紧紧攥住这块紫晶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 他深吸一口气,将晶石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贴身处。 “怎么样?殷副都司,现在可以给我们往生道一个确切的答复了吗?” 暗鸦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略微带上了一丝戏谑。 殷鸿微闭双目,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褪去,缓缓点了点头。 “哈哈哈!” 暗鸦见状,顿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宅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好!好!” “殷副都司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你放心,与我们往生道合作,必然是双赢的结果,你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他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开始给殷鸿描述蓝图: “过些时日,大量醉魂草通过广明厢流入城中,上面怪罪下来,办事不利的黑锅,你们那位都司羿明睿,可免不了要受牵连啊!” “而你到时候在我们道首大人的相助下突破先天!必然可与那羿明睿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 “且这醉魂草只是我们积累资金、打通关节的手段。等我们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全面退去,让广明厢不再受其困扰。” 殷鸿深吸一口气: “若一切真能如你所言,自然甚好。” “哈哈哈!” 绿袍人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 殷鸿话锋一转,声音压低: “合作之事,既已定下。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小事,需要借助你们往生道的力量。” “哦?” 暗鸦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殷副都司但说无妨,如今我们已是盟友,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定当为你办得妥妥帖帖。” “我要一个人的命。” 殷鸿眼中寒光闪现: “江青河!” “江青河?” 暗鸦在记忆中快速搜寻了一番,并未找到关于这个名号的信息,语气带着一丝迟疑: “这是何许人?以殷副都司你的权势能力,处理起来也需要假手于人?” 殷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此子是司内一个都巡,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道,颇得羿明睿看重,视为心腹。在这个敏感时候我亲自出手,极易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你们往生道,不是最擅长制造意外吗?而且说起来,此人与你们,也并非毫无瓜葛。” “哦?此话怎讲?” “你们先前不是计划要从宣化街切入醉魂草的生意吗?那个破坏了你们在宣化街醉魂草生意,将你们线人连根拔起的,正是这小子!” 殷鸿阴恻恻地补充道。 “原来是他。” 绿袍人暗鸦的语气瞬间阴沉下来。 他印象中是有这么一回事,手底下的人为了试探水深,先前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线人,稍稍扩大了些规模。 本想悄无声息地打开局面,埋下钉子。 没想到这个线人连同货物,就被破魔司的人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导致那条线彻底断掉。 “桀桀桀......” 暗鸦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明白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短命小子,确实该死。” “此事包在我们身上,保证干净利落,绝不会牵连到殷副都司分毫。” “如此甚好。” 殷鸿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放心,我们往生道办事,向来稳妥。” 暗鸦自信满满。 两人就后续接头的细节、信息传递的方式,以及醉魂草初步流入的路线、数量和交接地点,低声商议了片刻。 商议既定,殷鸿便不再停留。 如同来时一样,身形一晃,便已融入门外更深的夜色里。 几个起落间,气息便彻底消失不见。 暗鸦站在原地,看着殷鸿消失的方向。 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过诡谲难明的光芒: “蠢货!” 低沉诡异的笑声,再次在弃置的宅院中幽幽回荡。 第131章 漩涡 春日晴好,暖阳和煦。 金辉透过值房窗户,在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 微风拂过,窗外几株垂丝海棠的花瓣偶尔飘落一二,悄然无声。 江青河端坐于案后,照例先批阅着下属递交上来的文书。 自上次醉魂草一案后,宣化街面上难得的平静,连带着文书也多是些日常琐事。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 得到允准后,周毅推门而入。 “何事?” 江青河抬眼望去。 周毅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干涩: “都巡大人,刘棍被释放了。” “什么?” 江青河目光一沉: “详细说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典狱司那边传来的消息,人已经放了。” 周毅补充道: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 江青河重复着这四个字,只感觉一阵荒谬。 他那夜亲自带队,布控、拦截,人赃并获,截获了不下三十斤的醉魂草。 连带包装运送的特制木箱,以及当场擒获的几名从犯,无一不是铁证。 案卷移交时条理清晰,证物清单罗列分明,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现在,掌管刑狱、素以严谨著称的典狱司,竟告诉他证据不足? 江青河似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典狱司那边,此番与咱们对接处理此案移交事宜的,是哪个狱巡?” 周毅略一回想,答道: “回大人,是一个叫刘峰的狱巡。” 刘峰? 江青河闻言,微微一怔,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曾经离师门而去的那个二弟子,先前还听小黑提及过一二,据说就是在城内刑狱系统发展。 是巧合重名,还是......同一个人? 沉思间,又听周毅说道: “属下打探过了,案卷移交典狱司后,他们按例核验证物,发现存放醉魂草的箱子里,东西没了。” “没了?” 江青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冰冷。 “是,不翼而飞。” 周毅的声音里带着愤懑: “典狱司的人咬定,开箱查验时,箱内空空如也。他们据此认定我们破魔司移交的案卷与实物不符,指控自然不能成立,按律只能放人。” “而且,那几个经手押运的人犯,在移交过程中,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江青河闻言,站起了身: “好一个不翼而飞!好一个证据不足!” 他走到窗前,望向了远处的校场。 证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守,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人犯在严密的移交程序和名册监管中,能莫名失踪? 这岂是寻常窃贼或工作疏忽所能解释? 分明是内部有人做了手脚! 而且是对流程极其熟悉之人,精准地掐在了案件移交的这个关键节点上。 让他江青河吃了个哑巴亏。 是殷鸿? 校艺时折了他外甥的面子和前程。 如此快就开始反击了么? 还是霓裳阁的刘弓,为了救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在暗中运作? 或者......两者皆有,这两股势力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还有典狱司的刘峰,也排除不了被收买的可能性。 江青河望着窗外,眯起了眼睛。 这暗地里的手段,来得真快,也真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言不虚。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波澜。 只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寒芒内蕴。 “我知道了。” 江青河淡淡地对周毅吩咐道: “典狱司既已行文,流程走到位,将他们的文书归档,此事暂且按下。” “按下?” 周毅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意外。 但他仍是躬身应道: “是,属下明白。” 江青河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随即挥了挥手,示意周毅可以离开。 遂不再多言,重新坐回案后。 他有种直觉,这一连串的事件。 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会就此轻易平息。 ...... ...... ...... 霓裳阁内,一座府邸的后院。 一处精心打理的花园中,刘棍双眼空洞无神。 瘫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毯。 春日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却丝毫驱散不走眉宇间化不开的死气与内心的冰寒。 他正值壮年,本仗着霓裳阁的势力和一身还算尚可的武艺,过着肆意张扬的日子。 却被江青河震断了体内数处关乎武道根基和生理机能的大脉。 虽然吊回了一条命,但此生注定要与轮椅为伴。 更让刘棍无法接受的是,男人根本的机能,也被彻底废掉。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千百倍。 倒不如就此死掉,干脆利落地过了奈何桥,投下辈子的胎。 也好过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偶尔有下人仆役端着药碗或点心从远处回廊经过,无不连忙低下头。 脚步放得又轻又快,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瞥向这个角落。 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这个已经废掉、性情却可能更加乖戾的瘟神突然动了无名火,拿自己当作出气的对象。 远处,一座绣楼窗前,刘弓负手而立。 目光穿透窗格,静静落在弟弟绝望的身影上,心中亦是一片悲凉。 为了救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殷鸿亲自找到了他,许诺可以动用关系,将刘棍从典狱司里捞出来。 代价,便是他刘弓必须全面入伙醉魂草的销售网络。 利用霓裳阁遍布城内外的货运渠道,将那些东西天衣无缝地运进来,再扩散出去。 可笑的是,他刘弓混迹商路多年,虽也游走过灰色边缘。 但对醉魂草这等明令禁止、祸害深重的违禁之物,向来秉持着绝不触碰的底线。 他深知这东西是刮骨毒药,沾上了就再难脱身。 可现在,为了唯一的亲弟弟,他不得不亲手打破自己的原则,将自己绑上贼船。 弟弟犯下的蠢事,闯下的大祸,最终却要他这个哥哥来买单。 这条不归路,刘弓也看不清前方是悬崖还是沼泽。 但此刻,箭在弦上,别无选择。 他也只能,在这条看不见光明的路上,一走到底了。 第132章 换血 转眼,又到了破魔司发放俸禄的日子了。 发钱,本来应该是件让人喜悦的事情。 而且平心而论,司内的例钱与份例丹药,也算得上是十分优渥了。 但是对于武道修行所需的海量资粮来说,又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武道修行,越至后期,越是吞金噬银。 洗髓境,其间耗费的丹药、药浴、滋养之物,堪称无底洞。 仅靠那点俸禄,怕是连维持日常修炼所需,都捉襟见肘。 更遑论冲击关卡,提升境界了。 是以,几乎所有都卫、都巡,乃至位份更高的副都司、都司。 无不在森严规则的边缘地带游走,各显神通。 但就算是这些靠着身份便利、游走于灰色地带获得的钱财。 大多也只能购置市面上流通的普通丹药罢了。 那些丹药,虽也能增益修为。 但进程缓慢,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方能见到成效。 而且,是药三分毒。 这些普通丹药往往蕴含丹毒,需耗费时间化解,无形中又拖慢了修行进度。 真正的宝丹,如那能助益冲髓的洗髓丹,以及其上更为神妙的丹药品类。 光有钱,没有门路,是决然无法得到的。 它们被破魔司司库核心,以及其他超然势力牢牢把控,等闲不会流入市场。 到了这个层次,通用的货币便从金银转向了更为珍贵的功勋。 唯有在司内兢兢业业,积累足够的功勋点数,方有一线希望兑换这些丹药。 虽然极为困难,且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但总归是个念想,一个看得见的目标。 如同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驱使着许多人前赴后继。 破魔司便是通过这些,将众多强者牢牢拢在一起,使之效力。 如若不然,这些都巡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放到下面哪个县里去。 凭借其武力,那都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足以横行乡里,享尽荣华,何苦还留在城里? 一切还不是为了武道前行的希望么。 江青河掂量着手中刚刚领到的俸禄锦袋,不由苦笑。 他入了破魔司,以后自然也会与其他同僚一样,被卷入为修行资源奔波劳碌的洪流。 但眼下,他的路,比别人好了太多太多。 有妹妹江梓玥这一层关系在,他在回春分阁所享受到的,是无人能及的待遇。 购置一切药材,均按二折来算。 二折!这是什么概念? 近乎等同于半卖半送,能省去太多开销!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时日购置丹材。 也将他的积蓄耗费个七七八八了。 好在,不光是购置药材给了他巨大折扣。 梓玥那丫头,贴心至极。 隔三岔五寻些由头,将从郑伯锐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成品丹药,悄悄塞给江青河。 这一次,妹妹带来的惊喜,远超以往! 一株五十年份的血灵芝! 此物乃是真正汲取天地精华,在钟灵毓秀之地机缘巧合下孕育出的。 其形如凝脂赤玉,触手温润,隐隐有血色光华在内里流转。 这可是真正的天材地宝,完全是有价无市。 若非机缘深厚,纵有万贯家财也无处可寻。 郑伯锐一生痴迷丹道,心无旁骛,从未娶妻生子。 在他心中,江梓玥这个聪慧灵秀的小姑娘,早已超越了师徒名分,被他视如己出。 以他耄耋的年纪,做梓玥的曾祖父都绰绰有余。 这种隔了数代的溺爱,自然是毫无原则。 莫说是血灵芝,便是梓玥开口要他珍藏许久、视若性命的灵丹,这位老人怕是也硬不起心肠拒绝。 但梓玥这丫头,也是十分有分寸,尺度拿捏得非常好。 自然不可能任性妄为,开口便要那些真正的镇阁之宝。 她此次索要的血灵芝,对于洗髓境的武者来说自然是无上珍贵。 但对郑伯锐这种早已踏入先天之上玄妙境界的存在而言,就算不上割肉了。 郑伯锐活了百年以上,珍藏之丰厚,堪称一座移动宝库。 一株五十年份的血灵芝,于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怎么可能让他伤筋动骨。 顶多是老人家对晚辈慈爱的一种体现方式。 此刻。 江青河拿着这株血灵芝。 心中暖流涌动,思绪翻腾。 这世道,个人的天赋、努力,固然是立身之本。 但一份过硬的关系,往往如同顺风行船,能让人少走无数弯路,节省数十年苦功,甚至获得别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机缘。 有背景,真好啊! 江青河静心凝神,不再多想,调整好状态。 随后,将血灵芝放入口中。 入口后,并非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 旋即化作一道暖流,顺喉而下。 “唰!” 数息之后,药力轰然爆发! 依旧是预料之中的极致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个细微角落都不放过。 但这一次与之前冲髓时,如无数磨盘在骨髓内部疯狂转动碾压不同。 换血之痛,在于替换。 江青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运行多年的旧血,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 顺着周身万千毛孔,被一点点地挤压出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彻底掏空。 五脏六腑、经脉骨骼都失去了赖以支撑的根基。 变得轻飘飘空落落,伴随着一种生命随之流逝的大恐惧。 与此同时,血灵芝所蕴含的庞大能量,在体内轰然化开。 它刺激着骨髓最深处的造血机能,新生、蕴含着强大生命能量的血液被急速制造出来。 如同汩汩泉涌,迅速填充着躯体,支撑着全身新旧血液的彻底更替。 旧的、蕴含杂质的血液不断被排出体外。 新的、充满活力的血液不断生成、流淌。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痛苦与新生交织。 江青河的体表,覆盖上了一层厚厚暗红色的血痂。 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他紧紧包裹。 他紧守着灵台一点清明,引导药力,掌控着换血的进程。 一夜煎熬。 当晨曦透过窗棂,洒落屋内。 厚厚的、坚硬的血痂之茧,终于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嚓声。 随即,裂痕如蛛网蔓延。 江青河猛地睁开双眼,缓缓站直身躯,周身微微一震。 第133章 悬赏榜文 “嘭!” 覆盖体表的血痂尽数碎裂、剥落。 露出底下宛如新生般的肌肤,白皙而富有光泽,却又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江青河走到水盆边舀起清水,简单冲洗掉身上残留的污渍。 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心头。 基础打得牢固,前期优势或许还不甚明显。 但越到后面,效果便越是显著! 他前期,在每一境都走出了极致。 此时,一朝破入换血,力量竟直接从之前的十万斤巨力,暴增至十五万斤! 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初入此境,便已超越了那些前期根基未曾达到极致的无垢强者。 不仅如此,新生的气血强大无比。 不只是带来了力量的飞跃,更使得他的身体得到了全方位的强化。 筋骨更为坚韧,内脏更为强健,感官更为敏锐。 尤其是体力与恢复能力,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江青河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即便经历连番大战,消耗巨大,也能凭借强大的造血功能和气血恢复力,迅速补充回来。 这些时日,他在破魔司也有所了解。 司内绝大多数都巡,都并非以玉脏之极踏入的洗髓境。 并且,在更早的淬身、易筋、锻骨阶段。 受限于认知、资源与传承,更是罕有人能真正走到理论上的极致。 说到底,破魔司内都卫都巡之流,大多都没有什么深厚的底蕴背景。 几乎全是依靠自身努力,一步步攀爬上来的。 那些关于每个境界如何走到极境的秘辛、关窍与所需资源。 在起步阶段,他们如何能够得知? 等到炼脏境,上升到了一个不算低的层面了。 或许通过各种渠道,隐约知晓了极境的存在与重要性。 但彼时根基已定,形态与潜能大致固定。 再想回头弥补,已是为时晚矣。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家世、底蕴与师承的重要性。 那些大宗门倾力培养的真传弟子,内城那些豪门大族的嫡系核心。 从修行伊始,便有长辈高人指点迷津。 有充足的资源供应保障,有完整的极境传承指引。 确保他们在每一个境界都能打下最牢固的根基,将自身潜能开发到极致。 光是在这些起步阶段,他们便已将依靠自身摸索前行、缺乏指点的寻常武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起点之高,差距之大,令人绝望。 是以在洗髓同一境界,实力之间浮动极大。 强者,如此时的江青河。 能以换血逆伐无垢,力敌金身。 弱者,根基虚浮。 莫说与更高境界争锋,便是同境相斗,也往往数招之内便溃不成军。 寒门难出贵子,在武道修行界,亦是如此赤裸残酷。 自己若非有面板之助,以及种种机缘傍身,恐怕也难以摆脱寒门子弟的宿命。 良久。 江青河缓缓收敛激荡的心绪,看向了面板: 【境界:洗髓(换血)】 【功法:洗髓导引篇(小成-0/800)】 【武技:裂地三变(小成-0/800)】 【潜能点:2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6点)】 【寿元:4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60个潜能点】 果不其然! 随着境界突破,每日可获取的潜能点上限又增加了一点。 寿元一项,也如他先前所推测的那般。 因生命层次的再次跃迁,气血的极大优化与提纯,再度增加了整整十年。 而且,江青河也清晰地感知到,鬓角的灰白,颜色似乎也加深了些许。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 囊中已开始羞涩。 也不能每次都指着妹妹从郑伯锐那里磨来丹药吧! 看着窗外已经要大亮的天色。 江青河拾掇一番,简单用了些早点,照例先去班房。 班房内交谈的都卫们见到他进来,立刻全部直起身子,整齐划一地行礼,脸上尽是恭敬之色。 江青河微微颔首,自从熟悉了每个人的名字和特点后,便不再需要像刚来时那样一一点卯。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扫过,心中已然有数。 除了殷平外,其他人都已到齐。 这厮自从在司内校艺那天被他击伤之后,便一直以疗伤静养为由,再未出现在班房。 但是手底下在红袖招那一带值过夜勤的都卫,向江青河禀告过。 说是近日曾见到殷平在其中出没。 江青河听后,也不以为意。 现在殷平在巡队中,本就已是透明人的存在。 眼不见,心也不烦,少了他正好。 但关于刘棍那件事情,江青河可是一直都记在心里。 想都不用想,大概率和殷平殷鸿脱不了干系。 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这件事,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给众都卫分配好任务后,江青河便往驻地主楼行去。 刚进入一层大厅,就看到靠东侧的告示栏前,正围着十来个都巡。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引起轻微回响。 江青河不动声色地凑近一看,告示栏上竟张贴着一张崭新的悬赏榜文。 “查,近日有一蒙面凶徒,于广明厢内连续作案,盗窃财物奸淫女子,行踪诡秘手段残忍......提供准确线索者赏银千两,格杀或活捉其人,奖功勋一百......” 看到功勋一百这四个字时,江青河的心不由为之一振。 赏银他倒不在乎,可是这一百功勋,着实是不少。 在司库内,一百功勋足以换取一本上乘武功秘籍,一件精炼兵器,或者一枚上好丹药了。 这对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只是,榜文对于凶徒体态特征的描述,不甚详细。 因其始终蒙面,未见真容,仅以高瘦二字概括其身形。 作案时间,也毫无规律可言。 至于使的武器,说是一把双刃镰刀。 最后还附上一句,该犯实力疑似洗髓第二境换血。 一般张贴在主楼一层的悬赏榜文,目标都已超出了普通都卫能够独立处理的范围。 通常需要都巡级别的高手出手,或者组成小队进行围剿。 往常这类榜文,多以危害一方的妖物作乱,或是难以理解的邪祟诡异事件为主。 但这次的目标......盗窃财物,奸淫女子。 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让人有些奇怪。 都修行到了换血境,有如此实力,还缺银钱缺女人么? 何至于要去行这等鸡鸣狗盗、采花淫掠的下作勾当? “妈的,真是活见鬼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壮硕的都巡低声嘟哝道,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鄙夷: “都他娘修炼到换血境了,还缺这点银子和女人?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旁边一个看着瘦削,但眼神精明的都巡闻言,嗤笑一声: “胡哥,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人那,修炼把脑子修坏了,说不定就喜欢这种调调,寻常女子他还看不上呢。” 这话引来周围几人一阵压低声音的哄笑,气氛一时显得有些怪异。 没多久,聚集的人群便开始散去。 一百功勋的诱惑,确实让人眼热。 许多都巡辛苦奔波一年,处理各种棘手事件,也未必能攒下如此多的功勋。 但现实也很快让他们冷静下来。 光是换血的实力,就能劝退绝大多数人了。 原因很尴尬,在场的都巡都是入髓换血境之流。 入髓就不说了,肯定被碾压。 换血呢?共处同一个境界,影响战局的因素太多,打得过打不过可真是不好说。 这种吃力不讨好,甚至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没人愿意轻易尝试。 更何况,此案最棘手之处在于,凶贼的特征太过模糊。 蒙面高瘦,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线索。 广明厢是城内人口最密集的区域之一,三教九流汇聚,屋宇鳞次栉比,巷道错综复杂。 要在这样一片区域里,找出一个只知道高瘦特征的换血境武者,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最终很可能徒劳无功。 这悬赏,还是等着那几个实力达到无垢的都巡来接吧。 江青河想到此,也是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开。 第134章 逆伐无垢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吞没,厚重的夜幕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亥时三刻,正是江青河今晚巡夜的时辰。 他虽然已是都巡,但有时亦需上行下效,以身作则。 并且有些时候,唯有亲身行走过,才能真正感知这座大城的脉搏。 此时,江青河踏着夜色,一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转眼间,已走到了宣化街的北端。 不远处,醉风酒楼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江青河驻足,目光扫过四周。 再次确认并无异状后,他便转身准备返回驻地。 在即将拐入一条通往司内的近路时。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右侧一屋檐后闪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携着凌厉杀意,直扑江青河而来。 “嘿嘿!受死吧!” 阴冷的笑声尚未消散,一道寒光已破空而至。 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双刃镰刀,弯曲的刀刃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光泽,直取江青河咽喉要害。 电光火石之间,江青河身形疾退半步。 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右手已握住百纹刀,横挡在身前。 “锵——!” 兵刃相接的刹那,迸发出耀眼火花。 一股强横的力道顺着刀身传来,直震掌心。 江青河手臂肌肉微微一绷,便已将这力道尽数化解。 他心念如电,瞬间对敌人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力量看似刚猛,已臻无垢,实则劲力虚浮,根基不稳,境界虚高。” 江青河此时也已看清了来人的装束: 一身紧身黑衣将身形包裹得严严实实,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凶光。 黑衣,瘦高,蒙面。 又使得一手双刃镰刀,不正是白日里悬赏榜文上所述之人? 江青河有些感叹自己的运气。 这一百点功勋,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心念电转,不过刹那。 江青河踏步进身,悍然反击! “藏头露尾的蒙面鼠辈,也敢来袭杀我?” 冷喝声中,刀光已如瀑布般倾泻而出。 而那蒙面人,此刻心中的惊骇已如滔天巨浪。 他对自己方才蓄势已久的偷袭极具信心,本以为十拿九稳。 却万万没想到,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格挡下来。 “情报有误?!暗鸦亲口所说,这小子明明只有入髓境的实力!他怎么可能挡得住我全力一击?!” 蒙面人内心狂吼,虎口处传来的阵阵麻感更是让他难以置信。 他代号夜枭,乃是往生道埋在广明厢的一枚暗桩。 近日连续制造事端,正是为了搅乱视线,配合组织将大批醉魂草暗中运入城内。 组织的联络人暗鸦特意额外交代,让他在执行主要任务之余,顺手除掉破魔司这个名叫江青河的都巡。 根据组织提供的情报,目标仅有入髓境修为,对他来说,理应手到擒来。 今夜他恰好在醉风楼附近勘察地形,没想到竟偶遇了独自巡夜的江青河,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以他无垢境的实力,配合暗中发动的致命偷袭。 预想中,下一刻就该是镰刀划过咽喉、热血喷溅的场景。 然而,现实却让他心惊。 目标不仅反应快得超乎想象,稳稳接下了他的杀招。 刀身上传来的反震之力,更是雄浑霸道,远超他的预估! “这绝不可能只是入髓境!难道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夜枭不寒而栗。 在他心神巨震之际,江青河的反击已然降临。 裂地三变。 百纹刀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刀光层层叠叠,如同月下潮汐,向夜枭席卷而去。 “铛铛铛——!” 刀光与镰影在黑暗中激烈碰撞,阵阵无形气劲四散而开,带起劲风,卷起周遭一切。 每一次兵刃相交,都震得夜枭手臂发麻。 他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绝望。 夜枭虽然是无垢境,但却是根基最浅的那一挂。 不仅最初洗髓时未能以完美的玉脏之境奠基,先前各个阶段的根基也都打得并不扎实,体内也不知道积留了多少丹毒。 支撑了十数招后,夜枭只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气血翻腾不休,再也压制不住。 “噗!” 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面罩。 “逃!必须逃!” 夜枭吓得魂都要冒出来了。 “跑!跑!跑!”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就只有这个念头。 再纠缠下去,十死无生! 但他的退路早已被江青河凌厉的刀光封锁。 每一次夜枭想要抽身后退,冰冷的刀锋就如影随形地追来,逼得他不得不举镰硬接。 “铛——!”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夜枭只觉得虎口剧痛,双刃镰刀竟然被震得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生死关头,夜枭也爆发出惊人的悍勇。 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刀,近身而来,直插江青河咽喉,企图做最后一搏。 然而江青河似乎早有所料,左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顺势向下一带。 同时一记凶狠的肘击,后发先至,重重地砸在对方的胸口!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夜枭如遭重锤轰击,身体倒飞出去。 他提上一口气,借着被击飞之势,转身就要逃跑。 修行数十载,好不容易突破到无垢境,怎能就此陨落? “想走?” 江青河眼神一寒,手中百纹刀化作一道流光。 全身劲力节节贯通,由腰及臂,由臂及腕,猛然掷出! “锵——!” 刀鸣如龙吟,一道雪亮刀光骤然亮起,仿佛黑暗中劈开的一道闪电。 这一刀的速度,已然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刀光在空中拉出一条笔直的白线,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追上了正狼狈暴退的夜枭。 他有心要闪身躲避,但重伤之下,反应终究是迟了半分。 夜枭眼中浮现出绝望之色,余光眼睁睁看着冰冷刀光贯穿了自己的后心。 “噗嗤!” 利刃贯穿肉体的闷响传来。 百纹刀精准无比地从后心射入,将他整个人死死钉在墙壁上。 刀柄完全没入他的身体,染血的刀尖余势未消,从墙壁另一面露了出来,兀自颤动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夜枭的头颅无力垂落,歪向一边。 面巾下的嘴角与胸前的伤口处,鲜血如同泉涌,迅速在黑色夜行衣上扩散开来。 “嗬......嗬......”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 辛苦修炼到现在,还有大把的美好人生要去享受。 怎么能死在这里! 夜枭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眼中神采彻底黯淡,气绝身亡。 第135章 大丰收 从江青河被暴起偷袭,到最终将对方反杀毙命,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十息时间。 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上前握住刀柄,微微用力,将百纹刀从尸体与墙体的禁锢中抽出。 江青河蹲下身,开始仔细搜查尸体。 他先是将重要物品一股脑收入自己怀中,随后扯下那张染血面罩。 面罩下的容貌平平无奇,属于扔进人海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 只是身上左肩胛骨下缘的一处纹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纹印图案扭曲怪诞,像一条不断盘旋、通往未知幽冥的路径。 与上次截获那批醉魂草时,从一名拼死抵抗后被格杀的要犯身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先前江青河还以为那要犯身上的图案,只是一个纹身,并未过多关注。 现在这个蒙面人身上,竟然有与之相同的纹印。 两者,一个是司内悬赏榜文上的凶徒,一个是参与醉魂草贩卖的要犯。 看似并无多大联系,但总感觉多少有些蹊跷。 “可惜了,这两次都没有留下活口。否则,想来多少可以问出些什么东西。” 江青河隐隐感觉这图案代表着某种特殊含义。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疑虑了。 就在他沉思之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在他刚才的传讯下,破魔司的后续人马已经赶到。 “江都巡!” 领头的都卫恭敬行礼,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时,不禁露出敬畏之色。 “将尸体带回司内,仔细查验。” 江青河起身吩咐道: “特别是左肩胛下的纹印,详细记录在案。” “是!” 待都卫将尸体运走后,江青河并未直接回驻地。 而是又在周边仔细巡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可疑迹象后,这才返回自己的官舍。 紧闭房门后,他将先前从蒙面人身上搜取的战利品全部摊开在桌案上。 看清这些物品时,饶是江青河心性沉稳,也不禁眼前一亮。 “发大财了!” 这一次,可真是摸到了好东西。 除开面值一万两黄金的票子外,还有两本线装秘籍,纸质古朴,显然有些年头。 一本封面上写着灵影斩空,想来就是方才蒙面人所用的刀法。 另一本则是踏雪无痕,一门轻功身法。 江青河不禁回想起方才蒙面人借机遁走时的身法,速度的确是快得惊人。 若非他当机立断掷出百纹刀,恐怕还真有可能让此人逃了。 就是可惜,没留下活口。 “看来这轻功品阶,明显要比刀法好上一些。” 江青河喃喃自语,眼中闪过满意之色。 他穿云步早已修炼到圆满,若能再习得这门轻功,综合实力必将更上一个台阶。 第二日,破魔司的效率果然惊人。 头天晚上才将蒙面人尸体运回,第二日清晨,验尸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司内通告明确证实,此人正是近日在广明厢内连续作案、悬赏榜文上通缉的蒙面凶徒。 这一下,整个破魔司都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悬赏榜文里的凶徒昨夜被杀死了!” “谁这么厉害?那凶徒不是有换血境的实力吗?” “是江都巡!昨夜在宣化街的北头,被江都巡一举镇杀!” “而且最新消息,那蒙面人根本不是换血境,而是无垢强者!” “什么?!江都巡不是刚入洗髓境不久吗?怎么可能......” 哔! 议论声在各个角落响起,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在消息疯传,众人震惊的时候。 江青河已经站在主楼五层,羿明睿的公务房内,汇报昨夜的情况了: “当时属下正要返回驻地,在宣化街北端的巷口遭遇偷袭......” 羿明睿仿佛并未认真听江青河所说的话。 这位一向沉稳的都司大人,此刻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打量着江青河,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 他感知着江青河体内的气血波动,打断了对方的汇报: “你突破了?” 江青河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点头: “回大人,这些日子修炼功法有所感悟,这才破入换血之境。” 闻言,羿明睿神色不禁错愕。 自从江青河入司后,这才多久? 先是冲破洗髓壁障,后又迈入换血之境。 这是什么样的武道天才? 这等天资,若是起步早上数年,精心培养之下,一直有这种勇猛精进的态势。 还真是有那么一丝可能,与内城大家的核心子弟相媲美的。 “换血......” 羿明睿喃喃自语,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江青河: “你可知,这样的修炼速度,即便是在内城世家中,也是凤毛麟角。” 江青河闻言,心中一动,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大人过誉了,属下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运气?” 羿明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武道之路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随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你刚才所说昨夜那个蒙面人身上的纹印图案,应当是往生道的人。” “往生道?” 江青河露出疑惑之色。 羿明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就是一些曾经被驱逐出内城的势力,不甘心之下,想要死灰复燃罢了。” “不过,近来他们活动的确实有些过于频繁,是该整顿一下了。” 说到这里,羿明睿突然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片刻后,他直视着江青河的眼睛,说道: “按照规矩,击杀悬赏凶徒,奖励一百功勋。但你能以换血境修为逆伐无垢,这份实力和潜力,值得特别嘉奖。这样吧,我以个人名义,再赠你一百功勋!” 江青河闻言,心中顿时一喜: “多谢大人厚赐!” 羿明睿摆了摆手,神色缓和许多: “这是你应得的,去吧,去司库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东西。记住,好生修炼,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赋。” “属下明白!” 离开羿明睿值房后,江青河径直朝着司库方向走去。 一路遇到的同僚,无不投来复杂难明的目光。 显然他逆伐无垢的消息,已经在极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破魔司。 第136章 悟性提升 主楼地下的司库,被巧妙地划分为核心与外部两处区域。 江青河此前因公务所需,踏入的不过是外围陈列寻常兵甲等地。 这一回,手持功勋牌,终于来到了内部核心区。 引领他的,仍然是管理司库的吴老。 “这司库核心,竟然也是由吴老一手把守?” 江青河心中凛然,暗自忖度着。 能将司内最重要的地方交予一人看守,想来是有着足以镇压一切的绝对实力。 “这老头不简单啊!” 他收敛心神,将功勋牌递上。 吴老接过,随意一瞥,点了点头: “进去吧,江都巡。规矩你都懂,莫要逾越。” “多谢吴老。” 江青河拱手,迈步跨入司库内部。 核心区空间十分宽阔,兑换之物分门别类,陈列于书架,玉台与器架上。 武器,目前他的百纹刀完全够用,品阶再好点儿的,两百功勋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丹药,除开换不起的宝丹,那些用得上的,也都可以用金银购置。 如此一来,便只有武技可以略看一二了。 江青河心念电转,脚步已然移向了武技区域。 书架上的册子并不算多,但每一本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放慢脚步,神情专注。 仔细浏览着书脊上的名称,脑海中不断分析、权衡自己目前的武学体系与短板。 攻击方面,裂地三变如今是小成境界,威力已然不俗,足以作为当前的主要攻伐手段。 轻功身法,新得的踏雪无痕看着就玄妙非常,品阶显然不低。 那么现在还需要什么呢? 江青河的目光在书架上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了一本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秘籍上。 封面上三个古朴的大字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混元甲。 沉默跟在稍远处的吴老,见江青河目光灼灼地盯在混元甲上,缓步上前开口道: “江都巡好眼力,这混元甲乃是司内珍藏的极品防御武学,来历已不可考。据说若能修炼到登峰造极之境,混元甲遍布周身,圆融无瑕,可挡先天武尊一击!” “挡住先天武尊的攻击?!” 江青河心中剧震,呼吸都为之一窒。 先天武尊,那可是能够引动天地灵气的存在。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云端的传说! 若这门武学真有此威力,其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他强压下心中激动,目光迅速下移,看向秘籍下方的小标牌: 【兑换需功勋:二百点】。 刚好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巨大惊喜后,疑惑也随之涌上心头。 如此强力的武学,为何仅需两百功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按下立刻兑换的冲动,转向吴老,恭敬请教: “吴老,此武学如此神异,为何所需功勋反而不多?” “呵呵,” 吴老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抚了抚银须,慢悠悠说道: “原因有二,其一,此乃纯粹的防御武学,武者精力有限,大多都将心思用在攻伐杀敌之上,又有几人愿意将大把的时间精力投入到防御之术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第二个,修成它太难了!” “有多难?” 江青河不禁问道。 吴老笑了笑,道: “入门便极难,需对自身气血有着精微至极的操控,这第一步就卡住了司内大部分对其有兴趣之人。即便侥幸入门,后续修炼难度更是成倍增长!司内并非无人兑换过,曾有几位以韧性和毅力著称的同僚,花费许久初窥门径,但往后进展缓慢到令人绝望,最终不得不无奈放弃,徒耗光阴。” 他摇了摇头,语气又带了一丝惋惜: “是以这混元甲虽威力无穷,潜力惊人,但因进境过于缓慢,逐渐便被束之高阁,所需功勋也一降再降。毕竟一门无人能练成的武学,与废纸何异?” 江青河闻言,心中顿时狂喜! 别人进展缓慢? 受困于资质、悟性与时间? 这些问题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啊! 他只要能将这门武学成功入门,后续便可通过日积月累的潜能点,硬生生将其境界堆上去! 圆满之境,指日可待! 这可是一门能用来对敌先天的极品防御武学! 两百功勋,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机遇就在眼前,岂容错过? 江青河不再有丝毫犹豫: “吴老,我就兑换这门混元甲了。” “哦?” 吴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深深看了江青河一眼: “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便为你办理。” ...... ...... 几日后,江青河唤出面板,看着上面所列,满意地点了点头: 【境界:洗髓(换血)】 【功法:洗髓导引篇(小成-20/800)】 【武技:裂地三变(小成-120/800),混元甲(入门-5/800),踏雪无痕(入门-50/600),灵影斩空(入门-20/500),断岳掌(圆满),穿云步(圆满),震山掌(圆满),提纵术(圆满),碎岩掌(圆满),撼风刀法(圆满)】 【潜能点:5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6点)】 【寿元:4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60个潜能点】 几门新到手的武学,尽皆入门。 放到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回忆起当初师父平九霄传授他断岳掌与穿云步时的情景。 那时候苦熬了许久,才勉强摸着门道。 哪像现在,短短数日,便能将数门品阶不低的武学同时推入入门? “看来,接触修炼的武学越多,不光是实战经验和武道感悟会加深,就连自身的悟性,似乎都在这种高强度的锤炼与积累下,得到了潜移默化的提升!” 江青河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却又万法归宗。 修炼不同的武学,就如同从不同角度去观察、理解武道这座恢宏殿堂。 角度越多,看到的景象就越全面,积累的见识就越广博。 当这种广博的见识沉淀到一定程度,便会引发质变,提升的是整个武学素养和领悟能力。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或许,这就是我现在学新武学感觉越来越轻松的原因所在。” 江青河眼中闪着光芒,他隐隐有种感觉。 若武学积累就这么一直增长下去,涉猎愈发广泛。 自身的悟性,会如同滚雪球一般,呈现指数级的增长! 终有一日,或许真的能做到一学便会,一通百通! 第137章 枯荣蛊 宣化街南段,人流如织。 此地,距离广明厢的核心区域已然不远。 街边,一座门楣寻常、毫不引人注目的府邸后院。 其内,假山之下。 泥土与岩石已被彻底掏空,一个远超常人想象的巨大空间,盘踞在地基之下。 入口巧妙地与假山内部结构融为一体,机关精妙,痕迹天衣无缝。 若非知悉内情,绝难发现。 光线,在这里几乎被彻底吞噬,使得整个空间显得鬼气森森。 十数根需两人合抱的粗大岩柱,稳稳支撑起上方厚重的穹顶,防止其塌陷。 空间的中央,是一片殷红血池,约丈许见方。 池水并非静止,其下仿佛有某种活物在缓缓蠕动,带动着整个池面波澜起伏。 偶尔能瞥见一抹深褐的影子在血水下倏忽闪过,随即又被翻涌上来的更多猩红覆盖。 数道身影静立,为首者赫然是与殷鸿交易的暗鸦。 此时,一道破风声极其轻微地响起。 入口处,一道穿着银黑色宽大袍服的身影如鬼魅般飞掠而下,落地时悄无声息。 袍服上以暗银丝线绣着繁复的往生轮回图腾,在昏暗中隐隐发亮。 所有人,包括暗鸦,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来者,眼神中充满敬畏,纷纷躬身行礼。 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银黑色袍服内传出: “暗鸦,计划进展得如何了?” 暗鸦立刻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回禀护法大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目前通过我们精心构建的渠道,醉魂草已成功渗透进外城北区的几大厢。再有几批顺利输送入库,积蓄的数量便足以支撑枯荣蛊在这几个厢的人群中彻底扩散。” 护法闻言,轻轻颔首,目光转向不断翻涌的血池: “嗯,母蛊的气息愈发活跃,生命波动正在急剧攀升,孵化之期近在咫尺。” 他沉默片刻,声调拔高了些: “此时乃关键时刻!留守之人务必是精锐中的精锐,绝不可混入半点杂质。” “这里是我们往生道未来大业的根基所在,万不可有丝毫泄露!” 护法冰冷地扫过每一个人: “尔等需谨记,道首大人为此谋划多年,耗费资源无数,方有今日之局。若是在这最后关头出了任何差池,导致大计功败垂成......你我等人,万死难辞其咎!” 森冷杀意弥漫开来,让暗鸦等几名往生道道众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脊背窜过一丝寒意。 “护法大人放心!此地防卫已是最高等级,绝无纰漏!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暗鸦立刻沉声应诺,语气斩钉截铁。 “善!” 护法似乎对这番表态还算满意: “待我处理完手中几件事务,过几日便会亲自前来坐镇此地,直至母蛊孵化成功。” 话音未落,银黑色袍服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飘然而起,消失在入口处。 暗鸦缓缓直起身,兜帽下的阴影中,眼中闪过炽热光芒。 暗鸦,并不仅仅指他一人。 这是一个代号,一个序列。 在广明厢之外,外城北区的合兴厢、常青厢等其他目标区域,同样有着被称为暗鸦二号、暗鸦三号的存在。 他们各自负责一片区域,寻找能够将海量醉魂草神不知鬼不觉输送进去的突破口。 而醉魂草,本身也只是一个巨大的幌子,一个精心设计的载体。 往生道真正耗费巨大心血,以某种秘法培育的,是一种极其微小肉眼难辨的蛊虫,名为枯荣蛊。 枯荣蛊无法独立长时间存活于空气中,它们唯一的寄生处,便是醉魂草。 若离开醉魂草过久,未能及时找到人体寄居,它们便会迅速消亡,化为尘埃。 因此,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先将数量庞大的醉魂草,源源不断地运入城内,散布到人口稠密之地。 随后,枯荣蛊或是随着醉魂草被吸食,或是随风飘散,蛰伏于人体。 当足够多的人接触后,枯荣蛊便会潜入成千上万具身体之内。 而此刻,在这血池中孕育的,正是所有分散出去的子蛊根源,万蛊之母——枯荣母蛊。 一旦母蛊孵化成功,往生道便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最终权柄。 届时,只需通过特定秘法催动母蛊,便能在任意时刻,唤醒一定范围内所有蛰伏在人体内的子蛊。 而这处位置,经过精心测算,刚好接近外城北区的几何中心,是一个能最大限度覆盖目标区域的绝佳地带。 子蛊一旦被唤醒,便会依循母蛊的命令,疯狂汲取宿主的生命精气。 其过程迅猛,足以在极短时间内使宿主精力枯竭,脏腑萎缩,最终在无尽的虚弱痛苦中死去。 届时,整个外城北区,将在数个时辰内从繁华人间堕为人间炼狱。 这才是往生道丧心病狂的目的。 此法虽然对气血旺盛的武道高境之人无甚效果。 但藏锋城内,数量最庞大的群体终究是平民老百姓。 往生道并非要简单地制造混乱与屠杀,而是要绑架整个外城北区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的生死,都将被掌控在其手,一念之下便可玉石俱焚。 纵然是城主府的强者,以及内城那几大家族,面对如此局面也只能投鼠忌器。 届时,手握母蛊,掌控着外城北区数十上百万人生死的往生道,便拥有了与内城各大势力,甚至与城主府讨价还价的资格。 他们可以此作为要挟,谋求资源权势。 这一番施为,的确是丧心病狂。 但不可否认,倘若真的成功绑架整个外城北区的庞大人口。 以此作为要挟和筹码,的确有可能做到迫使内城的几大势力做出让步。 毕竟在内城那些大人物们眼里,或许并不在意几条、几十条甚至几百条人命。 但如果是整个外城北区数十万人集体死亡,那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这将不再是简单的伤亡数字,而是藏锋城立城以来从未有过的巨大灾难。 外城区是整个城市运转的根基,提供着最基础的劳动力、日用物资、各项服务。 一旦外城崩溃,内城便极有可能成为动荡的孤岛。 经济链条断裂,生活秩序崩坏,所有依赖外城供给的系统都将面临链式崩溃的威胁。 并且这种方法,又是单纯的武力所难以阻止的。 就算是先天武尊级别的存在,也无法在瞬间找出并杀死所有潜伏在数十万人体内的微小枯荣蛊。 母蛊存,则子蛊活,数十万人生死系于一念。 母蛊亡,则子蛊失去指令源头,会逐渐失活,这场阴谋便不攻自破。 但关键在于,城中的强者们,敢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们能否在往生道狗急跳墙催动母蛊之前,确保百分之百地瞬间控制或毁灭母蛊? 这个不确定性,正是往生道计划中最恶毒也最有效的一环。 是以,在母蛊最终孵化、掌控权柄之前。 这里必须绝对隐秘,绝对安全。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一丝一毫的泄露,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让往生道多年心血,无数资源,乃至无数道众的潜伏与牺牲,尽数付诸东流。 暗鸦深吸了一口阴冷的空气,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后,往生道的旗帜将在北区的一片废墟哀嚎中,高高飘起。 “可惜,培育的枯荣蛊数量有限,覆盖到外城北区已是捉襟见肘。” “若是能在整个外城都铺开,那就有意思了!” “桀桀桀……” 冷笑,在偌大的空间传开。 第138章 被耍了 “啊!啊!啊!” 一座气派的府邸内,大厅空空荡荡,只有殷鸿一人面露疯色,大声咆哮: “暗鸦,你竟敢耍我!!!” 往日里穿梭不息的仆役婢女,此刻皆敛声屏气远远避开,生怕受到波及。 殷鸿疯狂摔砸,噼里啪啦声接连不断。 他双目赤红,看着地面上那颗已经褪尽紫色,已然泛灰的紫晶石。 平时沉稳的心境,支离破碎。 为了满足暗鸦的要求,为了得到其允诺的另一颗紫晶石。 殷鸿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助力往生道将醉魂草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广明厢全线铺开。 在事情一切都办妥后不久。 片刻前,他还小心翼翼地将视若性命的紫晶石握在掌中。 试图引导其中氤氲的天地灵气入体,为冲击梦寐以求的先天之境做准备。 下一秒,殷鸿惊恐地发现,紫晶石内部原本如雾如缕的氤氲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直至最后,几近于无,再也感应不到丝毫灵韵。 这时候殷鸿再傻,也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 这紫晶石并非赝品,确是真物无疑。 但它是一枚已经被使用到接近极限,濒临灵气耗尽的残次品。 只是不知往生道用了什么高明手段,暂时遮掩了其内部空虚的真相。 使其在外表上,尤其是在殷鸿这种只闻其名、未真正深入了解过紫晶石的半吊子看来,与一块完好的珍宝无异。 这种遮掩,对于真正的先天强者而言,或许只需真气稍加探知,便能洞悉其伪。 但对于殷鸿,一个卡在洗髓金身多年,对先天之境渴望到骨子里,却又缺乏验证手段的人来说。 这精心布置的伪装,自然是一蒙一个准儿。 现在回想起来,暗鸦与他约定的时间线,分明就是精心计算好的。 正好卡在这枚紫晶石内残存的最后一点灵气即将消耗殆尽的节点之前。 让他殷鸿冒着巨大风险为往生道办成了事。 然后眼见着先天就在前方,却发现通往先天的桥梁在眼前轰然断裂。 “暗鸦!你不得好死!” 这种从云端瞬间跌入深渊的落差,让殷鸿几欲抓狂。 比之前他外甥殷平在校艺上被江青河当众击败、重伤卧床,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殷鸿猛的一拳轰在身旁梁柱上,整栋楼都隐隐震颤了一下。 许久。 大厅内的咆哮声和碎裂声渐渐平息。 殷鸿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 只是脸上的黑线却久久不散。 他隐隐有些担忧。 原本指望借此跃龙门,一举踏入先天,获得足以掌控甚至掩盖一切的力量。 可现在桥断了。 他非但没有获得预期的力量,反而因为这段时间的孤注一掷,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真正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掘坟墓。 ...... ...... ...... 这些时日。 自从过往积累的武学感悟,如同被一把无形钥匙打开,纷至沓来。 江青河的悟性仿佛挣脱了某种桎梏,进入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武技方面的进境,堪称一日千里。 迅猛得连他自己有时都感到讶异。 从前需要反复揣摩的招式变化,如今往往只需几次演练便能抓住精髓,施展起来圆转如意。 与武技的突飞猛进相比,功法的修行依旧还是溪流穿石,一步一个脚印。 毕竟,自己除了这副似乎对丹药之力吸收效率远超常人的嗑药圣体外,并未觉醒其他什么特殊体质。 也没有那种能改变体质的逆天神丹。 所以,江青河现在大致的方针策略便是: 凭借悟性,领悟打磨各类武技。 而积攒的潜能点,全部主加功法。 上次得来的万两黄金,已肉眼可见地快要见底。 江青河不禁生出了几分感慨。 万两黄金啊...... 这曾是一个他连仰望都没有仰望过的天文数字。 曾几何时,为了凑足进入宛平武院的二十两银子,他省吃俭用,几乎掏空了所有积蓄。 曾几何时,从易筋境的李牧那里摸出二百四十两银票时,他心中还暗自窃喜了许久,觉得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如今,整整十万两白银。 几乎尽数化作了各种丹药,落入了他的腹中。 花钱如流水,莫过于此。 不过,巨大的投入,终究是换来了令人欣慰的回报。 意识沉入熟悉的面板,其上清晰跃动的数字,便是对他这一阶段苦修最好的总结: 【境界:洗髓(换血)】 【功法:洗髓导引篇(小成-490/800)】 【武技:裂地三变(大成-0/1000),踏雪无痕(小成-0/800),混元甲(入门-20/800),灵影斩空(入门-100/500),】 【潜能点:30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6点)】 【寿元:4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60个潜能点】 主修的刀法裂地三变,已成功踏入大成之境。 如今施展起来,三变衔接浑然天成,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辅修的身法踏雪无痕,亦稳步晋升至小成境界。 动时如鬼魅潜行,迅捷无声;静时似雪花落地,气息几近于无。 至于灵影斩空这门刀法,江青河并未投入多少精力。 只是闲暇时,与裂地三变对照揣摩一下。 进境一般,不温不火。 最让他感到棘手,甚至有些头疼的,却是那门他寄予不少期待的防御武技——混元甲。 这门武技,可不是那么好练的。 它与其他三门不太相同,不仅仅要依靠悟性理解招意,再辅以练习。 还需要一种独特的外物材料为引。 秘籍册子的最后一页,写到的元磁砂。 有此物辅助,如此一来方能事半功几倍。 但问题是这东西,他还没从市面上找到购买渠道...... 当时自己兑换的时候,司库的吴老头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也怪自己当时没认真细看到最后一页。 “有点被坑了......” 江青河低声叹了口气,有些自嘲。 但事已至此,兑换的功勋早就扣除,册子也烂熟于心,后悔也无用。 既然暂时找不到材料,那就只能依靠水磨功夫慢慢来练。 江青河收敛心神,将意识集中于功法一栏。 积攒的300点潜能,汹涌注入到洗髓导引篇中。 【境界:洗髓(换血)】 【功法:洗髓导引篇(小成-790/800)】 “唰!” 就这么一下子,通透感隐隐传来。 下一境无垢,触手可及! 第139章 指令 翌日清晨。 江青河在值房内,如往常一般查看卷宗。 随着翻阅的卷宗越来越多,他的眉头逐渐锁紧。 面前桌案上,已有近十册卷宗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及了醉魂草的踪迹。 而且这些踪迹,似乎都是同一时间显露。 “醉魂草......” 江青河低声念叨: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自从上次查出刘棍贩销一案后,江青河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吩咐手下的几名都卫,暗中循着刘棍那条未能厘清的上家线索继续追查。 奈何幕后的上家行事极为隐蔽,几次追踪都断了线索,一时半会儿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谁曾想,这还没消停多久,醉魂草竟然又卷土重来。 而且这次流通范围几乎覆盖了宣化街的绝大多数区域,规模之庞大,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正凝神思索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都司有令!所有都巡即刻至二层议事厅集合!不得有误!” 传令的都卫声音洪亮,在空旷的廊道中激起回响。 召集所有人? 江青河闻声,心中掠过一丝诧异。 自从他入司后,担任都巡一职以来。 司内日常事务多是按部就班,各都巡分管一摊,即便有重要任务,也是召集相关几人布置。 似这般将三十余位都巡悉数召集的情况,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江青河当即整理了一下身上藏青色公服,推开值房的门。 此刻,宽阔的廊道中已站了不少人。 三十余位都巡陆续从各自的值房中走出,大多数脸上都带着困惑,低声交谈着。 “胡哥,瞧这阵仗,是出什么大事了?竟然把咱们全吆喝起来?” 一个稍年轻些的都巡,凑到身旁一位满脸络腮胡、身材壮硕的汉子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被称作胡哥的,名叫胡磊,已近四旬。 在司里是出了名的包打听,性子爽朗。 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似乎没个正形。 但一身修为在洗髓换血境的都巡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执行任务时更是勇猛果决。 此时胡磊也是一脸迷糊,目光扫过廊道尽头,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回道: “害!别问我,总司的急报天没亮就送进了都司值房,谁知道里头讲了些什么?走吧,一去便知!” 众人依序沿着阶梯向下,步入位于二层的议事厅。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上首主位上,都司羿明睿正襟危坐。 身侧稍下的位置,三位副都司——殷鸿、俞志强、洪炎坤也已悉数到场,分坐两旁。 羿明睿扫视了一圈后,缓缓起身: “今日紧急召集诸位,是为一件关乎北区安定,乃至可能影响整个外城格局的紧急要务。” “醉魂草,想必你们都不陌生。近日此物不仅在我广明厢内加速扩散,更已呈燎原之势,蔓延至整个外城北区!据总司送达的加急密报,北区下辖的几大厢,均已发现大量醉魂草流通,其数量之多范围之广,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厅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在座的多位都巡,虽然知道醉魂草是违禁之物。 但内心深处,大多将其视为一种令人沉迷、损耗钱财心神的毒草。 虽有害,但危害似乎局限于个人,于大局无碍。 如今见都司如此兴师动众,甚至引动了总司的急报。 不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人不以为然。 羿明睿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他抬起右手,虚虚向下一压。 一股无形的威势随之弥漫开来,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若只是寻常违禁品流通,尚不至于让总司如此震动,让我等如此兴师动众。” 羿明睿话锋一转,声音凌厉起来: “但经多方查证,已明确此事背后牵扯到一个组织——” 他话音未落,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心腹侍从应声上前,动作利落地展开了一幅预先准备好的卷轴画册。 画上,是一个诡异的纹印: 一条不断盘旋、通往未知幽冥的路径。 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些许寒意。 “往生道!” 羿明睿的声音沉了下来: “有此纹身者,皆为往生道余孽。” 听到这三个字,资历较老的都巡,无不变了脸色,眼神中透出震惊与深深的忌惮。 “自即日起,各都巡需立即加强对各自辖区的巡查密度与力度,凡发现醉魂草交易,无论大小,务必彻查来源,不得以任何理由敷衍塞责!” 羿明睿命令道: “若遇身负此纹者,立即上报。” 他语气稍缓: “当然,有功必赏。若有谁能获取关于往生道的有用信息,按信息价值,重赏功勋!” 哗! 重赏功勋四字一出,厅内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底下都巡们俱都来了精神! 羿明睿亲口许诺,只要获取有用信息便能赏赐功勋。 虽然没说具体数额,但以他都司的身份和此事的重要性,赏格绝不会低! 这一刻,不少人已是摩拳擦掌,开始盘算如何在自己的辖区里挖出这条大鱼。 然而,有些人却是如坐针毡。 端坐在上首副都司位子上的殷鸿,心中虽忐忑难安,面色倒还看似如常,未显露出什么异样。 但底下都巡队列中,属于殷鸿一系的人马,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惊惶不安。 他们之前,不过是听从殷鸿的暗示或明示。 对辖区内一些大批量不明货物的涌入,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还帮忙遮掩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是醉魂草这种东西。 若只是醉魂草,也就罢了。 单纯因为醉魂草一事被查出来,虽然是纵容违禁品流通,触犯了司规。 但毕竟他们身居都巡之职,并非普通都卫。 上面又有殷副都司斡旋,最多落个失职渎职的罪名,受些申斥、罚俸。 总归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若与往生道扯上关系,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那是抄家的大罪,绝无幸理。 往生道,这是一个禁忌名号。 资历稍微老一些,在破魔司呆得久一些的老人都知道。 第140章 迫近 这伙人,前身曾是内城一个不算小的势力,甚至一度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后来不知因何缘由,被大族清算,几乎全部覆灭。 但核心成员并未被一网打尽,逃窜出来的一部分死忠,重组成了如今的往生道,妄图死灰复燃。 内城的大人物们,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若是他们因此事和往生道掰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到时候,副都司殷鸿说不定能被身后的人保住。 但他们这些个都巡,很有可能就自身难保。 到最后,没准儿就成为平息上怒、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 羿明睿下达完指令,目光再次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沉声道: “事关重大,望诸位谨记职责,好自为之!散了吧!” 议事结束,沉重气氛却并未消散。 众人依序起身,陆陆续续走出议事厅,在门外的廊道和楼梯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议论着方才的消息。 “竟然和往生道有关系,这下可不太平咯!北区这潭水,怕是要被搅浑了!” 胡磊粗声粗气地嘟哝着,转头看向侧后方的江青河,豪爽笑道: “江都巡!你的宣化街与我盛丰街紧挨着,往后若是查到什么关于这帮杂碎的线索,或者需要联手的地方,可得互通有无,多多合作啊!哈哈!” “胡都巡言重了,分内之事若有发现,定然及时通气,彼此照应。” 江青河面儿上客套地回应着,拱了拱手。 心中却思绪飘飞。 往生道为何要在北区大量流通醉魂草?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问题是醉魂草除了让人沉迷之外,还能有何种用途? 一时之间线索纷杂,他也难以理清。 但他知道,往后这些天,广明厢怕是没有平静日子了。 ...... ...... ...... 与此同时。 宣化街南段,一座府邸后院假山下,巨大的地下空间之中。 血池周围,盘膝坐着近百名身着黑袍的身影,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 血池旁有两人,正是往生道的护法与黑鸦。 此刻,护法紧皱着眉头,目光死死盯着血池中央: “怎么还未孵化?!” 他焦躁不安,心中自语。 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 所有的步骤,都卡着母蛊即将成熟的最后节点进行。 尤其是在外城北区全面发动,扩散那些蕴含子蛊的醉魂草,时机更是经过了反复推演。 按照计划,当足够多的子蛊通过醉魂草成功进入宿主体内,并被激活那种对母体的原始渴望时。 会形成一股庞大无形的牵引之力,汇聚到母蛊所在的中心区域。 这将是催生母蛊彻底孵化成熟的催化剂。 并且,据传承记载,母蛊并非像子蛊那般微小如尘埃,其体型会变得十分庞大。 更重要的是,一旦完全孵化成功,母蛊当即拥有堪比先天武尊的战力! 等同于一头拥有智慧、完全听命于往生道的精怪之身! 这也是他们谋划中的一大底牌! 如今,子蛊的扩散已基本完成。 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反馈回来的迹象也表明,北区已有数量惊人的子蛊成功寄生。 可这核心的母蛊,除了搏动稍稍加快了些许外,并未出现预期中那种即将破茧而出的剧烈反应和强大生机。 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还是时机未到? 护法心念电转,一个个可能性划过脑海,又被他逐一否定。 他不由开始担忧,枯荣蛊的伪装,究竟能瞒多久? 子蛊虽微小如尘,能与醉魂草上的霉斑完美共生,在物理形态上无法分辨。 且处于枯寂状态时,没有任何能量或生命波动,如同死物。 甚至能躲过普通先天武尊的灵觉探查。 但谁能保证破魔司没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手段,能够识破这种伪装? 若是被发现了,一路顺藤摸瓜寻到此处,那可真就是功败垂成了! 护法强行压下心中的焦急与一丝不祥预感,深吸口气,继续耐心守护等待。 同时在心里自我安慰: “应该快了......或许,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只要母蛊成熟,一切即成定局!” 一旁黑鸦,感受到护法身上散发出的戾气。 连呼吸都收敛到极致,生怕一丝一毫的扰动,都会影响到血池中母蛊的降临。 ...... ...... ...... 外城北区破魔总司指令下达的当天,见效极快。 针对醉魂草的清剿与追查,如同燎原野火,在北区各大厢迅猛铺开。 广明厢内,众都巡的积极性更是被点燃到了极致。 往日里或许还有几分懒散或推诿,此刻却是个个精神抖擞。 原因无他,唯功勋尔。 都司羿明睿亲口许诺,但凡能获取关乎往生道的关键信息,皆按价值重赏功勋! 无需与凶徒搏命厮杀,只需在巡查辖区时多留几个心眼,就有可能获取关乎往生道的关键信息,从而换取实实在在的功勋。 这等风险相对较低、收益却可能极高的好事。 谁会不乐意?谁会不尽心? 至于往生道为何要如此大规模地贩销醉魂草,背后有什么目的,藏着什么阴谋? 这些问题,在众都巡看来,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自有副都司,都司,乃至总司的大人物们,在前面运筹帷幄,扛起大局。 他们这些具体办事的,只需恪尽职守,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顺带挣一份丰厚资源便是。 在这种心态驱动下,广明厢的清理行动显得格外高效且热闹。 江青河管理的宣化街辖区内,这一日也是接连拔除了好几处暗中交易或囤积醉魂草的窝点。 但抓获的一些喽啰,无一例外都是外围的小角色,对上家的情况一问三不知。 只晓得按指令收货、散货,拿些跑腿钱。 贩销醉魂草的上家,往生道的人,潜藏隐匿功夫当真一流。 狡猾得如同狐狸一般,不见踪影。 当天,江青河下值后回到官舍,正欲准备日常修行时。 咚咚敲门声响起。 门扉拉开,露出一张急切的小脸。 竟然是梓玥这丫头! 一段时间不见,这丫头的身量似乎又高挑了些许,眉眼间的稚气进一步褪去。 只是此刻她脸上不见往日俏皮跳脱,而是带着明显的担忧。 江青河眉头下意识皱起,联想到近日醉魂草流通以及背后隐藏的往生道,心中不由一紧: “丫头,这几日夜间不安宁,你怎么一个人就这么来了!” 第141章 药心识蛊 江梓玥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快步走上前,靠近了江青河一些,屏息凝神,仿佛在感知着什么无形的东西。 片刻后,她紧绷的小脸才骤然一松,长长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还好哥你没事......没有受到影响!真是吓死我了!” “受影响?” 江青河被妹妹没头没尾的话和奇怪举动弄得一脸茫然: “丫头,你在说什么?什么影响?” 江梓玥呼出一口气,神色松弛下来,但小脸上仍是有些严肃。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放在桌案上,瓶中装的,正是一株醉魂草。 “哥,这醉魂草是混杂在一批送往回春阁内的普通药草中被发现的。我听阁里的人说,这东西都在城里扩散开了!” 江青河见状,本能地一把夺过瓷瓶,拔高了声调: “丫头!你没有碰过这东西吧?!” 江梓玥急得语速飞快: “哥!我怎么可能会碰这种害人的东西呢!我来这里是担心你被醉魂草上面的蛊虫钻到身体里去啊!” “什么?!草上有蛊虫??” 江青河心中一震: “怎么可能!” 他并非没有仔细检查过收缴上来的醉魂草。 可除了看到草茎上有些植被常见的、如同霉点般的细微黑斑外,并未发现任何其他异常之处,更不用说蛊虫。 江青河迟疑问道: “丫头,你确定吗?” 他已经信了几分,毕竟印象中,妹妹还从来没有无的放矢过。 江梓玥用力地点了点头,神情无比笃定: “我确定!师父将冰璃佩给了我,戴上之后,药心对这些草木精华与虫豸之息的感知更强了,不会出错的!” 她的琉璃药心在郑伯锐的悉心授教引导之下,已经初步觉醒,展露神异。 更遑论郑伯锐还将极为契合药心的冰璃佩也给了自己的爱徒。 有着冰璃佩加持,江梓玥对这等花草蛊虫的感知能力,几乎堪称人形检测法器。 她指向江青河手中的瓷瓶: “哥,你看这株醉魂草,蛊虫就趴伏在有黑斑的地方,比尘埃还要更细小,一动不动,根本察觉不到。” “今天我在阁里一层,就感应到不少人身上带有和这草上同源的蛊虫气息。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师父书阁中《异虫录》所记载的枯荣蛊!”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最近在查这个,万一你不小心......” 说到这里,江梓玥再次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江青河此刻,已是听得头皮发麻,虎躯一震! 蛊虫!寄生? “那我身体里......没有吧?” “没有!” 江梓玥肯定地摇头: “我仔细感应过了,哥你体内没有任何异样气息。” 江青河这才松了口气。 一想到体内可能被寄生蛊虫的场景,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脊背生寒。 “哥,我现在猜测,” 江梓玥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 “应当是气血旺盛的武者,身体本能地会将这些蛊虫阻挡在外。只有修为较低的人,蛊虫才能趁虚而入,完成寄生。” 江青河闻言,一方面震惊于妹妹超强的感知能力,同时也瞬间想通了诸多关节。 难怪往生道要费尽周折,先将醉魂草暗中运入城内囤积,等待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再全线铺开。 原来是想借助醉魂草,给北区数量庞大的城中居民体内,种下枯荣蛊! 每一株流通的醉魂草上,都附着这种肉眼难辨、感知不到的微小蛊虫。 细思极恐! 如今外城北区,究竟有多少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了这诡异的蛊虫? 而他自己,以及绝大多数修为不如他的人,根本无从察觉! 若不是妹妹身负琉璃药心,又有冰璃佩这等宝物加持,发现告诉了他,他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这绝非简单的毒草害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规模浩大的阴谋! “丫头,这事儿非同小可,郑老他知道吗?” 江青河沉声问道。 江梓玥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师父他前几天就开始闭关了,正在丹房炼制一炉灵丹,门房紧闭,没有人能打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向瓷瓶中的醉魂草,秀眉微蹙: “哥,《异虫录》中还提到,这种枯荣蛊分为子蛊与母蛊。子蛊数量众多,散布在外,而母蛊通常只有一具,居于核心,统御所有子蛊。” “我所感应到的那些人身上、以及这株草上的,应该都是同一类子蛊。” 她伸出手指,虚点着瓶中的草茎: “而且我隐约感觉到,这些子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呼唤着它们!” 说着,她微微闭上双眼,秀眉微蹙,凝神感应。 身上的冰璃佩,温润光泽若隐若现。 片刻后,江梓玥额头沁出细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她轻喘一口气,抬手一指: “就在那个方向!” 江青河顺着江梓玥的指向看了过去,神情凝重。 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醉魂草的背后,竟然牵扯出如此阴毒诡谲的蛊术!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 ...... ...... 次日清晨。 广明厢破魔分司内,气氛愈发凝重肃杀。 果然,如同印证了江梓玥的发现一般,从总司那边传来了重磅讯息: 经总司高手以特殊手段反复确认,已证实近期流窜于外城北区的大量醉魂草上,确实混杂有极为隐蔽的蛊虫。 其特性描述,与江梓玥昨夜所言,分毫不差。 为了避免引起大规模的民众恐慌,造成混乱。 此消息被严密封锁,暂时仅限都巡一级知晓。 但即便如此,这道消息本身,已不啻于一颗威力巨大的震雷,在每一位知情者的心头轰然爆响。 司内的都巡们,虽能凭自身气血将枯荣蛊阻于体外。 但他们大多有家室亲友。 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这些至亲之人中,实力弱的,自然不足以抵挡枯荣蛊的侵袭。 一时之间,愁云惨雾,无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第142章 踪迹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江青河一身便服,融于街角的阴影里。 今日,他借助妹妹药心的感知。 终于锁定了宣化街南头,一座看似寻常的府邸。 他担心打草惊蛇,未曾指派任何都卫,亲自上阵。 这座府邸,门庭不算开阔,也无奢华装饰。 在这片富商云集之地,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有些不起眼。 只是,过分的低调反而引起了江青河的警觉。 他并未靠得太近,在周边巷道观察了一番,将府邸外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江青河注意到,府邸四周街巷中,偶尔会有一些看似路过的行人,或蹲在墙角歇息的苦力。 他们目光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府邸的大门和高墙,停留的时间略长于寻常路人。 更远处,似乎也藏着几道难以察觉的晦暗身影。 这些暗哨布置得极为巧妙,若非江青河感知敏锐,细细观察,几乎难以发现。 时辰一点点流逝,天空最终被墨色浸染。 星月无光,正是夜行最好的掩护。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缓缓流转,身形陡然变得轻盈。 他身负二重踏虚势的玄妙,兼修提纵术、穿云步与最新得来的踏雪无痕。 几门轻功身法融会贯通,使得动静之间,几近无声。 只要不是距离过近,洗髓金身境强者轻易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江青河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绕开了外围的暗哨。 脚步在地面轻点,人已如柳絮般飘起。 几个起落间,便已掠过十数丈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府邸旁侧一栋较高商铺建筑的檐角下。 此处视野极佳,恰好能将目标府邸的内部布局大半收入眼中。 他未贸然潜入,府外的暗哨一个个看起来都实力不俗。 府邸内部情况不明,机关暗哨或许更多,风险太大。 一个人冲进去,以身犯险,实属不智。 而在此高处,既能纵览全局,又能凭借目力与感知捕捉异常。 一旦有变,凭借绝顶轻功也能迅速远遁。 江青河屏住呼吸,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屋檐的一部分,与沉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即便有人抬头细看,也难以在黑暗中分辨。 他的眼神不断在府邸内部扫视。 死寂。 不同于寻常大户人家,即便入夜也会点亮几盏廊灯,留人守夜。 眼前这座府邸内部,是一片彻底的漆黑与沉寂。 没有灯火,没有人声。 仿佛不是一座有人居住的府邸,而是一座古墓。 此地本就属于宣化街的繁华地带,左邻右舍即便夜深,也偶有声响。 唯独这里,静得可怕,太过异常。 “果然不正常......” 江青河心中愈发笃定起来。 母蛊所在,应当便是此地无疑了。 他压下心头悸动,保持冷静,耐心等待着。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边墨色开始微微泛白时。 府邸内一座看似寻常的假山阴影处,忽然有了动静。 一阵极其微弱的窸窣声后,一道道人影走了出来。 为首者身着墨绿色袍子,正是暗鸦。 其他人则清一色的黑袍。 一个,两个,三个...... 江青河心中默数。 最终,足足有二十余人从假山后现身。 他们并未立刻分散,而是迅速在假山旁集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假山并未紧贴任何建筑,此刻却凭空冒出了这么多人,显然异常就在那里。 江青河心中凛然,他距离这些人约莫有十丈开外,无法准确判断每个人的具体修为。 但隐隐感知到其周身散发出的煞气,想来都绝非庸手。 “往生道前身的势力,据说鼎盛时期能与内城大族掰手腕,不可小觑......” 江青河暗道侥幸。 若是之前他按捺不住,贸然潜入府邸内部,甚至靠近假山探查,恐怕此刻早已陷入重围。 敌众我寡,实力不明,强行探查与送死无异。 江青河将呼吸放到最缓,听觉提升到极致,努力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人语。 暗鸦正对身后众人吩咐着什么。 距离有些远,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地传入了江青河的耳朵里。 “......风声紧,都给我谨慎点儿,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接触的人别接触。万一......我说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栽到了官府手里,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其他人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尽皆无声点头,动作整齐划一。 暗鸦声音中透着一丝狂热: “......只需再忍耐一些个时辰,母蛊孵化成功,我们手握数十万人的性命......这整个外城北区,便是我们往生道的了!”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听得江青河心头剧震。 往生道的目标,果然是挟持整个北区民众的性命! 这时,人群中另一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道: “暗鸦大人,先前夜枭兄弟顺手要去解决的那个姓江的小都巡,自己折了进去,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话未说完,便被暗鸦挥手打断: “哼!连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都料理不掉,反被人家摘了脑袋,那个废物死了也是活该,平白浪费了组织培养的资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警告的意味: “眼下母蛊孵化乃是头等大事,关乎组织大计成败,不容有任何闪失......待到此间事了,大局已定,这笔账,我们再慢慢清算......” “是!” 那人低声应和,不再多言。 暗鸦一挥手: “各自就位,严密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是!” 众人如鬼魅般无声散开,瞬息间便隐入四面八方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暗鸦辨明方向,身形一掠,悄然遁去。 方才护法有令,为防不测,命他前去请动道中高手前来驰援。 此刻。 江青河背后,一丝冷汗冒出。 不仅是因为确认了母蛊和往生道的存在,更因为对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盯上了自己。 此地非久留之所,必须立刻撤离,将消息带给都司羿明睿。 江青河再次看了一眼假山。 随即,身形如一片落叶,自高高的檐角悄然滑落,融入即将褪去的夜色中。 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道尽头,无声无息。 第143章 风雨欲来 江青河回到破魔司时,天色尚未完全破晓。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似乎在酝酿着雨水。 主楼内空旷而寂静,这个时辰,文吏也还未上值。 唯有值守的都卫,一动不动地立在各自岗位上。 江青河步履如风,穿着一身便服就径直上了五层,扣响羿明睿值房。 门内沉寂了片刻,随即传来羿明睿略带一丝诧异的声音: “进来。” 江青河推门而入。 值房内长明灯一直亮着,这位都司显然刚从内间休息室起身,外袍随意披在肩上。 见来者是江青河,羿明睿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问道: “江青河,如此早来,是为何事?” “羿大人,十万火急!” 江青河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将夜间所探之事尽数道出。 “当真?” 羿明睿听完,脸色骤然一变。 江青河面色凛然,口吻斩钉截铁: “绝无半分虚言!我在不远处听到的,那母蛊随时都有可能孵化出来。一旦成功,往生道便手握北区数十万人的性命。” 羿明睿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 值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分。 广明厢,宣化街。 这祸乱之源,竟然就在他管辖的核心地带悄然孕育。 一旦爆发,母蛊肆虐,生灵涂炭。 他作为广明厢破魔司第一责任人,难逃其咎。 “你做得很好。” 羿明睿深吸一口气,当即取出特制的密报符纸,指尖凝聚真气,在上面急速书写。 这是破魔司最高级别的密报,唯有涉及动摇城邦根基的重大事件时方能启用。 事关往生道如此庞大的阴谋,涉及可能数十万人的生死,以他一个厢级分司都司的权责,确实无法独自定夺。 这已不再是广明厢一地之事,而是关乎整个外城北区的巨大劫难。 书写完毕,密报送出。 接下来的等待,格外漫长。 好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总司便有了回信。 “总司已派高手暗中前往核实,确认了府邸异常,认可了我们的判断。” 羿明睿眼中精光爆射,将符纸放在案上: “行动授权已下,总司将主导此次清剿,我等负责配合。” 江青河闻言,心中暗自一惊。 不到一个时辰,从位于正阳厢的总司派人,到跨越不小的距离潜入宣化街进行核实,再传回确认信息。 这效率,着实惊人。 以他如今不虚洗髓金身的速度,自问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系列动作。 总司派出的高手,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难道是......先天武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江青河对总司底蕴的敬畏,更深了些。 不待他细想,羿明睿已唤来心腹侍卫,连续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此次清剿行动,由总都司陈凌雪大人亲自带队,我等分司负责全力辅助!你立刻去传令,让......” 他一连报出了十几个名字,皆为都巡中实力最前列。 “其余所有都巡,由副都司统一调度,率麾下都卫在外围形成封锁线,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暗道尽数封死!” “若有强行突围者,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是!” 侍卫浑身一凛,大声应命,转身快步离去。 ...... ...... 细雨如期而至,绵绵密密。 外城北区,正阳厢中心。 破魔总司衙署,一座高达七层的宏伟楼宇,以黑曜石与铁木为主材筑成。 比广明厢的分司主楼更加气派恢宏,也更具威严。 此刻,总司大门洞开。 数十名精锐,如同标枪般挺立在雨幕中。 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凝练如实质的肃杀之气便弥漫开来。 为首的,正是执掌外城北区破魔司的最高长官——总都司陈凌雪。 她穿着一身深绯色公服,看上去约莫二十许岁。 面容极美,却冷冽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她目光扫过眼前整装待发的部下,随后身形一动,已如一道绯色流光,当先掠出。 身后数十精锐同时瞬间而动,动作整齐划一,融入绵绵雨丝之中,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在总司衙署的第六层,一扇微微开启的窗户后面,副总都司萧浩泽正负手而立。 他穿着一身浅绯公服,年纪与陈凌雪相仿,面容俊朗,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深沉。 萧浩泽就这样站着,神色冷淡,看不出丝毫波澜。 望着陈凌雪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直到最后一道身影也消失在街角。 萧浩泽身旁,一名穿着深绿色公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侍立着。 他看了看窗外空荡的街道,又偷偷瞟了一眼上司的脸色,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大人,往生道这事牵扯如此之大,我们就真的完全不插手了吗?若是让陈总司独自拿下这份功劳......” 萧浩泽俯瞰着被细雨笼罩的北区,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淡淡说道: “她想做,就让她去做好了。往生道的事,我这边也并非全无眉目,他们的真正目的,绝非仅仅制造混乱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这等规模的献祭与母蛊培育,动作太大,已经引起了上面一些人的不满。此事水深,贸然插手,横加干涉,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惹上一身腥臊。” 他转过身,看向心腹,眼神深邃: “何况,往生道盘踞多年,根须虬结,真正的总部位置,至今仍是谜团。陈凌雪此番即便能捣毁这处巢穴,处理起来也绝没有那么容易。那些从内城流窜出来的,可是真正的硬骨头。” 他虽未明言,但意思已然很明显。 摧毁往生道的这一次阴谋,固然能获得极大的功绩和声望。 但考虑到往生道的棘手程度和其中蕴含的风险。 萧浩泽在权衡利弊之后,决定作壁上观。 这种有可能费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去与陈凌雪争抢。 现在陈凌雪调遣的,基本都是她自己一手培养和提拔的嫡系人马。 如果往生道那边比预估的更为阴险狡诈,底蕴更深。 说不定陈凌雪此次行动还会遭遇挫折,损失惨重。 到时候,她在这总司的权势,自然也会随之削弱。 此消彼长,想要再压制他这个副总都司,怕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第144章 压境 宣化街南段,已没有了往日行人如织的场景。 沿街商铺门窗紧闭,平日里吆喝的小贩也无踪无影。 取代市井喧嚣的,是破魔司布下的天罗地网。 从街头到巷尾,身着浅青色公服的破魔司都卫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彼此间站位错落有致,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进出路径。 人影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将一座看似寻常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府邸正门前。 广明厢分司的一众都巡,俱都是摆出了一副警戒姿态。 只是,他们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站在羿明睿身侧的江青河时,内心都快要嫉妒疯了。 这一路的阵仗行来,规模空前的调动。 甚至听说连总司的大人物都被惊动,即将要亲临。 这处震动整个北区的往生道巢穴,竟然是江青河率先发现,禀告给了都司羿明睿。 众都巡无不心中长叹,这逆天的运气。 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光是这个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信息,怕是就能得到海量的功勋奖励啊! 不用想,绝对是他们拼杀多年也难以企及的数字了。 这该死的往生道窝点,怎么就没设在他们管理的辖区内呢? 一想到此,不少人心中酸涩难言,暗自捶胸顿足,只恨命运不公。 羿明睿身侧,除了江青河外,三位副都司全部到齐。 俞志强与洪炎坤,此刻皆是神情振奋,已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总都司大人亲自带队清剿,这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不仅能在其面前留下深刻印象,若能在此战中斩获功劳,对自身权势和前途更是极大的助益。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推演,待会儿攻入府中,该如何以最雷霆万钧的手段击溃敌人,展现自己的价值。 至于殷鸿。 他这两天,可谓是度日如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殷鸿实在没想到,醉魂草能扯出来蛊虫这个足以颠覆整个外城北区的惊天大雷。 更让他心寒齿冷的是,今日参与行动的都巡名单。 无论是要随总司高手攻入核心的,还是负责外围封锁、策应的梯队。 没有一人是他那一系的人马,被彻底剔除在外了。 显然,羿明睿不仅开始怀疑他,而且也已经有所动作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虽然到最后,殷鸿能够做到完全将自己与手底下这一系人马撇清,将他们抛出去顶锅。 但有些他亲身亲为的事,比如与暗鸦勾结。 他自认为极为隐蔽,天衣无缝,不留丝毫痕迹。 但万一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会儿攻进去,往生道的人里面,暗鸦是不是也会在其中? 若是双方在混乱中直接打了照面,那场景...... 殷鸿光是想象,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几乎要让他窒息。 这次行动,他不想来。 但是,他不能不来。 今天这个总司主导,分司全力配合的行动,他要是不来。 那更会给羿明睿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坐实了心虚,摆明心里有鬼。 殷鸿此时心中情绪,难以抑制的波涛汹涌。 却还要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显露出异常之色。 这种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脚下已是薄冰,却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感觉,几乎要将殷鸿逼疯。 真的,太难了! ...... 往生道在街上的暗哨们,在早先感受到异常后,早已尽数归拢回了假山下的巨大空间内。 此刻。 护法看着血池中已经汹涌翻滚的猩红,怒意直冲颅顶: “啊!该死!!!” 眼看着血池中的母蛊即将孵化,就要破池而出。 偏偏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被破魔司找到了巢穴! 至于破魔司是如何精准地追查到此地,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此刻已经无暇深究,也没有意义了。 逃? 是绝对不可能逃的! 虽然此地确实预留了隐秘的逃生密道,但血池无法移动,母蛊孵化在即。 现在若弃之而逃,那之前的所有投入所有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这责任,这损失,他无法承担,道首大人绝不会饶过他。 眼下,唯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竭尽全力,挡下破魔司的攻势。 可能就是下一刻,或者下一个时辰,母蛊便要出来了。 只要撑到母蛊孵化而出,那么一切主导权便在往生道这里。 破魔司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徒劳。 护法先是与身旁三个身着褐袍的执事交换了个眼色。 随即猛地转身,对下首的暗鸦说道: “把燃血丹发下去,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 “是!” ...... 府邸外。 广明厢破魔司众人,似有所觉。 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长街被雨幕笼罩的尽头。 朦胧雨丝中,一道深绯色的身影,正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疾速飘来。 速度极快,姿态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 “飞?!” 江青河眼见此景,瞳孔微凝,心头震动。 待那身影稍近些,他才看清,对方并非真正的凌空飞行。 而是每一步踏出,都轻盈如羽,点尘不惊。 跨越的距离远超常理,足有近三十米之遥! 在蒙蒙雨丝中拖出一道淡淡的绯色残影,缥缈若仙。 乍看之下,与飞翔无异! 前一瞬,那身影还在远处街角,模糊难辨。 下一瞬,便已携着一股清冷强大、令人心生敬畏的气息,翩然落在府邸门前。 来人是一名女子,看上去年方双十出头,容颜极美。 其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仿佛是从精心描绘的画卷中走出。 只是她脸上没有丝毫暖意,神情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然之气。 一双凤眸开合之间,精光内蕴,令人不敢直视。 如瀑秀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微微飘动,更添几分出尘之美。 最令人惊异的是,天空中飘落的细密雨丝。 在落到她头顶上方约一尺之处时,便如被一道无形之气轻轻推开。 顺着某种圆融轨迹滑向两侧,不沾片缕,不染寸湿。 第145章 初探 女子落地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远处便传来一阵轻微整齐的破风声。 五十余名身着总司精锐服饰的武者,在两名身着玄色公服的人带领下,紧随而至。 两名着玄色公服者,与羿明睿的制式相同,身份虽是等同。 但同阶并非同权。 身在总司中枢,常伴高层,参与机要。 其实际地位与权柄,自然要比外放各厢的分司都司隐隐高出一线。 其中年长那位,名为连书恒。 约莫近四十岁的年纪,面容沉稳,目光内敛。 另一位则极为年轻,名为张铭宇。 看上去似乎仅有二十出头,面容虽俊朗,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锐气与傲然。 两人静立陈凌雪身后半步,如同左右双翼,无形中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这阵势......” 江青河心中暗自震动。 那女子深不可测,这两名玄衣都司也给他一种如临渊岳之感。 “绝对都是超越了洗髓境的先天之上存在!” 还有那五十余名总司精锐,整体实力明显比分司内的都巡们高出一截。 其中领头的数人,怕是比起俞志强、洪炎坤这等副都司亦是不遑多让。 这么一支精锐,抛开其他不谈,武力上便能让整个分司望尘莫及,这便是总司的底蕴! 此刻。 江青河罕见地看到,一向威严持重的都司羿明睿,一脸敬色,朝着那身形落定的女子微微躬下身,声音比平日恭谨了太多: “广明厢分司都司羿明睿,参见陈大人!” 他这一拜,身后的三位副都司——俞志强、洪炎坤、殷鸿也立刻跟上,齐刷刷躬身施礼,动作整齐划一。 后方的都巡们,以及更后方负责警戒的都卫们,见到几位司内最高长官如此恭敬行礼。 大部分人都是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终其一生也未必有机会亲眼见到总司的最高长官,甚至无法想象那等人物是何等风采。 毕竟北区破魔司的季度例会,通常只有副都司级别以上的高层,才有资格到正阳厢的总司中去开。 直到人群中,有见识较广、曾有幸因公务去过总司的都巡,激动得压低声音,向左右提醒道: “是总都司陈凌雪大人!还不快行礼!” 众人这才恍然,心中巨震,不敢怠慢,连忙齐刷刷地躬身。 陈凌雪神色严肃,对于隆重的行礼,只是右手随意地虚按了一下。 随后看向羿明睿,没有丝毫寒暄客套,直接切入正题,声音清冷: “羿都司,情况如何了?” 羿明睿立马答道: “回禀陈大人,接到总司指令后,我等已第一时间调动人手,彻底将这座府邸合围。所有已知及可能的出入口,包括几处疑似密道所在的区域,均已派遣得力人手把守,确保无人可暗中出入。” 陈凌雪目光微转,清冷的视线扫过羿明睿身侧的几人。 殷鸿、俞志强、洪炎坤,她都略有一丝印象。 或是通过卷宗,或是在某些场合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羿明睿身侧,站着的一位年轻人。 此人修为明显尚在换血境,气血虽较同阶更为雄浑,但境界壁垒在她看来清晰可辨。 如此修为,竟能与几位司内长官并肩而立,在这等场合下显得颇为突兀。 她当下心中明了,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司内率先发现此据点的,便是此人?” 羿明睿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肯定: “正是,此为我司新晋都巡江青河,正是他心思缜密,于昨夜冒险侦查,最终确认了此地乃是往生道培育母蛊的巢穴。” 江青河立刻感受到一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一瞬间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连体内气血的流转都似乎微微一滞。 他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 “卑职江青河,拜见陈大人。” 陈凌雪心中,略有一丝讶异。 往生道行事诡秘狡诈,巢穴隐蔽至极。 多少经验丰富的都巡、副都司耗费心力都难以揪出。 竟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换血境都巡堪破? 此子要么是运气逆天,误打误撞。 要么便是真有非凡之处,或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禀赋。 但她此刻心系巢穴内的母蛊,这点讶异也只是一闪而过。 遂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并未多言。 陈凌雪淡淡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府邸大门,声音如同出鞘冰刃: “事不宜迟,羿都司,点齐你司内精锐,现在即刻随我攻进去!” “其余人等,严守外围,不得放走任何一人!” “是!” 羿明睿抱拳领命,声如洪钟。 命令既下,杀气骤起! “锵啷啷——!” 所有人的手,都在瞬间握紧了兵刃。 浓烈的煞气混合着紧绷的战意,瞬间弥漫开来。 陈凌雪一马当先,身影一晃,已如一道惊鸿,率先突进府邸大门。 总司的精锐武者如影随形,沉默迅速地涌入。 广明厢分司这边,都司羿明睿,副都司俞志强,洪炎坤,带领包括江青河在内的十余名核心都巡紧跟而上。 按照事先部署,副都司殷鸿,则依令留在了外围。 指挥着其余都巡,率领众多都卫层层布防,将这座府邸围得如铁桶一般。 府邸内部,景象诡异。 入门之后,是一片颇为开阔的场地,依稀可见往日繁华。 然而此刻却是空无一人,仿佛一座被遗弃的鬼宅。 唯有院落中央,那座占地约二十米、高约十米的巨大假山,光秃秃地矗立着。 怪石嶙峋,形态丑怪,在空旷的庭院中显得有些突兀。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聚焦于此。 陈凌雪在假山前数米外驻足,扫过嶙峋怪石,眼中没有丝毫探究之意。 凭借超乎常人的灵觉,已然确认了目标。 她按上腰间剑柄,锃地一声清越剑鸣,冰魄剑已然出鞘。 下一刻,陈凌雪手腕微振,看似随意地向前挥出一剑。 动作简洁、直接,没有丝毫花哨,却蕴含着某种玄奥的轨迹。 “嗡——” 剑身轻颤,一道凝练如实质、璀璨如月华的剑芒骤然暴涨,瞬间延伸出三米之外。 带着撕裂一切、冻结一切的锋锐寒意,劈向巨大的假山。 “轰!!!” 第一剑落下,巨大的假山主体猛地剧烈一震,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瞬间贯穿山体。 无数碎石如同被无形巨力炸开般,朝着四面八方迸射飞溅! “轰!轰!轰!——” 紧接着,陈凌雪手腕连动,又是数剑挥出。 剑芒过处,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粉碎。 巨大的炸响连绵不绝,仿佛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在周围众人有些骇然的目光注视下,庞大的假山,从内部结构被彻底破坏。 随即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自上而下地断裂、崩塌、瓦解。 无数巨石滚落,地面都随之剧烈震动,水花泥浆四处飞溅。 “这种力量......” 江青河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头凛然。 他暗自对比,若是以自己如今远超同阶的肉身之力,要破坏这座假山。 只能依靠持久不断的猛击,才能最终做到。 想要如此轻松写意,举重若轻,仅在数息之间便将其彻底夷为平地,那是痴心妄想。 “先天武尊......举手投足皆有莫大威能,果然是褪去了凡俗之躯,踏入了另一重天地。” 江青河心中的向往,更深了些。 假山被彻底铲平后。 陈凌雪袖袍再拂,一股气劲卷出,将碎石扫向两侧,露出了被掩埋的景象。 原本假山所在的地面中心位置,一个约两米见方的玄铁暗门赫然显现。 还未等任何人上前探查,似乎是有什么机关触发。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密集的机括触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看似寻常的府邸建筑,那些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之处。 外部装饰结构猛然爆裂,木屑砖粉飞洒。 其内部,暗埋了无数根乌黑的金属钢管,此刻管口喷吐出道道幽蓝的寒光。 霎时间。 漫天半尺余长的破甲棱刺,如同倾盆而下的飞蝗骤雨。 从每一个角度,无差别地向着府邸中央的众人笼罩而下。 场中四位先天武尊——陈凌雪、羿明睿、张铭宇、连书恒,几乎在机括声响起的同时便已察觉。 “嗡!嗡!嗡!嗡!” 四道无形气墙瞬间自他们体内扩张开来,将棱刺尽数阻挡在外。 总司内五十余名训练有素的精锐,反应亦是极快。 在棱刺袭来的瞬间便已迅速靠拢,手中刀剑舞动如轮,形成一片绵密的防御网,大部分棱刺被格挡开。 仅有一人因站位稍偏,与同伴配合出现细微间隙,不慎被射中手臂,顿时闷哼一声。 伤口周围立刻泛起青黑之色,显然毒性极烈。 分司这边的情况,则狼狈了些。 三声短促惨叫同时响起。 有三人闪避不及,被棱刺射中四肢,惨叫着倒地,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退下服药!后面的人补上位置!” 羿明睿沉声喝道,面色不变,目光却更加冰冷。 负伤者退了下去,取出破魔司标配的解毒丹吞服。 空缺的位置,立刻有候在外围的都巡冲入填补。 大部分人,尤其是分司这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没想到尚未照面,往生道的第一波阻击就如此凶狠。 接下来的恶战,怕是免不了更多的伤情。 乃至,有人死亡。 第146章 鏖战 此刻。 绵绵细雨依旧洒落,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轰——!” 一声爆裂的巨响,突兀地从玄铁暗门处传来。 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掌,从内部猛力击中。 整扇门板猛地脱离了框架,带着呼啸声,如同一面旋转的巨大飞盘,直直砸向场中的陈凌雪。 门板所过之处,气流被剧烈搅动,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旋。 紧随玄铁门之后,一道身穿银黑色宽大袍服的身影,冲天而起。 挟带着一股阴冷、暴戾的强大气息,跃然于地面上,正是往生道护法。 他形如鬼魅,紧贴着飞旋的玄铁门残影,直扑陈凌雪。 一条足有三米多长、通体乌黑、鞭梢带着一抹暗红的追魂鞭,不知何时已从宽大袖袍中甩出。 长鞭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弧线,直卷陈凌雪的脖颈。 面对突如其来的连环袭击,陈凌雪冰冷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波动。 她皓腕一翻,手中冰魄剑不带丝毫烟火气地向前一扫。 一道凝练至极、近乎透明的扇形剑气迸发。 后发先至,精准斩在飞旋的玄铁门上。 “锵!” 刺耳金属切割声响起。 看似坚不可摧的玄铁门,瞬间被剑气分割,瓦解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四散崩飞。 剑气在摧毁铁门后,余势不减,与追魂鞭鞭梢狠狠撞在一起。 “轰!” 又是一声沉闷如雷的炸响。 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空气波纹,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 吹得地面上残留的碎石、积水纷纷倒卷飞扬。 离得稍近些的人,甚至被这股气浪推得踉跄后退。 往生道护法前冲的势头,在这股反震之力下,也不由得稍稍一滞。 护法身形微顿的刹那,三道身着褐色袍服、气息阴沉强悍的身影,已如幽灵般并肩立于其身后。 再之后,乌泱泱的往生道道众,如同从地狱洞口涌出,源源不断地从暗门下闪身而出,迅速在护法与三位褐袍执事身后展开阵型。 转眼间,百名道众与破魔司七十余名精锐,展开了对峙。 双方人马杀气腾腾,不仅快要将整个府邸庭院彻底占满,甚至隐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剑拔弩张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往生道护法看着对面的陈凌雪,沉声开口: “无故闯入老夫私宅!破我门户毁我山石,你们破魔司何时行事开始如此霸道了?” 眼下,是母蛊孵化最关键的关头,不容有失。 哪怕是能多拖延一秒钟,或许就能为母蛊的降世争取到决定性的契机。 陈凌雪面寒如霜,尚未开口。 身旁一道玄色身影已猛地踏前一步,气势迸发。 张铭宇早已按捺不住,剑锋直指护法,声若雷霆: “老魔头休得口吐妄言!尔等藏污纳垢炼制邪蛊之地,罪该万死!还不速速跪地授首!” 护法闻言,发出一阵低沉沙哑的嗤笑: “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大言不惭!此间孰正孰邪,岂由你破魔司一家定论?” 张铭宇正欲再斥时。 陈凌雪动了。 她自然窥破了对方的意图。 此时任何一句废话,任何一瞬的拖延,都可能会影响大局。 必须要赶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将往生道的妄想扼杀在摇篮之中。 陈凌雪手中冰魄剑发出一声清越鸣吟,剑身宝光流转,寒气骤升三丈。 她人随剑走,身形化作一道贯穿战场的冰蓝长虹,目标直指护法咽喉。 所过之处,空中飘落的雨丝都隐隐被冻结成细碎的冰棱。 与此同时,清冷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落入每一个破魔司人员的耳中: “凡参战者,即赏功勋一百!表现卓著者,另有功勋封赏!” 重赏之下,勇夫必出! 这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战意和血性点燃到巅峰。 “杀——!” 怒吼声、兵刃出鞘声汇成一片,仿佛要将这连绵的阴雨都震散。 双方人马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轰然对撞,绞杀在一起! 往生道护法眼中厉色暴涨。 他为守护地下血池母蛊孵化,身形牢牢立于被破开的玄铁暗门正上方,寸步不移。 面对陈凌雪迅疾的一剑,追魂鞭如同毒蟒,骤然窜出! “啪!啪!啪!” 鞭影漫天,气劲四溢。 长鞭挥舞间,竟带起道道扭曲的黑色气流。 剑气鞭风扫过之处,地面被犁开一道道深痕,残余的假山碎石被轻易碾为齑粉。 两人战团所在,形成了一个死亡禁区。 另一边,羿明睿,张铭宇与连书恒亦各自对上往生道的三位褐袍执事。 一时间,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先天之上的对战,威势堪称恐怖。 四片核心战团,几乎覆盖了府邸内大部分区域。 真气对轰的爆鸣不绝于耳,狂猛的气劲向四周疯狂溢散。 洗髓境的大武师若是不慎被卷入核心,非死即伤。 至于洗髓之下的都卫之流,更是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在最外围严阵以待,顶多合力应对些试图突围的往生道普通道众。 先天下的主战场,更为惨烈混乱。 双方甫一接触,便进入最残酷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闪烁,鲜血不断泼洒在地面、墙壁以及交战双方的身上,将雨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战斗范围迅速从府邸中心向外辐射,蔓延到了前院与回廊中。 江青河身如游鱼,一边穿梭于众人之间,一边观察着战局走向。 往生道虽然在先天战力上与破魔司持平,一时难分高下。 但底下的中坚力量——洗髓境的道众,其质量就明显差了一筹。 这些道众大多都处在换血境的实力,少数才是无垢境。 且根基普遍虚浮不稳,气息驳杂。 显然是依靠药物或某种邪门功法强行提升上来,空有境界,实战能力却大打折扣。 唯有零星几人,气息沉凝,眼中精光内敛,才是真正的金身境高手。 而反观总都司陈凌雪带来的总司精锐,几乎清一色是无垢境打底。 根基扎实,配合默契,战术素养极高。 其中更有数名气息沉稳的金身境强者作为小队核心。 再加上广明厢分司这边俞志强、洪炎坤等副都司带领的都巡们从旁协助,破魔司在洗髓境这个层面占据了明显优势。 是以,尽管往生道道众在总数量上稍多一些。 但甫一交战,在破魔司精锐的高效打击下,很快便显露败象,开始节节后退起来。 战局中心的往生道护法,虽与陈凌雪激战,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下方道众的溃败之势尽收眼底。 他心中焦躁,再这样下去,一旦中下层防线彻底崩溃,而他们几个高端战力又被牵制,地下母蛊危矣。 护法猛地运足真气,追魂鞭荡起一圈狂暴的黑色气旋,将陈凌雪逼退半步。 旋即喉咙滚动,声音以雄浑真气远远荡开: “以身奉道,渡汝往生!” 这八个字,带着某种奇异魔力,蕴含着蛊惑与催眠的力量。 原本在破魔司攻势下已显颓势的往生道众,眼中齐齐爆射出一抹疯狂: “以身奉道!渡汝往生!” “以身奉道!渡汝往生!” 狂热的呼喊后,他们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枚猩红丹丸,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 第147章 疯狂 丹药入腹,效果立竿见影! 往生道众的气息,肉眼可见地猛涨起来。 “燃血丹!真是一群疯子!” 距江青河不远处,正与一名道众激烈缠斗的都巡胡磊,眼见此景,不由得惊怒吼道。 这燃血丹,剧烈透支服用者体内潜藏的气血精华,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潜能,获得超越自身当前境界的狂暴力量。 但是代价,极其惨重。 药效过后,不仅会陷入长时间的虚弱。 更重要的是会严重动摇武道根基,损伤本源。 日后再想破境,难上加难,可谓自断前程。 若非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或是对自身前途彻底绝望、甘愿沦为弃卒之辈,绝无人会动用此物。 往生道这些人,显然已被洗脑至深。 服用燃血丹后,实力暴涨。 几乎个个都暂时拥有了超越自身原本一个小境界甚至更多的力量。 再加上一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架势,局势慢慢有了反转的迹象。 原本节节败退的他们,硬生生顶住了破魔司的攻势,甚至开始反扑。 “铿!” 都巡胡磊手中长刀与一名磕了药、暂时拥有了无垢境力量的往生道道众硬拼一记,被震得手臂发麻。 他还未及时变招,另一名同样气息狂暴的道众,已手持一杆精铁长戟,抓住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空档,直刺他的侧颈咽喉。 胡磊瞳孔骤缩,想要闪避,却发现身体因刚才的硬撼而迟滞了半分,已然来不及了! “老子......难道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绝望。 “呼——” 身侧仿佛有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拂过,一道身影切入战局。 江青河手中百纹刀,宛如拥有了生命。 刀光一闪,先是一个精妙至极的斜撩,轨迹玄奥莫测,算准了持戟道众前冲的路线,后发先至。 刀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轻描淡写地划过了对方的咽喉。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翻,又顺势一个侧砍。 如同庖丁解牛,迎上另一名试图从侧面扑来的道众。 刀锋掠过,又是一抹血线飙射而出。 两名刚还气势汹汹的往生道众,动作戛然而止。 眼中露出惊愕之色,捂着喷血的脖颈颓然倒地。 江青河脚步未停,身形一晃,已遁向另一处战局。 只留下一个迅速远去的背影。 “这......?!” 险死还生的胡磊猛地扭过头,看着江青河远去的方向。 又低头看了看脚下两具尚在抽搐的尸体,脸上写满震惊。 江青河,他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 战局。 彻底进入了白热化的血腥阶段。 双方都杀红了眼,不断有人负伤倒地,发出痛苦惨嚎。 甚至,战死殒命者,生命被无情收割。 府邸内外,血流成渠。 陈凌雪手中冰魄剑剑气纵横,不断压缩着护法的活动空间。 她表面上冷静依旧,但心底里却不由升起了一丝焦躁。 她所带来的这些总司精锐,皆是麾下可靠的中坚力量,是破魔司未来栋梁。 培养这些人,不仅需要一定的天赋根骨,更是耗费了司内海量的资源与心血。 每倒下一个,都是难以弥补的损失。 陈凌雪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自己或许真的有些托大了。 关于往生道的情报,她多来源于家族长辈的提及。 据说在当年那场大清洗中,核心几乎被斩杀殆尽。 只有少数几条成不了气候的漏网之鱼侥幸逃脱,隐匿不出,早已不足为虑。 谁成想,这些漏网之鱼暗中蛰伏、发展这些年,竟真成了规模。 眼下此地,光是先天武尊就有四人。 尤其是眼前这个头目,一手追魂鞭使得出神入化,诡谲阴毒。 竟能与她斗得难分难解,不落下风! 甚至于,若非此人需要分心守护脚下入口,采取守势。 两人放手一搏,孰弱孰强,还真未可知! “失策了......” 陈凌雪心中暗忖。 现在再想传讯总司,甚至要求邻近其他厢分司紧急支援,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需要不少时间调度、赶路。 而从双方交战开始到现在,激烈若此,死伤已现,实际上连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未过去! 战局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地下的母蛊,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彻底孵化,酿成滔天大祸。 陈凌雪正自感到进退维谷、心绪纷乱之际——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地底,又好似巨兽心脏搏动的诡异震动,陡然传来! 这震动,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脚底,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能量波动。 场中央激烈交战的几位先天武尊。 无论是陈凌雪、羿明睿,还是张铭宇、连书恒,亦或是他们的对手。 都在这一瞬间,气息出现了短暂凝滞。 往生道护法在感应到这股波动的刹那,脸上瞬间难掩狂喜之色。 成了!终于成了! 母蛊的孵化,已进入最后关键阶段。 即将破开血池,降生出来。 “聚拢!死守入口!!!” 护法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带有一丝颤抖。 最后这一点时间,无论如何,必须撑过去! 原本散开作战的往生道众闻令,精神猛地一振,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 在能够勉强避开先天武尊攻击余波的前提下,他们开始不顾一切地向着地下入口处收缩、聚拢站圈。 阵型瞬间变得更加紧密,如同刺猬般,将入口牢牢护在中心。 陈凌雪见状,眼眸中寒光爆射,瞬间做出决断。 她并指如剑,在冰魄剑的剑身上急速划过。 指尖过处,一缕殷红的血痕融入剑身。 剑身嗡鸣颤抖,散发出的寒气骤然提升了一个层级,连周围的空间都似乎要被冻结。 “玄冰,泣血!” 陈凌雪清叱一声后,果决地催动了剑法中的禁招。 此时每一剑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剑气不再是单纯的冰蓝,而是夹杂着缕缕血丝,威力大涨。 “嗤啦!” 一道血冰剑气掠过,往生道护法手中神出鬼没的追魂鞭竟被硬生生削去一截鞭梢。 他闷哼一声,在如此攻势下,再也无法稳守原地。 身形被逼得向后滑退,终于离开了地下入口的正上方。 但陈凌雪想要进入地下入口时,亦被往生道护法的追魂鞭牢牢缠住。 双方揪扯角力,战圈竟不由自主地被带离入口,越移越远。 陈凌雪心中焦急,清冷的声音响彻战场,砸在所有人心头: “凡摧毁地下母蛊者,不论手段,赏功勋一万!” “一万?!” “我的天!一万功勋!!” “哔——!!” 整个战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火山喷发,彻底燃爆了。 一万功勋!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破魔司人员,从最低等的都卫到高高在上的副都司,都彻底陷入疯狂的数目! 是一个这辈子,下辈子,几辈子加起来,都攒不了的数目。 什么明哲保身,什么谨慎小心,什么危险恐惧,在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有人眼睛瞬间红了,呼吸粗重,准备拿命相搏。 “杀!” “冲进去!” 疯狂的呐喊声压过了一切。 几位先天高手见状,心中焦急,也想第一时间冲入地下。 却被往生道的同级强者以更加疯狂、甚至是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死死缠住,一时竟无法脱身。 “该死!真是该死!!” 玄衣青年张铭宇此刻心情焦躁到了极点,面目都因为急怒而微微有些扭曲。 他此番随陈凌雪前来,本是存了在她面前大出风头、博取青睐,顺便捞取功劳的心思。 谁料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往生道执事缠住,久战不下,已是颜面大失。 如今那一万功勋近在咫尺,对于草根出身的他而言,都是一笔极为动心的大数目了! 但此刻却仿佛隔了天堑,可望而不可即。 如何不让他妒恨交加,心急如焚? 他手中长刀狂舞,刀气纵横捭阖,将烈阳刀法催动到极致,恨不得将眼前这碍事的褐袍执事生吞活剥。 然而对方招式诡异,不仅险之又险地化解了他的杀招,还将他紧紧缠住,无法抽身离开。 第148章 无垢 羿明睿与另一位先天连书恒,也是在心中暗叹。 他们皆被往生道执事以两败俱伤的架势缠住,无法脱身。 眼见通往一万功勋的入口就在不远处,自己却只能在此与敌周旋,算是彻底无缘了。 此刻。 俞志强、洪炎坤等副都司,以及所有的都巡,如同疯虎,爆发出十二成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地下入口发起了冲击! 刀光剑影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往生道密集的防线上。 最外围负责封锁线的都卫们,看着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副都司、都巡们,如同野兽般搏杀。 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呼吸粗重,手心全是汗水。 虽然恨不得也化身其中一员,冲杀进去,搏一个富贵通天。 但到底还算有自知之明。 以他们的实力,别说挤进核心战圈。 光是战团边缘破碎的真气乱流、四溢的凌厉劲气,就足以要了他们的半条小命。 此时也只能徒劳地紧握兵刃,想着巨额的功勋,心中备受煎熬。 远处,一直在暗中调度、观察战局的殷鸿。 在听到一万功勋的刹那,也是心头剧震。 一股难以遏制的热流直冲头顶,让他浑身都微微战栗起来。 他身为副都司,乃是先天之下的顶尖战力。 在此刻的战场中,本就有极大的优势。 更何况,经过方才连番恶战,场中其他洗髓金身境同僚或多或少都消耗不小,甚至带了伤。 此消彼长之下,他的机会被无限放大! “一万功勋,真正的紫晶石也唾手可得啊!!!” 巨大的诱惑,瞬间压倒一切。 殷鸿几乎是下意识地抛下手中指挥事务,身形如大鸟般腾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混乱的战圈中心飞掠而去! 地下入口不远处。 往生道护法刚刚稳住身形,便见到破魔司众人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向入口。 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顶住!给我死守住入口!一步不退!!!” 往生道众闻声,用身体、用性命去填补每一个可能被突破的缺口。 刀剑加身亦不退半步,竟真的暂时将疯狂的攻势挡了下来! 入口处瞬间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消逝。 江青河混在冲锋的人流中,心脏亦是剧烈地跳动着。 一万功勋,这诱惑太大了! “富贵险中求,是时候搏一把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但越是关键时刻,越需冷静。 实力强上一分,成功的把握便大上一分。 在向着血腥入口猛冲的同时,江青河心神沉入识海,毫不犹豫地唤出了面板: 【境界:洗髓(换血)】 【功法:洗髓导引篇(小成-790/800)】 【武技:裂地三变(大成-20/1000),踏雪无痕(小成-30/800),混元甲(入门-23/800),灵影斩空(入门-105/500)】 【潜能点:1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6点)】 【寿元:4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60个潜能点】 两日积攒的潜能点,尽数灌注到洗髓导引篇中。 嗡! 仿佛脑海中响起一声清鸣。 一股磅礴炽热暖流,瞬间自体内深处爆发。 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席卷向四肢百骸,发出如同大江大河般的轰鸣。 体内那些深藏的、在换血阶段都未能排尽的细微杂质与污垢。 被这股精纯强大的力量疯狂挤压淬炼,通过周身毛孔缓缓排出体表。 而原本在洗髓换血时新生的、已然相当雄浑的气血。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被再次提纯、凝练。 变得愈发晶莹剔透,散发出无比蓬勃的生机。 内外澄澈,力贯周身! 面板浮动变化,最终定格: 【境界:洗髓(无垢)】 【功法:洗髓导引篇(大成-0/1000)】 【武技:裂地三变(大成-20/1000),踏雪无痕(小成-30/800),混元甲(入门-23/800),灵影斩空(入门-105/500)】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7点)】 【寿元:5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70个潜能点】 无垢,已成! 潜能点的每日获取上限与总寿元,也再次提升。 尽管境界刚刚突破,尚未完全稳固,新力与旧力交替间偶有滞涩。 但实实在在暴涨的力量,从十五万斤到二十万斤的巨大跨度。 且身体轻灵如羽,五感敏锐倍增! 奔行之间,周身气血充盈鼓荡。 江青河只觉得自己仿佛化身为一头人形凶兽,拥有撕碎一切的自信! 此刻。 破魔司众人虽如狂潮般向地下入口涌去,但入口处已被服下燃血丹的往生道众以血肉之躯层层叠叠地封死。 当真密不透风,犹如一个铁铸的粽子。 一时之间,竟难以寸进。 只是,透支潜能换来的力量终究如同昙花一现,无法持久,逐渐消散。 没过多久,那股撑着往生道众的狂暴气息。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萎靡了下来。 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与燃血丹反噬的剧痛袭来,让他们原本凶悍的气势断崖式跌落。 “他们的药力过了!” “快!趁现在,冲开缺口!” “杀进去!” 破魔司众人岂会错失这等良机?顿时攻势再添三分狠厉。 原本固若金汤的防线,开始剧烈动摇。 豁口,再次要被隐隐撕裂开来。 ...... 与此同时。 地下的巨大空间内。 粘稠的血池中央,翻滚的血浪正托举着一颗近两米长的巨茧缓缓浮起。 巨茧通体暗红,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隐隐有搏动之声。 茧壳上,出现了无数细密如蛛网的裂痕,其内蕴含着庞大的生命能量。 血池旁,仅剩的几名以暗鸦为首的留守道众。 眼见此景,无不屏住呼吸,脸上浮现出癫狂之色。 “成了......就要成了!道首庇佑!” 一名道众激动得浑身剧烈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只是,头顶上方传来的震天喊杀声。 护法的咆哮,以及同袍临死前的惨嚎,无不提醒着他们,防线即将崩溃。 “不能再等了!” 暗鸦豁然起身: “随我一同上去挡住他们!为母蛊争取最后的时间!”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黑色闪电,沿着陡峭的阶梯疾窜而上,猛地踏出了地下入口。 地面上,暗鸦身形甫一出现,瞬间便锁定了一处即将被破魔司彻底冲垮的豁口。 他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至,双掌翻飞,阴寒刺骨的掌风呼啸而出。 瞬间将两名冲在最前面的无垢境总司精锐震得吐血倒飞,硬生生将摇摇欲坠的缺口重新堵上。 暗鸦乃金身境巅峰,而且早已得赐紫晶石。 在引气入体阶段修行颇久,半只脚已触及先天门槛,他自认先天之下,已再无敌手。 此刻杀心大起,只想趁着母蛊出世前的最后时刻,多收割几条破魔司的性命,以泄心头之恨。 暗鸦身形前冲,目标直指正在奋力拼杀的俞志强,掌力已然凝聚。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间。 一道熟悉的身影,恰好冲入了他的视野。 正是从外围以一种急不可耐的速度飞掠而来,试图争夺一万功勋的殷鸿!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第149章 灭蛊 “你?!” 殷鸿脸上的贪婪急迫,瞬间化为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血色唰地一下从脸上褪去,心如擂鼓,脑海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在外围观察许久,并且特别注意了,一直没有发现暗鸦的身影。 这才决心趁着混乱,火中取栗,抢夺近在咫尺的功劳。 万万没想到,飞掠过来后,竟然与刚从地下入口处出来的、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迎面撞了个正着! 暗鸦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骤然露出戏谑的表情。 他原本蓄势待发,准备轰向不远处俞志强的拳头,在半空中硬生生调转方向。 五指贲张,弯曲如钩,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取殷鸿的面门! 同时放声大笑,充满了讽刺与玩味,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大半个战场: “殷副都司!哈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暗鸦的笑声和称呼,让无数闻者心头剧震。 紧接着,一道更毒更阴损的话,再次扎入殷鸿的心脏: “那块送给你的紫晶石,吸取得可还舒畅?功力想必是......大有精进吧?!哈哈哈!” 这番石破天惊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 瞬间席卷了整个混乱的战场,在所有听到的破魔司人员耳边轰然炸响! “什么?他刚才......是在喊殷副都司?” “殷副都司?他......他们认识?!” “殷副都司怎么会和往生道的余孽相识?!” “紫晶石?什么是紫晶石?” 惊愕、怀疑、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破魔司众人脸上飞速蔓延。 尤其是广明厢分司这块,攻势都不由得为之一缓。 不少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道刚刚飞掠而至,此刻却僵在原地的身影。 殷鸿在最初的惊骇过后,须发皆张,怒吼道: “你这惑众邪徒!安敢在此污我清白?!拿命来!......”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离弦之箭,主动向着好整以暇的暗鸦迎击而上! 就在因惊天爆料而引发短暂混乱与注意力分散的刹那。 一道身影,已极速向地下入口逼近。 如同浮光掠影,疾似流星坠空! 正是刚刚突破至无垢境的江青河! 此刻,他体内气血奔涌如长江大河,四肢百骸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 感官变得无比敏锐,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几名反应过来的往生道众嘶吼着扑来,试图阻挡。 然而,在如今的江青河眼中,他们的动作破绽百出,迟缓得可笑。 甚至都无需思考,手中那柄百纹刀已然化作一道夺命寒光。 裂地三变的精妙招式信手拈来,刀锋之上蕴含的力量,更是产生了质变! “咔嚓!” “噗嗤!” “啊——!” 刀光闪过,无一合之敌。 那几名道众的兵刃连同他们的身体,瞬间统统便被斩断、劈翻! 江青河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以蛮横霸道的姿态硬生生在密集的防线中撕开了一条血路,直取近在咫尺的地下入口! “挡住他!给我挡住他!!!” 正与陈凌雪苦苦缠斗的往生道护法,眼角余光瞥见江青河如入无人之境,急得目眦欲裂,发出了震天怒吼。 陈凌雪手中冰魄剑剑气如虹,将护法死死缠住,不让他有半分脱身的机会。 同时清冷的美眸亦向江青河扫去,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临阵突破?竟有如此底蕴与心性......” 她心中微动。 之前在府外初见此子时,便察觉其气血雄浑,根基异常扎实,远超寻常换血境。 却也没料到其能在如此混乱险恶、压力巨大的战场上,抓住契机一举冲破关隘。 而且,观其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凝实厚重,圆融如一,并无半分虚浮。 显然并非侥幸所致,而是真正的水到渠成,厚积薄发。 再看他出手之间,刀法精妙,虽只是凡技,却已然窥得其中神髓。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更兼力道雄浑霸道,刚猛无俦。 “此子,先天之下,恐已难寻敌手。” 一个判断悄然浮现在陈凌雪心间。 在她片刻的观察间,江青河已然凭借雷霆手段,打开了通往入口的豁口。 “噗!” 刀光最后一闪,将死死守在入口处,状若疯魔的一名黑袍人劈开后。 他没有丝毫迟疑,身形借着前冲之力猛地一纵,瞬间没入地下入口。 “不!——” 上到往生道护法执事,下到暗鸦与普通道众,心底皆发出悲愤怒吼。 ...... 地下巨大空间内,腥气扑鼻。 江青河足踏实地后,目光瞬间便锁定了血池中央那颗裂纹遍布、幽光吞吐的巨大蛊茧。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茧壳最薄处,已然隐约显露出一只紧闭着多重复眼、形貌狰狞可怖的虫首轮廓。 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正从中不断散发出来。 来不及细看,更无暇思考! 直觉告诉他,必须在其破壳而出前,将其扼杀! “喝!” 江青河口中发出低吼,体内二十万斤巨力轰然爆发。 脚下猛地一踏,地面皲裂,已如离弦之箭冲向血池边缘。 他将全身劲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在百纹刀上。 裂地三变诸多变化融于一瞬,尽数迸发! 一时间刀影重重,仿佛有十数道刀光同时挥出,狂风暴雨般斩击在巨大的蛊茧上。 “嗤!嗤!嗤!嗤!——” 蛊茧外壳被凌厉无匹的刀锋切割出无数深痕,墨绿色的腥臭汁液从中飙射而出。 江青河隐约感应到茧内原本有序凝聚、即将破壳而出的庞大能量。 因突如其来的疯狂破坏,瞬间变得狂暴、混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就是现在! 他双手握紧刀柄,将所有力量、意志、乃至刚刚突破带来的全部精气神,尽数凝聚于刀尖一点! 对准了那层薄膜下隐约可见的、剧烈抽搐的母蛊虫首,猛地突刺而入! “噗嗤!” 百纹刀尽没至柄! 在一股阴寒与死寂之力即将顺着刀身反涌来之前。 江青河想也不想,立刻松手弃刀,身形借助反震之力,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暴退! “轰!!!” “轰!!!” “轰!!!” 几道恐怖巨响猛然爆发! 巨大的蛊茧,连同其中孕育了大半、已然蕴含了一丝先天本源的枯荣母蛊,如同被点燃的巨型炸药,轰然爆裂! 狂暴无匹的能量冲击波,混合着母蛊破碎的先天之力,如同毁灭风暴,瞬间席卷整个地下空间。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动、摇晃,靠近血池的数根支撑穹顶的粗大岩柱,根本无法承受这股毁灭性力量,齐根断裂、倒塌! 碎石如雨般砸落,整个地下空间仿佛随时都要彻底坍塌! 地面上。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震得东倒西歪,修为稍差的更是直接摔倒在地。 “啊——!!!” 一声凄厉疯狂,蕴含着无尽绝望与暴怒的嘶吼,猛地从往生道护法口中爆发出来! 第150章 伏首 在他的先天灵觉感知深处。 枯荣母蛊的气息,消失了! 彻底、永远地消失了!再无半点痕迹可循!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随着地底的风暴,尽数化为乌有,烟消云散!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暴怒,瞬间攫取了护法的全部理智。 “小——畜——生!” “我要你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双目赤红如血,怨毒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 死死锁定在随着地下震动、颇为狼狈地从入口处再次跃上地面的江青河身上。 体内残余的真气不顾一切地燃烧,爆发出惨烈的气势,不顾一切地就要扑过去,将这个毁掉一切的元凶撕成碎片! 然而,一道冰冷彻骨的剑芒,如同天堑般横亘在他面前。 陈凌雪衣袂飘飘,面如寒霜,周身剑气勃发。 将方圆数丈的空间交织成一张绵密无隙的剑网,彻底封锁了往生道护法所有可能进攻江青河的路径。 “你的对手,是我。” “滚开!” 护法狂吼。 手中追魂鞭被他以近乎自残的方式疯狂舞动,漫天乱扫,试图强行冲破剑网的封锁。 劲风呼啸间,鞭影将地面抽打出无数深浅不一的坑洞。 然而,心神已乱,方寸大失之下。 看似骇人的疯狂攻势,实则因其内力不济、招式散乱。 破绽比之前更多、更致命。 陈凌雪身形如穿花蝴蝶,又似浮光掠影。 于狂暴散乱的鞭影中寻隙而进,姿态从容不迫。 手中冰魄剑化作数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冰封一切的幽蓝寒光,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层层鞭影空当,直指护法周身要害。 “噗!噗!噗!” 血光接连迸现! 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瞬间将其右肩肩胛贯穿。 另一道剑气则点破了他的气海外壁,让其真气运转骤然凝滞、溃散。 最后一道,则如同冰冷铁锁,狠狠扫过他双腿的支撑关节。 护法身形猛地一僵,脸上疯狂神色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剧痛与绝望的死灰。 他踉跄了几步,身躯像是被伐倒的树,轰然砸在地面上。 陈凌雪飘然落地,剑尖遥指,正欲开口令人生擒。 却见护法猛地抬起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下入口方向。 随即,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彻底黯淡、熄灭。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闷哼,隐晦霸烈的气劲自其心脉处悍然爆发,竟是毫不犹豫地自断了心脉! 鲜血从护法嘴角缓缓溢出,怒睁的双目死死盯着天空,已然再无生机。 陈凌雪见状,眉头微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冰冷。 她不再看地上那具迅速变得冰凉的尸体,目光如电,瞬间扫向另外三处仍在激战的先天战团。 护法既死,她再无掣肘,可以全力支援,尽快结束战斗! 深绯色身影一晃,已如惊鸿般带着凛冽寒意,掠向正与羿明睿缠斗的一名褐袍执事。 “死!” 那执事正全力应对羿明睿稳如山岳的攻势,忽觉身后一道足以冻结灵魂、凌厉无匹的寒意袭来。 顿时亡魂大冒,浑身汗毛倒竖! 他刚欲拼着硬受羿明睿一击也要回身格挡。 然而已经太迟了! 陈凌雪的剑,快得超越了他的反应! 一道冰蓝剑气,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穿过薄纸般,轻易地从他背心要害一透而过! 执事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惊恐,生机迅速流逝。 旋即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陈凌雪剑势不停,身形再转。 与张铭宇、连书恒配合形成三角合围之势,将最后两名往生道执事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为道尽忠!” 两名执事在被夹击之下,转眼便身受重创。 其中一名眼见逃生无望,脸上闪过一抹癫狂。 毫不犹豫地效仿护法,猛地震断自身心脉,口喷鲜血,当场气绝身亡。 另一名执事见状,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挥动兵刃的手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决绝赴死的勇气,到了他这里,终究是被对死亡的恐惧压了下去。 就在他心神失守、犹豫不决的刹那—— “咻!” 陈凌雪的剑尖已点在他周身数处大穴上,磅礴的先天真气瞬间涌入,封死了他所有的行动能力与真气运转。 “哐当!” 执事手中兵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面如死灰,颓然瘫倒在地,彻底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 往生道在此地的先天战力。 三死一擒,近乎全军覆没。 战场局势,至此已彻底明朗。 母蛊被毁,核心战力覆灭。 残余的往生道道众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兵败如山倒。 斗志顷刻间土崩瓦解,十成去了七八。 面对气势如虹的破魔司众人,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很快便被清扫一空。 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格杀。 试图逃窜者,也被外围的都卫合力拦截擒下。 除暗鸦一人被特意留下活口外,其余往生道众,尽数伏诛! 暗鸦在母蛊被毁、气息湮灭的瞬间,便已心神俱震,方寸大乱。 此刻见大势已去,万念俱灰之下,萌生了死志。 他刚欲咬牙,试图追随护法而去—— 一道冰寒刺骨的先天真气已隔空袭来,精准地打入他体内。 不仅封住了他的行动,更以一种霸道的方式强行镇压了他试图逆转气血、震断心脉的企图。 “呃啊!” 暗鸦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筋骨酸软,连咬断舌头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身不由己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脸上再无半分血色,眼神空洞,面若死灰。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从地下入口处冲出,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以为只要再坚守片刻,便能见证往生道荣光的降临。 然而转瞬之间,那个名叫江青河的年轻人,便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摧毁了母蛊。 将他,将整个往生道在此地的希望,彻底碾碎成齑粉! 天堂到地狱的剧烈反差,让暗鸦的大脑一片空白,竟已有些心智错乱,陷入了半疯癫的状态。 第151章 拿下 至此。 战局彻底落下帷幕。 绵绵的阴雨不知何时停了,日光照亮了这座府邸。 整个府邸内部,在先天强者的对轰与部众拼杀之下。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破败不堪,已经快成了废墟。 除了往生道道众的近百尸体横陈遍地外,破魔司这边,亦是伤亡不小。 尤其是在最后,冲击地下入口的白热化阶段。 前锋部队的悍勇冲杀造成伤亡后,他们倒下后留下的位置空缺,甚至被极少数外围悍不畏死的都卫所填补。 这些都卫被一万功勋的重赏刺激,竟也按捺不住,抱着侥幸心理,不要命地往前凑,试图搏取一线渺茫的希望。 然而战场无情,功勋烫手。 他们并非话本里的天命之子,缺乏足够的实力与运气护身。 毫无例外地都倒在了冲锋的途中,成为了这片战场新增的亡魂,与往生道众的尸体交织在一起。 余下的绝大多数都卫,在几位都巡的指挥下,开始沉默高效地清理现场。 有人负责收敛同袍的遗体;有人则开始清点往生道众的尸体;还有人在废墟间仔细勘查。 此时。 战场中心区域,地下入口旁。 出现了一片颇为突兀的空地。 周围的破魔司人员,无论是总司精锐还是分司都巡,都下意识地空出了那片地方,像躲避瘟疫一般。 殷鸿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这位广明厢分司副都司,此刻在周围无数道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如芒在背,无所适从。 陈凌雪走到他面前,一脸冰寒。 她甚至都没有给殷鸿开口的机会,精纯磅礴的先天真气便汹涌而出,瞬间将殷鸿彻底禁锢,动弹不得。 清冷的声音传遍全场: “拿下!押回总司,严加审讯!” 殷鸿一听总都司亲自发话,并且是直接押回总司审讯。 瞬间骨头都软下来了,双腿微微一屈,险些跪倒。 他强撑着维持一丝体面,躬下身去: “陈大人!卑职冤枉!此乃往生道余孽穷途末路,行离间毒计,意图乱我破魔司内部!” “您明鉴万里,切不可听信此獠一面之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啊!” 殷鸿这般说辞,显然是徒劳的。 方才他与暗鸦骤然撞见时,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肢体的应激反应,如何能瞒得过陈凌雪敏锐的先天灵觉? 勾结往生道,那是犯了滔天大忌。 即便他身后的靠山萧浩泽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陈凌雪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能直窥他内心最深处。 无声的巨大压力下,殷鸿强撑起来的气势像被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扑通一声,终究还是跪倒在了冰冷的泥水地上。 收到陈凌雪命令的两名总司精锐面无表情,动作麻利地上前。 三下五除二便将形同废人的殷鸿死死制住,毫不客气地将他提溜起来。 与同样被擒拿的往生道暗鸦以及那名执事抛在一处,准备一同押解回总司受审。 殷鸿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眼神彻底灰败下去。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瘫软如泥。 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一旁,因母蛊被毁、心神遭受重创而显得有些半疯癫的暗鸦,此刻似乎回过了些许神志。 他侧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嘲弄: “殷副都司,想不到吧?今日也落得与我等一般的下场,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哈哈哈!” 殷鸿紧闭双目,牙关咬紧。 此刻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对于暗鸦的讥讽充耳不闻。 他现在唯一所求,便是希望自己与暗鸦勾结之事,能够尽量局限在自己身上。 不要因此波及到他的外甥殷平。 处理完殷鸿之事。 陈凌雪目光流转,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静立调息的江青河身上。 “江青河?” 她再次开口,语气相较于之前的冰冷,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 “属下在!” 江青河立刻收敛心神,快步上前。 “今日之战,你当领首功!一万功勋牌,今晚之前便会送达。你可在广明厢分司进行兑换,亦可随时来总司司库挑选所需之物。” 江青河心中虽早已有所预期,但得到总都司亲口确认,仍是忍不住心潮微涌,立刻躬身感激道: “多谢总都司大人恩赏!属下愧领!” “嘶——”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与倒吸冷气之声。 首功! 一万功勋! 直接去总司司库兑换! 这几个字眼,如同一个个重磅炸弹。 震得广明厢破魔分司的所有人,从普通都卫到都巡,乃至两位副都司俞志强与洪炎坤,都是心神摇曳。 看向江青河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他们知道,经此一役,江青河这颗冉冉之星,将会以无可阻挡的架势彻底崛起了。 甚至于,今日立下如此大功,进了总都司大人的视线。 可以预见,他未来的道路必将一马平川,前途不可限量! 陈凌雪交代完毕,又再次回首,目光扫过这片残破的府邸,朝身旁的羿明睿稍一示意。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微微躬身,表示必将妥善处理此间后续事宜。 随即,陈凌雪不再停留,身形翩若惊鸿,带着张铭宇与连书恒两位先天,率领总司一众精锐,押解着俘虏,径直离去。 经过江青河身旁时,连书恒放缓了脚步,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朝着江青河点头致意,目光中带着明显的赞许。 此子年纪轻轻,尚在洗髓无垢之境,竟能在此等大战中展露出如此惊人的战力与决断力,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达到甚至超越自己如今的高度,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看总都司大人方才的态度,明显是已将此子纳入视线。 在他看来,江青河将来进入总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此刻提前释放善意,结个善缘,自然是有益无害。 总司的精锐们,包括那几个金身境强者,也都朝江青河投来友善目光。 对比自身强大的江青河表示尊重,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有张铭宇。 目不斜视,面容冷峻。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漠地扫过江青河,甚至都没有去正视他。 想到陈凌雪方才对此子的态度,张铭宇内心隐隐有嫉妒之意。 可他终究是先天武尊,表面上仍然是自持身份。 故作一副云淡风轻、万事不萦于怀的模样,并未流露出任何明显的表情。 但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对今日这个夺走了本可能属于自己这份机缘的幸运儿露出善意,属实是千难万难。 第152章 擢升 随着总司一行人在陈凌雪的带领下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分司这边,羿明睿开始有条不紊地接连下达了几道指令。 一部分都卫奉命留下清理战场,处理善后事宜。 其余众人,则徐徐向着破魔司驻地回返。 府邸四周,紧闭了一上午的商铺门板后,一双双眼睛仍从缝隙间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外界。 藏锋城内势力盘根错节,夜间私下火拼并不罕见,商铺主人们对此类冲突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像今天白日这般,破魔司大举出动,闹出如此阵仗的,却是他们生平头一遭见到。 余悸与震撼缭绕心头许久,直到破魔司人马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些店家才试探着陆续卸下门板,开始张罗着恢复营业。 日头渐渐升高,将近晌午。 阳光变得有些灼热,将方才雨水打湿的路面都蒸腾起丝丝潮气。 破魔司驻地内,校场上。 归来的人马正在整兵顿甲,进行战后清点。 此役,代价有些沉重。 都巡一级的中坚战力竟有五人战死,其下都卫亦折损数十。 更有不少伤员伤势不一,亟待医治休养。 在羿明睿统筹下,阵亡抚恤、伤员救治与功绩初评等诸般事宜皆高效展开。 ...... 翌日。 一则重磅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新的人事调令告示,公布得不可谓不迅速!张贴在了主楼最显眼的位置。 首先,是关于原副都司殷鸿的处理。 因其与往生道勾结,意图不轨,现已革职查办,押送总司受审。 其副都司一职,自然空缺出来。 而填补这一重大空缺的人选,则是由总司直接下达指令,明令擢升——江青河! 消息传出,虽部分人早有预感。 但真正见到白纸黑字的任命文书时,整个分司依旧为之震动,波澜层层荡开。 “竟然真的是江都巡!” “这个,是不是有些不符合司内惯常的晋升年限?” “嘘......慎言!昨日江大人力挽狂澜摧毁母蛊,更是救了在场许多兄弟的性命!” “那可不!若非江大人,恐怕伤亡还要更重!” “这实力,我第一个打心眼儿里佩服!” 议论之声在走廊、班房、校场的角落低声响起。 自江青河入司以来,这才过去多久? 满打满算,也不过数月光阴。 他先是在极短时间内,由代任都巡转正。 如今,更是如同火箭蹿升,直接擢升为副都司,成为了分司内仅次于羿明睿的实权人物之一。 这速度,足以让所有按部就班熬资历的人瞠目结舌,内心五味杂陈。 有惊叹,有羡慕,有敬佩。 或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 除了江青河这颗耀眼新星,告示上也公布了其他一系列的人员调动命令。 五位战殒都巡留下的职位空缺,必须立刻有人填补,否则各巡队的日常运转将受到严重影响。 经由分司高层议定,最终从各自原巡队内部,擢升了五名资历最深、能力最受认可的都卫,暂时代理都巡一职。 江青河原属的宣化街巡队,因其高升而空出的都巡职位,由表现沉稳出色的周毅暂为代任。 至于底下都卫因伤亡产生的空缺,则纷纷由司内储备的预备役人员考核后依次递补。 此次剿灭母蛊一役,虽然损失惨重,令人扼腕痛惜。 但细观之下,又何尝不是一种打破僵局的机遇? 破魔司的晋升体系相对固化,层级分明。 尤其是副都司、都巡这等中高层职位,数额固定,一个萝卜一个坑。 若非原任升迁、调职,或是......像此次这般战殒。 其下的都卫们往往只能苦熬资历,年复一年地等着。 这场惨烈战斗,虽有伤亡。 却也强行撬动了原本板结的晋升通道,为其他人提供了契机。 当然,这些新上来的代任都巡,修为暂时都还未至洗髓境,与正式都巡之间差距明显。 但职位带来的资源倾斜,将远超从前担任都卫的时候。 路子会宽广很多,视野也将更加开阔。 给予他们一些时间,资源驱动下,这批新晋的代都巡们,突破至洗髓境,只是时间问题。 主楼五层。 都司值房内,羿明睿与江青河相对而坐。 相较于以往的上下级氛围,此刻羿明睿的脸上带着明显和善的笑意,姿态也随意了许多。 若说先前他还将江青河当作需要考察和磨砺的下属看待。 那么现在,已经是近乎平等视之。 这不仅是因为昨日一役,江青河进入了总都司陈凌雪的视线。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其实力的惊人变化。 此刻面前的江青河,与他第一次见时,生命亏空、鬓角染霜的状态已大有不同。 随着实力从玉脏一路迅猛突破,跨过入髓、换血。 最终到如今的无垢之境,其生命层次已进行了数次小跃迁。 原本鬓角中刺眼的白色,已经彻底转为灰色。 且面容红润,气血充沛,双目开阖间精光内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蓬勃朝气与内敛的锋芒。 羿明睿明面上从未细问过江青河突破一事,但若说不好奇这迅猛的突破速度,那是自欺欺人。 他也曾暗中探查过,却并未发现江青河本身有何异常。 先天灵觉除了感知到江青河雄浑无比的气血外,并无其他宝物的气息波动。 毕竟后天阶段,是没有隐匿能力的。 身怀异宝,在先天强者面前理应无所遁形。 后来,在羿明睿略微深入调查下。 才发现江青河的妹妹竟拜师在郑伯锐门下,成了那位脾气古怪的炼丹大师唯一的弟子! 他刚知晓时,也是被震惊了一下。 平复下来后,再结合此事。 便自然而然地将江青河的飞速进步,归因于其妹妹带来的资源倾斜。 想必是靠着郑伯锐这棵大树,获得了不少珍贵的天材地宝或者宝丹相助,才有如此快的提升。 毕竟在洗髓阶段,外物对修炼速度的提升确实大有裨益。 想到此,羿明睿率先开口,连称呼都拉近了许多: “青河,昨日可多亏了你啊,若是慢上一步,让那母蛊孵化,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江青河闻言,谦逊道: “羿大人哪的话,若不是您将往生道高手拦截住,我哪里能有机会突入进去。” 羿明睿满意地点点头,他就欣赏江青河这份沉稳: “不要自谦,最后是由你杀了母蛊,那首功自然就是你的。” 他顿了顿,将话题移开: “对了,今后你任副都司一职,只需协助我统筹整个分司的各项事务即可。” “属下明白,” 江青河认真聆听: “诸多事务,还需羿大人多多指点。” 羿明睿笑道: “具体职责划分,稍后我会让文书给你送去详细卷宗。目前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仍是修炼。” “一些繁琐的日常杂事,尽可交给下面的都巡去处理,你要把握好这个度,既要熟悉事务,又不能被俗务拖累了修炼进度。” “是,羿大人,属下定会妥善安排。” 江青河应道。 他清楚羿明睿这番话里,是有一些对他特殊关照的意味在里面。 此时。 羿明睿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感慨: “青河,或许这分司内只是你暂时的栖身之所,若是十年内,你能突破到先天境界,到时候调去总司,便可帮上陈大人的大忙咯!” 江青河能感受到羿明睿话里的真诚,沉声道: “羿大人厚望,青河铭记于心,无论将来身在何处,大人的知遇之恩,莫不能忘。” 羿明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挥了挥手: “好了,这些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给你分说清楚这些,是让你心中有数。去吧,先去熟悉一下新的环境。记住我的话,专心练功,琐事放手!” “属下明白。” 江青河微微点头,旋即起身行了一礼,告退离开。 看着江青河离去的背影,羿明睿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心里也是有些感慨。 他自身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草根出身,习武多年。 但一路走来,曾蹉跎了不少岁月。 就这,还能破入先天,当上一厢之地的都司,在外人眼中已是传奇。 可如今他已四十有五,虽入了先天,但相较于陈凌雪那种年仅二十出头便境界超他的存在来说,差距实在太大。 往后的武道进境,只怕会被越拉越远。 以他初入先天的境界,在外城算是个人物,但若放眼整个藏锋城,可就连中流都够呛了。 而江青河,虽较大族核心子弟的起点差了些。 但若能十年内突破,那便是三十岁以下的先天。 到时候身体仅有的一点潜能亏空,在破入先天时,自然会被弥补。 往后的路,会比他走得要远上一些。 前景,当然更好。 曾几何时,在他眼中一枚锋利的棋子。 如今,已经快要有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后生可畏啊......” 羿明睿低声自语,旋即端起桌案上盛着云雾灵茶的白玉瓷杯,细细品咂起来。 第153章 履新 升任副都司的文书正式下达后,江青河的值房也随之由破魔分司主楼三层,迁至到了第四层。 这一层之差,可谓云泥之别,待遇规格提高了太多。 第三层,乃是司内三十余位都巡共用的一层,值房鳞次栉比,人员往来穿梭。 而第四层,则迥然不同。 整个宽阔的楼层,三间分别属于三位副都司的值房占了大半空间。 环境幽静,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脚步声落上去几近于无。 值房内部空间极大,目测至少有之前三层都巡值房的六倍大小。 整体布置气派不失雅致,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深色木地板,天花板上悬着精巧的宫灯。 入门便是宽阔的办公正厅,一张宽大厚重的公案居中而设,背后是一排书架,整齐码放着各类卷宗典籍。 公案前摆放着数张靠椅,用于下属禀报或议事。 更显不同的是,正厅两侧还各开了一门。 左侧是一间布置清雅、设有茶具香案的偏厅,专用于会客。 右侧则是一间可供小憩的卧房,床榻桌椅、盥洗用具一应俱全。 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可以直接在此休憩,无需返回自己的居所。 “这副都司的待遇......可比都巡好了太多!” 江青河心中暗忖,还未来得及感受一番,门外便传来了叩响声。 “进。” 来的是都巡周毅。 他一脸恭敬,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手中捧着一套折叠整齐的崭新公服,公服上则横放着一柄带鞘长刀。 “江大人,这是您新的公服与佩刀,腰牌还在定制刻录信息,稍晚些时候便会有人给您送上来。” 周毅说完,极为自然地走到一旁的茶案边,动作娴熟地为江青河沏了一杯热茶,轻轻放在公案触手可及之处。 在他心中,江青河不仅仅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他仕途上最大的福星与倚仗。 他真的,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当上都巡这个位置。 即便当初没有江青河异军突起,空降宣化街巡队,上面也还压着殷鸿的外甥殷平。 无论如何,空缺的都巡之位,按实力、背景、资历,怎么算也轮不到他周毅。 可谁又能想到,世事如此奇妙。 这个当年由他亲自接引入司的年轻人,竟能如同潜龙出渊。 在短短时间内,屡立功劳,更是在围剿往生道一役中展现出惊才绝艳的资质与实力。 最终一步登天,坐到了副都司的位置上。 连带着他周毅,也鸡犬升天,补上了都巡的实缺。 在江青河微笑着颔首示意后,周毅这才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值房,并细心地将门重新掩好。 感受到周毅态度中愈发明显的敬畏和依附,江青河摇了摇头。 随即褪下身上的旧袍,换上新公服。 目光落在名为乌金刃的佩刀上,握住刀柄,缓缓将刀身抽出鞘。 “嗡——” 一声轻微却清越的刀鸣在值房中响起。 刀身并非雪亮,而是泛着一种幽暗、仿佛吸纳了所有光线的乌沉光泽。 刀脊厚重,刀刃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稍稍挥动,空气中便划过一道凝实的乌光,锋锐之气隐隐透出。 “好刀!”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乌金刃的品质,比他之前使用的百纹刀无疑又高出了一小截,在凡器之中,已入顶尖之列。 更难得的是此刀材质特殊,坚韧无比,蕴含一丝灵性。 即便他日后突破先天境界,在未能寻到合适的宝器级兵刃之前,此刀也足以作为过渡,支撑他使用一段时间。 江青河将乌金刃归鞘,放在公案顺手的位置,然后才舒坦地在那张宽大坚实的公椅中坐下。 椅背高度恰到好处,支撑着他的腰脊,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施施然长吁了一口气,随后端起周毅方才沏好的那杯茶,浅浅呷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入口微涩,继而回甘。 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熨帖着四肢百骸。 值房内,安静异常。 看这架势,果然如他所料,升任副都司后属于个人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相对于之前任职都巡时明显多了太多。 具体事务,自然有手底下一帮急于表现的都巡、都卫去处理。 除非涉及重大决策或他们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否则轻易不会来打扰他。 这便是地位提升带来的最直观好处,从繁杂的事务性工作中解脱出来。 “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 江青河心中不免再次感慨。 基层的都卫,奔波劳碌直面危险,待遇却最是微薄。 稍好些的都巡虽有一定权柄,却也需管理团队,处理案卷文书,劳心劳力。 而到了副都司乃至更高的层级,若无大事,便可如他现在这般,静坐品茗,运筹帷幄,司内资源更是大把地倾斜而来。 若是负责些,或许还会每日批阅案卷,掌控全局。 若是懒散些,直接将事务抛给信任的都巡,一句‘无紧急要务,勿扰’,便可落得清闲。 “确实舒服!” 江青河微闭双目,享受着难得的静谧与松弛。 这种掌控自身时间,超脱于琐碎之上的感觉,令人沉醉。 不过,也没多大一会儿。 他便重新睁开了眼睛,之前的慵懒惬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冷静。 升任副都司,并非终点,只是一个新的起点。 权力带来的,不仅是享受,还有处理遗留问题的能力。 江青河现在,还有些要紧事必须立刻着手处理。 排在第一件,刻不容缓的,便是处理殷鸿的外甥——殷平! 那天他夜探往生道潜藏的府邸,接近破晓时分,听到往生道道众的交谈,提及了夜枭袭杀他失败一事。 当时江青河便心中存疑,自己与往生道素无瓜葛,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进入他们的视线,被点名道姓地刻意针对? 这个疑问,一直如同骨鲠在喉。 直到围剿枯荣母蛊那天,暗鸦在战场上,石破天惊地爆出他与殷鸿勾结的隐秘! 那一刻,江青河才恍然,瞬间就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并且,总司那边的审讯效率极高,很快也有消息传来。 暗鸦即便在酷刑逼问下,嘴巴都像铁桶一般严实。 关于往生道的核心机密、据点分布、高层身份,那是一丝一毫都未曾泄露。 反倒是他与殷鸿私下勾连的过程,全部和盘托出。 不仅没有半分隐瞒,甚至大有添油加醋、肆意渲染之势。 当然,顺道也把殷鸿如何唆使他派人暗杀江青河的事情,也一并抖落了出来。 这下,算是全串起来了。 江青河扪心自问,若是没有殷平这厮,他与殷鸿绝无可能扯上半分关系。 殷鸿唆使暗鸦派夜枭来取他性命,若说背后没有殷平的撺掇,绝无可能。 一切的根源,最终的祸端,就是殷平。 现在身陷总司暗牢的殷鸿,等待他的,不是死,就是比死还要凄惨的结局。 剩下的殷平,这个始作俑者,又岂能放过? 斩草,务必除根。 第154章 清算 江青河行事,向来果决。 说动就动,雷厉风行。 擢升副都司的第一天,座椅尚未坐热,便开始着手处理这个隐患。 他直接派遣下面的人,去调查殷平所在。 没过多久,先前奉命前去调查的周毅已快步回来报告。 周毅办事老练,不仅探明殷平此刻正龟缩在自己的私宅内。 更是已经调派了都卫,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宅子悄然围了起来,只等江青河一声令下。 “很好。” 江青河闻言,直接起身: “点齐人手,我们走上一遭。” 一炷香时间后,江青河亲自率众,抵达殷平私宅门前。 身侧周毅与另一名都巡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踏步上前,左右开弓,猛地一脚踹出!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 两扇还算厚实的宅门,瞬间脱离门框。 向内飞射数米远,才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巨大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宅内的人。 “谁?哪个不要命的敢闯老子私宅!活腻了吗?!” 内室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嘶吼,伴随着一阵仓皇踉跄的脚步声。 只见殷平头发蓬乱如草,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不整、面露惊恐的女子,显然是刚从卧榻之上被惊起。 昨日,殷平听闻舅舅殷鸿因勾结往生道而被总司抓走的消息后。 当真是如被一道九天雷霆劈中,整日都心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 他最大的靠山,在破魔司内横行霸道的依仗,就这么倒了? 殷平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心慌、恐惧、茫然无措,几乎要将他吞噬。 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以他那点能耐,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可想。 只能迫切地找一个宣泄口,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倾泻出去。 否则,他感觉自己真的会被这种无形的压力逼疯。 于是,昨夜殷平便从红袖招带回一名女子,在家中纵情声色,试图用酒精与肉欲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此刻,他看到门外肃立的一众破魔司人马。 尤其是为首那个身影,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 周毅上前一步,声色俱厉: “殷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暗中勾结往生道余孽,企图谋害副都司大人!该当何罪!” “副都司?哪个副都司?你休要血口喷人!” 殷平下意识地大吼道。 显然今天的消息还没传进他的门,他还不知道江青河已经擢升副都司的事情。 “放肆!江副都司就在你面前,还敢装傻充愣!” 跟随江青河前来的其中两个都巡,皆是经历过围剿往生道、见识过江青河雷霆手段之人。 此刻见殷平竟敢如此怠慢,哪里还忍得住? 两人如狼似虎般悍然上前,身形交错,出手干脆利落。 殷平心神早已溃散,意志全无。 不过三两招的功夫,便被干脆利落地反剪双臂,膝盖窝处遭到重重一击。 “噗通”一声,被死死地压跪在地,动弹不得,狼狈不堪。 “江......江副都司?” 被强行按压着半跪在地,殷平勉力抬起头,视线艰难地上移。 终于清晰地看到了那张如今已掌握他生杀大权的年轻面孔。 江青河!竟然真的是他! 他最大的依仗——亲舅舅殷鸿倒台后,这空出来的副都司之位......竟如此之快地落在了江青河的头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殷平心神俱震,仿佛整个世界观都在此刻崩塌、碎裂。 完了!全完了! 失去了舅舅这座靠山,他区区一个都卫,在已是副都司的江青河面前,简直渺小如蝼蚁,拿什么去抗衡? 殷平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目光呆滞。 足足好几息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色厉内荏的他最终软了下来,主动地向前一扑,伏倒在江青河的靴前: “江青河......不,不!江副都司!江大人!” 殷平的声音带着乞求: “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他语无伦次,丑态百出,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 额头用力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闷响。 江青河垂眸,眼神淡漠地看着脚下如烂泥般乞怜的殷平,心中波澜不惊。 如今两人早已不在同一个层次,就像翱翔九天的雄鹰,不会再去在意地上蝼蚁的嘶鸣。 他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 为了这样一个人,亲自跑这一趟,确实......是有些浪费时间了。 大难临头,不想着如何应对,或至少保留一丝体面。 却只知摇尾乞怜,连一点骨气都欠奉,真是差他亲舅都还差得远。 舅舅都已倒台入狱,他竟还有心思在家中与女子鬼混,真是愚蠢透顶,无可救药。 “纯当是出来透透气,巡巡街吧。” 江青河心中如是想着,连再多看殷平一眼的兴趣都没了。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三名都巡会意,将软成一团的殷平从地上拖拽起来,如同拖着一袋垃圾,向外走去。 “江大人!饶命啊!江大人——!” 殷平的哭嚎声渐行渐远。 远处,几个属于宣化街巡队的都卫,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满是鄙夷与畅快。 一人朝着殷平被拖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玩意儿!以前在咱们面前作威作福,现在怂得像个龟孙!” 另一人接口道,声音带着讥讽: “就是!还想着给咱们副都司大人当牛做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他也配?” “真是一没种的卵蛋!软骨头!” 他们低声议论着,胸中积郁已久的那口恶气,此刻终于彻底吐出。 以前在宣化街巡队时,他们没少受殷平的窝囊气,被其颐指气使,轻蔑鄙夷。 如今,终于在江副都司的带领下,亲手将其拿下,怎能不叫人拍手称快? 当天下午,破魔司的告示便贴了出来。 经查,广明厢宣化街巡队都卫殷平,不仅勾结往生道余孽,更意图谋害同僚。 依律,当斩。 其舅殷鸿勾结往生道一案,本就罪及亲族,殷平伏法亦是理所应当。 故而司内众人虽对处置之速略感意外,却都心知肚明,没有异议。 第155章 再临霓裳阁 翌日,晨曦微露,霓裳阁前。 几名膀大腰圆、神色倨傲的守门大汉,正倚着气派非凡的大门,眼神习惯性地逡巡着街面。 当他们视线捕捉到远处街角骤然出现的一行人时,脸色突地一变。 来人不多,二十余位。 但身上穿着带有破魔司标志的公服,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众人皆以最前方一年轻人为马首是瞻,隐隐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向霓裳阁压迫而来。 江青河停在霓裳阁门前约十步处,微微抬头。 上次随永兴镖局来此押送货物时,守门的似乎也是这几人。 那时,自己只是被人当做一个镖局的趟子手。 需要仰人鼻息,谨慎行事。 而如今,再次站在这扇门前。 随着身份的变化,感受也已是天差地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守门大汉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发干。 见破魔司众人径直走到门前,另一个大汉压下心悸,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诸位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是找谁?我这就立刻进去通报一声,好让主家派人前来迎接。” 然而,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江青河身后一名面容冷硬的都巡便已一步上前,毫不客气地伸手将其猛地搡到一边。 力道之大,让那壮汉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一边待着去!破魔司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更不得扰乱!听不懂吗?” 那都巡声若洪钟,眼神凌厉,扫过其余几名蠢蠢欲动的大汉,警告意味十足。 “你......!” 被推搡的大汉,脸上瞬间涌起一股血气。 他在霓裳阁看门多年,何时受过这等气?当下便要发作。 但他身旁的同伴显然更识时务,急忙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急促道: “不要命了?!看清楚带头的那位,看公服颜色,是破魔司的副都司大人!”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 那大汉激灵一下,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恐惧取代。 是啊,这里是萧家的产业不假。 但他们这些看门的,说难听点就是些看门狗。 如何有胆气、有资格与破魔司这尊代表着律法、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庞大机器硬碰硬? 他只得硬生生将冲到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脸色憋得通红。 悻悻地退到一旁,低下头,不敢再与破魔司众人对视。 破魔司一众精锐在江青河带领下,涌入前庭。 如此阵仗和声响,自然早有眼尖的仆从连滚带爬地赶去后院通风报信。 没过多久,环佩轻响。 一道婀娜身影在一众侍卫仆从的簇拥下,自内院缓步而出。 正是霓裳阁的主人,萧梦容。 她依然是一身淡黄色轻纱长裙,云鬓轻挽。 顾盼之间,显露着一抹高贵之气。 在她身侧,亦步亦趋跟着的,赫然便是管家刘弓。 刘弓的目光在扫过江青河身上那件象征着破魔司副都司权位的深绿色公服时,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隐约闪过一丝错愕与惊惶。 殷鸿倒台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早已传遍广明厢。 这两日,刘弓也已经知道。 他当初为了救弟弟,在殷鸿授意下,将那些醉魂草运入城中。 本以为计划周详,滴水不漏。 谁曾想殷鸿竟然会垮得如此快,如此彻底。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取而代之,坐上副都司之位的,是这个江青河! 江青河带着破魔司众人如此大张旗鼓、杀气腾腾地上门。 目标必然是自己,以及弟弟。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刘弓的脊椎爬升。 但为了救弟弟而兵行险着,他不后悔。 若再给他一次选择,刘弓依然会这么做。 只是或许会采用更隐蔽、更万全的方式。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此刻他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惊惧。 硬着头皮,将所有的恐惧掩藏在低垂的眼睑之后,准备硬撑到底。 此刻。 萧梦容目光淡然,扫过庭院内的破魔司众人。 脸庞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她虽非萧家嫡系核心,可终究冠着萧姓。 就算自身武道天资差了些,靠着丹药堆砌,离洗髓还差了一线。 但在这外城之中,凭借萧家的名头与荫庇,谁敢不给她霓裳阁几分薄面? 更何况,她与萧家如今的嫡系子弟,如今在破魔总司任职副总都司的萧浩泽,有着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关系匪浅。 有如此坚硬的后台作为倚仗,即便今日前来拿人的是一位手握实权的副都司。 在她萧梦容眼中,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多半也只是碍于破魔司的规章程序,走个过场,摆个姿态罢了。 只要自己稍作周旋,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此事便能轻轻揭过。 难道他还真敢不顾萧家的颜面,在她这霓裳阁内动真格? 尤其是在萧梦容得知,新任的副都司江青河,不仅只是来自一个小县,无根无底。 还曾作为一个普通镖师,随着镖局队伍给阁内运送过货物。 心里面,更加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江青河不过是山鸡偶然披上了彩羽。 本质依旧,难改其卑微的出身与格局。 是以,萧梦容朱唇轻启,声音虽依旧保持着淡然。 但话语深处,却带着一种并未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意味: “江副都司,你们这是干什么?如此兴师动众,闯我霓裳阁,所为何事?” 江青河听着萧梦容居高临下的口吻,心中冷笑,自然也不屑于与她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说道: “萧阁主,本司查明你阁内管家刘弓和其弟刘棍,与前副都司殷鸿暗中勾结,利用霓裳阁渠道,将大量往生道所制醉魂草运入城内。” “此乃资敌重罪,祸乱城邦,按律当诛!” 萧梦容闻言,一丝不悦掠过心头,秀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醉魂草之事,刘弓显然是将她也瞒了过去。 但眼下,当着霓裳阁上下众多仆从、护卫的面,她必须力保刘弓。 这不仅关乎一个管事的去留,更关乎她身为主人的威信与颜面。 刘弓弟弟刘棍那些破事,下面人早已向她汇报过,她对惹是生非的刘棍本就无甚好感。 只是念在刘弓跟随她多年,勤勉恳恳,这才对其弟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今日任由破魔司的人,当着她的面将她的管家带走。 她萧梦容以后还如何在外城立足?霓裳阁的招牌岂不是成了笑话? 因此,即便刘弓真的牵扯其中,此刻也绝不能认,更不能交人! 第156章 强势 萧梦容当即扭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刘弓,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质问的语气: “刘弓!江副都司所言,可有此事?!” 刘弓身体躬得更低,几乎成九十度,斩钉截铁地回道: “回小姐,绝无此事!” “我对小姐,对霓裳阁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定是有人污蔑构陷,还请小姐明察!” 萧梦容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旋即又转向江青河,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江副都司,想必你也听到了。刘弓跟我多年,素来本分,这其中怕是有些什么误会吧?” “不如诸位先请回,待我仔细查问清楚,若真有嫌疑,再亲自将他送往破魔司,如何?” 江青河听到两人搁这里唱着哄骗傻子的双簧,不禁笑了笑: “误会?萧阁主,我看你是还没弄清楚状况。”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刺萧梦容: “本司今日前来,不是向你问询,更不是与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人,我必须带走!你若是识趣,自行交出。如若不然,可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萧梦容显然是被噎住了,俏脸瞬间涨红。 她从未想过,一个外城的副都司,竟敢如此不给她,不给萧家面子! “江副都司,你这是在威胁我?我霓裳阁的人,岂是你说拿就拿的?” 江青河语气转冷: “不是威胁,是告知。萧阁主,我劝你莫要自误。包庇重犯,等同共犯,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你!” 萧梦容气结,胸脯微微起伏。 江青河却不再看她,猛地大手一挥,沉声下令: “拿下刘弓刘棍!敢有阻拦者,视同往生道余孽,杀无赦!” “我看谁敢动手!” 萧梦容又惊又怒,声音一改平淡,尖利了起来。 她身后,那名一直按剑而立的贴身护卫队长,闻令立刻上前一步。 “锵啷”一声,腰间长剑已然出鞘半尺,寒光凛冽。 他是洗髓金身境的修为,乃是霓裳阁内最强者。 “冥顽不灵!” 江青河眼神一寒,不再多言。 腰间乌金刃骤然出鞘,没有半分花巧,只有快到极致的两道刀光。 如同黑暗中乍现的闪电,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直取护卫队长。 护卫队长只觉眼前一花,一股致命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 他狂吼一声,将全部劲力灌注剑身,勉强挡住了第一道袭向心口的刀光。 金铁交鸣后,他虎口崩裂,长剑已然脱手。 此时,第二道刀光已如同鬼魅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悄无声息地掠过了他的咽喉。 “呃……” 护卫队长身形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捂住喉咙,指缝间鲜血狂涌,身躯晃了晃。 随即重重地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顷刻之间,一位洗髓金身境的高手,毙命!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庭院内,所有霓裳阁的护卫、仆从、杂役,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尚在流血的尸体,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恐惧。 他们望向江青河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尊自地狱归来的杀神。 “你!你怎么敢......” 萧梦容更是花容失色,玉手指着江青河,娇躯微颤,语气冷厉: “江青河,你真当我霓裳阁是任人拿捏之地?” “我堂兄萧浩泽为破魔司副总都司,你今日强闯伤人,日后何以交代!” 她显然是完全没料到,江青河竟如此果决狠辣,出手毫不容情。 直接斩了她麾下最强的护卫,这无异于当众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江青河神色不变,只淡淡道: “萧阁主,是你的人先拔的剑。” “我破魔司办案,阻挠者格杀勿论,此乃铁律,任谁前来都是这个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霓裳阁的人: “至于交代?依法办事就是最好的交代。” “萧阁主若觉得不妥,大可请萧副总都司亲自来我广明厢要人。不过今日,刘氏二兄弟我必带走——你,拦不住。” 来此之前,他已对霓裳阁的底细做了充分功课。 此阁虽背靠萧家,但终究只是萧家庞大产业中一个外围势力。 江青河也知晓萧家在总司内,有人身居高位。 但既已站在羿明睿这边,而羿明睿背靠陈凌雪。 围剿往生道一事,使自身又进入了陈凌雪的视线。 所以向其表态站队,那是迟早的事。 而陈家与萧家素来不合,底下的人产生摩擦,必然在所难免。 今日,只是依法捉拿一个涉嫌重罪的管事,并非要掀翻整个霓裳阁。 这点分寸,他把握得住,也承担得起后果。 萧梦容气得脸色发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好,好一个依法办事!江青河,我记住你了!” “你当真以为,一个外城副都司,就能在我萧家面前肆意妄为?” 江青河向前一步,目光如刀: “我不是在萧家面前肆意妄为,我是在依法办案。霓裳阁若要拦,地上这人,就是榜样。” “萧阁主,你若还想保住霓裳阁的清净,此刻最该做的,是让你的人退开。” 萧梦容身后众人听到这话,再看地上尸体,面露惊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一时之间,无人再敢上前。 “小姐......” 一片死寂中,身侧的刘弓缓缓走了出来。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灰败与绝望。 刘弓向着萧梦容深深一躬,声音沙哑干涩: “不必为了老奴,再起冲突了,老奴随他们走便是。” 说完这话,刘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低下头,不再言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不远处。 那里,几名破魔司都卫正将瘫软如泥、面无人色的刘棍从侧厢房里拖拽出来。 看着弟弟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刘弓心中涌起无尽悲凉与苦涩。 他年轻时,也曾与弟弟刘棍在街头摸爬滚打,相依为命。 后来,还是在刘棍的撺掇和鼓动下,他才下定决心,想方设法进入了霓裳阁。 凭借几分机灵和狠劲,加上运气,一步步从小厮爬到了管事的位置。 获得了萧梦容的信任,也过上了从前不敢想象的生活。 可以说,他命运的转折,始于他这个弟弟。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如今,又是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招惹强敌,身陷囹圄,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最终东窗事发,将自己也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成也是他弟弟,败也是他弟弟! 或许,这便是他们兄弟俩的宿命吧。 刘弓闭上眼,心中长叹。 不过,回想起来,兄弟俩能风光这么些年,享尽富贵。 比起早年街头的潦倒,似乎......也算值了。 在萧梦容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注视下。 江青河面无表情,率众押解着面如死灰的刘弓与早已吓瘫的刘棍兄弟二人,缓缓离开了霓裳阁。 第157章 司库择物 两天时间,殷平与刘氏二兄弟这两件事,江青河彻底解决。 如今尘埃暂落,暂时得以抽身。 是时候用剿灭母蛊得来的功勋值兑换些资源了。 “总司的司库,绝非分司所能比拟。” 江青河指尖轻叩桌面,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其中所藏,无论是丹药、武器,还是奇物秘籍,定然要丰富珍贵得多。” 他仍记挂着修炼混元甲所需的元磁砂。 此物颇为偏门,分司司库中遍寻不见。 或许在总司之内,能有一线希望。 念头既定,江青河不再犹豫。 他唤来周毅简单交代了些事务后,便迈步而出,朝向正阳厢行去。 正阳厢,紧邻着那条内外城交界的护城河,是外城北区最为繁华的一个区域。 若将庞大的藏锋城比作一道道向外扩散的环线。 护城河以内,便是毋庸置疑的二环核心,是真正顶尖势力的盘踞之所。 寻常人终其一生,也难以踏入一步。 而护城河外的正阳厢,便是二环至三环间的黄金地带。 由此再向外辐射,直至北城门,方是三环至五环区域。 越是接近总司所在的方向,内城的城墙便愈发清晰地压迫着视野。 距离尚远,磅礴厚重的气势已扑面而来。 外城墙高十八丈,约合五十四米,已堪称巍峨。 然而与内城墙相比,竟显得有些小巧了。 内城墙通体由巨大的玄黑色岩石垒砌,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仿佛并非人工建造,而是天地生成。 其高度,赫然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丈,足足一百五十米! 它静静地矗立在天地间,宛如一道连接着大地与云端的巨大屏障,极具视觉冲击力。 江青河停下脚步,仰头凝视着高耸入云的墙头,以及墙头上隐约可见,反射着寒光的守城巨弩,心中不禁感慨: “总说内城与外城是两处截然不同的天地,抛开深不见底的护城河不谈,单是这五十丈高、坚不可摧的内城墙,就已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纵使外城闹得天翻地覆,狼烟四起,内城只需大门一闭,依旧可歌舞升平,不受丝毫影响。” 他微微摇头,将这些杂念压下,收敛心神,继续前行。 不多时,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群便出现在眼前。 破魔总司的占地面积,其实并未比分司大太多。 但其建筑布局、用料以及隐隐透出的肃杀之气,却远非分司可比。 光是几个门前值守的,就是入髓大武师。 以此等修为守门,总司的底蕴与实力,可见一斑。 江青河出示腰牌,验明身份,便踏入总司大院。 院内显得肃静有序,来往之人皆身着破魔司制式公服,步履匆匆,气息沉凝。 彼此之间交流也多是低声细语,绝无喧哗。 江青河在总司里人生地不熟,故而一路并未四处张望停留。 只是按照指示,朝着中央那座最为高大的正楼走去。 总司的中央正楼高达七层,通体以一种罕见的暗红色巨木建成,在阳光下泛着深沉的光泽,自有一股威严气派。 江青河步入楼内,径直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经过又一道盘查,方才得以进入司库所在。 其内空间,明显比分司的大了许多。 管理者是一位面无表情的主事,递过来一本厚得惊人的皮质卷宗: “自行查阅,选定后告知于我,由库内取出。” 江青河道了声谢,接过卷宗,寻了处靠墙的桌椅坐下,开始翻阅。 卷宗内以工整的小楷将司库所有藏物尽数罗列,并附有详细的介绍、图样乃至部分物品的优劣点评,可谓详尽至极。 他粗略翻看了一遍,未看到元磁砂字样。 向主事核实后,果然确无此物。 总司收藏之丰,但偏偏没有他需要的那一样。 江青河暗自叹了口气,旋即定了定神,压下失望,翻看起其他物品。 武技区,琳琅满目。 从基础拳脚刀剑,到高深技艺,应有尽有。 甚至于先天之上的绝学,都有几部,引得江青河也颇为心动。 但他仔细思量后,还是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现阶段所修习的,都已有相当火候。贪多嚼不烂,乃是武者大忌。 待手头上这几门武学尽数圆满之后,再图谋更精妙的武技也不迟。 至于武器乌金刃,暂时也无需更换。 “当务之急,自然是尽快提升自身境界。” 江青河心如明镜。 而且来之前,羿明睿也曾给过他建议: 对于武者而言,达到金身境巅峰的年纪越小,日后尝试神与气合,感应天地灵气时,效果便越佳。 盖因人体在母胎胚胎之时,有一丝先天之气,最为充盈纯净。 出生之后呱呱坠地,口鼻呼吸世间浊气,七情六欲滋生,这一口先天气便会随着年岁增长而逐渐消散、混杂。 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这丝先天气虽已微弱到自身根本无法主动感知和利用的地步。 但在尝试神与气合,沟通天地桥梁时,却能起到至关重要的引子作用。 即便是那些可以凭借外物或秘法,跳过神与气合步骤,直接尝试引气入体的人。 这一丝微弱的先天气,同样能极大加快灵气入体的效率,降低风险。 可一旦年纪再长,超过某个界限,这丝先天气彻底湮灭于凡尘俗气之中。 那么感应天地之路,便将纯粹依靠个人心神意志,会艰难太多! “以我如今这等年岁,跨入先天这一步的优势,必须牢牢抓住。” 想到这里,江青河收敛心神,开始仔细翻阅卷宗上关于提升修为的丹药名录。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两种丹药上: 通明丹:一千功勋一颗。 卷宗上描述,此丹对无垢境夯实根基有着出其不意之效。 赤金丹:两千功勋一颗。 此药效则更为霸道直接,主材取自火山深处伴生的赤金矿脉精髓,能极大强化金身阶段的体魄,推动气血进一步蜕变。 除开丹药外,一门辅助类武学吸引了江青河的注意。 敛息术,一千功勋。 此术非攻伐之技,亦非轻身防御之法。 乃调控自身气息、收敛气血波动之术。 小成者可隐藏真实修为,仅展露出想让他人感知的部分。 练到高深处,周身气息圆融无暇,混同常人。 即便到了先天武尊之境后,依然大有效用,乃隐匿行迹之必备妙法。 看到这里,江青河心中一动。 第158章 总都司召见 他在面对羿明睿、陈凌雪这等先天武尊时,总有一种自身修为、气血乃至部分情绪波动被对方隐隐感知、看透的感觉。 这让他很是不爽,也缺乏安全感。 若是能修成此术,将自身气息完美收敛,旁人摸不透真实修为。 说不定在某个关键时刻,就能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奇效。 更何况,江青河深知自己修为提升远超常人。 在先天之前,虽说进展极快,但尚在天才范畴之内,倒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可若是晋升先天后,修行速度依旧如此迅猛精进,难免会引起某些大人物的过度关注。 若被哪个性情古怪的老怪物捉去研究根底,或者因为展露的光芒太过耀眼而遭人嫉妒、暗下杀手,那可真是没地儿哭诉了。 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修习敛息术,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绝佳的自我保护方式。 权衡再三,江青河做出了决定。 “劳烦主事,兑换通明丹三颗,赤金丹三颗,外加敛息术秘籍一份。” 主事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了旁边侍立的一名库吏几句。 那库吏恭敬应声,快步走入货架深处。 不多时,库吏返回,手中捧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两个做工精致的白玉瓶,以及一本薄薄的、封面呈暗灰色的册子。 “多谢主事。” 一切兑换完毕,江青河不再留恋,转身离开了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宝库。 他沿着来时的路,正欲走出正楼。 一名身着都巡服色、面容精干的男子便径直迎了上来,对他拱手一礼: “江副都司,总都司大人有令,请您即刻前往七楼一见。” 豁! 江青河心中一动。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分司的副都司,第一次来到总司,便会得总都司大人亲自下令召见。 这下看来,想低调也难了。 那名传令的都巡侧身引路。 此人显然是在总司办事多年的老人,知晓了江青河的名字后,目光中不禁充满了好奇与打量之色。 毕竟,江青河在围剿往生道一战中神勇无双、立下首功的事迹。 早已在总司内部渐渐传开,甚至引起了一些高层的注意和议论。 能得总都司亲自召见,更是印证了此子的不凡。 “江副都司,我就送到这里了。再往上便是总都司大人所在,非召不得入内。” 那都巡将江青河领至六层楼梯口,便停下脚步,笑呵呵地拱手说道,语气中带着善意的提醒。 “有劳了。” 江青河微微颔首,露出笑意,迈步踏上了通往七楼的阶梯。 七楼,整座正楼的最高处。 整个楼层很大,但却安安静静。 江青河一路行来,只遇到一位身姿挺拔的女都巡。 对方显然已得到吩咐,见到江青河后,并未多言,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沉默地在前面引路,将他带至最里间的一处公廨门前。 “进来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不带太多情绪。 女都巡轻轻推开门,领着江青河入内。 屋内,总都司陈凌雪并未坐在案后,而是正临窗而立,俯瞰着窗外的城景。 “总都司大人。” 江青河走到距离公案约五米的地方停下,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下礼。 陈凌雪缓缓转过头来,清冽的眸子落在江青河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 “江青河,你两年前入临安县武院前,在红叶酒肆时,未曾接触过武道?” 一句话,就将江青河的履历点了个明白。 显然,他的身世底细早已被这位总都司大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只是,陈凌雪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饶是以她的心性,心底也难免泛起几丝波澜,颇受震动。 若调查无误,此人当真是从十八岁之后,才因缘际会接触武道。 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毫无根底的杂役,一路猛蹿至如今的洗髓无垢之境...... 这份进境速度,即便是她,当年也未能及之。 还有围剿往生道时施展的裂地三变,很明显已臻至大成境界。 联系到他加入破魔司后才接触这门刀法的时间,其武技领悟和提升之迅速,让陈凌雪这位见惯了天才的总都司,也为之侧目。 毕竟,修为境界尚可凭借丹药、机缘等外物强行提升。 但武学感悟,却是实打实地需要依靠自身的悟性与千锤百炼的苦功,做不得假。 “是。” 江青河再次拱手,适时的表现出一些敬畏。 “看来,你是一个被耽误了的武道天才。” 陈凌雪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话语中的评价却极高: “尤其是你在刀道上的天资,更为突出。” “总都司大人谬赞,属下愧不敢当。” 江青河闻言,微微垂首,语气谦逊。 陈凌雪不再多言,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纤手,凌空向着江青河轻轻一按。 霎时间,江青河便感觉周身空气一紧。 一股无形无质、冰冷浑厚的真气如同水银泻地般,向他周身毛孔渗透而来,迅速流转于四肢百骸。 “真气?!” 江青河心中暗忖,料想到了这是对他的探查,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毕竟,陈凌雪最多也只能感受到他体内无比雄厚的根基。 其他的,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的最大依仗,隐匿于意识海中的面板。 不用想,定然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数息之后,陈凌雪便收回了手,脸上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之色。 以她还在羿明睿之上的修为,先天灵觉配合真气探测,感受到的东西自然更多。 “气血雄浑,根基稳固得不像话......果然是每一境界都走到了极致,积累深厚得惊人。难怪能在无垢境便拥有近乎无敌于先天之下的战力。” 她心中暗道: “不过,其生命本源似乎曾有过不小的亏损痕迹,应是早年营养不良、劳碌过度所致。但看来后来有所奇遇,或许是服用了某种大补元气的灵药,如今看来,这亏损已被弥补了大半,影响似乎不大了。” 虽然起步晚了不少年,耽搁了最佳的年龄。 但以此子的心性、天赋以及目前打下的雄厚根基来看。 只要培养得当,未来破入先天之境,几乎可以说是水到渠成,没有任何瓶颈阻碍。 这样有潜力、有实力、背景又相对干净的人才,值得她出手投资,引为心腹,好好培养一二。 如此想着,陈凌雪便朝侍立一旁的那位女都巡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女都巡会意,走到一旁的矮几上,双手捧起一个约莫一尺见方、通体由玄铁打造的盒子,走到江青河面前。 第159章 表态 “看看吧。” 陈凌雪语气平淡地示意。 江青河双手接过玄铁盒,打开卡扣,掀开盒盖。 盒内铺着明黄色锦缎,锦缎上盛放闪烁着暗银色光泽、颗粒均匀、仿佛蕴含着无数细微星辰的砂砾。 它们彼此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无形力场,微微悬浮,相互吸引又排斥。 使得整捧砂砾都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一种独特,甚至能够引动气血的磁力波动。 “大人,这是?” 江青河微微有些迟疑。 “司库兑换记录显示,你先前在分司曾兑换过武技混元甲。” 陈凌雪静静地看着他: “此武技虽然潜力不俗,练到高深处足以硬撼先天攻击,但修炼过程极其艰难,所需的核心材料元磁砂更是罕见。” “听闻方才你在司库时又向主事问到此物,想来是目前急需,正好我手里有一些,你便拿去用吧!” 江青河此刻自然清楚该如何回应,他深深一揖,语气诚恳: “总都司大人如此厚恩,日后下官自当唯大人马首是瞻。” 他这番话,除了感谢外,更是正式的明确表态。 毕竟总司势力错综复杂,并非陈凌雪一手遮天,同样有其他势力渗透其中。 陈凌雪此刻赠予他急需的珍贵资源,既是投资,也是一种招揽。 分司羿明睿本就是陈凌雪一系,而陈凌雪又对他看好,是以此时必然要摆正态度,站定队伍。 “很好。” 陈凌雪微微点头,对江青河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表忠心的态度比较满意。 她不喜欢虚与委蛇,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点到即止即可。 “回去吧,好生修炼,元磁砂虽能助你修成混元甲,但自身努力才是根本。” 江青河再行一礼: “多谢总都司大人看重,谨遵大人指示。” 陈凌雪不再多言,冲着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江青河便神色恭谨地拿起玄铁盒子,随即出了公廨。 在江青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陈凌雪重新转过身,望向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藏锋城,眼眸中闪过了少许惋惜与权衡的神色。 “可惜了,若是他能早些年接触武道,以他展现出的这种潜力,如今成就怕是与相比我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但现实没有如果。 出身、际遇,对于一个人武道之路的影响,太大太大了。 有些天赋,错过了最佳的开发期,终究是难以完全弥补。 江青河的生命本源早年亏损,即便后来弥补,终究留下了些许隐患。 虽然踏入先天没有问题,但是可能会影响他冲击更高境界时的潜力。 这份惋惜,在她心中也只是一闪而过。 身为总都司,她需要权衡利弊。 在她看来,当下的江青河,确实是一块值得雕琢的璞玉,有极大的潜力晋升先天。 适当地给予资源投资,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但潜力终究只是潜力,在未能完全转化为实力之前,一切皆有变数。 更何况,她身边并不缺少追随者与左膀右臂。 远的不说,便是那张铭宇,虽说心性浮躁、傲气了些。 但确确实实是以二十五岁的年纪,实打实地跨入了先天武尊境界。 与已然成材的张铭宇相比,尚未突破先天的江青河,分量终究还是轻了许多。 “接下来这几年,且看他能否把握住吧......” 陈凌雪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转身走入一旁的修炼静室中,握住一颗紫晶石,开始进行第四脉的修行。 人才的培养,如同播种,需耐心等待,方能见其开花结果。 此时。 总司大楼六层,副总都司萧浩泽的公廨内。 气氛与七楼的宁静肃穆截然不同,显得有些压抑。 萧浩泽一脸冷色,连带着其身旁垂手侍立的中年男子,都大气不敢出。 他没想到陈凌雪此次行动如此果决高效,在没有花费太大代价的情况下,便成功将往生道孕育母蛊的巢穴围剿,拔掉了这颗钉子。 如此一来,无疑是让陈凌雪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更可恨的是,行动中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他在广明厢分司安插的棋子殷鸿。 现在殷鸿修为被废,不日便将要公开问斩,以儆效尤。 涉及到勾结往生道余孽这等重罪,即便是他萧浩泽,也根本无法找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将殷鸿捞出来。 甚至还要先一步撇清关系,免得引火烧身。 刚才,手下又向他汇报了那个顶替殷鸿位置的新任副都司江青河,在七楼面见陈凌雪一事。 无疑是在萧浩泽本就不佳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把火。 若是这个新上任、据说潜力不小的江青河也彻底倒向陈凌雪阵列。 那他在广明厢分司将彻底失去影响力,这是萧浩泽绝对不能接受的。 “派人,暗中与这个江青河接触一下。” 萧浩泽声音冰冷地对着中年男子吩咐道: “探探他的口风,看能否将其拉拢过来,条件可以适当开得优厚一些。” “大人,” 中年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梦容小姐那边,似乎对此人颇有微词......” 显然江青河从霓裳阁强行缉拿刘弓,间接打了萧梦容脸面的事情,也传到了这边。 “那丫头,就是被惯坏了。一点小冲突算得了什么?个人喜怒岂能凌驾于大局之上?” 萧浩泽揉了揉眉头: “以这江青河调查资料中表现出来的潜力和心性,只要不中途夭折,进入先天境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绝非普通先天。” 接着他又嗤笑一声: “岂是一个小管家、一点脸面能比的?若能为我所用,就是把整个霓裳阁送给他又如何?” “下去吧!先观察一段时间他所喜之事物,再找到合适的机会安排人手去投其所好,要隐秘,也要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 “是,大人!属下明白!” 中年男子心中一凛,躬身应道,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艳羡。 能得到副总都司如此评价和重视,此子当真是走了大运。 他不再多言,默默退出了公廨,开始依照萧浩泽的吩咐,筹备运作起来。 第160章 明珠 回春分阁内。 从总司折返回来的江青河,此时正与郑伯锐相对而坐。 两人中间的棋盘上,黑白双子纠缠绞杀,战况正酣。 自从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殷平与刘氏兄弟这两桩隐患后,江青河只觉胸中块垒尽去,灵台一片清明。 此刻执子落枰,棋风较之往日的沉稳谨慎、步步为营。 明显多了几分大开大合、锐意进取的气魄。 一子落下,如奇兵突出,直捣黄龙。 郑伯锐捻着一枚白子,沉吟半晌才缓缓落定。 “江副都司,近日红光满面,气色甚佳啊!” 他打量了江青河灰黑的鬓角一眼,慢悠悠开口: “想来要不了多久,我那化生丹对你怕是就没效用咯!” 郑伯锐出关后,已听闻了枯荣母蛊风波以及江青河擢升副都司之事。 此时刻意换了官称,语气中不无调侃之意。 “哈哈!郑老真是明察秋毫,一切都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江青河闻言,眯起眼睛,也是顺势开起了玩笑: “既然如此,那郑老可否将往后的化生丹换成些别的丹药?比如百年份的血灵芝?” 相处日久,江青河早已摸清了这位老前辈的脾性。 对于生人或不投缘之人,郑伯锐那是脾气古怪阴晴不定,难以接近。 但一旦被他认可,视为自己人,这位老人家不仅会展露幽默风趣的一面。 甚至有时候还会像老小孩儿一样,带着几分顽皮。 此时郑伯锐摇头笑道: “你小子!这么快就学会顺杆往上爬了?真是有些滑头!”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江梓玥,没少找由头,频频从他这里顺走些品质上乘的丹药,然后多半都送到了她哥哥那里。 对此,郑伯锐当然心知肚明,却也的确毫不在意。 这些丹药于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弥足珍贵的宝物。 更何况,自从收了江梓玥这个天赋、心性都极合他心意的徒弟后。 郑伯锐已是爱屋及乌,对江青河这个做哥哥的也愈发欣赏起来。 他毫不吝惜对这个年纪足以当他曾曾孙辈的年轻人流露善意,自然也是会给予一些力之所及的投资。 毕竟,像江青河这般天赋异禀、心性沉稳、懂得审时度势又不失锐气的年轻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值得结下一份善缘。 两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 手底下的棋局却丝毫未停,不知不觉已厮杀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棋盘上的局势几度反复。 最终,在江青河不着痕迹地稍稍放水,卖了个破绽之后,以平局收场。 “郑老,您这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方才这一招弃子引征,晚辈险些就着了道儿!” 江青河由衷赞道。 恰到好处的拍马之言,老少皆受用。 郑老听后,果然抚掌大笑,面孔上难掩一丝得色: “哈哈!你小子眼光不差!这一手星陨锁关,可是老夫近日观星悟道,闲来推演出的新棋法!” 一老一少,因这棋局结缘。 此刻看去,气氛融洽,谈笑无忌,倒真有了几分忘年之交的意味。 又饮了一杯茶,郑伯锐突地掐指一算,眉弓一挑: “算算时辰,丫头这一炉现在应该是到了收丹的时候了。” “去吧,二楼乙字丹房,你们兄妹好好聊聊,老头子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咯!” 江青河闻言起身,笑道: “郑老不再亲自去验验成色吗?” “哈哈!无需再验!” 郑伯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傲色: “这熊筋丸,现在对于那丫头来说已经是毫无难度了。” “再过些时日,应当是能够尝试炼制锻骨丹了!” 江青河听后,心中着实惊了一下。 他虽然对丹道了解不深,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凡品三阶的锻骨丹,已经是阁内大部分丹师的上限了。 而江梓玥接触炼丹没多久,便能轻易地与这些人持平。 甚至过不了多久,便会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炼丹一道,果然太吃天赋了......” 江青河心中暗叹,再次感受到了妹妹琉璃药心的恐怖之处。 如是想着,江青河下到二层乙字丹房前,恰好江梓玥推开了丹房门。 她额上还带着细密汗珠,发丝微微沾在脸颊。 但一双眸子却亮如星辰,显然刚刚成功炼成一炉丹药。 “恭迎我们的大丹师出关!” 江青河感受到妹妹身上比之前更为凝练的气息,笑着率先开口: “不错不错,武道修为也是一点都没落下,哥当时还担心你分心两用,难以兼顾,如今看来是我眼拙了,低估了我们家丫头的本事。” “哥,” 江梓玥见到兄长在外等候,先是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听到调侃,又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嗔道: “你又来打趣我!” “哈哈!可没有打趣,我是专程来向我们家的大英雄道谢的。” 江青河走山前,自然地伸出手,替妹妹抹去额角的汗珠: “要不是你发现母蛊所在,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说起来,哥这个副都司的位置,至少有一大半功劳是你的。” 江梓玥听到如此夸奖,小脸一扬: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所以哥哥以后更要平安无事,不然谁给我们未来的大丹师撑腰呢?” “哈哈!那哥可更得努力修炼了,不然以后怕是连给你当护卫都不够格咯!” 江青河嘴上说着,心中感慨。 这份属于妹妹的功劳,注定不能见光。 虽说是她凭借琉璃药心发现的枯荣母蛊所在。 但妹妹拥有药心这件事,可是天大的秘密。 在拥有足够自保能力,或者找到绝对可靠的强大庇护前,这个秘密必须死死守住,绝不能泄露半分。 毕竟,琉璃药心的消息一旦传开。 上门争抢、意图收徒、甚至联姻捆绑的势力恐怕会踏破门槛。 更可怕的是一些心怀叵测、用心歹毒之徒,可能会采取极端手段。 到那个时候,处于风口浪尖的妹妹,面临的不只是追捧,还有无法想象的危险。 兄妹二人又聊了些日常琐事,江青河这才离开回春分阁。 走在回去路上,回想起方才妹妹谈及丹道时身上自然流露的自信,江青河不禁有些期待。 这丫头,资质逆天,心性纯良又不失坚韧。 不敢想象她未来的天地,究竟会有多么广阔。 先不说遥不可及的丹道大宗师,以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丹圣一流。 单说超越郑老这位大丹师,成为一名丹道宗师。 对她而言,虽然说轻松加随意有些夸张。 但恐怕,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第161章 金身 两个月时光。 如白驹过隙,悄然而逝。 相较于此前风波不断的时日,这些天对江青河而言,堪称难得的宁静与充实。 晋升副都司后,他依循规制,换了一处更为宽敞僻静的独院官舍。 院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在其中,总算有了几分静修的意味。 平日里,一应杂务琐事,江青河皆交由手下打理。 他则是两点一线,不是在值房的休息室中搬运气血,便是在官舍的独院内打磨武艺。 这般心无旁骛的专注,再加上三颗通明丹悉数被服用,带来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此丹果然名不虚传,药力并非霸道刚猛,而是如涓涓清泉,润物无声。 服用之后,灵台一片清明,对肉身细微之处的感知,都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层次。 江青河反复锤炼导引功法,本就因达到无垢之境而纯净无暇的肉身,在这般精益求精的打磨下,被推向了一种更加圆融通透、混元如一的完美境地。 体内气血奔流,愈发雄浑厚重,却又如臂指使,控制入微。 此刻,院中晨曦微露。 江青河立于院中,心念沉静,唤出了面板: 【境界:洗髓(无垢)】 【功法:洗髓导引篇(大成-600/1000)】 【武技:裂地三变(大成-999/1000),踏雪无痕(大成-0/1000),混元甲(小成-0/1000),敛息术(小成-0/800),灵影斩空(小成-0/700)】 【潜能点:40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7点)】 【寿元:5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70个潜能点】 各项数据相较于两月前,均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主修的裂地三变刀法,历经无数次意念推演与苦修,大成之后的经验条已攀升至999/1000,距离圆满仅剩最后一层窗户纸。 轻功踏雪无痕亦稳步精进,破至大成之境。 如今一步随意跨出,身形飘忽间,便可轻松掠过十米之距。 若在复杂地形或夜色掩护下,行动轨迹更是难以捉摸。 混元甲的修行,借助元磁砂中蕴含的奇异元磁之力,他初步调和了体内金铁之气与血肉之躯的排斥,将这门堪称变态的防御功法推进至小成。 这门功法,当真神异无比! 即便只是小成,江青河虽未真正与人实战验证,但当他默默运转心法时,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泛起一层极淡、几乎肉眼难辨的暗金色光泽。 周身皮膜、肌肉乃至更深层的骨骼,都仿佛被一层无形而坚韧的力场紧密包裹、强化,一种沉凝厚重、固若金汤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隐隐觉得,在此状态下,即便是寻常洗髓金身境的大武师倾尽全力正面一击。 只要不是精准击中眼睛、咽喉、下阴等绝对的罩门要害。 他硬抗下来,当是毫发无损,无疑是多了一张极其强大的保命底牌。 至于辅助性武学的敛息术,修炼成果亦是让江青河十分惊喜。 此术不增气血,不涨力气,专司调控自身气息、收敛气血波动。 修炼至小成后,效果显著。 心念微动间,周身原本因气血雄浑而自然散发的、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便如潮水般退去,变得朴实无华,混同于寻常练武之人。 甚至能随心所欲地模拟出更低层次的气血强度,以达到迷惑他人的效果。 江青河自信,若不真正动手,仅凭气息感应,即便是陈凌雪之辈站在面前,也绝难看透他此刻的真实修为底蕴。 “水到渠成,就在此刻。” 他深吸一口气,意念集中在积攒的400点潜能值上,心念驱动,尽数灌注到洗髓导引篇中。 “嗡——” 一声清鸣响起。 海量潜能点的冲击下,瓶颈如同冰雪消融,轰然破碎! 下一刻,难以言喻的变化在他体内发生。 皮、肉、筋、骨、脏、髓,这构成人体的六大基础,在无垢的基础上,被一股更精纯磅礴的力量再次洗礼锤炼。 这是一种本质上的升华,仿佛百炼精钢被投入了最终的造化熔炉,进行着终极的锻造与塑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寸组织都在变得更加致密,更具韧性, 原本停滞在二十万斤左右的肉身力量,开始疯狂跃升! 二十一万、二十三万......直至稳稳停在了二十五万斤的恐怖层级! 不仅仅是力量的恐怖提升,整个身体素质亦随之全面跨越。 速度、反应、耐力、乃至五感敏锐度,都一同水涨船高。 江青河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再次投向光幕,面板已然更新: 【境界:洗髓(金身)】 【功法:洗髓导引篇(圆满)】 【武技:裂地三变(大成-999/1000),踏雪无痕(大成-0/1000),混元甲(小成-0/1000),敛息术(小成-0/800),灵影斩空(小成-0/700)】 【潜能点: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8点)】 【寿元:6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80个潜能点】 金身! 洗髓境的最后一步,亦是通往先天之前,打磨肉身根基的终极阶段,终于踏足!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与生命力,充盈全身。 江青河能清晰地感知到,之前燃烧寿元造成的亏空,在此刻被彻底弥补。 鬓角几缕灰色发丝,也恢复成了浓密乌黑的色泽。 金身境的修行,是对人体肉身极限的最后冲击。 这一境界,需要武者一边继续引动气血,不断提升肉身强度与力量。 一边尝试神与气合,以自身强大的精神意志为引,初步沟通天地灵气,并小心翼翼地引其入体。 两者需同步进行,齐头并进。 直至最终水到渠成,开辟气海脉,贯通天地之桥,成就先天之身。 由于武者在前面所有阶段打下的根基厚薄不同,导致在金身阶段,肉身力量的起点和潜力也天差地远。 最弱的那一档金身境武者,可能仅拥有十五万斤左右的力量,也就与他之前在换血境时的力量相当。 而底蕴深厚、天赋异禀者,能在此境走出极远,与此时的他相媲美,甚至更加骇人。 更重要的是,在金身境走得越远,积累的底蕴越深厚。 不仅肉身强度恐怖,更会在潜移默化中,拓宽、强化体内的经脉,对下一步通脉至关重要。 经脉越宽,体魄越强,未来引气入体的效率、容纳灵气的总量,以及转化真气的速度都将远超常人,直接决定了突破先天后的实力起点与未来潜力。 “二十五万斤......只是一个开始。” 江青河握了握拳,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恐怖力量,他信心十足。 接下来,便是将这块金身基石,打磨到自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第162章 意境 突破金身后,江青河再次舞起裂地三变。 此时的感觉,已大有不同。 肉身混元如一,精神感知敏锐了许多。 挥刀间,刀锋划过空气的轨迹仿佛更加贴合某种自然韵律。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在水到渠成的某一刻。 面板上,裂地三变卡在大成999/1000的进度,微微模糊了一下,随即数字跳动,化作了—— 【武技:裂地三变(圆满)】 “轰!” 面板信息变更的瞬间,江青河的感知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身旁的院落、树木、碎石小径,乃至手中之刀,自身之躯,都在刹那间如烟云般消散、远去。 出现在他眼前或者说心间的,是一片无垠的广袤大地。 这里没有生命,没有声音,只有亘古不变的沉寂与苍凉。 江青河福至心灵,明悟到这是裂地三变刀法修炼至圆满后,所引动的天地之力显化。 是蕴含在这门刀法中的意境——艮土意境! 他沉浸在这股意境的洗礼中,感受着源自大地的伟岸力量。 许久。 幻象开始缓缓消退,意识回归本体。 江青河仍立于院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他心有所感,忽地抬起右手,手侧立起,化掌为刀。 并未调动多少气血之力,只是凭借着对那股刚刚领悟的艮土意境的一丝牵引。 向着身前的地面,看似随意地、轻轻地一挥。 “唰!” 一股无形气劲,有如实质般扫去。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长约三尺,深约数寸的整齐切痕。 切痕边缘光滑,仿佛被利刃劈开,周围的碎石都被那股隐含的震荡之力微微排开。 江青河低头,看着自己仅仅一记手刀,凭空在地上挥出的清晰印痕,不由得微微发怔。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明悟涌上心头。 “这便是......意境之威!” 掌握了意境后,的确是一下子立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了。 其带来的变化,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加巨大深远。 可以说,意境和之前他所掌握势之间的差距,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些等同于洗髓境与先天境之间的那道鸿沟。 简直是云泥之别,难以具化衡量。 势,说到底依然还是源于自身气血、精气的凝聚与爆发,是内在力量的外在显化与压迫。 而意境,已是一种触及天地的力量,是一种近乎生生不息的源泉,是从天地间直接取用的威能! 其本身的层次以及对战斗方式的改变,与势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首先,最直观的变化在于招式的威力与形态。 举手投足间,随意施展的招式,因为蕴含了意境,发挥出的威力远超之前。 而且,能挥出这种类似先天武尊才能施展的离体气劲攻击。 他现在,甚至都不用拘泥于刀本身。 在手中灌注一丝艮土意境,可以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当然,若有神兵利器在手,以其本身材质对意境力量的传导与增幅效果,杀伤力自然还会更大。 现在境界仍是洗髓金身,但在攻击手段和威力上,已经相当于是直接具备了部分先天武尊的威能特征。 当然,江青河心中澄澈。 这与真正的先天武尊,还是有所区别的。 先天武尊是在气海处开辟下丹田,将天地灵气纳入体内,炼化成属于自身的先天真气,储存在丹田与经脉之中,随心所欲地调用。 这是一个吸纳-转化-储存-使用的过程。 而他此刻,仅仅是借用天地灵气。 如同在河流边取水,并未将河水引入自家水库。 一个是由内而外的释放,一个是外部的引动,根源不同。 “呼——” 江青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中涌起万千感慨。 这段时间,他也了解了不少关于先天之境的讯息。 先天武尊境的强者,以自身千锤百炼的强大气血肉身为器皿,承载并吸纳天地灵气,于下丹田中炼化为独属于自身的先天真气。 相比于洗髓境的存在,其中一大质变便是近乎无穷的持久力与恢复力。 像一位洗髓境大武师,虽然对付一般的炼脏境武者都能轻易击溃,但自身气血终有穷尽之时。 若是被一群训练有素、披坚执锐的精锐炼脏武者结阵围攻,再有大量人马以弓弩箭矢远程覆盖,层层消耗。 最终也很难杀出重围,大概率会因气血耗尽,力竭而亡。 而先天武尊却截然不同,他们体内先天真气自成循环,源源不断地从天地间汲取灵气补充消耗,只要不是瞬间透支过度,几乎不会枯竭。 所以,先天武尊只要不是被同阶,或者更高阶的对手缠住。 就算被再多的先天之下武者合围,都极难被杀死。 他们完全可以凭借真气护体与持久战力,且战且走,一路冲杀。 其内息循环自成一体,对食物的依赖大减,纵然十天半月不饮不食,影响也不大。 据说若是练成先天之上的玄光境界,那生命形态更是发生了跃迁,绵长悠久,几乎具备辟谷之能,经年累月不饮不食亦不妨碍修行。 有些金身强者,或许在瞬间爆发上能勉强触及先天门槛。 可若持久作战,气血先一步耗尽,最终必然还是会落败。 但像他这样,领悟了意境,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二十五万斤的纯肉身力量,各种武技的加持,更有刚领悟的艮土意境。 对上那些初入先天,仅仅开辟了一条大脉的存在,胜负如何,还要一战后才能得知。 江青河缓缓收势,目光投向高远的天际。 心中战意微涌,同时也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他的极限战力,约莫着也就是初入先天。 而在先天浸淫许久的那批人,他当然是远远不能及。 毕竟,能够迈入先天的,或多或少都拥有着不俗的修炼天资与机缘。 就算是与他比起来差些,但也不至于说差距如鸿沟。 而先天以开辟的大脉数目,又分九品。 一至三条为下三品,四至六条为中三品,七至九条为上三品。 在这一境界的武道高手之间,彼此的实力差距,除了真气量与质,还受到武道功法、战斗技巧、天赋才情、装备宝物、环境利用等诸多因素影响。 甚至是一刹那的心境波动,都可能成为决定生死胜败的关键。 所以,只要不是下品与中品,或中品与上品这种大境界的差距。 同品阶之内,有些时候一般要通过实战来判定。 只有真正交过手后,才能知道孰强孰弱。 如他所知的都司羿明睿,以及总司的高手连书恒与张铭宇,便都是处于先天下三品,只开了一脉。 而总都司陈凌雪,乃是先天中三品,开了四脉的高手。 当时围剿往生道那一战时,陈凌雪凌空劈开假山的那一击,江青河曾远远感受过那恐怖的余波。 在他现在看来,那随意一道刀光之中所蕴含的破坏力,恐怕都接近甚至超越百万斤之巨! 不入先天,皆为凡俗。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前路漫漫,金身虽成,意境初悟。 但距离真正的顶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拥有了意境这张底牌。 日后面对初入先天者,总归是能够分庭抗礼了! 第163章 杀心 外城北区破魔总司。 中央正楼六层,副总都司公廨内。 萧浩泽脸上阴晴不定,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案面。 他年仅二十三,却已位列先天三品之境。 只差临门一脚,贯通第四条大脉,便能跃升至新的层次。 是这外城北区破魔总司中,仅次于总都司陈凌雪的人物。 这等年纪,这等修为。 在整个藏锋城的年轻一代里,萧浩泽都算得上有名有姓,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仅在第一梯队的那几个天骄之下。 如此人物,心中自然养就了一股傲气。 行事也惯常带着几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决绝。 然而,他却碰上了一块硬骨头。 一个在他看来更傲的人,江青河。 这些天,萧浩泽遣人试图暗中笼络江青河,甚至都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可那江青河,不过区区洗髓武夫,连金身都未至。 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回绝了他的好意! 尚未真正崛起,就敢如此摆谱。 若真让他踏入先天,得了势,那还了得?眼中岂还会有他萧浩泽的位置? 想到此,他脸上的阴沉又浓重了几分。 既然这江青河敬酒不吃,那也就休怪他赏下一杯罚酒了。 天才,藏锋城最不缺的就是所谓的天才。 但夭折的天才,便不再是天才,只是历史长河中一缕微不足道的尘埃,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既然不能收入麾下,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其成长为敌人的臂助,为他人所用。 如此一来,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趁其羽翼未丰,将其彻底毁灭。 萧浩泽寒光一闪,念头已定。 他萧家与陈家对于破魔司掌控权的争斗,早已持续了不止一年两年。 涉及的利益盘根错节,遍布外城四区。 单就这外城北区破魔司而言,一厢之地的分司便编制上千人。 整个北区几大厢加起来,那就是数千的司众。 若再将东南西三区算上,整个外城破魔司总人数约莫有两万之巨。 这是一股何等庞大的力量? 纵然在个体实力上,或许比不得各大世家门阀精心培养的私兵精锐。 但胜在数量庞大,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代表着大周王朝的官方令行。 可以光明正大地巡查、缉拿、甚至先斩后奏,能做许多私下里不便出手的事情。 这样一股力量,若最终集中于某一方势力之手,对其它家族而言,无疑是心腹大患。 因此,各家势力在破魔司内互相倾轧、彼此牵制,已成常态。 陈凌雪以女子之身,担任总都司不过一年光景,却已展现出惊人的手腕和能力。 位高权重之余,麾下也聚拢了一批能够信赖的嫡系。 不仅在总司有连书恒与张铭宇这等已踏入先天的忠实拥趸,在各处分司也安插了不少人手。 广明厢都司羿明睿,便在其中。 如今,江青河横空出世,展现出了足以越阶逆伐金身境的不俗天资。 显然已入了陈凌雪的法眼,被她暂定为日后可用的嫡系进行培养。 在广明厢内,此子自然能平步青云,获得资源倾斜。 但同时,不愿看到江青河成长为陈凌雪臂助的人,却也不少。 萧浩泽思绪电转,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校场上穿梭的司众身影。 “嗯,一个小小的副都司,即便有些天赋,可逆伐金身又如何?不入先天,终为蝼蚁。” 略一思忖,他转过身,对着身侧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 接着踱步回到公案之后,安然坐下,面色泰然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 他很清楚,陈凌雪这一年为了整顿势力,提拔亲信,行事固然雷厉风行,但得罪的人,也同样不少。 其中不乏一些手段狠辣、行事无所顾忌之辈。 他只需要播下一颗种子,然后静静等待。 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人跳出来,替他做他想做而不便亲自出手的事情。 就算将来事情败露,东窗事发,惹得陈凌雪雷霆大怒。 在暗处那些真正动手的人,自然会躲得远远的,难以追查。 而在明面上,他萧浩泽全程未曾参与,找不到他的头上。 风头过去,一切依旧照常运转。 棋盘上,不过是少了一颗无关大局,却有些碍眼的棋子罢了。 ...... ...... 此间一切暗潮涌动。 刚刚结束一轮修炼的江青河,尚且一无所知。 但他向来居安思危,知晓机遇与危机并存的道理。 如今被提拔为副都司,站到了一厢之地中的高位,看似轻松无事,风光无限。 但危险来时,必然是更加棘手麻烦、不可预测。 此前,他不光是去霓裳阁闹了一通,得罪了萧梦容。 近日更是再三拒绝了副总都司萧浩泽的暗中招揽,无异于啪啪打他的脸。 如此一来,几乎算是彻底交恶了萧家人。 现在的风平浪静,或许也仅仅是表象而已。 这种平静,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 若将来麻烦到来,想要从中披荆斩棘,登云而上。 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是以,尽管突破到了金身,领悟到了意境,江青河仍未有半分懈怠。 此刻。 他正盘膝坐在休息室内,手中捧着一本秘籍——九转真解。 这本秘籍,正是之前广明厢前任副都司殷鸿,勾结往生道败露被擒后。 江青河奉命带人去搜寻并查封其府邸时,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暗格中所得。 查封犯官府邸,是司内众人心照不宣的福利之一。 原因无他,执行此类任务,总能或多或少捞到一些油水。 司众们看到些零散的丹药、金银或者不太起眼的功法武技,顺手塞入自己怀中。 只要不是价值过高,或者涉及重要机密的物品。 上官通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问询。 这本九转真解,乃先天武尊境修行功法。 想当初,殷鸿可是耗费了极大心力才弄到手,身家都去掉了大半,也就没多余的家底儿再获紫晶石了。 后来暗鸦给了他紫晶石,殷鸿本欣喜若狂,试图吸收其内蕴含的天地灵气。 谁知还是个残次品,没吸多久就成废石了。 想想也不免让人唏嘘。 若殷鸿当初真能获取两块品质上乘的紫晶石,凭借九转真解,或许两年内,真有可能让他开辟气海脉,一举踏入先天之境。 到头来,这门珍贵的功法,自然是便宜了江青河。 唯一可惜的,就是目前手头上并没有紫晶石。 虽说之前在总司司库,他那一万点功勋确实足够兑换一颗标准份的紫晶石。 但一颗紫晶石,显然不足以破入先天。 而通明丹、赤金丹以及敛息术,是当下实实在在的助力。 江青河合上秘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单靠自己神与气合,感应天地灵气,效率的确会慢上太多。 “这紫晶石,看来只能再找找其他的获取途径了。” 第164章 越狱 第二日。 清晨的薄雾,灰蒙蒙地笼罩着一片由巨大黑石垒成的建筑群。 高耸的围墙隔绝了内外,墙头遍布尖锐铁棘。 这里,正是外城北区广明厢十二司之一,典狱司所在。 而今,典狱司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个名叫石宏宇的犯人,逃离了牢狱。 若只是单纯的逃脱,或者是暗中被释放,倒也不足为怪。 毕竟,典狱司里这座代表法度的牢狱,内里早已被蛀空,腐朽不堪。 这些年,暗中受贿,寻个由头病毙或是错判,悄悄放掉某些背景深厚或使足了银钱的囚犯。 种种上不得台面的情况,早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典狱司都司,以及副都司,得到了好处后。 很多时候都对下属这些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他们权当没看见。 但这一次,截然不同。 若石宏宇得了方便,悄无声息地遁走。 如同以往许多次那样,或许只在内部卷宗上添一笔在押病故或查无此人,便可遮掩过去。 大家相安无事,甚至经办人还能多一笔意外之财。 可谁曾想! 石宏宇凶性大发,状若疯魔,竟是直接冲杀了出去。 收割了一大批狱卫的性命,将牢狱变成了屠场。 待增援赶到,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粗略清点,竟有十数名狱卫殒命,伤者更众。 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彻底变了味。 所有被送入典狱司的犯人,一般都会经过废去修为这道程序。 无论曾经是何风云人物,进入此地,便是待宰的羔羊。 如今,竟有人不光是瞒天过海保留了修为,成功越狱。 还在这司衙之内大开杀戒,屠戮官差! 这对专司囚禁的典狱司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典狱司释放过犯人,但是在典狱司大开杀戒的犯人,这么多年了,还真就是头一回。 消息若传扬出去,典狱司将成为整个外城的笑柄。 这下脸上第一个挂不住的,便是典狱司都司林翰飞。 此刻,他正在自己陈设奢华的值房内暴跳如雷。 “废物!一群废物!” 林翰飞面色铁青: “养着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一个本该是废人的囚犯!不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藏了四年修为,还让他杀了我十几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典狱司的脸!本官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猛地一脚踹翻旁边的架子,上面一个精美瓷瓶应声而碎: “总司那边追问下来,谁去顶这个缸?你们吗?!” 底下垂手站着的一众属官,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触其霉头。 骂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翰飞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胸膛剧烈起伏着,那股邪火却丝毫未减。 他坐回椅上,抓起手边的茶杯,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茶杯狠狠掼在地上,又是一声脆响。 “这贼子......倒也真沉得住气。” 林翰飞喘着粗气,心中暗忖,一丝寒意掠过脊背。 石宏宇在入狱之前,不知用了何种秘法,令周身要害大穴短暂挪移易位,以此骗过了行刑者,躲过了被废修为的霉运。 他若提早发难溜出去,以初入金身的实力,迟早会被各方势力抓回来。 但这四年来,石宏宇一直伪装成一副孱弱模样,暗地里在狱中偷偷修炼。 从初入金身,一路到金身极致,甚至已经神与气合,在感应天地灵气这一步,都走出了一些距离。 此刻在这典狱司,无一人是其对手。 毕竟典狱司不同于专司处理武者争斗、妖兽肆虐、邪祟作乱等恶性事件,一切以绝对武力为基础的破魔司。 典狱司的职能相对单一,主要负责关押和管理已被制服的囚犯。 这些囚犯在入狱前基本都被处理过,理论上不存在武力威胁。 所以典狱司的差事,整体上可以说是较为轻松。 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关系户扎堆的地方。 各路权贵塞进来的子弟、裙带关系上位的官员,充斥其间。 他们或许精通人情世故,善于钻营,但个人武勇和实战能力,与破魔司相比,云泥之别。 都司林翰飞,四大家族林家的外围旁系,是靠着荫庇才坐上这个位置。 其修为在洗髓金身中,也就中流水准。 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实在不够看。 此刻,站在林翰飞面前,承受着他怒火的,是一个身材微胖、面容透着精明,却脸色煞白的男子刘峰。 刘峰,正是负责掌管关押石宏宇那一列牢狱的狱巡。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临安县宛平武院,平九霄多年前出走的二弟子。 刘峰能以不到洗髓的实力,坐上狱巡这个颇有油水的位置,靠的绝非武力。 而是其强大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功。 更兼擅长钻营,上下打点的能力极强,将各方关系处理得妥妥帖帖。 这种人,通常来讲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贪财。 先前释放的刘棍,便是破魔司的殷鸿先在那边抹去了关键证据,然后又到典狱司,给刘峰了一笔丰厚的辛苦费。 刘峰见钱眼开,加之殷鸿的面子,便大笔一挥,判定刘棍查无实据,可无罪释放。 而这一次石宏宇的越狱,刘峰更是难辞其咎。 他不久前又偷摸收下了一笔来源不明、但数额极其诱人的好处费。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不仅暗示手下狱卫,对石宏宇所在牢房的例行检查可以敷衍了事,走个过场即可。 甚至很可能在某个关键时刻,对牢房门锁动了手脚,变相为石宏宇的越狱创造了条件。 否则,哪怕是以石宏宇足以撼动先天的实力,破开号称先天下皆可囚的牢房,都是极难做到的。 就算他能耗费时间和巨大代价勉强破开,闹出的动静也早就传遍了典狱司。 届时闻讯赶来的大批人手,纵然个体实力不济。 依靠人数优势和地利,层层围攻之下,石宏宇想要如此轻松地杀出去,几乎是痴人说梦。 刘峰自己也没想到,他以为只是放个人而已。 谁知道那石宏宇发了什么疯,在离开前还大开杀戒了一番。 要是知道如此,打死刘峰也不会放人。 林翰飞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刘峰惨白的胖脸上。 他几乎可以肯定,石宏宇的越狱跟这个蠢货脱不开关系。 但现在还不是彻底清算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压下这件事,将石宏宇捉拿回来, 比起如何向上面交代,颜面扫地反倒在其次了。 第165章 受命 强行压下立刻将刘峰拖出去砍了的冲动,林翰飞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被怒火填满的大脑稍微清醒一些。 当下,首要之务,便是捉拿石宏宇归案。 但若只靠典狱司这些酒囊饭袋,无异于痴人说梦。 莫说追踪线索,就算石宏宇此刻大摇大摆地站在司衙门外,他们房内这些人一拥而上,恐怕也只是徒增伤亡,将这场耻辱闹得更大。 最后真报到总司,那他可就完全没脸了。 思前想后,唯一的选择,只有求助十二司之首,以绝对武力和高效行动著称的破魔司。 此举固然面上有些无光,但至少还在十二司内部协作的框架之内,属于业务范畴的求援。 总比向上级总司承认自己完全无能为力,要好听那么一点点。 而且,他手中还握着一张可以稍作文章的牌。 想到这里,林翰飞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命令: “此事,立刻以加急文书的形式,通报破魔司那边,向他们......求助。” 他顿了顿,提高了声调: “文书上给本官强调一点!四年前是破魔司负责将此人捉拿审讯,并移交我司。结果此人修为却并未被彻底废除,留下了隐患。” “现在这个残局,请他们破魔司来主导收场!” “是!都司大人!” 一名机灵些的属官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直接离开值房,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去联系破魔司。 ...... ...... 广明厢,破魔分司。 江青河刚刚将一枚赤金丹彻底炼化完毕,只觉体内气血奔涌如潮,修为又精进了一分。 他正欲取出《九转真解》仔细研读,揣摩其中通脉妙法时。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即是一名司众恭敬的禀报: “江大人,都司大人请您即刻前往值房一趟。” “知道了。” 江青河眸光微动,收敛起周身流转不定的气息。 他来到都司羿明睿的值房,只见这位顶头上司眉头微蹙,手指正轻轻敲着一份卷宗,像是在揣测着什么。 “青河来了,坐。” 羿明睿抬头,看到江青河进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江青河坐下,直接问道: “羿大人,不知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羿明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边的卷宗往前推了推,沉声道: “典狱司那边,有重犯越狱的消息,你可有耳闻?” “略有听闻,据说动静不小。” 江青河一边回答,一边快速浏览起卷宗上的信息。 越狱者名为石宏宇,罪名累累,性情凶残,其修为在金身境中约莫处在中流。 但此人竟能在典狱司中隐忍四年,心性之坚韧阴沉,绝非寻常匪类。 更让江青河心中讶异的是,卷宗末尾记载着,四年前亲手将石宏宇缉拿归案的,正是当时还担任副都司的羿明睿。 而那个时候,羿明睿应当是还未入先天。 “怪不得,” 江青河心中了然。 “典狱司自家出了纰漏,羿大人却如此上心,原来此獠本就是大人当年亲手擒获。” 羿明睿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 “四年前,我率队将其拿下,送入典狱司前,曾仔细检查,确认其气血溃散,丹田沉寂,本以为已是万无一失。” “如今看来,此獠不知用了何种诡秘手段,竟瞒天过海,保下了一身修为。当时我破魔司未能彻底收尾,留下了隐患,如今这麻烦,自然还需我等亲手了结。” 江青河听后,立刻会意,这是要将追捕的任务交到自己手上。 他神色一肃,拱手道: “羿大人放心,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将此獠擒拿归案,清除隐患!” 羿明睿点了点头,对江青河干脆利落的态度十分满意: “嗯,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不过此贼虽然只是金身中流,却凶悍异常,切不可有丝毫大意。” “属下谨记。” 从羿明睿值房出来,江青河立刻开始调阅所有关于石宏宇的卷宗。 包括他的出身来历,功法路数,入狱前的活动范围、可能藏匿的地点、以及所有已知的人际关系网等。 同时,也开始挑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选。 江青河选的人不多,但都是平日里表现沉稳、经验老道,或者在某些方面有特长的司众。 他将这些人分为两组,一组负责情报梳理和外围侦查,另一组则作为行动时的机动力量。 ...... ...... 广明厢边界坊市,百炼坊一处地窖内。 石宏宇撕咬着一条烤熟的兽腿,满手油腻。 他身形魁梧如山,肩宽背厚,一身肌肉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铁铸一般的光泽。 虽然成功越狱,但处境并不乐观。 典狱司派人追查,他一点也不担心,无所畏惧。 但破魔司同时介入,追捕网已经撒开,多少让他生起了几分重视。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处传来细微的响动。 一个黑影滑入,来到石宏宇身前,低声禀报道: “石爷,外面的风声打听到了。广明厢破魔司指派了一个新上任的副都司,专门负责追捕您。” “哦?” 石宏宇抬起头,眼中凶光一闪: “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急着来找死?叫什么名字?” “叫江青河。” 黑影恭敬回答: “据说年纪极轻,刚满二十,修为在无垢境,但曾有过越阶击杀金身境的战绩,因此被破格提拔。” “江青河?” 石宏宇咀嚼着这个名字,觉得十分耳生,随即脸上便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无垢境越阶杀金身?呵,破魔司为了脸上贴金,真是什么牛皮都敢吹!” 他根本不信一个无垢境能正面击杀真正的金身境武者,即便真有,估计也是用了什么阴谋诡计。 或者对手只是个初入金身、境界未稳的废物。 在他心中,若将金身境的实力粗略划分为四档。 那他便是凌驾于这四档之上的第五档,足以与初入先天的武尊掰一掰手腕的存在! 毕竟这四年来,他表面上伪装成一副孱弱模样。 暗地里,却一直在偷偷修炼。 从初入金身,一路到金身极致,甚至已经神与气合,在吸纳天地灵气这一步,都走出了一些距离。 第166章 调查 整个广明厢破魔分司,唯一能让他心存忌惮的,只有那个四年前亲手将他打入深渊的羿明睿。 一想到这个名字,石宏宇就暗恨不已。 当年,他不仅成功踏入金身境,实力暴涨。 更是机缘逆天,侥幸得到了几颗足以让无数武者疯狂的紫晶石,可谓是志得意满。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还没等石宏宇寻得稳妥之地消化机缘,潜心冲击先天之境。 便阴沟里翻船,栽在了时任副都司的羿明睿手中! 大好前程,尽数毁于一旦,成了镜花水月。 万幸他早年曾习得过一门移穴错脉术,修为没有被废掉,保住了根基。 那几颗珍贵的紫晶石,更是被他含于腹中,躲过了搜身。 这四年来,石宏宇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只能偷偷摸摸、如履薄冰地修炼,进展缓慢。 每每想到若非被捕,自己如今或许早已是先天之尊,享尽风光,他就恨得牙痒痒。 “只要不是羿明睿那厮亲自出手,破魔司其他的土鸡瓦狗,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石宏宇心中发狠: “四年牢狱之苦,全拜破魔司所赐,羿明睿啊羿明睿,我奈何不了你,你的手下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么!等杀他个痛快了,老子再远走高飞,出城避过风头,他日必卷土重来!” 此时,那黑影又适时补充道: “石爷,还有风声说,这小子之前查抄前副都司殷鸿府邸时,就捞足了好处。最近更是动用司内足足一万功勋,兑换了珍贵的丹药。” 他顿了顿,偷眼瞧了下石宏宇的脸色,才继续道: “而且......此人似乎颇为狂傲,放话说要在三日之内拿下您,用您的项上人头,来给他新官上任立威!” “啪嚓!” 一声脆响,石宏宇手中的粗大兽腿骨被他五指猛然发力,硬生生捏得爆裂开来,碎骨与油污溅了一地。 他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显得狰狞骇人: “好!好得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拿老子石宏宇当垫脚石?还想黑吃黑,贪图老子的项上人头?” 石宏宇怒极反笑,充满了暴虐的杀意。 不过暴怒之余,黑影说的一番话,确实是勾起了他的贪念。 他越狱仓促,如今身无长物,急需大量的钱财和资源,以备远遁。 而这个年纪轻轻却身家丰厚的副都司,在他眼中,无疑成了一块送上门来的肥肉。 “知道这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石宏宇阴沉地问道。 “回石爷,探到的消息说,他此刻还在广明厢破魔司分部内,似乎在紧急调阅卷宗,挑选精干人手,应该是在为追捕您做准备。” “哼,准备的倒挺充分。” 石宏宇豁然起身,壮硕的身躯几乎堵满了大半个地窖空间。 他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颈,发出咔咔声响: “等他布好局,慢悠悠地出来找老子?太被动了!老子不喜欢等!” 一个疯狂狠毒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与其等对方布好陷阱来抓自己,不如主动出击,在半路设伏,以雷霆之势将其斩杀! 既能夺宝立威,又能打破破魔司的追捕部署,一举多得。 “去,盯紧广明厢破魔司,看他什么时候出来,走哪条路。” 石宏宇吩咐道,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老子要亲自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副都司!” ...... ...... “刘峰,又是你?” 破魔司值房内,江青河念叨着这个名字,脸上笼罩了一层阴云。 这位叛离师父的二弟子,还未见其人,便已经间接地和他打了两次交道。 先前刘棍被无罪释放那次,就与刘峰脱不开干系。 这回,在其管辖范围内的石宏宇越狱,更是蹊跷。 江青河立刻行动起来。 一方面,让手下司众开始暗中收集关于刘峰的一切信息,包括其人际关系、日常行踪乃至经济状况。 另一方面,他借用了都司羿明睿的更高权限,跨司调阅了刘峰自进入典狱司以来的所有人事档案、经手过的案件记录、以及奖惩情况。 很快,一些线索浮出水面。 不光是先前释放刘棍时,有确凿证据指向刘峰存在受贿嫌疑。 更值得关注的是,在石宏宇越狱事发前的数日,曾有目击者看到刘峰与一个面容陌生、行迹鬼祟的横肉汉子,在一家茶楼角落里有过短暂的秘密接触。 江青河立刻抓住这条线索,派人去查那横肉汉子的来历背景。 很快,手下便将初步调查结果呈报上来: 那名与刘峰接触过的横肉汉子,身份已然查明,是在广明厢与邻厢交界处、坊市内一家名为百炼坊铁匠铺里的一个护院。 而这百炼坊,明面上打着打造农具、寻常铁器的招牌,暗地里却长期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尤以私造、贩卖未经许可的兵器而在地下市场小有名气。 坊主名叫雷彪,在坊市一带是出了名的滚刀肉,曾有几次因偷税漏税被传讯,但最后都因证据不足或背后有人出面保释而不了了之。 顺着雷彪这条线继续深挖,更惊人的发现浮出水面: 雷彪及其名下的百炼坊,与城内一家规模不小的货栈,有过数次不清不楚的货物往来记录。 而这家货栈,经过层层追溯,其背后隐约闪现的影子,竟然与破魔司内位高权重的副总都司萧浩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浩泽?! 看到这个名字,江青河心中一沉。 石宏宇越狱,会与他有关么? 江青河旋即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个猜测压入心底。 眼下,他不仅没有直接指向萧浩泽的证据。 更是还没有底蕴去对付这位权势仅次于总都司的人。 江青河下令让手下人继续紧盯着百炼坊的一举一动,同时扩大监视范围,将平日与百炼坊有所接触、可能存在利益往来的三教九流势力,也一并纳入监控之中。 “大人,有新的消息了。” 一名负责外围侦查的司众进入江青河值房,低声禀报。 “讲!” “我们盯梢百炼坊的人发现,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这几日在坊市采买时,除了日常所需的米粮杂物外,相比往日,额外多采购了一批补充气血的丹丸药材。” 江青河目光一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顿。 果然有异常! 第167章 猎物 不管石宏宇当前是否藏身于百炼堂内,百炼堂总归是脱不开干系了。 机会稍纵即逝,江青河当机立断,决定就在今晚出击。 “传令下去,” 他肃然起身: “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一炷香后,校场集合。一律轻装简从,隐匿行踪为上。” “是!” 周毅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 夜色如期笼罩大地,以江青河为首的十数道人影穿行在阴影中。 他们避开主干道,利用小巷、屋檐,迅速向百炼堂以及其周边区域潜行、合围。 就在队伍即将越过最后一条横街,百炼堂的轮廓已隐约在望时,江青河的脚步微微一顿。 自从他修习敛息术日深,此法带来的益处已远超预期。 江青河不仅能够将自身气息、气血波动乃至体温都完美收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对于外界气机的感应,也变得异常敏锐和精确。 只要不是实力明显高于他、或者同样精于隐匿之道的对手。 在周身一定范围内,都很难完全避开他的感知。 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潜藏着什么! 尽管那股气息自以为隐匿得极好,几乎达到了龟息的状态,将自身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但江青河依旧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气血波动。 更有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冰冷杀意。 石宏宇?! 他竟然精准地选择了这条自己前往百炼堂的必经之路,欲要伏击自己? 江青河心底猛地一震,随即迅速下沉,一个冰冷的念头划过脑海: 司内行动如此隐秘迅速,对方却能料到先机,在此等候。 有内鬼!而且地位怕是不低! 也罢! 江青河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惊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杀意。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倒也省去了我四处搜寻的功夫! 他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暗中打了几个手势,跟随在他身后的司众立刻会意,无声无息地散开,占据有利位置。 下一刻,江青河缓缓开口,声音穿透了寂静的长街,精准投向了杀意源头: “石宏宇,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未落的刹那—— “轰隆!!” 距离江青河不远处,一间挂着陈记布行招牌的商铺。 紧闭的大门轰然炸裂,无数木屑、碎钉激射而出。 烟尘弥漫中,一道如同凶兽般的魁梧身影,狂冲而出。 “小杂种,拿命来!” 石宏宇咆哮如雷,声浪滚滚。 他手中是一把刚出狱仓促拿来,恰好能够承载他全部力量的大刀。 招式,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力劈华山。 刀锋高举,毫无花哨,纯粹是力量的宣泄,朝着江青河当头斩落。 这招虽然朴实无华,但在二十五万斤力道的加持下,狂暴的威势已然压得江青河周身空气凝滞。 石宏宇嘴角已咧开狞笑,他有绝对自信。 莫说无垢境,便是初入金身境,硬接此刀,也必然刀毁人亡,被劈成两半。 直面这一刀的江青河,心中有些凛然。 卷宗记载,严重有误! 此獠实力绝非金身中流,分明已臻至金身极致,气血如烘炉,力量浩荡,堪称先天下难寻敌手! 心念疾闪间,他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如风中柳絮。 在刀锋及体的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向后飘退三丈。 “轰——!” 石宏宇并未收势,大刀狠狠劈落在江青河原先站立之处。 坚硬的玄武岩地面被切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碎石如同弩箭般向四周激射,打在两侧墙壁上噗噗作响。 “嗯?” 石宏宇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没想到江青河的身法竟如此精妙迅捷,比许多以速度见长的金身境还要难缠。 “果然有几把刷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 江青河这一退,在石宏宇看来,便是力量不足、心生怯懦的表现。 他得势不饶人,正要再次挥刀。 却见江青河腰身猛地一拧,原本飘退之势骤然止住。 足尖再次点地,整个人由极静转为极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锵!” 刀鸣响起,乌金刃已然出鞘,暗沉的刀身划出一道幽冷弧线。 江青河并未用出全部力量,而是以技卸力。 裂地三变使出,层层递进。 一招快过一招,一招妙过一招。 “来得好!” 石宏宇狂吼,大刀挥舞开来,护住周身。 他力量占据绝对优势,刀法虽不及江青河精妙,却胜在势大力沉。 每一刀都带着崩山裂石之威,试图以力破巧。 “铛!铛!铛!铛——!” 转瞬间,两人刀光已激烈碰撞、交错上百次。 金铁交鸣声连绵不绝,火星四溅。 江青河身形如风,绕着石宏宇疾走。 乌金刃神出鬼没,专攻其刀法转换间的细微破绽与周身要害。 他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往往在石宏宇力量将发未发之际切入,逼得他十成力量只能使出七八成。 石宏宇越打越是心惊!他原以为凭借境界和力量的绝对优势,可以数刀之内将对方连人带刀劈碎。 却没想到江青河不仅身法灵动,刀法更是难缠至极! 乌金刃上传来的力道也极为凝练,虽远不如他雄浑,但对方总能以巧破力,借力打力,将他刚猛无俦的攻势一一化解于无形。 “这小子有古怪!不能再缠斗下去了!” 石宏宇心头警铃大作。 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虽说两人斗到最后,拿下江青河不成问题。 但对方显然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合围。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就算最后杀了这个小子,若是引来更多破魔司司众,甚至那个让他心存阴影的羿明睿。 自己今天也甭想走了,恐怕真要撂在这里了。 念及此处,虽有不甘,但石宏宇还是瞬间做出决断。 猛地一刀横扫千军,逼得江青河暂避锋芒。 随即虚晃半招,作势欲扑,引得对方又横刀回防。 而他则毫不恋战,双脚猛地蹬地,身形借着反震之力如炮弹般向后激射,毫不犹豫地朝着街道另一端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石宏宇此举,正中了江青河下怀。 “想走?” 他眼神一冷,岂能容对方轻易逃脱。 旋即脚下发力,身形如青烟般飘忽,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在广明厢的街巷屋脊之间追逐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 石宏宇专挑偏僻、复杂的路径,试图利用地形甩掉江青河。 而江青河则凭借精妙的身法,如影随形,死死咬住对方,距离始终未曾拉远。 这一追一逃,便是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该死!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石宏宇心中惊骇欲绝,他自忖自己金身极致的身法已然不慢。 却没想到对方一个无垢境,竟能在速度上不逊于他。 第168章 得手 迫近!再迫近!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处四下无人之地。 就是这里! 江青河眼中精光一闪,知道时机已到,不容再拖! 他体内原本刻意压制的气血骤然加速运转,一股更加强横的力量瞬间充盈四肢百骸,速度陡然飙升,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至一丈之内。 “哪里走!” 一声低喝,乌金刃划破空气,直刺石宏宇的后心。 石宏宇感受到身后袭来的致命威胁,心中又惊又怒。 随后凶性大起,转身挥动大刀,准备冒着风险也誓要将江青河斩杀于此。 “铛!”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借力分开,对峙起来。 石宏宇持刀的手臂微微发麻,他死死盯着气息渊渟岳峙、与方才判若两人的江青河,内心已是惊涛骇浪,忍不住破口暗骂: “他娘的!明明同样是金身极致,方才却压制实力,这小兔崽子,藏得真深啊!” “欺人太甚!真当老子怕你不成?!” 石宏宇猛地咆哮一声,状若疯虎,他知道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 但是,江青河显然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此地僻静,时机正好,速战速决! 他脚下步伐玄妙一变,身形再次贴近。 乌金刃划出一道诡异弧线,斩向石宏宇的脖颈。 石宏宇瞳孔收缩,全力后撤,同时挥刀格挡。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冰冷的刀锋所吸引。 石宏宇成功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乌金刃实体刀锋的直接斩击。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以他的境界根本无法理解。 在乌金刃的刀尖,距离他喉咙只有短短几寸距离时,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震荡了一下。 一道凝练到极致、无形无质却又锋利无匹的气劲,骤然迸发! “噗——!” 石宏宇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感觉喉间一凉,随即是难以言喻的剧痛和窒息感。 石宏宇瞪大了双眼,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地盯着江青河。 “真气?你......你是先天?!!” 他用漏风的气管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充满骇然。 外城北区,每一位先天武尊都是有名有姓、威震一方的存在。 他出狱后,早已将这些年新晋先天的名单烂熟于心,生怕不小心招惹。 若早知道目标是先天,他绝对会望风而逃,怎敢主动伏击? 四年的牢狱之苦,好不容易出来。 谁成想随便碰到一个如此年轻的副都司,便是先天级强者。 难道世道已经变了?先天武尊竟然遍地走了? 无尽的悔恨、恐惧和茫然淹没了他。 可惜,此处偏僻无人。 方才那道惊艳绝伦气劲,除了他和江青河,再无第三双眼睛目睹。 石宏宇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脖间热血倾泻而出,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 “哐当!” 大刀滑落,他壮硕如山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石宏宇挣扎着想要爬起,却骇然发现,体内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迅速消融。 “你......” 他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江青河,眼中充满了怨毒不甘。 隐忍四年,距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 到头来,竟然栽在了一个年轻人手里。 “多行不义必自毙,石宏宇,你的路,到头了。” 江青河声音冰冷。 他抬起脚,踩在石宏宇的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石宏宇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彻底黯淡下去,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至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此生。 确认石宏宇已彻底死透,江青河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蹲下身,开始在尸体上仔细摸索起来。 方才交手时,通过敛息术,他就隐隐察觉到石宏宇身上萦绕着与自身气血截然不同的气感。 这种气感,必然是引气入体形成的。 在牢狱那种地方,靠神与气合感应到天地灵气,江青河是不信的。 他更愿意相信,是石宏宇身上有着什么好东西,能够跨过神与气合这一步,直接引气入体。 紫晶石?还是其他? 想到这种可能,江青河的心跳也不由得微微加速。 他搜索得极为仔细,不放过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 “果然!” 片刻,便在石宏宇腹部一个特意缝制的暗袋中触碰到几块硬物。 江青河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摊在掌心。 正是三颗半个拳头大小、通体呈现深邃紫色的晶石。 其内部仿佛有氤氲的气流在动,瑰丽而神秘。 他握住的瞬间,隐隐感到有一股精纯至极、温和无比的气,流淌入他的体内。 正是紫晶石! 其中一颗,色泽相较另外两颗来说,明显黯淡了一些。 想来是石宏宇已经用了一段时间,消耗了不少灵气。 而另外两颗,则完全晶莹饱满,紫意盎然,应当是从未使用。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抑制不住的狂喜,在江青河心中激荡。 他虽然有着凭借意境瞬间杀死石宏宇的绝对实力,但还是故意示敌以弱,放任其逃窜到这无人之地再下杀手。 隐藏实力倒在其次,主要还是为了他身上可能隐藏的秘密。 如今看来,果然赌对了! 这可是紫晶石! 能让无数卡在先天门槛下的武者为之疯狂,甚至能引起真正先天强者的心动。 若他身怀紫晶石这消息泄露出去,必然会引来某些人的觊觎。 虽说他自信能够应对,但总归是个麻烦。 毕竟这可不是一颗,而是三颗紫晶石! 谨慎一些,永远是这世道上生存和崛起的不二法门。 江青河长身而起,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石宏宇的尸体,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远处,破魔司已然有人疾驰过来。 “打扫战场,查验尸体,仔细搜索周边,看看有无同党或线索遗留。” “同时将百炼堂控制起来。” 江青河语气平静地对着周毅吩咐道,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是!江大人!” 周毅恭敬领命,立刻指挥手下一部分司众处理现场。 另外一部分人马则向百炼堂驰去。 残局,就交由手下来处理吧。 江青河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向着破魔司的方向返回。 第169章 落网 夜色未褪,破魔司的审讯暗牢内灯火通明。 在周毅与其他几位都巡的合力督办下,百炼堂之事以极高的效率被梳理清楚。 那个曾与刘峰接头的横肉汉子,连同堂主雷彪及其一众核心党羽,均已被严密控制。 审讯过程,并无太多波折。 除却雷彪仗着几分悍气,骨头稍硬,受了些皮肉之苦才勉强开口外。 其余人等,包括那横肉汉子在内,皆是色厉内荏的软骨头。 刑具尚未加身,只听得几声威吓,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之事尽数吐露。 口供指向一致: 确是雷彪指派横肉汉子贿赂刘峰,利用其职务之便,为石宏宇创造了越狱的关键条件。 然而,雷彪也并非主谋,他亦是受人指使。 据他交代,一切源于一个身份不明的蒙面人。 此人许诺事成之后,为他的百炼堂拓宽所有地下兵器的销路。 利益动人心,雷彪这才铤而走险。 那蒙面人也的确曾秘密来过百炼堂数次,与石宏宇单独会面。 具体商议何事,雷彪则声称不知情。 而今,或许知晓些内幕的石宏宇,也已经身亡。 蒙面人的来历,暂时是断了线索。 但由此事亦可判断,除了已被揪出的典狱司刘峰。破魔司内部,定然还潜藏着另一个内鬼。 此人隐藏极深,且职位不低。 至少是都巡级别,方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江青河的行动部署,并提前通知石宏宇设伏。 内鬼虽需深挖,当下,刘峰却必须立刻拔除! 江青河将证据链完善的卷宗呈送至都司羿明睿面前,羿明睿自然是直接准予,并表态会通知典狱司都司林翰飞,予以配合。 拿到钧令,江青河毫不耽搁,立刻调集麾下精干队伍,一行人煞气腾腾,径直奔赴典狱司。 此时的典狱司内,气氛压抑。 都司林翰飞已得到了羿明睿的知会,脸色阴沉。 自家司内出了如此丑闻,还被同级都司知晓,更让破魔司的人上门拿人。 无异于一记响亮耳光抽在他脸上,让他颜面尽失。 但碍于石宏宇越狱案的压力和羿明睿的面子,他又不得不配合。 当江青河带着周毅等人踏入典狱司都司值房时,林翰飞只是冷冷瞥了江青河一眼,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亲随去唤刘峰前来,便不再理会。 江青河对林翰飞的冷遇毫不在意,在一旁静立等待。 没多大一会儿,刘峰推门而入,本能地开口: “都司大人,您唤我?” 他旋即又看到房内煞气腾腾的破魔司精锐,神情一怔,脚步下意识地顿住,目光游移: “诸位是?” 周毅冷声道: “此乃我破魔司江副都司!” 刘峰闻言,顿时愣住了。 是他?江青河?! 随即,不久前的记忆浮现于脑海。 刘峰回想起了当初他受殷鸿副都司贿赂,将刘棍无罪释放时,就曾特意看过卷宗上的移交负责人——代任都巡江青河。 为此,他还暗中打听过江青河的背景来历,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位权贵子弟。 可打听的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江青河,竟然也来自临安县的宛平武院,与他师出同门! 刘峰当时,可着实震惊不小。 许久,缓过神儿之后。 心底里本能地,就涌起了不屑和鄙夷。 多年前,他背离师门,离开临安县。 想方设法调到广明厢典狱司后,一步步爬到狱巡的位置。 前年,宛平武院的小黑还曾找来,想托他走走门路,为平九霄寻购修复体内暗疾的丹药。 直接被他以事务繁忙为由,毫不留情地打发了出去。 在他心底里,早就与过去彻底割裂。 临安县的那些乡巴佬,根本不配与他再有任何交集。 而现在,刘峰万万没想到。 平九霄新收的这个弟子江青河,竟有如此能耐。 不仅从下面的小县来到了城里,更是进入了破魔司这等强权机构! 刘峰虽然十分吃惊,但转念又一想。 说到底,江青河只是一个从临安县来的小子罢了。 到了藏龙卧虎的广明厢,还能翻起什么浪花?最终还不是要泯然众人? 当时找他办事的是殷鸿副都司,而江青河还是一个小小的代任都巡。 两人之间如何取舍,根本无需犹豫。 刘峰直接卖了殷鸿的面子,将刘棍放掉。 可后来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江青河如同坐火箭一般,修为、职位一路飙升。 更是扳倒殷鸿,自己坐上了副都司的位置! 那时候,刘峰开始有些后悔了。 但他想着,两人毕竟不在同一司内。 梁子结下也就结下了,日后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难道对方就因为一个刘棍,还能跨司来找自己麻烦不成? 谁知道,今天江青河还真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想到此,刘峰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但他强自镇定,脸上迅速堆起面对上位者惯有的笑容: 江青河面无表情,直视刘峰: “刘狱巡,不必客套。本官奉命调查石宏宇越狱一案,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刘峰听到江青河毫不客气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很快掩饰过去: “配合,一定配合!江副都司请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石宏宇关押期间,行为可有异常?” “没有啊!” 刘峰立刻摇头: “你最后一次派人详细检查他的牢房,是什么时候?可曾发现任何可疑物品或痕迹?” 江青河继续问道。 “就是他越狱前一天的下午,按惯例巡查的。” 刘峰说道: “没什么特别发现,一切正常。” “是么?” 江青河声音陡然转厉: “那据本官查证,在石宏宇越狱前三天,你曾与百炼堂的人,在司外秘密会面,所为何事?” “江副都司,您这是听谁说的?绝无此事!这是污蔑!” 江青河冷笑一声: “百炼堂堂主雷彪等人,全都已经招了。” 这时,几名奉命搜查刘峰官舍与值房的都卫快步走来,将找到的财物放在地上: “江大人,赃物全部已经找到。” 几名都卫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典狱司狱卫公服、面色苍白的男子。 不待江青河发问,那男子便扑通一声跪下,急声道: “江大人,诸位大人!小人戴雪瑞,要揭发狱巡刘峰!正是他威逼利诱,命令小人在石宏宇越狱当晚,以巡查为名,支开旁人,用他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石宏宇牢房的外锁!” “小人当时不知后果如此严重,被他蒙骗,如今悔恨万分,求大人开恩,允小人戴罪立功!” 刘峰一见戴雪瑞,又惊又怒,脸色瞬间煞白,指着他怒吼道: “戴雪瑞!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血口喷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污蔑我?!” 戴雪瑞猛地抬起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刘峰!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待我不薄?是,你是给了我一些钱财,但那是我用性命替你换来的!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只是行个方便,绝无后患!” “可现在呢?十几条弟兄的性命填了进去!你可曾想过我的下场?你只顾自己捞足好处,何曾把我们这些底下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胡说八道!” 刘峰气得浑身发抖,还想斥骂。 戴雪瑞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呈上: “江大人!这是卑职私下记录的账册!刘峰数次收受的贿赂,上面皆有记载!卑职罪该万死,只求大人能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 刘峰如遭雷击,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尽数褪去。 此刻,人证物证齐全。 江青河声如寒冰: “刘峰!你身为典狱司狱巡,却执法犯法,收受巨额贿赂,故意渎职,为重犯石宏宇越狱创造便利,致十数名典狱司同僚狱卫因此丧命!你可知罪?!” 刘峰浑身发抖,求助地望向林翰飞: “林大人,我冤枉啊!” 林翰飞将头扭过,权当做没看见。 他也曾收过刘峰不少好处,但此时自然要撇清关系,以免引火烧身。 只是,刘峰毕竟是他的人。 出了这种事,他脸上十分无光。 江青河毫不留情,大手一挥: “带走!” 两名破魔司都卫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刘峰死死架住。 “咔嚓”两声,特制的镣铐已牢牢锁住了他的手腕脚踝。 江青河也没有理会林翰飞,直接押着面如死灰的刘峰离开了典狱司。 刘峰被捕,在典狱司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林翰飞为了自保,迅速采取了行动。 一边严厉整顿内部,一边极力撇清与刘峰的关系。 刘峰被押入破魔司后,江青河安排周毅审讯。 在铁证和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刘峰最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承认收受百炼堂的贿赂,在石宏宇越狱前,为其创造了条件。 至于不明来源的好处费来自何处,刘峰支支吾吾,只说是通过雷彪转交,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 与雷彪联系的蒙面人,到底是何人,还不得知。 线索到了雷彪这里,就断了。 最终,刘峰因严重渎职、收受巨额贿赂、勾结不法商贩、间接致十数名同僚丧生等数罪并罚。 雷彪也因非法经营、私造兵器、贿赂司员等多项罪名,产业百炼堂被彻底查封,所有资产充公。 两人俱都被废去一身修为,锒铛入狱。 第170章 借势 事后,江青河又复盘了一下石弘宇这个案子。 石弘宇,不仅成功越狱,更是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下精准伏击,绝非巧合。 破魔司内部,必然有人为其提供了庇护,甚至是指引。 还有那个与百炼堂雷彪接头、指使其手下贿赂刘峰的蒙面人。 一个内鬼,一个蒙面人。 是协同的两方,抑或根本就是一人分饰两角?令人难以捉摸。 目前唯一可能撕开这道口子的,便是那家与百炼堂有过频繁且异常货物往来的货栈。 毕竟,除了这家背景存疑的货栈,百炼堂日常接触的,无非是些寻常百姓与守法商贾。 这些人安分守己,求的不过是温饱与营生,如何会有动机,又有何能力去助石弘宇那般重犯越狱? 排除所有不可能,由此推断,那个神秘的蒙面人,大概率与这家货栈脱不了干系。 只是,江青河试图派人深入调查这家货栈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阻力源自破魔司内部——副总都司萧浩泽那一派系的人马,或明或暗地设置了层层障碍,让调查寸步难行。 复盘完这一切,江青河心中模糊的猜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从容布子,推动事态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发展。 而这只大手的源头,隐隐指向了曾试图拉拢他,却被他拒绝的副总都司——萧浩泽。 有时候,真相往往需要将人心往最险恶处揣度。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心中冷笑。 萧浩泽,这位副总都司,果然手段老辣。 暗中笼络不成,便转而施以毒手,欲除之而后快。 其行事周密,滴水不漏。 通过刘峰这条线做些文章,中间也隔了百炼堂、货栈等多重屏障。 即便事情败露,也能轻易斩断关联,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以江青河目前的实力和根基,正面与萧浩泽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这口气,他也不会轻易咽下。 身后的靠山大树,该利用时自然要利用起来。 翌日。 一封密信,直接送到了总都司陈凌雪的案头。 信中,江青河并未直接指控萧浩泽,而是详细汇报了石宏宇越狱案的疑点,越狱后精准伏击自己的不寻常之处。 以及自己追查到的,此事可能与萧浩泽有关联的部分。 江青河与总都司陈凌雪仅有的两次接触,虽不足以让他完全摸透这位上司的脾性,但已能窥见其行事果决、手腕强硬。 他既已被视为陈凌雪这一系的人马,若陈凌雪坐视自己的嫡系下属被萧浩泽暗中算计而毫无表示。 不仅会寒了他的心,更会让麾下其他依附者人人自危。 于公于私,陈凌雪都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 ...... 外城北区,破魔总司。 主楼六层,副总都司公廨内,萧浩泽正悠然坐于宽大的公案之后,手捧一盏茶,细细品咂着。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公廨的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重重撞在两侧墙壁上, 陈凌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步伐带起一阵冷风,径直走向萧浩泽。 萧浩泽抬眼望去,面上堆起笑容: “陈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若需找在下商议,只需遣人支唤一声,浩泽自当亲往拜谒,何劳大人亲自移步?” 陈凌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来到公案前,手掌抬起,一巴掌拍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爆开。 那张足以承受万斤巨力冲击的公案,以陈凌雪手掌落点为中心,密密麻麻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下一刻,整张公案不堪重负,轰然解体。 木屑纷飞,连同其上的茶杯、茶壶、公文等物,稀里哗啦地碎落一地,汁水四溅,一片狼藉。 尽管主楼各层隔音效果极佳,但这声巨响仍是被不少人隐约捕捉到。 楼内各处司众的动作几乎同时一滞,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旋即又都心照不宣地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萧浩泽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从容。 他看着顷刻间化为废墟的公案和满地狼藉,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目光阴冷地射向陈凌雪: “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凌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萧浩泽自然知道陈凌雪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虽然以石宏宇近乎先天的实力,连一个小小副都司都没弄死,实在有些废物。 但能让陈凌雪这么大动肝火,他也乐以见得。 只是没想到陈凌雪连查都没查,知道事情之后,直接就找上门来。 “陈大人的官威有些大得过头了吧,我自问这些日子没有出过什么过错,陈大人若是看我不惯,大可以去向都统大人告请,将我调离便是。” 萧浩泽冷笑一声。 他根本不怕陈凌雪借机生事,因为说白了,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一个百炼堂,和他之间隔了好几层。 别说江青河那里没什么事,就算真的死了。 给他背锅的,也大有人在。 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陈凌雪终于开口,带着彻骨寒意: “你听好了。” “江青河若出现任何意外,无论缘由为何,无论牵扯到谁,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萧浩泽!” “届时,我亲自审讯的第一个对象,也必然是你!” 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陈凌雪转身离去。 公廨内,只剩下萧浩泽一人。 面对着满地的碎木、瓷片和流淌的茶水。 他脸色铁青,手中原本捏着的茶杯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成了齑粉,混合着茶水从指缝间滴落。 “岂有此理!这疯女人!” 萧浩泽在心中咆哮: “为了区区一个刚提拔起来的副都司,竟敢如此折辱于我!” 将他亲自捉拿审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更让他憋闷的是,陈凌雪根本不跟他讲道理,不按常理出牌。 江青河出事,凭什么算在他头上?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只是,正是这种毫不讲理的霸道,反而让他投鼠忌器。 萧浩泽毫不怀疑,若江青河真有什么闪失,这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女人绝对干得出来亲自审讯这种事。 他是先天三品,不是陈凌雪的对手。 虽然距离四品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在实战中相差甚大。 一旦被她当众拿下,哪怕最后查无实据,他萧浩泽在破魔总司也将颜面扫地,威信荡然无存! “呼——” 萧浩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压回心底。 一个江青河,不过是疥癣之疾。 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件关乎萧家未来,也关乎能否彻底扳倒陈家的大事。 计划已在暗中稳步推进,只要那件事能成,强盛如陈家,也必将陷入内忧外患,根基动摇。 届时树倒猢狲散,她陈凌雪失去家族倚仗,又算什么? 不过是俎上鱼肉,任他拿捏! 想到这里,萧浩泽阴沉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狠厉与期待。 “罢了,暂且让你这疯女人嚣张几日。” 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 “至于那个江青河,既然陈凌雪如此看重,那就让他再多活些时日好了。” 第171章 巽风 总司高层的风云涌动,江青河自然不知晓。 他该做的都做完了,借势的密信也已送出。 至于分司内,先前将他行踪透露给石宏宇的内鬼,江青河虽隐隐有所猜测,但对方的确隐藏颇深,不留痕迹,他只得暂时放下。 眼下,唯一重要的事,便是争分夺秒地提升实力。 在这漩涡中,唯有自身的力量,才是应对一切变故的根本。 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次危机将在何时爆发,或许不久的将来,他便需要直面萧浩泽的锋芒。 到那时他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江青河摒除杂念,盘膝入定,灵台恢复一片清明。 他手握紫晶石,其中精纯的天地灵气如涓涓细流,被缓缓引入体内。 九转真解随之运转,建立起玄妙的周天循环。 冲击先天之境,是武者生命层次的第一次飞跃。 其第一步,便是开气海脉。 人体天生便存在着复杂而精密的经络系统,它们如同山川溪流,是气血与内息自然运行的通道。 而气海脉,并非指其中任何一条天生经络。 它特指武者以莫大意志引导磅礴能量,如同开凿运河一般,在脐下三寸的气海要穴处。 将原本分散、潜藏的能量通路强行贯通、拓宽,构筑成的第一条专属真气主脉。 此脉一成,方能在气海下丹田处凝聚生生不息的真气源泉,为后续贯通更多主脉、构建完美的先天周天奠定基石。 江青河打下的浑厚根基,在此刻显现出巨大优势。 他所拥有的经络,远比寻常武者强韧、宽阔太多太多。 因此,当全力汲取手中紫晶石灵气时,所能承载与引导的灵气洪流,规模与速度都远超常人想象。 精纯磅礴的天地灵气,每一次涌入后的冲刷,都带来极致的撕裂与灼烧感。 两种痛感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考验着江青河的意志极限。 好在他服下第二颗赤金丹后,肉身强度再度提升,体魄的耐受力更胜以往。 剧烈冲击虽带来刺痛,却始终在经络与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之内,不会造成实质损伤。 江青河引导这股能量,朝着气海要穴,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直至心神与身体皆感到疲惫,今日的修炼,方至极限。 如此日复一日,往复不断,潜心冲击。 转眼间,又是两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 通往气海的能量通路,在江青河持之以恒的冲击下,几乎已被贯通了十之七八。 正式踏入先天,已然是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他从总司司库兑换的所有赤金丹,悉数服用、炼化。 在金身这一洗髓境极致领域的修行,已彻底达到进无可进的巅顶状态。 稍一握拳,便能感受到血肉筋骨之下,恐怖力量在涌动。 粗略估算,单凭肉身之力,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三十万斤! 江青河心念微动,凝神望向面板: 【境界:洗髓(金身)】 【功法:洗髓导引篇(圆满)】 【武技:裂地三变(圆满),踏雪无痕(大成-999/1000),混元甲(小成-999/1000),敛息术(小成-799/800),灵影斩空(大成-0/900)】 【潜能点:47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8点)】 【寿元:6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80个潜能点】 刀法灵影斩空,已然顺利晋入大成之境。 如今出手,刀光诡谲如影,迅疾更胜电闪,威力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更令江青河心生感应的是,灵影斩空与圆满的裂地三变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呼应。 大成的快刀之势,反过来滋养、催动了沉稳厚重的裂地刀意。 使其在雷霆万钧之中,更添一分难以捕捉的凌厉,威力凭空再涨三分。 然而,踏雪无痕、混元甲、敛息术这三门对他至关重要的武技。 在达到当前境界的极限后,停滞不前、仿佛遇到无形壁垒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两日,再无寸进。 江青河心中了然。 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倘若武技修炼一路坦途,毫无关隘。那人人都可将武技修至圆满,进而领悟玄之又玄的意境了。 但现实是,放眼整个外城北区,能领悟并掌握意境的,都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那通常是先天之上,与天地初步交感,才能够更容易接触到的玄妙境界。 先天之下能够悟出一种意境的,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堪称天纵之资。 而像江青河这类,早已在裂地三变上悟得了艮土意境,如今又即将在踏雪无痕上悟出第二种巽风意境的。 若传扬出去,已非天才二字可以形容,足以称之为妖孽! 事实上,对于绝大多数武者而言,如同裂地三变、踏雪无痕这等需洗髓境后方能真正发挥威力的武技。 光是大成这道门槛,便足以卡住他们十年、数十年,甚至是一生的光阴也难以跨越。 只不过江青河的悟性,现在已经到了一种极高的程度。所以大成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门槛。 甚至当时修炼裂地三变时,水到渠成地达到了圆满之境。 一般遇到瓶颈后,对于寻常武者而言,想要突破,唯有苦苦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契机。 或是在生死一线的拼杀中,于极限压力下迸发灵光一现。 或是在某种特殊环境下,机缘巧合,福至心灵,获得一生都难遇一次的玄妙顿悟。 只是,以上种种法子,都太过艰难,太过依赖机缘。 绝大多数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迈出这最后一步,武技境界永远停留在大成,与意境无缘。 然而,对于江青河而言,瓶颈这个东西,不存在的。 他心念微动,意识化作无形的手指,轻轻点在面板上。 潜能点的数字跳动,减少了三点,面板信息随之刷新: 【境界:洗髓(金身)】 【功法:洗髓导引篇(圆满)】 【武技:裂地三变(圆满),踏雪无痕(圆满),混元甲(大成-0/1500),敛息术(大成-0/1000),灵影斩空(大成-0/900)】 【潜能点:467(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8点)】 【寿元:6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80个潜能点】 就在踏雪无痕突破圆满的瞬间,江青河心神剧震。 他感觉自己忽然失去了身体的重量,五感在刹那间剥离。 看不见,听不见,触不到,仿佛只剩下一缕纯粹的意识,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与黑暗里,最初什么也没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永恒,或许只是一瞬,他感知到了一缕流动。 不是声音,不是触觉,而是一种存在的本质,无孔不入。 它像是最细微的丝线,在虚无中编织着无形的轨迹。 渐渐地,更多的丝线出现了。 江青河自身也仿佛化作了其中的一缕,成为了这无边流动的一部分。 桎梏破碎,视野洞开! 原本死寂的黑暗骤然褪去,呈现于眼前的,是一片由无尽光丝构成的浩瀚天地。 每一条光丝,都是一种风的形态,一种风理。 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玄奥轨迹,相互交织,彼此共鸣。 共同构成了一张笼罩天地的风之脉络。 江青河心中再次升起明悟。 势,是技之极,仍在如何运用自身力量。 意,是道之始,已是如何让自身力量顺应天地。 二者之间,已是云泥之别。 心念一动,他融于万千风丝中的意识,尝试着去轻轻拨动其中一缕。 然而,意念方起,如同惊动了平静的湖面。 眼前浩瀚的风之脉络瞬间荡漾、模糊,继而寸寸瓦解。 无所不在的流动感如潮水般退去,沉重的感知被猛地拉回现实。 江青河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握了握拳。 方才那种身化轻风、遨游天地的自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血肉躯壳的滞涩与重量。 他静坐良久,才缓缓适应这种落差。 旋即深吸一口气,起身走至院中,仰头望天。 此刻,天地依旧,微风拂面。 但在江青河眼中,世界已截然不同。 掠过枝梢、拂过衣角的,不再是无形的气流,而是一道道清晰可见、蕴含着无穷至理的生命脉络在他身边流转、低语。 这,就是属于巽风意境的韵律。 第172章 先天 待心中因领悟新境而泛起的波澜稍稍平复,江青河收拾心神,将注意力转向了另外两门突破的武技上。 敛息术大成后,江青河对气息与气血的控制,已臻至一个近乎完美的境地。 此刻的他,仿佛与周遭天地真正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心念微动,气息尽敛。 气血如汞,藏于九渊。 江青河站在那里,若非肉眼直视,即便是一位先天上三品武尊以灵觉扫过。 也只会觉得是一块顽石、一截枯木,毫无生机与能量波动。 这种对自身能量精微到极致的掌控,带来的好处远不止于隐匿。 力量的爆发与收敛,心念一动即可完成,几乎不存在任何不必要的损耗与外溢。 而此番接连突破,带给江青河最大惊喜的,并非刚刚领悟的巽风意境,也并非大成敛息术。 反倒是防御技——混元甲。 为试其效,他依循法门运转,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光泽自肌肤底层隐隐透出,如覆铠甲。 随即右手并指,凝艮土意境于指尖,化作一记手刀,缓缓切向覆盖混元甲光的左手手背。 “嗤——” 气劲与手背相触,发出一声钝响,却如泥牛入海,未留半分痕迹。 江青河逐渐加重气劲,手背依旧稳如磐石,连一丝白痕都未出现。 直到他在艮土意境上,更添一缕巽风意境时,双意交融,锐中带韧。 手背肌肤上,才终于被划开一道细微裂口。 然而气劲也仅止于此,裂口虽现,却只在皮表。 一旦深入血肉,便被层层叠叠、韧性惊人的混元甲力死死嵌住,再难寸进。 江青河心头一震,随即涌起狂喜。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门武技的逆天之处。 仅是大成境界,便能硬抗两种意境融合之力而不受重创。 这等防御,怕是连先天二品的攻势,都能正面接下! 怪不得修炼此技所需的元磁砂如此稀世难寻,几近绝迹。 若无这般奇物淬炼,又怎能铸就如此不破之躯? 当然,也只有江青河这样能够无视任何瓶颈的人,才能将其威能彻底发挥。 若是换作旁人,莫说寻觅元磁砂千难万险。 即便侥幸得到,后续一道道门槛与瓶颈,也足以令人绝望。 正因如此,混元甲才在司库中吃土多年,兑换所需的功勋一降再降,最终白白让他捡了天大的便宜。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让江青河振奋的事情。 他发现接下来的几日,每日冲击气海穴的次数也上涨了不少。 许是因为混元甲的强大保护,进一步提升了身体的承受极限。 而敛息术带来的精微控制,则令每一次冲击都更为精准、高效,减少了无谓消耗。 寻常武者一日冲击十轮已是极限,此前江青河也不过七八十轮。 现在,他却能连续冲击上百轮不止! “武学之道,果真玄奥无穷。练到高深境界,各类武技并非孤立,而是相辅相成,互通互助!” 江青河心有所感,对武道之途的理解又深一层。 光阴荏苒,十日转瞬即逝。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独院内,江青河盘膝而坐。 三块紫晶石光泽黯淡,内蕴的天地灵气已被彻底汲取一空。 此刻,他正引导着能量,向气海穴做着最后的冲击。 “轰!” 体内隐隐一声炸响,似天地分明! 一股前所未有的贯通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通达每一处细微的经络末梢。 气海脉,开! 下一刻,灵气仿佛找到了归宿,奔腾汇入位于气海穴的下丹田中。 这些外来的灵气,在九转真解的运转淬炼下,被迅速提纯、转化。 化作了第一缕精纯至极、如臂使指、独属于江青河自身的先天真气! 这缕真气虽细若游丝,却凝练无比,稳稳悬浮温养于丹田中央。 先天之境,成了!!! 气海脉既通,为体内奔腾的气血打开了一道闸门。 那缕作为“火种”的先天真气高悬于丹田中央,如同一个全新的能量枢纽开始运转,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江青河体内海量的气血蒸腾,经由气海脉,浩浩荡荡地转化为更为精纯的先天真气! 与此同时,面板也随之刷新,信息流转: 【境界:先天(一品)】 【功法:九转真解(一阶-0/1500)】 【武技:裂地三变(圆满),踏雪无痕(圆满),混元甲(大成-0/1500),敛息术(大成-0/1000),灵影斩空(大成-0/900)】 【潜能点:547(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5点)】 【寿元:9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20个潜能点】 突破先天,生命层次大跃迁,寿元暴增三十年。 每日可获取的潜能点上限,也大幅提升近一倍。 感受着体内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新生力量,以及丹田中生生不息的先天真气。 江青河心中振奋,涌现出一股难言的豪情。 一时间,只觉得天地广阔,大有可为。 先天啊! 虽然先前他领悟了艮土意境,有了可匹敌先天的实力。 但终究与自身实实在在地踏入先天境界,感触大不相同。 外城北区,以武力位列十二司之首的破魔司,总司与各厢分司的都司,明里暗里加起来,先天武尊恐怕也不超过二十人。 而他,如今已是北区五六千破魔司众中的前二十之列。 气海充盈,真气流转,江青河心神舒畅。 不过,他并未因突破先天、掌握两种意境便眼高于顶。 相反,江青河对自身实力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 “以我如今的实力,配合两种意境与诸多武技,对付都司羿明睿,或是总司的连书恒、张铭宇这等先天一品,当可胜之。” 江青河冷静地分析着: “若对上萧浩泽,恐怕力有未逮,最多只有把握全身而退。” “先天三品对一品,其真气之雄浑、质量之精纯,必然远胜于我。” “意境固然能拉近差距,但若对方同样拥有意境,那胜负之数,依旧难料。” 毕竟是内城萧家派来外城区破魔司历练的嫡系子弟,这等世家大族的传人,怎么可能没有几张强大的底牌? 或是神兵,或是保命的奇物,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变数。 更何况萧浩泽本身天赋不凡,年纪轻轻便臻至先天三品,所修功法与武技品阶必然极高。 “还是要继续努力,不可有丝毫懈怠啊!” 不过,总归是又多了几分立足的底气与资本。 江青河长身而起,推开室门。 东方天际已透出微光,黎明将至,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第173章 地龙 临安县外,白玉石矿脉。 昔日的坑口,如今已化作数个深邃的巨大洞窟,不断向山腹深处蔓延。 其中,三号矿洞尤显规模。 整个矿洞的形制,被巧妙构筑成一把巨扇,斜向下延伸达数百米之深。 洞口处最为宽阔,可容数十人同时作业,随着向内深入,通道逐渐收窄。 直至最前沿,仅余数人立足之地。 最深处的一角,有两名矿工在挥汗如雨。 年长些的叫赵三箍,脸上沟壑纵横,年轻些的是李拴子,臂膀磨炼得坚实有力。 叮叮当当的凿击声回荡,显得格外沉闷。 火把插在岩缝中,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放大、扭曲,如同鬼影。 “这见底的活儿,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 李拴子抹了把汗,喘息着抱怨道。 赵三箍头也没抬,依旧一锤一锤地砸着,火星四溅: “少废话,挖你的,耽误了工期,你我都吃罪不起。” 正说着,李拴子手中器具似乎触到了什么异常坚硬之物。 反震之力让他虎口一阵发麻,险些脱手。 “咦?” 李拴子疑惑地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俯下身,扒开表层的碎矿石和泥土。 一抹深邃的紫色骤然闯入眼帘,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晶莹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是一块约莫半个拳头大小的晶石,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神秘的紫色。 入手温润,却隐隐能感到一丝奇异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让他疲惫昏沉的头脑都为之一清。 “箍哥,你瞧!这是什么?” 李拴子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声音带着惊奇: “紫色的!看着比白玉石高级很多!摸着它,浑身都舒坦了些!” 赵三箍一把夺过,借着火光仔细端详。 这晶石色泽瑰丽,内部仿佛有氤氲紫气流转,绝非寻常物事。 他挖矿半生,见过各色矿石,却从未见过这般成色的紫晶。 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晶面,那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感觉愈发明显。 赵三箍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缓缓摇头: “肯定是宝贝!” 李拴子几乎要跳起来,他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该比这些白玉石值钱太多了吧?箍哥,要不要禀告卓方大人?” 赵三箍闻言,脸色一沉,猛地将紫晶石攥紧,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不远处,其他矿段的开采声依稀传来,似乎并未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的异常。 “嘘!不要命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 “规矩是只上交白玉石!这紫玩意儿,谁挖到,那就是老天爷赏的!捅上去,还有咱们的份?” 不等李拴子反应,赵三箍迅速将晶石塞进自己裤腿内侧一个缝得结结实实的口袋里,拍了拍,确认不会掉出来: 他眼中闪着光: “光看这成色,指定价钱不低!够咱们逍遥快活好一阵子!” 巨大诱惑面前,李拴子那点迟疑瞬间烟消云散。 他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重新抡起工具,朝着刚才发现晶石的岩壁奋力挖去。 “轰!!!” 毫无征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开! 整个矿洞剧烈摇晃。 两人面前的石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从内部拍碎,猛地炸裂! 无数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劈头盖脸砸向两人。 “吼——!!!” 紧接着,一声绝非任何已知猛兽所能发出的咆哮,从崩裂的石壁后传来。 声音充满了暴戾,震得人耳膜刺痛,心胆俱裂! 赵三箍与李拴子僵立原地,满脸是血,神色惊恐。 下一秒,赵三箍眼中凶光一闪,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处于呆滞状态的李拴子,狠狠朝着烟尘弥漫的破碎石壁方向推了过去! “啊!” 李拴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赵三箍毫不犹豫地转身,爆发出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连滚带爬朝着矿洞外侧奔去。 漫天烟尘与飞石中,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阴影,从崩裂的岩壁后显现。 它身高近乎十米,身宽也有四米,宛如一座黑色小山。 粗糙的表皮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颅狰狞,一双眸子大如灯笼,射出令人窒息的冰冷光芒。 怪物扫过向自己扑来的渺小生物,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一只覆盖着硬甲、末端长着森白利爪的巨掌猛然横扫! “噗嗤——!” 李拴子甚至没感觉到疼痛,视野便天旋地转。 他恍惚看到自己失去了下半身、正在喷涌鲜血的躯体在原地摇晃。 也看到了那个疯狂逃跑、将他推向死亡的赵三箍背影。 然后,无边黑暗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不远处,其他几个正在开采的矿工,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反应比果断卖友求生的赵三箍慢了何止一拍。 先后被黑色怪物的利爪和巨尾瞬间撕碎、碾扁,化作一地模糊的血肉。 数十息后,整个白玉石矿区彻底陷入混乱与恐慌。 一个正准备交班的矿工惊恐地指着三号矿洞方向,声音颤抖。 “怪物!怪物出来啦!” “吃人啦!快跑啊!!” 惊呼、哭喊、惨叫,瞬间取代了往日有序的劳作声响。 人群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推搡、践踏,只为逃离从矿洞深处涌出的死亡阴影。 黑色怪物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利爪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留下支离破碎的躯体。 它力量大得惊人,随意一脚便能将躲闪不及的矿工踩成肉泥,粗壮的尾巴一扫,就能将数人拦腰砸断。 片刻之间,几个矿洞口附近已是残肢断臂横飞。 然而,这头怪兽似乎并无意离开矿区范围。 在进行一番屠杀,将视野内所有生灵清除后,它冰冷的眸子扫过矿区外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隐没进三号矿洞中。 第174章 集结 一大早,江青河如同往日一般,将一应日常事务对周毅仔细吩咐完毕。 随后,正欲在静室进行每日不辍的修行时,却被羿明睿的心腹唤到了都司值房。 “青河,刚刚收到临安县加急传讯,县外的白玉石矿区,出现了一头地龙。” “什么?地龙?!” 江青河闻言,脸上瞬间浮起一丝惊容,心中更是猛地一沉。 地龙! 那可不是寻常妖兽,而是真正盘踞于深山大泽的凶戾精怪! “这等恐怖的东西,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临安县外?” 江青河念头飞转,充满了疑惑。 尽管以他如今的修为,面对实力大致相当于先天一品的地龙,不仅能够压制,甚至有机会斩杀。 但问题是——远水难救近火! 临安县,那是他的根! 若是这头凶物冲出矿区,闯入临安县肆虐,必定是血流成河! 一想到此,江青河心头本能地有些焦急。 “青河,” 羿明睿看出了江青河的担忧,沉声道: “据传回的消息,地龙确实在矿区内肆虐了一番,但伤亡的都是些矿工,且它屠戮后并未离开矿区范围,县内暂时无事。” 江青河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只要地龙尚未入县,师父他们暂时就是安全的。 但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追问道: 羿明睿颔首,神色凝重: “涉及此等精怪,已非我一厢分司可以独立处理。” “总都司陈大人也第一时间知晓,想必此刻指令已在路上,我们静候安排便是。” 江青河应着,内心略微平复。 果不其然,总司的反应极为迅速。 陈凌雪得知地龙出现的消息后,立刻组织内部议事。 此次剿杀地龙,非同小可,需得力干将带队。 围杀一头地龙,铲除祸患、保护一方安宁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因这地龙一身是宝。 其晶核及某些特定部位,凝聚了地龙毕生精华,是炼制宝丹、辅助修炼的珍品。 且筋骨皮膜,利齿尖爪,皆是锻造利器的绝佳材料。 即便是血肉脏腑,边边角角,也都是藏锋城内顶级食府趋之若鹜的食材,蕴含着磅礴血气,对武者大有裨益。 如此巨大利益,与陈凌雪针锋相对的萧浩泽,自然不可能坐视对方这一系独揽。 上次围剿往生道的行动,他因判断失误而错过,致使陈凌雪麾下势力声望大涨。 此次猎杀地龙,萧浩泽是无论如何也要参与进来分一杯羹的。 经过一番权衡博弈,最终定下由陈凌雪麾下的张铭宇,以及萧浩泽麾下的得力臂助、同为先天一品的邹厉辉共同带队。 此外,考虑到地龙藏身于矿洞,环境复杂。 为确保此行万无一失,又征调了与广明厢毗邻的合兴厢分司都司。 一位以横练功夫著称、肉身强横无比的先天武尊——裘天豪,一同随行。 羿明睿则因需坐镇广明厢,处理另一桩事务,此次无法亲自前往。 广明厢分司副都司江青河,以及三位经验丰富的都巡,被点名随队前往。 临安县是江青河的老家,他对当地的地形、乃至矿区的情况都极为熟悉,有他引路协助,事半功倍。 不仅是广明、合兴两厢,其他几个相邻的厢分司,也或多或少抽调了些许好手,组成了一支精锐队伍。 最终,此行明面上,一共集结了三位先天一品武尊——张铭宇、邹厉辉、裘天豪。 当然,实际上是四位。 江青河凭借神妙的敛息术,此刻显露在外的修为,仅仅是洗髓金身。 他前些日子才刚刚破入金身境,若此刻便骤然展现出先天修为,实在太过惊世骇俗,难免引来不必要的深究、猜忌与麻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深谙于心。 暂且韬光养晦,待时机合适,再展露锋芒也不迟。 除开先天外,还有二十余位洗髓大武师同行,阵容堪称豪华。 如此阵容,剿杀一头地龙,十拿九稳。 总司指令下达后的第二天。 天色方蒙蒙亮,众人已经在总司大门外集结完毕。 三位先天武尊,张铭宇、邹厉辉、裘天豪,各自骑乘着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照夜玉狮子。 此马乃是先天武尊的标准坐骑,神骏非凡。 江青河等几位副都司,则骑着仅次于照夜玉狮子的名驹绝影。 其余的都巡们,统一骑着雄健的乌骓,亦是难得的良驹。 张铭宇端坐于马背上,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众人,沉声吐出两个字: “出发!” 令下,蹄声骤起,如雷鸣般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行二十余骑,朝着北城门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江青河策马奔驰在队伍前段,得知宛平武院与永兴镖局并无人员伤亡后,他心中最大的石头已然落地。 此刻,担忧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归乡的期待。 众人迅速通过北城门,沿着宽阔的官道一路向北,身影在守城兵卒敬畏的目光中,逐渐化为一道道模糊的黑点。 在距离官道极远处,一片地势略高的茂密灌木丛后。 几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盯着官道上渐行渐远的人马,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由于距离极远,至少在百步开外。 加之这几人精通隐匿气息之法,将自身生机与气息降至最低。 即便是感知敏锐的三位先天武尊,也未曾察觉到此处的异常窥视。 唯有位于三位先天之后的江青河,灵觉配合大成的敛息术,让他心头莫名一跳,隐隐约约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极淡的注视。 但那种感觉太过飘忽,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再去感知时,已杳无踪迹。 江青河微微皱了皱眉,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远处灌木丛。 风吹草动,并无异样。 “难道是错觉?” 他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声张。 第175章 返乡 众人胯下骏马,速度极快。 不说那三位先天武尊所乘神骏非凡的照夜玉狮子。 就光是江青河等人所骑的绝影,以及都巡们所乘的乌骓,也俱有日行千里之能。 全力奔驰下,路程被极大地缩短。 在夕阳余晖尚未完全收敛时,便已遥遥望见了临安县熟悉的南门墙头。 江青河勒紧缰绳,让马匹的速度稍稍放缓,凝视着那片越来越清晰的轮廓。 自正月初别到现在,已是大半年过去,如今已是十月底的深秋。 空气中带着萧瑟凉意,道路两旁的树叶子都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丫指向天空,更添几分离索。 家乡近在咫尺,江青河的心中却翻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既有归家的期盼,又有一丝莫名怯意,这便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这大半年,他在破魔司经历了许多,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也经历了生死搏杀,早已非当初那个刚刚接任代都巡的青涩青年。 不知家乡,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临安县南门墙头下,几名守门的兵卒正拄着长矛,有些懒散地看着过往行人。 当他们瞥见气势不凡的这一行人时,立刻打起了精神。 尤其是看到众人身上醒目的破魔司公服,更是心头一凛。 为首的兵卒头目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 他记得上一次见到这种制式的公服,还是都巡顾志鹏大人莅临本县的时候。 那等威仪,至今记忆犹新。 可眼下,那些穿着与顾都巡相同服饰的人,竟然只能恭敬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而在前面,还有两拨人身上的服饰明显更加精致,纹饰也更加繁复,透着一股压迫感。 “我的娘嘞,这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兵卒头目暗自咂舌,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招呼手下弟兄整理衣甲,小跑着上前,躬身相迎: “各位大人远道而来,快请入城!” 声音带着恭敬,甚至有些微的颤抖。 张铭宇眼皮都未抬一下,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夹马腹。 骑着照夜玉狮子,如同无视空气般径直从躬身的人群前走过。 兵卒头目见状,心头一紧,赶忙示意手下将南门彻底拉开。 让这一行散发着肃杀之气的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南门。 甫一进入县中,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虽已临近傍晚,但临安县的主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茶馆酒肆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 街上行人看到这一队明显非本地人士、衣着光鲜的破魔司众人,纷纷投来惊奇的目光。 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和久居上位的风范,让寻常县民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低声议论着这些城里来的大人物身份。 江青河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扫过熟悉的街道。 大半年的时间,临安县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那些店铺,那些招牌。 只是有些门面翻新了,有些摊贩换了人。 他看着熟悉的景象,感慨万千,昔日一幕幕场景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打破了江青河的思绪。 “江青河。” 张铭宇淡淡道。 “属下在。” 江青河应道。 “听说你就是来自临安县?想必这地方你最熟悉,带路吧,去县令府。” “是。” 江青河应道,随即一夹马腹,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轻车熟路地引领着众人,穿过熙攘的街道,一路向北,朝着县令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县令府门前,早已得到飞鹰传书通知的临安县令张德纲,率领县衙一众重要属官在此等候多时。 站在他身后的是赵捕头,张玥等一干人。 众人看着由远及近的队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为首带路的那道挺拔身影上,眼神复杂难明。 江青河? 真的是他! 张德纲瞳孔紧缩。 昨夜接到藏锋城传来的飞鹰传书,看到此行人员名单上广明厢副都司江青河这几个字时。 他虽然已有耳闻其在城中事迹,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恍惚间,觉得是哪个名字相同的人。 直到此刻亲眼看到真人,才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啊!当初以代任都巡身份前往破魔司的江青河,如今竟然已经官拜副都司了? 江青河才多大?年仅二十岁的副都司!何等惊人的晋升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张德纲心中涌起了些悔意。 早知道此子能有如此成就,两年前,他还在酒肆做杂役,其妹妹在县令府做丫鬟时。 当时就应该在他没有发迹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地交好,投资。 金钱、资源全都砸进去,甚至,自己不是还有几个与江青河年纪相仿的小侄女,容貌也颇为不错。 都许配给江青河,这样更能死死绑定在一起了。 若真那样,如今他张德纲岂不是也能借着这股东风,平步青云? 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如今对方见识了城里的繁华世面,又身居高位,身边定然不缺金银不缺女人,哪里还会看得上他手中的资源? 张德纲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露,依旧是一副恭敬无比的神色, 骑队,在县令府门前缓缓停下。 “各位大人!” 张德纲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喊道: “下官临安县张德纲,恭迎各位大人莅临本县!” 张铭宇轻轻挥了挥手,以作示意。 随后,众人下马,张德纲吩咐衙役将马匹牵到马厩。 他自己则亲自将众人引入了县令府内专门用于招待上官的精致院落。 众人简单安置了行李,并未多做歇息,很快便在县令府正堂集结。 张铭宇坐于主位上,邹厉辉与裘天豪两位先天武尊分坐两侧。 下首两排座位,则坐着江青河等一众破魔司精锐,以及作陪的县令张德纲和赵捕头等县衙高层。 张铭宇看向下首的张德纲,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县令,矿脉地龙的基本情况,传书中已有简述。我等此次前来旨在彻底解决此患。我问你,昨日那精怪地龙可还有异动?是否仍在矿区内?” 第176章 紫晶矿? 张德纲恭敬回道: “回大人,地龙自那日暴起伤人,造成近百人伤亡后,便一直蛰伏于三号矿洞深处,再无出来活动的迹象。下官已严令封锁矿区外围,禁止任何人靠近。” 张铭宇闻言,说道: “三号矿洞内,可有人生还?” 张德纲精神一振,连忙回道: “有!仅有一人侥幸逃出,乃是当时在矿洞最深处作业的矿工。下官已将他传来,此刻就在堂外候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 “此人名唤赵三箍,对事发地带最为熟悉。” “传。” 张铭宇吐出一个字。 张德纲不敢怠慢,立刻示意手下衙役。 不多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三箍被带了进来。 他一进堂,便被堂内凝重气势所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看似闭目养神的江青河,眉头几不可察地一动。 “这是……紫晶石的气息?” 他心中掀起波澜。 紫晶石竟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矿工身上?难道说是在矿洞内得来的?…… 堂内三位先天,在江青河之后,亦是同时感应到了什么。 三人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张铭宇收敛了方才的随意,看着赵三箍,神色肃然: “将你在矿洞中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从头道来。” “是!是!大人!” 赵三箍趴伏在地,一脸惶恐: “小的当时正和李拴子搭伴在最前端作业,谁知突然轰的一声,前面石壁就爆炸了。” “然后…然后我反应快了些,侥幸逃脱,拴子,还有洞内其他弟兄们都被那怪物杀死了……” 讲到此处,赵三箍已哽咽得说不下去话。 张铭宇面无表情: “你在洞内除了地龙,可还见到别的异常之物?” “大人,没有了。” 赵三箍摇了摇头。 “是么?” 张铭宇眼中闪过一道冷色。 赵三箍心中已经有些发慌,但仍强自装作一脸茫然: “大人,的确是没有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将紫晶石转手,仍一直贴身携带。 可笑赵三箍还以为自己裤腿内暗袋缝的隐蔽,无人能发现。 殊不知眼前的可是先天武尊,如此距离,紫晶石在先天的灵觉感知中,可是如曜日一般明显。 张铭宇已懒得再与他废话,屈指一弹,一道无形气劲破空而出,精准地抽在赵三箍的胸口。 “噗!” 赵三箍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胸口剧痛。 随即整个人向后抛飞,口喷鲜血,重重摔在地上,四脚朝天。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剩下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奄奄一息。 张德纲连忙厉声喝道: “搜身!仔细搜!”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在赵三箍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一人触及其裤腿内侧,感觉到异样,用力一扯,撕开暗袋。 一颗通体剔透、内蕴莹莹紫光的晶石,滚落在地。 紫晶石在灯光的映照下,流转神秘瑰丽的光泽,瞬间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果然如此。” 江青河心中暗道,目光在紫晶石上停留一瞬,随即垂下眼帘。 此刻躺在地上只剩半条命的赵三箍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残喘着哀嚎道: “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了!是小的鬼迷心窍……” “押下去!” 张铭宇厌恶地一挥手。 这等贪婪卑劣的蝼蚁,没当场毙了他,已是格外开恩。 在赵三箍凄厉的求饶声中,两名衙役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离了大堂。 张铭宇从衙役手中接过那颗紫晶石,摩挲着光滑微凉的晶石表面,眼神闪烁,陷入了沉思。 “紫晶石……这临安县境内,难道真的隐藏着一条未被发现的紫晶石矿脉?” 他在陈凌雪手下,也知道一些秘辛。 各大县周边的资源,早在建立之初,基本就被内城的各大势力勘探得差不多了。 白玉石矿脉也就罢了,虽然对一县之地来说算是财富,但城里那些大人物根本看不上眼。 而紫晶石不同,这是先天境修炼的重要资源,任何一条紫晶石矿脉,都足以引起一番争夺。 临安县地处相对偏僻,以往并未听说有什么特别珍贵的矿藏。 如今,不仅出现了地龙,更出现了紫晶石…… 是巧合,仅此一颗?还是……那地龙巢穴附近,乃至整个矿洞深处,真的连通着一条价值不可估量的紫晶石矿脉? 若果真如此,这可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张铭宇内心做了决定,明日先将地龙剿灭后,再去一探究竟。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沉声道: “地龙生于地下,长于幽暗,黑夜于它而言,如鱼得水,更能发挥其优势。我等虽不惧夜战,但为求稳妥减少变数,还是明日再行动手,诸位意下如何?” 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裘天豪点了点头,声如洪钟: “张大人考虑周详,裘某赞同。不差这一晚功夫,养足精神,明日一举建功!” 另一侧,邹厉辉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但也并未出言反对。 三位先天都已达成共识了,其余人等自然更没有异议。 “好!” 张铭宇见无人反对,一锤定音地说道: “今晚诸位好生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卯时正刻,前往围猎地龙!” 他转而看向张德纲,吩咐道: “张县令,今夜需你派人手,在矿区最外围加强戒备,整晚盯梢,务必确保地龙未曾离开矿区范围。若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下官遵命!” 张德纲连忙应允道。 正事议定后,张德纲堆起笑容: “各位大人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下官已在后堂备下薄宴,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各位大人赏光。” 城里的上官莅临,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招待,这不仅是礼节,更是难得的攀附机会。 众人闻言,气氛稍缓,陆续移步前往后堂宴客厅。 江青河则借口推掉,离开了县令府。 张铭宇不以为意,一个小小副都司的去留,在他看来,无关轻重。 第177章 重聚 江青河从县令府出来后,一扯缰绳,策马直奔宛平武院。 不多时,熟悉的院落映入眼帘,门楣上宛平武院四个大字在暮色中依旧清晰。 大门紧闭,院内静悄悄的,想来武徒们已结束了一日的修习,各自散去。 “咚咚咚——” 江青河抬手叩响门环。 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黝黑瘦削的小黑探出头,嘟囔道: “谁啊?这么晚了还......” 待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青河!” 小黑猛地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随即猛地扭头朝院内扯开嗓子: “光义哥!快出来看啊!青河回来啦!” 声音在院落中回荡,充满了激动。 话音刚落,武院深处便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道人影如疾风般掠过庭院。 转眼,国字脸、浓眉大眼的赵光义已至门前。 “师弟!” 赵光义见到含笑立于门外的江青河,一脸惊喜。 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重重拍在江青河肩上,后者十分配合地晃了晃身子。 “师兄!” 江青河望着熟悉的面孔,脸上笑容灿烂。 所有的沉稳和官威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只有归家那种温暖喜悦的感觉。 赵光义上下打量着江青河,朗声笑道: “好小子!听说你在城里可是威风的很啊,那些英雄事迹都传到县里来了!” “这大半年来,龚杰每次从城里回来,都要跟我们念叨你在那边的消息。” 江青河摇摇头: “师兄说笑了,不过是尽职办事而已,哪里有什么英雄事迹。” 他先天灵觉微微一动,敏锐地感知到赵光义周身涌动的气血之力,不由眼前一亮: “倒是要恭喜师兄,终于突破炼脏境了!” “哈哈!” 赵光义爽朗大笑: “也是前不久才侥幸突破,可比不上你在城里的进步神速啊!” “走走走,快随我去见师父!” 他拉着江青河的手臂: “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回来了,不知得多开心!这大半年来,可是天天念叨着你。” “嗯!” 江青河重重点头,将马匹拴在一旁,三人朝着平九霄居住的双层阁楼快步走去。 还未到阁楼下,门却先从里面打开了。 躺在摇椅上吞云吐雾的平九霄早已听到动静,八字眉猛地挑起,脸上堆满笑容: “哈哈哈!乖徒儿回来了!” 平九霄快步迎上前,仔细端详着许久未见的爱徒。 眼见江青河身姿挺拔,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沉稳与锐气,不由欣慰地点头: “好,好!在城里这些日子,越发有气度了!” 说着,他立即吩咐武院膳房准备酒菜,要为江青河好生接风。 平九霄亲自领着众人往膳堂走去,一路上不停地询问江青河在郡城的近况。 没多大会儿,得到消息的龚杰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武院。 “青河!” 龚杰厚实的声音响起。 “阿杰!” 江青河迎上前去。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挥拳相迎。 两拳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哈哈,阿杰!别来无恙!” 龚杰咧嘴: “好小子!你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可别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上次我去的时候,就听说你在围剿一个什么组织的时候大放异彩。可惜那次行程匆忙,没能去找你喝上一杯。” 江青河挑眉道: “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最好的菜,最好的酒,管够!” 龚杰挠了挠头: “现在我酒量可比不上你了,别把我灌得第二天起不来床就成!” 几人相视一笑。 没多久,膳房已经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红烧肘子色泽油亮,清蒸鲈鱼肉质鲜嫩。 还有爆炒山珍等地道的家乡风味,让人食指大动。 五人围坐一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几人唠着别后之情,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此次江青河回来的公务——白玉石矿脉的地龙事件上。 说到这个,赵光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还带着一丝余悸: “那天刚好是县衙、武院和镖局三方联合巡检矿区。我们才刚到矿区边缘,就听到里面传来嘶吼,整片大地都在剧烈震动。” 龚杰在一旁接口,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然后我们就看到老远处那头怪物,老天爷,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它从三号矿洞里钻出来,一身黑色鳞甲,像个移动的小山包!” 他顿了顿,似乎还在回忆恐怖的场景: “别看它体型巨大,行动起来却一点不笨重,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我们当时隔得还算远,都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剧烈震动。” “那怪物只用尾巴一扫,就将矿区里用来存放工具的石头房子给扫爆掉了!当时若是我们再靠近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赵光义补充道: “万幸的是,这地龙似乎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它在矿洞外围肆虐了一番,杀死了不少来不及逃跑的矿工后,便退回了三号矿洞深处,并未追出矿区范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龚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道: “万一这怪物要是顺着道路冲到县里来,那我们临安县可就真的要大难临头了,说不定就得拖家带口,去郡城里投奔青河了!哈哈哈!” “随时欢迎!” 江青河闻言不禁莞尔,随即正色道: “不过这等祸患,定要彻底铲除,还临安县一个太平。” 平九霄放下手中烟枪,关切问道: “青河,你们何时行动?可有周全计划?” “明日一早出发。” 江青河答道: “三位都司亲自带队,随行的还有二十余名精锐,个个都是好手。我们准备先将它引出矿洞,再在开阔地带合力围剿。” 平九霄闻言,语重心长地说道: “乖徒儿,你可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强冲到最前头。” 江青河放下筷子,安慰道: “师父,您就放心吧。三位都司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我们准备充分,定能马到成功,你们就安心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就算没有三位都司,他自己一人也足以将地龙彻底压制。 第178章 围猎 临安县外,卯时的荒林。 夜色仍浓如泼墨,最后一抹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吞噬,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支队伍在白玉石矿区外围悄然布防。 远处,县令张德纲带着县衙的差役守在最外围的警戒线上,身后的差役们个个神情紧张。 破魔司众人,则无声无息地行进在白玉石矿脉的道路上,脚步轻得微不可查,如幽灵穿行。 张铭宇突然抬手示意,整个队伍立刻停下。 二十余人如雕塑般凝固在黑暗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 三号矿洞的入口就在前方,黑黢黢的洞口仿佛巨兽张开的嘴,一股更加浓重的腥气从里面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就在里面。” 邹厉辉低声道,手已按在了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已然进入临战状态。 裘天豪眯眼打量着四周地形,向身后的大武师们做了几个手势。 众人会意,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占据有利位置。 张铭宇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矿场。 他弯腰抓起几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先天真气灌注其中,石头表面顿时泛起淡淡的白光。 随后用力一掷,石头如炮弹般射向矿洞深处,带起一阵破空之声。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碎石在矿场上抖动,远处树林中的飞鸟惊起,扑棱着翅膀相继逃离。 江青河屏息凝神,心中暗道: “来了!” 精怪虽已有些智慧,但智慧不高。 尤其是地龙这种低阶精怪,体型巨大,蛮力无穷。 它们被赋予了如此肉身的同时,智慧自然较其他精怪更低了一些。 这种直白的嘲讽,最能激起它们的怒火。 地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接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穿行。 矿洞口的碎石开始滚落,整个山体都在微微颤抖。 声音越来越近,犹如战鼓擂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突然,前方地面炸开,泥土和碎石如雨点般四射飞溅。 一个庞然大物破土而出,带起的尘土瞬间弥漫了整个矿场。 待烟尘稍散,地龙的真容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当真正见到这头怪物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身长十米,宽约四米,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 浑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甲,每一片都有三个巴掌大小,在晨曦的微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粗壮的尾部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结阵!” 张铭宇喝道,已拔剑迎上。 三位先天武尊呈三角之势将地龙围在中央,配合默契。 邹厉辉刀气飞舞,每一刀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他的刀法大开大合,专攻地龙相对脆弱的关节处。 裘天豪一双堪比利器的铁掌翻飞,掌风过处,连空气都为之扭曲。 他的掌法刚柔并济,时而硬撼地龙的冲击,时而巧妙化解它的蛮力。 张铭宇剑光如电,每一剑都直取地龙要害。他的剑法精准狠辣,专门瞄准地龙鳞片的缝隙处下手。 地龙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音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它时而用巨爪拍击,带起凌厉的劲风。 时而用尾部横扫,所过之处飞沙走石。 先天真气与地龙的蛮力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气劲四溅,矿洞入口处的石壁不断爆开,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每一次交锋都让地面为之震颤。 几十个回合过去,三位武尊竟未能占得上风。 “怎么回事?” 不远处观战的江青河心中惊异。 他仔细观察着战局,发现这头地龙确实不同寻常。 按理说,就算是一头完全成年的地龙,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普通的先天一品或许无法匹敌。 但三位先天武尊联手,理应能够压制。 可眼前这头地龙不仅力量惊人,战斗本能也远超寻常精怪。 场中的三位先天,额头沁出细汗。 三人已经激战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不见地龙有任何颓势。 更让人担忧的是,地龙以耐力悠久著称,而他们依靠先天真气攻击,一旦真气耗尽,后果不堪设想。 张铭宇心念电转,扬声喝道: “放箭!” 四周的洗髓大武师们得令,纷纷擎出特制的破魔弓。 这破魔飞矢是城中匠师精心打造,箭杆采用百年铁木,箭镞以玄铁混合破魔金制成,专破精怪肉身。 若非洗髓无垢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拉开。 且因材料极其难得,每人只配了五支,非到紧要关头不得动用。 “嗖嗖嗖——” 几轮齐射后,一百多支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暴雨般射向地龙。 三位先天武尊默契地让出身位,却又在三个方向牵制住地龙的身形,不让它闪身遁出包围圈。 若非如此,以地龙的速度,这些箭矢根本难以命中。 然而即便有三位武尊的钳制,地龙虽体型庞大,在这相对开阔的空间内,依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敏捷。 它庞大的身躯诡异地扭动,躲过了大部分的箭矢。 那些钉入它身躯的箭矢,也因鳞甲厚实,入肉不深,仅仅是让地龙吃痛,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地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将绝大部分射中它的箭矢震落在地。 唯有两支箭矢,幸运地射中了鳞片的缝隙,深深入肉,暗红色的血液顿时汩汩流出。 这些伤口虽不致命,却彻底激怒了地龙。 它猛地人立起来,近三丈高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 口器大张,一股腥臭的黏液喷溅而出,如雨点般洒向四周。 邹厉辉闪避不及,衣袖被黏液沾到,顿时冒起青烟,布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 “小心它的毒液!” 邹厉辉喝道,同时毫不犹豫地扯下已被腐蚀的衣袖。 虽然有真气护体,但他手臂上的皮肤也已经泛红,显然这毒液的腐蚀性极强。 地龙发狂般冲向大武师们埋伏的方向,粗壮的尾巴横扫,眼看就要将几名大武师击飞。 这一击若是落实,恐怕几人当场就要骨断筋折,甚至丢掉半条性命。 第179章 狂暴 千钧一发之际,裘天豪身形如电,骤然前冲。 他双掌翻飞间,体内先天真气奔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气墙。 这气墙带着破空声,直取地龙最为脆弱的头部。 “轰!” 这一击不偏不倚,精准命中地龙硕大的口器。 气劲爆开的瞬间,地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震得整个矿洞簌簌作响。 这一击虽未造成致命伤,却彻底激怒了这头庞然大物。 地龙猛地向裘天豪扑来,速度之快远超先前。 裘天豪一时间躲闪不及,“咔嚓”一声,左肩传来骨骼错位的声音。 这位硬汉闷哼一声,借力向后飞退,按照预定计划向埋伏点掠去。 地龙发出愤怒咆哮,紧追不舍。 每踏出一步,地面都在剧烈颤抖,碎石四溅,在它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深坑。 数息之后,裘天豪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个纵身,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 就在他离地的瞬间,地龙恰好冲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地面轰然爆裂,数十条玄金锁链破土而出,精准地缠住了地龙的四肢和躯干。 这些锁链在地龙身上飞速缠绕,环环相扣,转眼间就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锁链网。 “起!” 四周的洗髓大武师齐声暴喝,二十余人同时拽住手中的金链末端,浑身劲力鼓荡。 玄金锁链顿时绷得笔直,发出“铮铮”的金属鸣响,将地龙牢牢困在中央。 这玄金锁乃是破魔司特制,专门用来对付力大无穷的精怪。 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地龙疯狂扭动,试图挣脱束缚,却不想锁链深深陷入它的皮肉,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 破魔飞矢和玄金锁这两样东西,混战时不便使用,极易误伤己方。 但在对付地龙这类体型庞大的单体精怪时,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地龙发出不甘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却一时无法挣脱特制的锁链网。 三大武尊岂会错过这等良机。 三道凌厉的攻势,几乎同时落在被困的地龙身上。 先天真气四射,在地龙身上留下数个深深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如泉涌出。 这一次,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再也不是先前那般不痛不痒。 “吼——” 地龙发出震天怒吼,疼痛让它挣扎得更加疯狂。 张铭宇的一道致命剑气,即将刺入地龙咽喉的刹那。 地龙眼眸深处,一道诡异的红光若隐若现。 红光如同燃烧的血液,迅速弥漫它的整个瞳孔。 “崩——” 玄金锁链骤然崩裂!碎片如雨四溅。 几个靠得最近的洗髓大武师躲闪不及,被碎片击中,顿时鲜血淋漓。 地龙的身形在瞬间膨胀了一圈,从原本十米的高度猛蹿到了十三米。 狂暴状态下的地龙,力量、速度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同样一双膨胀了一圈的巨爪,硬扛着凌厉的剑气,双掌合十,竟精准地夹住了张铭宇的长剑。 随即猛地一旋,连剑带着张铭宇的身体,转了整整七百二十度,将这位先天高手旋转着抛飞了出去。 张铭宇在空中勉强调整身形,落地时连退数步才稳住。 他脸色铁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地龙又硬扛了邹厉辉和裘天豪的合力一击,借着反震之力,猛地一跃。 竟直接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向着三号矿洞深处狂奔而去。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周围的洗髓大武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矿洞深处。 “追!它已是强弩之末!狂暴状态撑不了多久!” 张铭宇厉声喝道,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他万万没有想到,极低概率的狂暴,竟然会发生在低阶精怪地龙的身上。 一般而言,狂暴这种天赋本能,只有高阶精怪,甚至精怪之上的存在才会触发。 如今眼见着方才一击即将得手,彻底终结这头地龙,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张铭宇已是怒极。 他一马当先,持剑朝着地龙逃跑的方向追去。 邹厉辉和裘天豪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至于洗髓大武师们,绝大多数都犹豫了一下,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他们心知肚明,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通过破魔飞矢和玄金锁来牵制地龙。 如今两样利器都已用尽,在围猎地龙的战斗中,他们已经起不到太大作用。 在洞外这种开阔地带还好,若是跟着三位先天冲进矿洞,在黑暗中被那狂暴的地龙偷袭。 就算侥幸不死,半条命怕是也要搭进去。 在这种生死关头,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是以只有江青河等零星几个人速度丝毫未放缓,跟着一起冲入洞中。 矿洞内,原先插在岩缝中的火把早已全部熄毁。 此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对于江青河与其他三位先天来说,黑暗并不是阻碍。 先天高手早已能够夜视如昼,金身境大武师的视力也远超常人,足以看清大部分范围。 几人沿着地龙留下的痕迹行进了约莫几百米,在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 岩壁侧面,一只巨爪毫无征兆地破壁而出,带着碎石和尘土,直取队伍中的一名金身大武师。 这一击来得太快太突然,那名大武师根本来不及防御,瞬间便被扫中胸口。 整个人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对面岩壁上,随即软软滑落,直接陷入了昏迷。 三位先天立刻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出手,向着巨爪出现的方位攻去。 剑气、刀气、掌风轰在岩壁上,顿时碎石纷飞,烟尘弥漫。 烟尘稍散,被击碎的岩壁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通道。 通道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而地龙早已不见踪影。 “该死!” 张铭宇低声怒骂,一拳砸在旁边的岩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他本以为这次围猎万无一失,谁曾想这地龙不仅临阵狂暴,还如此狡猾。 此刻的地龙,显然已经改变了策略。 它虽然智商不高,却也不蠢。 方才正面出击,若不是生死关头激发了狂暴,现在早已被众人合力击杀。 既然知道正面抗衡对自己不利,它便利用对矿洞地形的熟悉,开始打起了游击。 几人从新发现的通道继续追踪,不久后竟然走到了二号矿洞。 显然,这头地龙早已将几个矿洞全部打通,在矿脉深处构建了一个地下网络。 矿洞之间的通道纵横交错,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样的环境下,想要再找到地龙,难度已然骤增。 第180章 断臂 烟尘在昏暗的矿洞中缓缓沉降,如同众人此刻沉入谷底的心情。 二号矿洞不同于三号矿洞,其内岔路众多。 地龙留下的腥臊气味与斑驳血迹在这里被刻意搅乱,变得纷乱混杂。 道道痕迹,变得难以分辨起来。 张铭宇环视四周,面色阴沉: “分头找!它受了重伤,跑不远!一有发现,长啸为号!” 三位先天高手毫不迟疑,各自选定一条通道,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几位跟进来的金身境大武师也反应极快,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便默契地分成三拨,紧随各自的先天高手而去。 江青河则独自一人,走向了第四条稍显狭窄的通道。 他运起踏雪无痕,整个人顿时变得轻灵如羽,脚步落地无声,如同鬼魅般在通道中穿行。 同时耳廓微动,仔细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通道并非笔直,几经曲折之后,前方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野兽呜咽声。 江青河心神一凛,动作更加谨慎,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贴着冰凉潮湿的岩壁,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如此又潜行几息后,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尽头处并非死路,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壁裂缝,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 透过这道裂缝,隐约可见其后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江青河屏住呼吸,将身形隐于裂缝之后的阴影中,目光透过缝隙,恰好能将空间内大部分情形收入眼底。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条通道的张铭宇与两位金身大武师循着地面上清晰的拖行血迹和爪印,也来到了这一处。 洞窟顶部有微弱的天光透过裂缝渗入,勉强照亮了环境。 张铭宇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洞窟深处,似乎因伤势过重而行动迟缓的地龙。 地龙背对着他,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 暗红色的血液从它身上数个伤口不断淌下,汇聚在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泊。 它发出低沉痛苦的呜咽,似乎已是油尽灯枯。 就是现在!这孽畜果然已至强弩之末! 张铭宇眼中杀机暴涨,他生怕地龙再次逃脱,体内先天真气毫无保留地催动至顶峰。 “孽畜!受死吧!” 长剑嗡鸣,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撕裂黑暗,直刺地龙相对脆弱的脊背要害! 张铭宇力求一击必杀,身随剑走,化作一道离弦之箭,紧随着剑气向地龙猛扑而去! 成了! 这个念头刚在他心头闪过。 异变,在剑气即将触及地龙的刹那,陡然而生。 原本看似萎靡的地龙,头颅以一种完全违背了常理的姿势,猛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瞬间直面疾冲而来的张铭宇。 猩红的瞳孔中,竟显现出了人类才有的狡诈戏谑。 张铭宇与之对视,心中顿感不妙。 这地龙根本就是在佯装虚弱,引君入瓮! “吼——!” 地龙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腥臭黏液,如同高压水枪从它喉中喷涌而出,覆盖了前方的大片地面。 “嗤嗤嗤——” 地面瞬间被腐蚀得冒起白烟,变得湿滑无比。 张铭宇冲势太猛,变招已是不及,脚下一滑,身形顿时失衡。 志在必得的一剑也因此偏离了方向,擦着地龙的鳞甲划过,溅起一溜火星。 地龙等待的就是这个破绽! 庞大身躯猛地弹射而起,巨大口器,带着恶风,直接朝着张铭宇的头颅和上半身狠狠咬合下来。 张铭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脑中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空白。 这地龙......不是应该已经过了狂暴期,陷入虚弱了吗? 怎么看这架势,此刻展现出的速度、力量,远比之前遭遇时更甚? 这完全违背了他对此类精怪的认知。 难道是这头地龙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 张铭宇虽然是先天一品,但毕竟年轻,仅有二十三岁。 先前虽也曾参与过围猎精怪的行动,但多是作为历练。 与此次亲身带队、肩负主要责任的压力截然不同。 还是......大意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万分紧急的关头,张铭宇身体做出了一个极限的侧偏! “呼——!” 恶风贴着脸颊刮过,地龙布满利齿的巨口擦着他的头皮和右肩落下。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一口咬掉头颅的厄运。 然而,代价依旧惨重。 “咔嚓——噗!” 地龙的口器合拢向他的右臂! 张铭宇猛地低下头,视线所及,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右臂,自肘部以上,已经完全消失在地龙合拢的巨口之中。 紧接着,地龙头颅猛地一甩,一股无法抗拒的撕裂感传来。 “呃啊——!” 张铭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地龙将口中断臂抛飞,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残忍快意。 得手之后,它毫不恋战,趁着张铭宇失去追击能力,以及那两名被眼前惨状惊得魂飞魄散、一时不敢上前的大武师愣神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撞向一侧看似坚实的岩壁。 “轰隆!” 岩壁直接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烟尘弥漫中,地龙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脸惨白的张铭宇,钻心的疼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意识。 还有两名惊慌失措,惊声呼喊的大武师。 裂缝之后,江青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方才的反转发生的太快,即便是以他之能,也来不及阻止。 此刻,他穿过裂缝,朝着地龙消失之处追去。 矿洞深处,更为幽暗的所在。 地龙在通道中快速穿行,它舔舐着唇边的鲜血,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嘶鸣。 粗壮的爪子异常灵活地扣向自己腹部一处较为细密、颜色略深的鳞甲。 用力一掀,竟从其下的一个类似囊袋的褶皱中,掏出来了整整六颗紫晶石。 地龙巨口一张,便将六颗紫晶石尽数抛入口中。 片刻后,眼眸中嗜血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炽盛。 甚至周身原本因受伤而有些萎靡的气息,都随之强大了几分。 狩猎,才刚刚开始。 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杀戮欲望,混合着对受伤的暴怒以及对人类侵入领地的憎恨。 促使着地龙即便要冒着自身最终可能油尽灯枯的巨大风险,也要将这些胆敢围杀它的人类一个个全部找出,彻底撕碎! 第181章 背刺 杂乱的脚步声和急促喘息声,由远及近。 邹厉辉与裘天豪各自带领着一队人马,终于从另外两条稍显迂回的通道中赶到这里。 众人甫一踏入,刚好看到了眼前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脚步直接被钉在原地。 张铭宇面色发白,半卧在地,原本英挺的身姿此刻狼狈不堪。 空荡荡的右肩下方,以及不远处那截触目惊心的断臂,让人心里发寒。 “张都司!” 裘天豪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冲到张铭宇身边,连忙取出秘药为其伤口处止血。 至于其他大武师则都惊呆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先天武尊张铭宇竟然被断掉了一臂。 只有邹厉辉看到此景,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三位先天武尊中,只有他一人是萧浩泽麾下,另外两人则忠于陈凌雪。 尤其是张铭宇,年纪轻轻,可谓是总司里一颗耀眼新星,平日里没少与他们萧系的人马发生摩擦。 能看到萧浩泽的死对头,陈凌雪麾下的得力干将受到如此重创。 邹厉辉内心深处自然是幸灾乐祸、快意不已。 他几乎能想象到,这个消息传回司内,萧浩泽大人脸上会露出何等畅快的表情。 此刻。 对于张铭宇而言,失血与剧痛并不是最致命的打击。 真正让他几近崩溃的,是对未来泛起的一丝绝望。 失去惯用的右臂,不仅意味着他的战力大损。 更意味着他未来的武道前途,几乎是大受影响。 他才二十三岁啊! 正是风华正茂、潜力无限的年纪,原本有着光明的未来...... 想到此,张铭宇悔恨得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一时之间失态地大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杀了那畜生啊!!!” 邹厉辉又淡淡地扫了状若癫狂的张铭宇一眼,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屑之色。 随即身形一晃,已然化作一道流光,循着江青河与地龙离去时留下的痕迹,朝着矿洞深处急速驰去。 裘天豪跟在邹厉辉身后,亦紧追而去,只是有肩伤在身,速度已然慢了一筹。 至于其他一众大武师,面面相觑,脚下如同灌了铅,显然已经有些不为所动。 但碍于张铭宇的命令,还是缓缓向深处挪去。 开什么玩笑?连张铭宇这样的先天武尊都被搞断了一条胳膊。 他们这些连先天门槛都没摸到的人,再不知死活地冲上去追击那头恐怖的地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张铭宇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尤其是邹厉辉离去时的那一抹不屑之色。 他低下头,内心发出痛苦愤怒的嘶吼: “完了!我完了!!!” 他已经能够预见,将来自己在倾慕已久的陈凌雪心中的位置,必然会大幅度下滑。 还有,他心中的那一丝奢望将彻底磨灭,连一丝幻想的余地都不会再有。 想到这些,张铭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赶忙将手撑着地,不让自己倒下。 ...... 矿洞深处。 地龙庞大的身躯正以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在错综复杂的矿道中极速穿行。 周身鳞甲在与岩壁摩擦时,发出沙沙声,带起一连串的火星。 冰冷的竖瞳中,原本因受伤而带来的痛苦,此刻已被更加浓烈的暴虐杀意所取代。 它能隐约感受到,身后两道身影正在不断逼近,速度极快。 而近的那一道,气息竟然不是先前三位先天中的任何一个。 地龙本能地认知中。 方才的突袭,它成功废掉了张铭宇一条手臂,极大削弱了破魔司整体实力。 若是能再将身后这两个追来的家伙也重创,那么即便它自己此刻也因为强行催动力量、压制内伤而状态不佳。 但剩下的最后一个先天,以及那些更加弱小的人类,在它看来,便不再是威胁,而是可以随意宰割的猎物。 它体内吞噬的晶石能量还在持续释放,维持着它这种狂暴的状态,虽然代价巨大,但为了生存和复仇,一切都值得。 前方出现一处较为狭窄的拐角,地龙猛地加速,庞大的身躯灵活地隐没入拐角后的阴影中。 它极力收敛着自身的气息,呼吸和心跳都减缓到了极致。 庞大身躯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后方,江青河的身影如一道青烟疾驰而来。 感知全面放开,当地龙收敛气息隐入拐角时,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讥讽。 畜生终究是畜生,灵智未开,伎俩拙劣。 同样的埋伏方式,刚刚才用过一次,此刻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真当他江青河是傻子不成? 抵达拐角前的一刹那,江青河身形猛地一顿,乌金刃已然出鞘! “嗡——!” 刀身震颤,鸣响在矿道中回荡。 几乎在刀鸣响起的同一瞬间,拐角阴影深处,压抑已久的暴虐气息轰然爆发! “吼——” 地龙咆哮。 覆盖着幽暗鳞甲、利爪森然的巨掌,猛然探出! 也正在此时,江青河身后一道呼喝声骤然响起: “江副都司莫慌!邹某来助你!” 声音未落,一道凌厉劲风已自身后袭来! 但这劲风,并非袭向地龙。 而是精准阴毒地直奔江青河后心要害而来! 出手的,正是紧随其后的邹厉辉。 他口中喊着助阵,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杀机。 作为萧浩泽的铁杆心腹,他自然也知道先前萧浩泽对付江青河的事情。 只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偃旗息鼓了。 但此刻,真乃天赐良机啊! 这幽暗矿洞,前有狂暴地龙,左右无人,正是解决江青河这个心病的绝佳场所! 他这一刀用的是刀背,目的并非直接斩杀,而是要将江青河彻底拍向前方地龙恐怖的利爪。 届时,江青河只会被地龙撕成碎片,谁能查出端倪? 只会是力战殉职,堪称两全其美! 电光石火间,前有夺命利爪,后有同僚暗算,江青河似乎已陷入绝境。 这一下若是夯实了,在邹厉辉看来,直接凉凉。 他眼中的江青河,下一刻便要成为被夹击的肉饼,尸骨无存! 第182章 双杀 永远不要将后背轻易交给陌生人。 这个道理,早就铭刻进了江青河的骨子里。 江青河其实早就对邹厉辉有所防备。 而邹厉辉千算万算,自认算计精妙。 却唯独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江青河的真实实力! 他还以为江青河是个金身大武师,在自己这先天武尊的偷袭下,绝无幸理。 下一秒,他的认知被眼前发生的一幕轰得稀碎! 在邹厉辉震惊的眼神当中,前方的江青河,身形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于方寸之间猛地半旋! 与此同时,手中那柄乌金刃发出剧烈嗡鸣。 刃尖震颤,两道凝练至极的刀芒,后发而先至。 一分为二,分袭前后! 带着艮土意境的厚重与巽风意境的迅疾,悍然迎向地龙扫来的利爪和偷袭而来的刀背。 刀芒过处,冰冷杀意瞬间弥漫整个矿道。 “先......先天?!他怎么会是先天?!” “还有这意境......不止一种?!这不可能!!!” 邹厉辉内心翻江倒海,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几乎停止了思考。 他自己,还有张铭宇、裘天豪,三人卡在意境门槛前始终徘徊,苦苦追寻意境而不可得。 可这个江青河,金身境副都司,不声不响地突破了先天,更是掌握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之力! 刀芒上流转的艮土之厚重与巽风之迅捷,清晰可辨。 其威力之大,已然隐隐能与未领悟意境的普通先天三品分庭抗礼! 他邹厉辉,拿什么挡? “锵!噗——!” 两道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一股锐利无匹的力量沿着刀身瞬间传递过来,邹厉辉只觉虎口崩裂,整条手臂剧痛发麻,佩刀几乎脱手! 刀芒余势不衰,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瞬间飞溅而出! 邹厉辉整个人如遭重击,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之上。 另一道刀芒与地龙相撞,其利爪直接被硬生生从中斩断! 一截断爪伴随着地龙痛苦至极的咆哮,砰然落地! 剧痛与死亡的恐惧让邹厉辉瞬间清醒过来。 他倚靠着岩壁,咳出一口污血,感受着胸前触及内脏的伤口,又惊又怒。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江青河隐藏如此之深,绝不会放过他! 邹厉辉提起全部真气,手中长刀再次扬起。 刀身上真气狂涌,化作一道白色匹练,直劈江青河面门。 这是他压箱底儿的武技——盘山十八斩的绝招。 可惜,武技品阶虽高,但他未得其神髓。 一共十八斩,他也只练到了第九斩。 江青河手腕微微一转,乌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弧线,巽风意境加持下的速度让他后发先至。 刀尖轻点,如同灵雀啄食,精准刺入了邹厉辉刀光最盛、也是真气流转最核心的一点。 “叮——!” 力量透刀而入,打乱了他体内本就因重伤而紊乱的真气运行! 邹厉辉的气势一泻千里,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再次踉跄后退。 体内气血翻腾,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江青河破去邹厉辉垂死反击的短暂瞬间,另一边的地龙因断爪之痛已彻底陷入疯狂。 它另一只巨掌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江青河当头拍下。 江青河早有所料,身形闪动间,如鬼似魅。 在巽风意境的加持下,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原地甚至留下了一道尚未消散的残影。 地龙含怒拍下的巨掌,只将残影拍得粉碎,激起漫天尘土。 江青河的真身,已如一道贴地疾飞的青烟,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绕过了地龙的攻击,欺近其胸腹要害。 地龙冰冷的竖瞳中,第一次浮现了惊惧。 它本能地感受到致命威胁,这个人类的速度和攻击力,远超它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 它想要后退,想要翻滚,但已经晚了。 江青河岂会给它机会? 手中乌金刃再次扬起。 这一次,刀身之上巽风之意催动速度与锋锐,艮土之意则凝聚力量与厚重。 “噗嗤——!” 乌金刃精准无比地贯入地龙的脖颈,真气瞬间爆发! 向内疯狂钻透、撕裂。 “吼——!!!” 地龙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猛地僵直,随即开始疯狂地扭动、拍打。 垂死的挣扎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周围的岩壁撞得碎石横飞,地动山摇。 鲜血如同洪水,从它脖颈的致命创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大片矿道。 这一刀,已经彻底断绝了地龙的生机。 江青河一击得手后,借力向后飘飞,直奔邹厉辉而去。 此刻的邹厉辉面如金纸,他看着地龙逐渐停止抽搐的庞大尸体,又看向逼近的江青河,眼中充满绝望。 “江大人,绕......” 邹厉辉强忍着剧痛和恐惧,挣扎着想要解释。 江青河根本不再与他废话。 对于这种包藏祸心、在生死关头还想背后捅刀子的败类,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他手腕一抖,乌金刃发出一声轻吟。 一道凝练的刀芒,比之前更加迅疾,更加锋锐,破空而去。 邹厉辉的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他想要躲闪,想要格挡。 但重伤之躯,连抬起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芒在自己眼前急速放大。 “噗!” 刀芒精准地掠过他的脖颈。 求饶声戛然而止。 邹厉辉的表情彻底凝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气息瞬间断绝。 直到死,他脸上残留的惊骇都未散去。 萧浩泽麾下的这位先天武尊,在阴暗的矿洞深处,因自己的歹念和误判,永远地失去了性命。 江青河迅速蹲下身,在邹厉辉尸身上翻找起来。 一通摸索下来,除了一些零散的、面额不大的银票和几瓶疗伤丹药外,真正称得上收获的,只有两样。 一样是折叠整齐,面值三万两黄金的票子。 这笔钱对于老百姓,乃至普通武者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但落在江青河眼里,也只是让他眼神微动了一下。 到了先天境界,许多修炼资源已非金银所能轻易衡量,钱财更多是用于一些世俗间的享乐与打点。 第183章 暴富 尸身上另一样物品,则是一本刀法秘籍,名为《盘山十八斩》。 这本先天可学,位列地阶下品的武技,正是江青河当下所需,对他来说可算是弥足珍贵! 邹厉辉身上除了这本秘籍和一些金票之外,并无其他特别珍贵之物。 想来也是,一旦踏入先天之境,方方面面需要消耗的资源堪称海量。 邹厉辉虽贵为先天武尊,但出身一般,与萧浩泽这等背靠四大家族的子弟相比,底蕴终究差了一大截。 平日里所获取的资源想必刚到手就立刻转化为了提升实力的资粮,难以有太多积蓄。 江青河将秘籍与金票妥善收入自己怀中,贴身藏好。 随后站起身,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庞大的尸身——地龙。 这才是真正的大头! 他早就感知到地龙身上浓郁无比的紫晶石气息了。 乌金刃在江青河手中轻巧地翻转,精准地将刀刃刺向地龙腹部几处颜色略深、排列也更为细密紧实的鳞甲连接处。 这些鳞甲被一一巧妙地挑开、剥离,露出了其下类似某种生物囊袋的褶皱皮肤。 “哗啦啦!——” 随着囊袋被划破,一片耀眼的紫色瀑布倾泻,差点晃瞎了江青河的双眼。 “......六十颗!”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动。 眼前堆积在一起的,赫然是整整六十颗紫晶石! 每一颗都只有半个鸡蛋大小,但内蕴华光,灵气充盈,品质极高。 若说先前他从石弘宇身上搜到的三颗为下品的话。 那么现在这些,可以说是绝对的上品! 这是一笔足以让上三品先天武尊都为之心动的巨大财富! 就在此时,远处通道隐隐有破风声传来。 江青河眼神一凛,动作迅捷如风,将地上的紫晶石尽数扫入自己的随行包袱中,紧紧系好。 紧接着,他抽出乌金刃,身形腾挪间,向着矿洞上方几处支撑结构的脆弱岩壁,接连劈出十数道凝练无比的刀气。 同一时间,又扫起地上数块巨石,直直向着邹厉辉尸体砸去。 “轰!——” “轰隆隆!——” “哗!——” 刀气破空而去,狠狠斩在支撑结构的脆弱处。 顿时,岩壁发生剧烈爆响,大小不一的碎石如雨般滚落。 首先便将邹厉辉几乎被江青河锤扁了的尸体彻底淹没、碾碎,再也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紧接着,地龙庞大的尸身也被大量碎石覆盖、掩埋。 几息之后,一道强横的气息率先逼近。 人影一闪,赫然便是裘天豪赶到了。 裘天豪身形站定,看着眼前被乱石堵塞的矿洞,又看了眼持刀而立、刀尖尚且滴落着暗红血渍的江青河,神情不由得有些发怔,脱口问道: “江副都司,地龙和邹都司呢?” 江青河脸上露出一丝沉重之色,指了指前面已经彻底被石块淹没到顶的矿洞深处: “裘大人,方才邹大人与地龙搏杀,谁知那地龙临死反扑竟如此狂暴,邹都司一时不察,被其所杀......唉!”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地龙发出最后一击后,也已是强弩之末,我拼尽全力,侥幸将其斩杀。” “什么?!” 裘天豪流露出震惊之色。 一头精怪,竟然命丧于一个洗髓金身之手,简直难以置信。 他从张铭宇那边一路奔来,中间并未耽搁太久,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位先天武尊和一头强悍精怪竟然双双陨落? 这过程,未免太迅疾了! 虽然裘天豪心底里仍然存疑,但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他不信。 眼前这个面容俊逸的年轻人气息虽然有些紊乱,身上也沾满了尘土与血迹。 但眼神沉静,握刀的手稳定有力,并无太多力竭或身受重伤的迹象。 能在那种级别的战斗余波中存活下来,并完成最后一击,真的只是侥幸吗? 裘天豪走到堆掩地龙的碎石前,运起真气,拂开部分石块,简单地探查了一番地龙的尸体。 他看到地龙脖颈处的致命伤时,心中陡然一惊。 “这伤口......不仅仅是刀锋切割,更有气劲侵入撕裂的痕迹!” 意境所引动的天地之力,在击杀地龙后便已消散于无形,裘天豪并未能清晰捕捉到。 但这真气造成的独特伤口,与纯粹依靠肉身力量和锋利武器造成的创伤是有着一些区别的,绝非普通洗髓境武者能够做到。 一个惊骇的念头涌入了裘天豪的脑海: “莫非,这江青河已然踏入了先天?” 裘天豪抬起头,深深看了江青河一眼: “江副都司,好手段啊。” 他意味深长: “这地龙虽是强弩之末,但濒死一击也绝非易与之辈,你能将其斩杀,看来往日还是藏拙了。” 江青河面色平静: “裘大人谬赞了,哪里是藏拙,实在是被逼到绝路,激发了潜能,加上邹都司先前已将其重创,我才得以捡了个便宜。若非如此,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他顿了顿,又道: “此事还需尽快传讯至总司,邹都司殉职,事关重大。” 一位先天武尊的陨落,在任何地方都是大事。 裘天豪神色一肃,点了点头。 邹厉辉虽属敌对派系,但怎么说也是总司高层,他的死必须尽快上报并处理妥当。 裘天豪目光又看了眼那具已经彻底糊烂不成人形的尸体。 无论如何,现场看来,邹厉辉死于地龙之手,地龙死于江青河之手,这是明面上的事实。 至于其中是否有隐情,他也不会深究。 这时,察觉到这边战斗平息的大武师们,也陆续赶到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尤其是听到裘天豪简略说明邹都司殉职、地龙被江青河所斩后,一个个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青河。 “江副都司,” 裘天豪走到江青河身边,声音压低,仅容两人听见: “此地事宜,便由你为主,撰写报告上报吧。邹都司力战精怪,不幸殉职,你斩杀地龙,稳定局势......如此禀报,你看如何?” 江青河心中一动,看向裘天豪。 “裘大人提点的是。” 江青河拱手: “我必当如实禀报。” 裘天豪深深看了江青河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众人开始清理战场。 四名金身大武师站在四个角,一齐托着地龙四十万余斤重的庞大身躯,缓缓向外面走去。 第184章 嫉恨 直到此时,众人的神经才算是彻底松懈下来。 随着紧张感消退,紧随而来的便是心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 走出矿洞时,天光已然彻底大亮。 尽管现在已是深秋,太阳依旧炽烈,毒辣的光线从高空投射下来。 晃得这群刚从漫长黑暗中脱战的破魔司众人眼睛有些刺挠,不由自主地纷纷眯起了眼。 不远处,早已率众等候多时的临安县县令张德纲,视线一下子就被四位金身大武师抬着的地龙尸体牢牢钉住了。 他心头剧震,不敢怠慢,赶忙一夹马腹,率领着身后一众衙役捕快迎了上去。 待到近前,近距离看着这座小山,张德纲内心才有被真正冲击到。 地龙即便已经失去生机,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凝固在鳞片缝隙,散发出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张德纲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常年练出来的养气功夫让他尚能勉强维持表面镇定。 至于他身后的其他衙役捕快,都看呆了。 一个个瞪大眼睛,嘴巴无意识地张着。 在他们认知中,这片荒林的妖兽,不论实力只看体型,最大块头的就是蛮熊了。 而即便是成年后最壮硕的蛮熊,直立起来能达到一丈高度,就顶天了。 可眼前这头地龙,庞大躯体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有几个年轻点儿的衙役,甚至还担心眼前这头精怪没有死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张德纲将目光从地龙身上挪开,扭头看向破魔司众人。 只是这一看,他就愣了。 队伍里,先天下的大武师们,个个带伤,或轻或重。 其中一位在矿洞深处被地龙偷袭的,伤势最重。 此刻虽仍陷入深度昏迷,被临时制作的担架抬着,但好歹还有口气。 可这原先带队的三位先天强者,竟然只剩下两位! 另一位先天高手的身影已然不见,其下场不言而喻。 仅存的这两位,状态也糟糕到了极点。 裘天豪的肩部一大片血迹,面色苍白。 而张铭宇,原本还有些英武挺拔的身姿,此刻都佝偻了下去。 右边自肩部以下空空荡荡,断口处的衣物被暗红色的血渍浸透、板结。 张德纲简直无法想象,这一战是何等的惨烈。 他感受到张铭宇阴沉的目光扫来,心头一凛,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位临安县的老一,此刻也有些慌了神,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道贺还是宽慰,总觉得哪一种言辞在这会儿都显得苍白。 张德纲嗫嚅了几下,最后支支吾吾道: “诸位大人,此番......凶兽伏诛,还请随下官回府内稍作歇息。” 裘天豪抬起眼皮,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铭宇则寒着一张脸,一言都不发。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张德纲不敢再多言,连忙示意手下在前引路,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 这支混合着破魔司与县令府人马的队伍,带着地龙庞大的尸体,朝着临安县的方向,缓慢行去。 这一路上,有人心如死灰,有人暗自狂喜。 最喜的人,当然非江青河莫属。 虽然表情依旧毫无波动,但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这一波收获,堪称他有生以来最大,简直是赚麻了。 首先便是得自邹厉辉的武技——《盘山十八斩》,地阶下品的刀法。 地阶武技,已超脱凡俗武技那般繁杂众多且品阶模糊的范畴。 而是清晰地划分为下、中、上、极四品,是专供先天境甚至更高层次的玄光境修行运用的强大战技。 地阶武技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其招式威力超出凡俗武技,更在于其核心的禁招。 禁招一旦施展,虽事后会陷入不同程度的虚弱,甚至可能损伤根基。 但其爆发的威力,却能在瞬间超越自身常态下的极限。 堪称生死关头用以逆转乾坤、玉石俱焚的最终手段! 如围剿往生道时,总都司陈凌雪对战往生道护法时,用出的玄冰泣血,便是她剑诀当中的禁招。 此招一出,才一举将实力强横的往生道护法逼离入口,为其他人摧毁母蛊创造了唯一的机会。 而这盘山十八斩,亦有一禁招。 只可惜邹厉辉限于资质,没有领悟到罢了。 若能参透此禁招,即便日后得不到更顶尖的刀法,仅凭这《盘山十八斩》,也足够他在先天境内纵横驰骋了。 除开刀法,还有那六十颗上品紫晶石。 江青河在心中粗略估算,至少足够支撑他一路畅通无阻,修炼到先天四品,甚至更高的境界! 此刻。 队伍的左前方,照夜玉狮子上。 独臂扯着缰绳的张铭宇,忍不住用余光瞥向斜后方意气风发的江青河,面部有些抖动。 方才裘天豪已经和他全部说了,江青河疑似已步入先天,给了地龙致命一击的事情。 得知这一切的张铭宇,心中是恨极了江青河。 地龙当时撕咬掉他的右臂后,逃窜入深处的瞬间,江青河瞬间出现,紧追而去。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江青河早就潜伏在附近,冷眼旁观着他与地龙的生死搏杀! 等着自己消耗地龙的力量,与它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江青河的作壁上观,是导致他痛失右臂的直接原因! 若是其早些现身,几人联手下,结局定然不同,自己何至于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现在江青河不仅毫发无伤,更是有了大收获。 张铭宇瞥着江青河身上鼓鼓的包裹,里面他所感知到的气息,与先前在地龙身上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如此浓厚精纯......这得是有多少颗紫晶石聚集在一起,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啊!” 张铭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除开地龙的内丹及其本体需要充公上交外,这些额外所得之物,谁先拿到,就归谁所有。 如今,这些让人眼红的东西,全都尽数归入了江青河一人的囊中! 一想到此,滔天的恨意,还有妒意,唰得就充斥了张铭宇的脑海。 下一秒,他终于是忍不住扭过了头。 第185章 滚开 张铭宇微红的眼睛朝江青河扫去,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有些压制不住的燥郁: “江青河!” 江青河收了收缰绳,马儿轻嘶一声,步子放缓: “嗯?张大人何事?” 他早就隐隐感受到了张铭宇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扫来。 确切的说,停留在装着紫晶石的随身包袱上的时间更长一些。 不仅是张铭宇,连一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老谋深算的裘天豪,眼角余光也数次若有若无地掠过包袱。 只是他城府稍稍深一些,隐藏得更好,不像张铭宇那么明显罢了。 若江青河真的只是个洗髓大武师,早在矿洞里的时候,裘天豪就直接顺手夺过来了。 就是因为他现在笃定江青河已入先天,实力明显不是寻常初入者那么简单。 而且邹厉辉的死,裘天豪总觉得和江青河脱不开关系,隐隐对江青河的实力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 是以他并未像张铭宇如此直接开口发难,而是选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果然,面对大财,没有几个人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江青河暗自摇头,心中一片冷然。 可惜他的敛息术虽能完美收敛自身气息,模拟出较低境界的波动。 但对于紫晶石这种外放的天地奇珍,尚无有效手段隔绝其独特的能量韵律。 他能凭借更敏锐的灵觉率先感知到地龙鳞甲内的紫晶石。 张铭宇和裘天豪,还有死去的那个邹厉辉,自然也能有所感应。 无非是感知的清晰程度有所差别罢了。 不过就算感知到了,又能如何? 就凭张铭宇现在断了一臂的半残之躯,还有受创不轻的裘天豪。 两人绑在一起,怕都不够他一只手打的。 此时。 张铭宇目光钉在江青河脸上,一字一句说道: “你这吃相,是不是有些难看了?” “哦?” 江青河眉梢微挑,故作一脸茫然,摊手道: “张大人何出此言?在下有些听不明白了。” 见他装傻,张铭宇胸中那股无名火噌地窜起,脸色更加阴鸷: “江青河,有些东西,吃多了可是会撑死的!” 此言一出,周遭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县令府的那些衙役、捕快们面面相觑,大多一脸茫然,不明白破魔司内部这两位大人为何起了内讧,突然言语交锋,气氛剑拔弩张。 而破魔司所属众人,看了看江青河,又看了看张铭宇,多少都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他们表面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耳朵却都悄悄的竖了起来,静待下文。 裘天豪这个人精,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身子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摆出了一副纯粹看戏的姿态。 这一路上,他观察张铭宇的神情和微动作,看出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同僚有些濒临失控的边缘。 裘天豪已有所猜测,张铭宇可能会忍不住率先对江青河发难。 果然,说到底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沉不住气。 让他去试探一番江青河的深浅,再好不过。 听着张铭宇撕破脸的威胁,江青河也不再客气: “呵,怎么张大人还关心起我的起居饮食了不成?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胃口好得很,消化能力更是不错。” 张铭宇森然道: “江青河,我等拼死搏杀,邹厉辉更是以性命为代价重创地龙,才让你捡了个便宜,这功劳和东西,岂是你一人能独占的?” “那张大人想待如何?” 江青河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张铭宇道: “由本官统一处置,方才合乎规矩。” 江青河闻言,嗤笑一声: “统一处置?” “张大人不是已经将那矿工赵三箍的手中之物据为己有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嫌不够,又惦记上我手里的这点东西了?” 他反唇相讥,心中冷哼。 果然是年轻气盛,不像已经过了四旬的裘天豪沉得住气。 都到现在了,还受情绪所左右,看不清形势。 给他脸,江青河还勉强认他张铭宇是此次行动的带队。 不给他脸,张铭宇现在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 张铭宇听到江青河讥讽之言,脸上闪过一丝羞怒,怒哼一声: “装傻充愣!” 尽管裘天豪之前隐晦地提醒过他,但张铭宇内心始终还是不怎么相信江青河已踏入先天的这个事实。 他对江青河的印象,仍停留在不久前围剿往生道的时候。 那时候的江青河,还只是个洗髓无垢境的都巡。 在他这尊真正的先天武尊面前,仍需仰视。 现在,说他突破了先天,还杀了地龙? 怎么可能? 简直荒谬! 地龙脖颈处,那道致命的刀气伤口,怎么就不能是邹厉辉在临死前爆发的舍命一击所致? 毕竟,邹厉辉也是用刀的。 更何况,此刻他断臂的伤势已被秘药暂时压制。 一路行来,损耗的先天真气也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有了实力,自然就有底气。 他张铭宇,即便只剩左手,压制江青河仍是十拿九稳之事! 断臂带来的烦躁阴郁,还有贪念嫉妒,以及对自身实力的盲目自信,冲垮了张铭宇所剩不多的理智。 “不给你点教训,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如是想着,体内真气运转,一道气劲从左手挥出,打向江青河脸庞。 这道气劲,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但若是打实了,面部说什么也要肿成猪头,颜面直接扫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抬不起头。 江青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真没想到,张铭宇竟然真的如此不顾身份和后果,在归途中就直接动手。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江青河心中摇头叹息。 既然对方自取其辱,他也无需再客气什么了。 撕破脸皮,不过是早晚的事。 “滚开!” 面对袭来的气劲,江青河眉头微蹙,沉声一喝。 随即,一道更强的气劲回扫向张铭宇。 锐利无匹,径直击溃张铭宇的气劲。 且去势不减,直接轰在了张铭宇的胸膛上! “嘭!” 一声闷响。 张铭宇脸上的快意,瞬间凝固。 第186章 充实 他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大力量当胸撞来,整个人直接从神骏的照夜玉狮子背上倒飞出去。 狼狈不堪地摔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 “希津津——” 照夜玉狮子受惊,扬起前蹄,险些踩踏下去。 周围,众人皆惊! 所有关注着此间动静的人,无论是破魔司精锐,还是县令府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裘天豪更是瞳孔一缩,心中的猜测隐隐得到了验证。 江青河像看傻子一样扫了张铭宇一眼,轻轻一夹马腹,不疾不徐地从张铭宇身边越过。 此刻,尽管张铭宇已经成了一个形象狼狈的小丑。 但整个队伍里,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更无人敢露出丝毫笑意。 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 队伍的气氛,在原有的凝重上,又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 唯有马蹄声,依旧单调地响着。 张铭宇自取完羞辱后,这下彻底萎了。 他起身,默默翻身上马,主打一个不再吱声。 这会儿就算再傻,他也没胆去挑衅江青河了。 众人也都识趣儿地保持着沉默,连目光交流都寥寥无几。 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了县令府。 张铭宇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奔招待自己的院落而去。 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更需要一些时间,来独自舔舐内心和身体上的双重伤口。 相比之下,裘天豪则迅速进入了指挥角色。 他吩咐着破魔司众人在县令府后院中开始切割地龙尸体。 破魔司众手持特制刀具,动作娴熟。 这巨物生前之所以刀剑难伤,全赖雄浑气血加持。 如今命元已失,一身防御虽依旧坚韧,却已非不可切割。 地龙的鳞甲被整片剥下,利爪和尖齿也被一一敲下。 然后是剖开皮膜,取出心脏,以及其它脏腑。 接着是抽筋剥骨,地龙骨是铸造兵器的上好材料,地龙筋则可制作强弓劲弩。 最后,蕴含地龙大部分精华的内丹也被取出,是一颗五个拳头大小、散发着土黄色光晕的大圆珠,甫一出现,便引得周围灵气一阵波动。 所有材料都被分门别类,详细记录在案,然后进行封装,以最大限度保存灵性。 这些珍贵材料将被运回城里的破魔总司,然后根据需求,一部分上交。 一部分则由破魔总司协调,或交由丹鼎总司炼制宝丹,或交给匠造总司打造利器甲胄。 甚至一些顶级的血肉部位,还会送往尚膳总司,经过御厨大师的妙手,转化为能滋养体魄的顶级膳食。 眼下,地龙伏诛,盘踞在白玉石矿脉的最大祸患已然去除。 县令张德纲在请示过裘天豪后,已经安排县衙的差役和矿场的护卫人手,开始着手清理矿区战场,安抚受惊的矿工,修复被破坏的设施。 用不了多久,这座重要的白玉石矿脉便可再次恢复正常运转。 不过,在矿区全面复工前,还有最后一项重要任务—— 对矿脉进行深入调查,看看矿区是否真的存在一条紫晶石矿。 调查时间定在了明日一早。 今日剩下的后半天,主要任务便是完成地龙材料的处理封存。 同时,经历了一场恶战,破魔司众人也需要稍事休整,处理伤势。 裘天豪仔细吩咐完各项事宜,便回屋疗养肩伤去了。 江青河也与迎上来的张德纲简单打了声招呼。 在后者愈加敬畏的眼神恭送下,回到了自己的独院。 他于院中青石上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修炼状态。 手中握持着一颗上品紫晶石,体内九转真解功法缓缓运转开来。 与之前从石宏宇那里得到的三颗下品紫晶石相比,这上品紫晶石的效果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其内蕴含的天地灵气不仅更为精纯磅礴,吸收炼化起来的速度也快了不止一筹。 精纯的灵气沿着经脉奔腾流转,不断滋养、拓宽着他的经络,最后汇入丹田气海,先天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浑厚。 按照这个速度,贯通第二条主脉——涌泉脉,踏足先天二品之境,已然指日可待。 日头西斜,江青河缓缓收功。 他并未休息,而是取出了《盘山十八斩》刀谱,开始仔细研读起来。 此刀法立意刚猛霸烈,讲究以势压人。 十八式刀招,层层递进,从开山裂石的第一斩,到气势积累至巅峰、有去无回的第十八斩,威力惊人。 但更吸引江青河注意的,是其中标注出的一式禁招。 此招名为斩峰,刀谱中强调其威力巨大,但反噬亦强,臻至先天二品前不可轻用。 且需要将刀法大成后,方能真正领悟其精髓。 江青河沉下心神,目光在玄奥的运刀路线与发力诀窍上缓缓扫过。 结合旁边的注解,在脑海中不断推演。 天黑之后,他豁然起身,抽出乌金刃,就在这院落中,按照刀谱所载,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一时间,刀气纵横,却无声无息。 院中的落叶被无形的气劲卷起,又在靠近刀锋时悄然化为齑粉。 深夜,万籁俱寂。 江青河收刀而立,气息依旧悠长。 他将所有圆满武技整合罗列了一番后,重新看向了面板: 【境界:先天(一品)】 【功法:九转真解(一阶-50/1500)】 【武技:盘山十八斩(入门-0/1200),混元甲(大成-20/1500),敛息术(大成-50/1000),灵影斩空(大成-40/900),(裂地三变/踏雪无痕/断岳掌/穿云步/震山掌/提纵术/碎岩掌/撼风刀法)】 【潜能点:60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5点)】 【寿元:9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20个潜能点】 以上品紫晶石辅助修行,小半日的功夫,就带来了四十多点经验,比他突破先天之后的这几天修行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难怪“财侣法地”,“财”居其首。 江青河略一推算,才发觉已是丑时正刻。 这一天下来,有些过于充实了。 卯时正刻出发,猎杀地龙。回到县令府后,又修炼至此时。 整整过去了二十个时辰,怪不得心神与体魄都有那么一丝乏意了。 尽管已突破先天,超凡脱俗,但终究未能完全免去人间烟火。 肉身仍需五谷精微滋养,神魂也需沉入梦乡得以休憩。 江青河移步屋内,利落地和衣而卧,阖上双眼,任由意识沉入一片安宁祥和。 第187章 憋闷 啪嚓! 一声刺耳脆响,上好的青玉瓷盏被狠狠掼在地上,四分五裂。 温热的茶汤与茶叶泼溅开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片狼藉的污渍。 外城北区破魔总司,主楼第六层副总都司公廨内。 听到手下的汇报,萧浩泽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胸膛剧烈起伏,周身隐隐散发出寒气。 一大早,他刚刚结束一番晨练,自忖距离跨入先天中品又更近了一步,心情一片大好。 谁知转而一道来自临安县的重磅讯息,当即如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将他的好心情彻底浇灭。 围猎地龙的行动已经结束,地龙伏诛。 参与行动的洗髓大武师,无一人身亡。 唯独他麾下的都司邹厉辉,意外陨落! 这损失,如同剜掉萧浩泽身上的一块大肉。 “废物!”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手底下真正得用、独当一面的先天高手,本就比陈凌雪麾下的要少。 每一个都是他费心思笼络、倚为臂助的核心力量。 如今,竟在这看似十拿九稳的任务中折损了一个!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陈凌雪的势力无形中又稳固了一分,而他萧浩泽,则被生生削去了一分重量。 让他如何能不恼?如何能不怒? 更何况,他还知道了一个让他燃起邪火的消息。 先前笼络数次,都被对方不识抬举地拒绝,已经被他视为一颗眼中钉的江青河,竟然不声不响地就突破了先天! 萧浩泽眼中寒光闪烁。 一个底层爬起来的泥腿子,凭什么能有如此造化? 短短数年,先天之境。 这等天赋,若是早年被哪个世家大族发掘,倾力培养,恐怕真能一飞冲天,成就不可限量。 但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便只能是敌人,是必须扼杀的威胁。 他想到了家族高层隐约透露的那个计划......只要那件事办成,陈家如今看似稳固的基业,必遭重创,甚至一蹶不振。 到那时,失去了靠山的陈凌雪,连同她麾下所有党羽,包括这个新晋先天的江青河,都将是待宰的羔羊,可以随意搓圆捏扁。 可那些,终究是日后啊。 眼下这情形,萧浩泽还得继续先憋着,着实让他难受。 这种明知敌人就在眼前,却因大局而不能立刻动手清除的憋闷感,像一条毒虫,在他心口反复噬咬,难受得几乎让他发狂。 萧浩泽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椅中,试着强行将翻腾的杀意与烦躁压下。 可越想越怒,怎么压也压不下。 陈凌雪那女人嘲弄的冷笑,江青河突破后的志得意满......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忍无可忍,何须再忍!” 他萧浩泽行事,何曾变得如此畏手畏脚过? 自从陈凌雪空降到破魔总司,他就处处受制,诸多谋划难以施展。 归根结底,始终是因为他不是陈凌雪的对手,担心陈凌雪不顾一切的对他出手,让他在总司内的颜面尽失。 他可是姓萧!萧家的嫡系子弟。 陈凌雪若真的要对他下手,萧家又岂会无动于衷。 到最后,无非就是两家做过一场。 陈家现在确实是风头正盛,但他们萧家扎根藏锋城上百年,底蕴深厚,盘根错节,又何曾真正虚过陈家? 萧浩泽眼中有火光闪动,心中有了决断。 ...... ...... 藏锋城,外城北区最靠里的地带。 紧挨着那一道环绕内城、波光沉静的护城河,矗立着一片气势恢宏的楼台。 这里,便是外城北区真正的权力中枢,一切号令由此发出。 其中一座十层高的楼宇,顶层一间宽敞却布置简雅的厅室内。 一名穿着素灰长衫、未佩任何官饰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立于巨大的琉璃窗前,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那条护城河。 他便是外城北区都统——林烨。 执掌北区破魔、城防、丹鼎、典狱、匠造等十二大司,权柄赫赫。 眉宇间凝练着经年累月所沉淀下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林烨虽看似仅是不惑之年的样貌,但实际已年过五十。 只因早年便已踏入先天之境,生命层次跃迁,衰老的速度随之大幅延缓,方才葆此容颜。 在藏锋外城,林烨虽不敢言屹立于众生之巅,却也是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 能直接凌驾于他之上的,唯有那位总揽外城东南西北四大区事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都统。 “听说临安县外那片荒林子里,出了点动静?” 林烨早已感知到某人的到来,并未回身,声音平淡道。 无声无息间,一道身影已步入厅内,闻言轻笑一声,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想不到竟也传到了你的耳中。” 林烨这才缓缓转过身,面容古井无波,淡淡道: “死了一个先天一品的都司,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依附萧家的一条猎犬罢了。” 他语气微顿,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规律的轻响,沉吟道: “倒是陈凌雪破格提拔的那个年轻人,在此事中展现的手段,颇有些意思。” 来人乃是林烨亦心腹谋士亦友的韩嘉良,他微微颔首,接口道: “据下面报上来的卷宗,此子出身卑微,原是下面县里的底层人物,但自接触武道以来,进境堪称神速,因缘际会之下被调入北区破魔司任职。” “前次围剿往生道余孽,他在乱战中大放异彩,入了陈凌雪的眼,被她提拔并招揽入麾下。” 林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起步如此之晚,却能于短短数年内踏足先天,更领悟了意境......这份悟性与资质,确实非同一般,是个值得投入些资源招揽的人才。” 韩嘉良略一思忖,进言道: “据说此前萧浩泽曾暗中派人接触过他,许以重利,却都被拒绝,想将其纳入林家麾下并不那么容易。” “此时便与陈家正面争夺,并非上策。倒不如顺势而为,将此子彻底放给陈家,让陈家与萧家继续斗下去。” 林烨闻言,陷入沉默,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护城河。 虽然江青河是被陈凌雪提拔上来的,但若他这位都统真要强行截人,也并非难事。 第188章 取舍 只需一纸调令,便可将江青河从破魔司直接调入都统府办事。 一步就能将其从陈、萧两家争斗的漩涡中心拉出来,给予庇护。 随后,赐下珍稀宝丹、利器、功法秘籍,乃至从族中适龄子弟中挑选才貌双全者进行联姻...... 种种笼络手段有的是,足以让任何一个没有深厚背景的先天武者心动。 问题的关键,在于值不值得。 江青河的天赋确实耀眼,尤其是那份意境领悟力,在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 然而,他的短板在于起步太晚。 如今虽是一品先天,看似前途无量,但先天之路,一步一重天,越往后越是艰难。 先天之上,更有玄光之境。 那才是真正决定能否在藏锋城顶尖阶层立足的分水岭。 偌大藏锋城,先天武者数量不少,可能够踏入玄光者,百里难挑一个。 若此刻耗费林家资源,将其招揽过来倾力培养。 结果数十年后,江青河始终还在先天徘徊,无法迈入玄光。 那对林家而言,最多不过是多了一名实力强横些的高级打手。 与前期投入相比,未必划算。 毕竟,林家内部,以及其附属势力中,同样有着一些天赋不俗、且根底清白的子弟等待着资源的倾斜。 “也罢。” 思虑再三,林烨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摇头,做出了决断。 韩嘉良的分析不无道理,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此刻与风头正劲的陈家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确实不明智。 江青河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值得招揽的人才,并不是非要不可。 “便如你所言。” 林烨道: “一个可能的人才而已,放了也就放了。若能借此让陈、萧两家的摩擦再多几分,也算物尽其用。” 韩嘉良淡然一笑: “都统明见。” ...... ...... 藏锋内城,四大家族之一,陈家。 东边的主院占地极广,院墙以温润的极品白玉岩砌成,院内移步换景,格局开阔。 随处可见精心培育的奇花异草,被打理得错落有致,暗合某种自然道韵。 院落中央,并非寻常的亭台楼阁,而是一方引入活水的巨大池塘。 池水清澈见底,可见色彩斑斓的灵鲤悠然摆尾,在水草与奇石间穿梭嬉戏。 池塘边,一位身着墨绿色锦袍的老者,正手持一杆青翠竹钓竿,闭目垂纶。 老者须发皆灰,面容红润,气息悠长绵厚,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仿佛本就是这庭院景致的一部分。 他便是陈家当代家主,陈守义,玄光境的强者,亦是陈凌雪的亲外公。 作为陈家第二代的中流砥柱,他是除了那位常年闭关的老祖之外,陈氏一族真正的掌舵人。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倩影穿过月洞门,走入这片静谧的庭院。 来者正是陈凌雪,此时未穿公服,而是一身干练的雪白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姿。 那张平日里如同覆着寒霜的绝美面孔,在见到垂钓老者时,竟如冰雪初融般,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女的娇憨与依赖。 若是让北区总司那些见到她便大气不敢出的下属们看到此刻情景,定然要惊得目瞪口呆。 “外公。” 陈凌雪走到老者身旁,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亲近。 “凌雪来了啊。” 陈守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并无寻常老人的浑浊,反而清澈深邃,仿佛内蕴星辰。 他看向外孙女,目光和蔼: “近日修行可还顺利?司内那些繁琐公务,没有拖累你的进度吧?” 陈凌雪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信的浅笑: “外公放心,修行不敢有片刻懈怠。司内事务虽杂,却也磨砺心性,孙女已能妥善处理,互不耽误。预计半年之内,玄冰诀第五脉便能彻底贯通。” 陈守义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满意地微微颔首。 陈凌雪的天赋与努力,从未让他失望。 “再说了,” 陈凌雪语气稍顿: “若只知闭门苦修,不通实务,不明人心,将来又如何能替外公分忧,管理好这偌大的家族呢?” 陈守义先是一怔,随即失笑,伸出空着的手指了指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你呀!这性子,真和你母亲当年一模一样,都是这般好强!” 陈家到了陈凌雪这一代,子嗣中出色的男丁确实不如其他三家鼎盛。 而陈凌雪,无论是修行天赋、心性智慧,还是处事手段,在她这一代中都是拔尖的存在。 陈守义早已将她视为未来的家族核心来培养,当初让她去外城北区担任总都司一职,便是希望她在复杂的环境中磨砺羽翼,积累属于自己的班底和威望。 “外公,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报。” 陈凌雪神色一正,说道: “我在司里,发现了一个真正的天才,值得家族重点关注。” “哦?真正的天才?” 陈守义听到真正二字,眉毛微挑,被微微勾起了一丝兴趣: “比之前你曾提过的,那个叫张铭宇的年轻人还要优秀?” “嗯,” 陈凌雪点点头: “他叫江青河,根据可靠情报,应是近三两年内才真正开始接触武道修炼。” “如今,他已稳固先天一品境界,且领悟了艮土意境。” “三年先天,兼领悟艮土意境......” 陈守义缓缓重复了一遍,他放下钓竿,目光扫过池塘水面,悠悠道: “如此说来,倒真是个可塑之才。” 得到外公的认可,陈凌雪心中一定,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外公,可否由家族出面,择一合适的嫡系女子与之联姻?如此,不仅能施以更大恩惠,更能将他彻底绑在我们陈家的战船上。” “若日后,他真能把握住那一线机缘,突破至玄光境......” 一位由陈家培养、与陈家血脉相连的玄光境强者,对家族未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陈守义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多谢外公!” 陈凌雪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待这阵子忙完,我便回来小住几日,陪外公垂钓、品茶。说起来,三叔公前次得的那罐雾隐清露,外公可尝过了?据说对温养经脉颇有奇效。” 陈守义捋了捋胡须,哼笑一声: “那老小子,定是又看上了哪样东西,拿来跟我换人情来了......不过茶确实是好茶,我给你留了一半。” 片刻闲暇里,一老一少就这样坐在池边,说起话来。 第189章 感应 城里的这些种种风云变幻,远在临安县的江青河并不知情。 但有一点他自然是知晓的,邹厉辉的死定然会在总司内掀起不小的波澜。 此刻。 破魔司众人,正沿着昨日战斗痕迹,向白玉石矿脉的更深处进行着更为细致的调查。 晦暗的三号矿洞尽头,江青河、裘天豪、张铭宇站在一起。 张铭宇经过昨夜的调整,情绪看似稳定了许多,实则只是表象而已。 一条胳膊,说没就没了。 对于一个依靠右手使剑的先天武尊而言,打击之大,不言而喻。 这种巨大的打击,不是说一日两日就能彻底平复的。 只是无论他内心认不认命,身体上的残缺与实力折损,都已成为冰冷的事实。 张铭宇冷静下来复盘昨日种种,心底不止是后悔,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 当时怒火攻心,根本未曾细想。可事后推敲,却处处透着诡异。 先前众人手段尽出,围攻地龙许久,都一直是僵持不下。 后来地龙将他击伤遁走之后,算下来不到百息的功夫,竟连同邹厉辉一起彻底毙命。 地龙虽然狂暴后实力大增,但顶天了就先天二品的程度。 而邹厉辉堂堂先天一品,即便不敢撄其锋芒。 以他的身法和经验,周旋、游斗、乃至抽身退走,都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 怎么可能死那么快,快得不合常理。 张铭宇余光瞥了江青河一眼,心中疑窦丛生,却没有再轻易表露。 他今天本不想再来这矿洞。 昨日颜面扫地,张铭宇实在不愿再面对江青河。 但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反复思量的,却是另一桩事——紫晶石。 这白玉石矿脉之下,恐怕并非存在一条完整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紫晶矿脉。 若真有,以城里那些大族无孔不入的探察能力,早就将此地圈禁垄断,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分一杯羹? 更大的可能,只是地脉运动中偶然析出、零散分布的紫晶石。 这意味着此次探查所得,大概率会被他们几人私下瓜分。 他张铭宇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岂能再错过这些战利品? 尽管与江青河已生嫌隙,但毕竟名义上还同属陈凌雪麾下,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些紫晶石,他绝无可能轻易放过的。 此时江青河三人所站的地方,便是赵三箍与李拴子两个矿工最初发现紫晶石所在。 三位先天武尊吩咐其余大武师在外守着,随后依次钻入了这条倾斜向下的隧洞。 隧洞内的宽度与高度,都与地龙的体型对标。 所以三人行走起来,还是颇为宽敞。 裘天豪走在最前,手中托着一面巴掌大小、泛着青铜光泽的罗盘。 这是匠造司特制的探灵盘,盘面上铭刻着繁复的纹路,中央一根细针,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颤动。 深达百米的地下,厚重的岩层与混杂的矿物磁场形成了天然的干扰。 先天武尊远超常人的灵觉会受到相当程度的压制,变得晦涩不清,探查范围和精度都大幅下降。 尤其是他们这些下品先天,自身的灵觉远不如专为探测灵气波动而制造的精巧器具来得可靠。 寂静的隧道中,只有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回荡。 “有了!” 前行不过十余丈,裘天豪突然低呼一声。 他手中的探灵盘中央,那根细针猛地指向左侧岩壁,针尖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并发出轻微的嗡鸣。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已迸发! 张铭宇仅存的左臂挥动长剑,尺余长的剑气精准轰在探灵盘所指的岩壁位置上。 “轰!” 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岩壁被轰开一个尺许深的坑洞。 烟尘稍散,只见一点朦胧的紫色光华在坑底闪烁。 张铭宇动作快如闪电,未等裘天豪和江青河有所反应,已探身而入。 将通体晶莹、内蕴紫芒的晶石捞入手中。 江青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笑。 一块下品紫晶石而已,如此急不可耐。 不过他自然也懒得为此等小事争执,反正按规矩,最终所有收获三人均分,他并不吃亏。 他如今怀揣六十块上品紫晶石,相比之下,下品紫晶石蕴含的灵气,根本就看不太上眼了。 待将六十块上品紫晶石彻底炼化吸收,实力必将产生质的飞跃,自然会有更好的资源等着他。 “梓玥那丫头有郑伯锐全力栽培,资源想必不缺。这些下品紫晶石,或许可以留着,待日后师兄冲击先天时,助他一臂之力。” 江青河心中已有计较,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的裘天豪与张铭宇二人。 “就让他们先扒拉着吧。” 两人之间的配合,倒还挺默契。 一个手持探灵盘,全神贯注地感知着细微的灵气波动,不时出声指引方向。 另一个则如同精准的矿镐,挥动剑气,破开坚岩,取出深藏的紫晶。 只是这探灵盘在地下的效能也确实大打折扣,探测范围极其有限,不过周身十余米。 加之隧道曲折蜿蜒,三人只能走走停停,进度颇为缓慢。 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将这条主隧道及其周边可能的岔路大致探索完毕。 最终清点收获,一共寻得了十五颗大小不一的紫晶石,皆为下品。 按照事先约定的规矩平分,每人可得五颗。 对于江青河而言,这收获确实是聊胜于无。 所以他看着另外两人将稍大块儿的拿走,也没说什么。 毕竟,手中一颗上品紫晶石内蕴的灵气精纯度与总量,就比这五颗下品紫晶石的总和还要多了。 但对于裘天豪和张铭宇来说,这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横财。 裘天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张铭宇阴郁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至少这趟没有白来。 “看来那头地龙倒是识货得很。” 江青河心中暗忖: “它将所有孕育出的上品紫晶石都收集起来,藏于自己腹下的隐秘囊袋中,精心守护。而这些品相不佳的下品,它自然是瞧不上了,才会任其散落在这四周。” 三人继续前行,隧洞依旧向着大地深处延伸,只是坡度逐渐变得平缓。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裘天豪手中的探灵盘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裘天豪停下脚步,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遗憾: “看来此地的确并非孕育了完整矿脉,只是地脉灵气偶然汇聚,催生出的这些零散紫晶石,再往前怕是也没什么收获了。” “嗯。” 张铭宇点了点头,亦表示认同。 此处距离地表的垂直距离,恐怕已接近三百米。 四周岩壁愈发坚硬冰冷,除了他们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异常的灵气气息或其他生命迹象。 “既然如此,那便返回吧。” 就在三人走到这条隧洞的真正尽头,即将准备离去时。 江青河心中陡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悸动从胸口传来。 他的怀中,一直沉寂的银色梭形吊坠,毫无征兆地轻颤起来。 第190章 告假 江青河的内心,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吊坠,这是他身上三个最大秘密中的其中之一! 先前在临安县的时候,尽管最后到了玉脏境。 尝试过滴血认主,也动用过全身力量冲击,这吊坠都如同死物般毫无反应,偏偏又坚不可摧,让他无可奈何。 后来去了藏锋城,想着暗中找寻解开吊坠奥秘的方法,也始终一无所获。 即便前些日子踏入先天之境,多次以灵觉细细感应,结果依然是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谁曾想,命运兜兜转转,竟又将江青河带回了临安县。 更巧的是,此刻他身处之地,距离当年老水夫在河边发现他的地方也不算太遥远,就在那附近的地下深处! 尽管心绪翻腾如沸水。 江青河面上却不动声色,强行按捺心中的悸动,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返。 能引动吊坠产生反应的所在,必然隐藏着超乎他们三人想象的秘密。 这等层次的宝贝,不仅仅是先天,怕是先天之上的存在也会疯狂吧? 他暗自庆幸裘天豪手中的探灵盘对此毫无所觉。 否则,若是地下可能存在重宝的消息泄露出去,必然会引来内城那些真正的顶尖高手。 到那时别说分一杯羹,连靠近的资格都不一定有,可就没他江青河什么份儿了。 三人循着来时的路径默默回返。 洞口外,留守的大武师们早已翘首以盼。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从幽深隧洞中走出的三位先天强者。 众人心中雪亮,隧洞深处,三位大人必然收获了他们难以想象的机缘珍宝。 可司众们只能将羡慕与渴望压在心底。 这便是规矩,亦是实力差距所带来的。 参与围猎精怪,他们这些洗髓境的大武师,主要仰仗的还是事后的功勋赏赐。 如紫晶石这种宝贝,那是想也不必想,注定只会落入先天武尊的囊中。 至此。 临安县这一行,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破魔司众人整顿行装,在县令张德纲率领县衙一众属官的恭敬相送下,队伍启程,准备离开临安县,返回藏锋城。 眼看即将抵达南门,江青河脚步微顿,侧身面向身旁的裘天豪,煞有介事地低声说道: “裘大人,我方才心有所感,于武技一道似有灵光闪现,需得立刻觅地闭关,细细体悟消化,以免错失良机。” “烦请代我向总都司陈大人告假一番。” 以他新晋先天的境界,一旦回到藏锋城,都司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届时便是与羿明睿平起平坐。 是以无需再向羿明睿禀明,而是直接向总都司陈凌雪告假。 而江青河寻的这个理由,更是恰到好处,让人无从拒绝。 武者修行,尤其是到了先天之境,一次突如其来的灵感感悟,其价值远超寻常苦修。 若能抓住,武技或许便能更上一层楼。 若任其流逝,下次再想捕捉,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司内那些繁琐事务,暂时寻人代理即可。 倘若江青河真能借此感悟实力精进,对于总司陈凌雪而言,便是麾下多了一分实实在在的强悍助力,断无阻拦之理。 裘天豪闻言,满口应承下来: “江大人既有此机缘,自当以修行为重!放心,此话我必定亲自带到陈大人处。” 他拍着胸脯保证,语气热络。 笑容之下,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翻涌着复杂情绪。 眼前这江青河,年纪轻轻便已跻身先天,实力强横也就罢了,如今竟又有所感悟? 这修行速度,这武道天赋,当真妖孽得让人连嫉妒都感到无力。 裘天豪自忖修行也从未懈怠,可却一直没有过灵光一现的时候。 为何老天如此不公? 不远处,同样听到这话的张铭宇,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随即默默将脸转向另一侧,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江青河谢过裘天豪之后,便不再多言。 他站在原地,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目光注视着众人牵引着驮负地龙材料的车辆,缓缓穿过南门拱洞。 直到破魔司众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江青河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朝着宛平武院的方向走去。 他留下来,首要之事,便是再去探寻一番那处引得吊坠产生强烈反应的所在地。 这个机会,绝不能错过。 其二,便是怀揣着的那些上品紫晶石,目前并没有能够完美遮掩其能量波动的门路。 如此数量的上品紫晶石带回藏锋城,有些扎眼。 江青河打算暂且留在临安县,先行吸纳炼化,转化为自身修为。 届时,不仅实力突飞猛进,身上所余晶石数量也会锐减。 返回藏锋城后,自然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 宛平武院内。 深秋的日头,依旧带着几分烈意。 百余名武徒在演武场上,呼喝有声,练得酣畅淋漓。 高台上,王二目光如炬,扫视着场中学徒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迈过武院的门槛。 是江师兄! 王二一脸惊喜,身形一纵便如一只灵巧的猿猴般从台子上跃下。 随即,急促的起落间。 人已带着一阵风窜到了江青河面前,稳稳站定,笑容灿烂: “江师兄!您回来了!” 江青河看着眼前又壮硕了一大圈、气息沉稳的王二,不禁想起了两年前与金雷武院比试时那副瘦削的模样,心中感慨时光飞逝。 那时候,王二还只是个淬身小成的武徒。 而现在,已然是宛平武院的专属指导武师,修为也踏足了锻骨境。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道: “不错!气息沉凝,根基扎实,看来你没有懈怠。” “江师兄给了我机会,我得更努力才行,不能给院里、更不能给江师兄您丢脸!” 得到江青河的亲口夸奖,王二更是喜上眉梢,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 江青河又与王二简单询问了几句近况,便不再多留,径直向着自己在武院深处那处僻静的小院走去。 他们这边的动静,早已引起了演武场上众多武徒的注意。 那些呆得久的老人,自然认得这位武院的传奇人物,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崇拜。 而这大半年来的新人,看着自己眼中高高在上、实力强悍的王教习,竟如此恭敬甚至带着点讨好地跑去面见那个突然进来的陌生年轻人,俱都一脸好奇,交头接耳起来: “聪哥,快看!那人是谁啊?王教习怎么对他那么客气?” 被问到的是一名资历较老的武徒,他挺起胸膛,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语气低声道: “他可是我们宛平武院的骄傲,平老的关门弟子——江青河,江师兄!” “啊!?他就是那个去了藏锋城的天才?” 新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可不就是嘛!听说江师兄在城里那什么破魔司,都已经身居高位了!” “我好像听说是叫......都巡?” 有人不确定地插嘴。 “你的消息也太滞后了!” 那老武徒不屑地撇撇嘴,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 “那是老黄历了!据最新消息,江师兄现在已经是破魔司的副都司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副都司......”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无数道更加炽热与惊叹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道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 副都司,对于这些还在武徒阶段挣扎的年轻人来说,想都不敢想,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甚至于说,已经都远远超出了他们奋斗的终极目标。 而这样的人物,竟如此年轻,还曾与他们同在一个武院修行,无疑是给所有人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第191章 夜探 入了夜,万籁俱寂。 江青河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第一颗紫晶石消耗殆尽,他结束了长达数个时辰的修行。 体内奔腾的先天真气逐渐平复,如潮水般归于丹田气海,圆融饱满。 精神亦澄澈通透,臻至巅峰。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正是万物沉眠之时。 “时机正好。” 江青河低语一声,长身而起。 他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夜行衣,身形融入阴影之中,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武院。 巽风意境无声展开,江青河一步踏出,身形便如被清风托举,轻飘飘地掠过长空。 一息之间,已在百米开外。 脚下的屋舍、树木飞速倒退,化作模糊残影。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矿脉轮廓便已映入眼帘。 白玉石矿脉如今尚处于修复阶段,白日里人声鼎沸,工匠、矿工往来穿梭。 到了夜间,值守的人便相对少些,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矿脉入口处闪烁。 江青河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接近,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一路深入,直达三号矿洞最初发现地龙之处。 接着钻过地龙撕开的孔洞,沿着里面倾斜向下的隧道继续前行,走到尽头。 果然,银色梭形吊坠再次轻颤起来。 引动它的源头,并非在前方,而是在脚下更深处的地底。 江青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反手抽出背负的乌金刃。 “嗤!” 乌金刃轻易地切入脚下的泥土岩石之中。 一开始,挖掘工作颇为顺利,坚硬的土石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开、挑起。 江青河动作迅捷,碎石纷飞,一个垂直向下的坑洞开始迅速形成。 但随着深度不断增加,下挖了约莫几十米后,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周围的泥土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密度极高、颜色深沉的岩层。 乌金刃切割上去,不再无声无息,而是迸溅出点点火星,发出了沉闷的“铿铿”声。 阻力陡增之下,每一刀都需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更诡异的是,周围的温度开始明显下降,一股阴寒之气从地底深处弥漫上来。 饶是江青河先天之境的体魄,也感到肌肤泛起寒意。 岩层的材质,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坚硬无匹,隐隐泛出一种类似金属的暗沉光泽。 再往下挖时,单纯依赖肉身力量,已然收效甚微。 江青河运转体内先天真气,附着于乌金刃上。 又如此挖了一会儿后,岩层的材质已彻底异变。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真气鼓荡,更加汹涌的力量灌注于双臂。 “破!” 他低喝一声,乌金刃化作一道闪电,猛扎向脚下。 “锵——咔嚓!” 一声碎裂的声响,坚硬的岩层被破开一个缺口。 “扑通!扑通!” 被破开的碎石纷纷向下坠落,发出落入水中的沉闷声响。 下方,不再是预想中更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片幽深难测的潭水。 一股极其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般从缺口处汹涌而上,让江青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江青河手腕一翻,乌金刃猛地插入侧面的岩壁,稳稳固定住身形,避免直接坠下。 “我道是怎么越往下越冷,原来这下面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口极寒水潭。” 江青河恍然,感受着吊坠又强烈了一些的波动,并未过多犹豫,便跳了下去。 “扑通!” 水花轻微溅起,刺骨的冰冷瞬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冷!难以形容的冰冷! 能让已然先天之境的江青河都明显感到刺骨的寒意,可想而知这潭水的温度。 潜入水下,江青河才发现,这汪潭水竟然极宽。 他开始下潜。 不断下潜! 二十米。 五十米。 下降到此处,江青河单纯凭借强横的肉体,已然无法抵御这种严寒。 这等温度,仿佛强劲的肌肉、皮膜没有阻碍作用了,极寒直接刺激着骨头,乃至隐隐刺激着五脏六腑。 冷,全身都冰冷。 就算洗髓金身境的大武师,再往下去,怕是都要被冷死。 必须用真气了! 江青河催动起先天真气,附着在体表,将绝大多数寒气阻挡在外,身体的不适感才迅速消退。 如此一来,好受的多了。 江青河开始继续下坠。 潭水幽深,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越往下,水压也逐渐增大,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心跳和水流划过耳边的细微声响。 一百米...... 江青河的灵觉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去短短六米左右,这让他更加谨慎。 二百米! 到达这个深度,周围已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与死寂。 水温低得不可思议,护体真气消耗的速度明显加快。 以江青河的惊人目力,也只能勉强看清周围十米的情形,再远处便是无尽的深渊。 灵觉感知更是被压缩到了仅有三米范围,让他如同一个半盲之人。 “嗯?” 就在江青河凝神戒备,继续下潜之际,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片模糊的轮廓! 他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下潜,悬浮在水中,仔细朝那轮廓望去。 似乎......是一座建筑? 江青河缓缓靠近,轮廓逐渐清晰。 果然是一座建筑,静静地矗立在这极寒的潭底。 建筑大部分都被厚厚的、墨绿色的藻类以及沉积的淤泥覆盖,难以窥其全貌。 他所能看清的,是左右两侧延伸出去、各有十多米宽的墙壁。 墙壁表面覆盖物太厚,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材质。 江青河游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开一小片墙壁上的覆盖物,触摸其本体。 触手之处,并非预想中的冰冷岩石,而是一种温润中带着奇异冰凉感的材质。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这面巨大的墙壁,竟然是完全的整体。 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砖石垒砌的缝隙,仿佛是从一块巨大的未知材料中直接塑造而成。 这材质,坚硬、致密、古老,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绝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金属或石材。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何人建造?又为何会沉在这极寒潭底?” 江青河凝视着这座沉睡于黑暗水底的神秘建筑,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 第192章 遁仙梭 他又尝试着用力推了推,墙壁纹丝不动,其坚固程度远超想象。 附着先天真气的拳头砸上去,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甚至隐隐一股浩瀚无边的反震之力倒涌而回,震得他拳头隐隐作痛,气血翻腾。 “此地,绝非寻常!” 江青河心中凛然。 这深潭之下的秘密,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惊人。 寻常遗迹洞府,断无如此神异。 他沿着墙壁横向游动,试图找到入口或者边界。 游了百米后,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直角转折。 “墙角!” 江青河精神一振,顺着墙角继续探索。 他大致判断出,这水下巨物似乎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方形建筑,长宽皆逾百米。 而最初触碰到的,仅仅是其最外围一面墙壁的极小部分。 那么,顶部呢? 江青河体内真气流转,身形开始缓缓向上浮升。 越往上,四周的墙壁便开始向内缓缓收拢,建筑的形态逐渐清晰。 附着在壁面上的淤泥与藻类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显露出更为深邃的本体材质。 他一直向上,直到触及一个约莫一人高的尖锐凸起。 “难怪,一开始下潜时没有看到此建筑。” 这建筑,长百余米,宽百余米,高亦是百余米。 整体形态,俨然是一座沉睡于寒潭之底的巨型金字塔状宫殿! 其宏伟大气,结构严谨,透着一股荒古、神秘的气息。 江青河悬浮在宫殿的尖顶旁,心中思绪飞转。 强行攻击已是徒劳,但这宫殿必然存在入口,否则建造它的意义何在?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异变陡生! 身旁塔顶的尖端,骤然射出一道银色光辉,没入吊坠之中。 “嗡——” 江青河怀中的银色梭形吊坠,瞬间发生异变! 其表面,九道繁复的纹路。 最外面的那一环,如同被灌注了能量一般,散发出温润古老的微光。 “这是......” 江青河瞳孔骤缩,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当他将散发着微弱银辉的吊坠紧紧握在手中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牵引力,从吊坠上传来,隐隐指向下方墙壁的某个特定方向。 与此同时,一段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伴随着强烈的空间波动感,突兀地涌入了江青河的脑海。 “遁仙梭!” 一个古老的名词在他意识中炸开! 紧接着,他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幅急速闪过的、模糊而破碎的画面: 在一片浩瀚无垠、不知边际的广袤天地间,遁仙梭正带着他进行着超乎想象的远距离穿梭。 周围是光怪陆离、极致扭曲的光线,空间仿佛被折叠、撕裂。 他感到自己正以超越思维的速度,跨过了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巍峨山川,越过了死寂沉沉、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数万里黑色死海...... 最终,在一次剧烈的空间跳跃中,画面里的遁仙梭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坐标波动。 那波动,与他眼下身处的这座深潭之底,这座塔型宫殿所散发出的古老、苍茫、同源同宗的气息,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江青河猛地从信息洪流中回过神来,大口地喘息着。 尽管在水中并不需要呼吸,他的心脏依旧在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额角,竟有细密的汗珠渗出,瞬间被冰冷的潭水化去。 刚才短暂的瞬间,江青河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横跨数十万里的空间穿梭! 这是何等伟岸的神力!这遁仙梭究竟是何等层次的宝物? 如此神物,当年究竟是何人对尚在襁褓中的他使用?目的又是为何? 这些关键信息在破碎纷乱的画面碎片中,未能捕捉到分毫。 只得成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埋在心底。 不过,江青河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临安县外的青河旁被老水夫找到了。 这座沉在寒潭之底的神秘宫殿,或者说,是宫殿中存在的某种东西,被穿梭空间的遁仙梭隐隐感应到了。 正是这种同源力量的吸引,才使得遁仙梭将他传送到了附近。 江青河看着手中光芒流转的遁仙梭,又看向巨大塔型宫殿。 两者之间,必然有着极深的关联。 它可能与遁仙梭的起源相关,也可能是某个部件散落之处,甚至可能是上古时代,驾驭遁仙梭的大能留下的洞府或遗迹! 而遁仙梭表面,九道玄奥纹路中,仅仅亮起的最外围一圈。 若是九道纹路全部点亮,又该是何等光景? 是否就能完全掌控遁仙梭,洞悉它所有的秘密?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野草般在江青河心中疯长,带来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渴望。 此时,亮起最外围一道光圈的遁仙梭,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江青河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体内精纯的先天真气,缓缓灌注其中。 这一次,真气不再是泥牛入海,而是如同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虽然依旧感觉深不见底,但确实被吸收了! 那圈被点亮的纹路,光芒也随之微微增强了一丝。 江青河仔细感受着一股微弱的牵引力传来。 他顺着方向,在巨大的墙壁上一点点摸索、排查。 终于,在靠近底部的一处覆盖着厚厚淤泥的地方,牵引力变得最强。 江青河迅速清理掉淤泥,发现那里的墙壁材质似乎略有不同,颜色更深,触手也更加温润。 当他将散发着银辉的遁仙梭轻轻按在那片区域时——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起,并非通过水流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那片墙壁上,骤然亮起了与遁仙梭边缘纹路极其相似的、同样简单的一圈光纹。 并且迅速蔓延、连接,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光圈。 光圈内部的墙壁材质,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成了一个旋转着、如同水波般的银色入口。 古老、精纯,带着淡淡空间波动的气息,从入口内弥漫而出。 入口之后,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江青河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入口,心中激动又警惕。 这就是宫殿的真正入口! 机缘就在眼前,危险亦可能潜藏其中。 但他历经艰险来到此地,绝无退缩之理。 江青河最后看了一眼手中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遁仙梭,将其紧紧攥住,不再犹豫。 体内真气流转护住周身,身形一动,便小心翼翼踏入了那层水波般的银色光幕。 在他身影彻底没入之后,银色光圈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墙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冰冷的潭水,依旧无声地包裹着这座沉睡的宫殿。 第193章 宫殿 江青河进入宫殿的瞬间,仿佛穿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周遭的水压与潭底的阴冷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沧桑的威压。 他此刻所处的,正是宫殿的基座底部。 底部空间,是一座极为辽阔的广场,长宽皆百米,高度也足有二十米。 填充这广阔空间的,并非什么华美的陈设或璀璨明珠,而是......尸体。 放眼所及,整个广场上,赫然矗立着上万具尸体! 它们并非寻常人类的遗骸,每一具都拥有着近乎十米高的庞大体魄,犹如一尊尊沉默的巨石雕像。 这些古老遗骸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有的紧握硕大的拳头,仿佛在积蓄着轰出最后一击的力量。 有的昂首向天,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无尽的黑暗,似在发出不甘咆哮。 有的则微微躬身,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抵御着来自某个方向的恐怖冲击。 它们的血肉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彻底干枯,皮肤紧紧包裹着巨大粗壮的骨架,表面布满了龟裂的纹路。 仿佛下一刻,只要一阵稍大的风,就能让这些万载的遗存化作齑粉,回归尘埃。 奇异的是,数以万计的尸骸聚集地,并没有任何腐臭或死亡的味道,只有一种亘古的苍凉与死寂。 江青河心脏剧烈跳动着,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掠过广场四周,发现墙壁上,铭刻着无数巨大古老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磅礴而野蛮,描绘着一种与今人迥异的生活图景。 画中人上身赤着,下身围着不知名的兽皮,在山川大河间纵跃如飞,徒手与体型堪比小型山岳的巨兽搏杀。 有人一拳轰出,巨兽的头颅崩裂;有人纵身一跃,徒手撕裂长着翅膀的凶禽。 更有人聚集在一起,围着篝火,吞噬着炽热的巨兽心脏,引吭长啸,声浪穿透石壁。 他们不使用任何精妙的兵器,也不见任何法术神通的流光。 所依赖的,唯有澎湃到极致、纯粹到极点的肉体力量。 以筋骨为弓,以气血为箭,与天地间各种恐怖的存在进行着最原始、最惨烈的搏杀。 这些壁画所展现的生命形态,与江青河曾在某本异志中看到的、关于某个失落种族的描述不谋而合。 “巫......巫族?” 他喃喃自语,心中掀起巨浪。 据那本异志记载,在遥远到不可考的太古时代,大地上并非人族独尊。 曾有一支名为巫的种族,他们只信奉自身的力量。 将自身的肉身当作唯一的神兵至宝来锤炼,追求极致的力、不朽的身。 传说中,巫族将肉身锤炼到极致,可滴血重生,拳碎星辰,脚踏山河。 甚至能以纯粹的血气撕裂虚空,与天地同寿,与大道争锋! 这是一个将力量二字诠释到淋漓尽致的强大种族。 一个曾经以十二祖巫威慑寰宇,旗下大巫征战四方,让万族颤栗的辉煌存在! 只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 这个强大得不可思议的种族,竟逐渐衰落。 最终,彻底消失在了浩瀚的历史长河当中,只留下些许虚无缥缈的传说。 江青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朝着广场的中心区域走去。 越是深入,那股苍凉悲壮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他来到了正中心,这里空出了一片不小的圆形区域,与周围密集的尸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朝拜的中心。 而在这片圆形空地的中央,只有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与周围那些高达十米的巨骸截然不同。 他的身躯并不高大,仅有一米九左右,与如今的人类相差不大。 然而,他却是偌大广场上,唯一一具依然保存得完好的尸身! 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仿佛是由神金铸造,历经万古岁月而不朽。 尸体静静地盘膝坐在那里,面容刚毅,线条如斧凿刀刻,双目紧闭,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 尽管已经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但那具看似寻常的躯体内,依然散发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这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在整个中心区域。 他,显然是这群巫族战将的核心,是他们的首领! 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尸身本身,而是在他前方,约莫胸口高度的位置,正静静悬浮着一滴血液。 这滴鲜血,隐隐散发着如同心跳般低沉有力的搏动声。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气血霞光环绕在其周围,将一小片空间都映照得一片迷蒙。 江青河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滴精血中,蕴藏着恐怖的能量与信息洪流。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试图去触摸那滴悬浮的精血。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赤霞时,异变陡生! 一声轻微却直抵灵魂的震鸣响起,那滴殷红的精血爆发出刺目光芒。 一股排斥性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壁垒,将江青河的手阻隔在外,无法寸进半分。 明悟浮上心头: 这巫族精血,灵性未泯。 必须是巫族正统后代,或至少肉身之中沾染了一丝巫族血脉的人,才可能得到它的认可,进行融合。 “原来如此......可惜了。” 江青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看来他的祖上,与强横的巫族没有半分渊源,体内并无半点巫族血脉,根本无法引动这精血的共鸣,更遑论融合了。 只是,这位于宫殿底层的巫族,看起来似乎也只是护卫,不知上层又是何等的存在? 能够让巫族如此多的强者心甘为下属,想必定然是通天彻地的存在。 江青河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个温玉小瓷瓶。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用手去触碰,而是试探着将瓶口对准那滴精血,运转真气,形成一股柔和的吸力。 精血这次并未再次爆发强烈的排斥,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赤霞流转间,它缓缓移动,最终化作一道微光,被顺利地收入玉瓶之中。 江青河这才松了口气,郑重地收入怀中贴身藏好。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上方。 广场中央的正上方,金字塔宫殿的更高层,在深邃的天花板。 那里,有一个通往上层的入口。 江青河能隐约感觉到,那里有更隐晦、更强大的能量波动被封锁着。 只是,他现在进不去。 一层无形屏障,隔绝了通往上面的路。 就在他心念转动,试图寻找入口机关时。 一道宏大、苍凉、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仿佛直接从他灵魂深处响起: “入元海,可上层!”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他神魂摇曳。 谁? 是谁在说话! 江青河心中陡然一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道声音,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还是? 四周依旧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那道声音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再无任何痕迹。 声音虽然冰冷无情,却并无明显的恶意。 江青河不由有些后怕,若是这道声音的出声者对自己有着敌意的话。 自己怕是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弄死了。 他长吁了口气,又想起方才冰冷的声音所传达的信息。 入元海,可上层。 元海宗师? 那是超越了先天境、玄光境的境界! 据说整个藏锋城,也唯有城主一人踏足此境! “竟需要元海境的修为,才能获得登临上层的资格......” 这上层的门槛,高得令人窒息。 看来,上层所隐藏的秘密与机缘,恐怕远超他此刻的想象。 足以让元海境宗师都为之心动,甚至可能涉及更深的层次。 这座沉于寒潭之底的金字塔宫殿,远非眼前所见这般简单。 它的来历,背后所牵扯的因果,恐怕大得惊人。 江青河深深看了一眼无形屏障,又环顾了一圈布满巫族遗骸的广场。 然后不再留恋,转身沿着来路,离开了这座沉寂万古的宫殿。 他穿过那层无形的界限,重新感受到潭水的冰冷与压力时,身后传来了隆隆巨响。 江青河心中一震,猛地回头望去。 潭底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巨大缝隙,向着他视线外蔓延而去。 他不敢久留,立刻催动全身真气,迅速向上方浮去。 那座宏伟的金字塔型宫殿,开始缓缓下沉,塔身与岩石摩擦,发出沉闷的轰鸣,搅动起巨大的涡流。 幽暗的潭底,那座宫殿,最终彻底沉入了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裂缝缓缓合拢,只留下一片空寂的潭底泥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十数息的时间,一切重归平静。 第194章 至宝 月色如水,江青河一路飞掠。 很快,就回到了武院内。 反手轻轻合上窗棂,在自己的屋内坐定,置身于熟悉的环境时。 江青河一路紧绷的神经,在古老宫殿中被万古死寂与苍凉威压所震慑的心神,才真正得以松弛下来。 他还期待着能获取什么传承绝学,或者神兵利器。 再不济,一些灵丹妙药也行啊。 谁知最终所得,竟是一个疑似巫族首领的精血。 只是,他身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巫族血脉,自然无法融合。 入了宫殿后,可谓是捞了个寂寞。 但进入宫殿前,激活的遁仙梭,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人贵在知足。” 江青河轻声自语,指尖摩挲着遁仙梭上那些玄奥的纹路。 当时在宫殿内,环境诡异,未能细细探究。 此刻归来,正是仔细研究此物的良机。 他盘膝坐于榻上,将遁仙梭置于掌心。 屏息凝神,催动体内真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梭身。 梭身上,最外圈已被点亮的第九道纹路,再次泛起微光。 光芒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明灭不定。 江青河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其中,看到了此前仓促一瞥未能尽察的玄妙。 首先映入感知的,是梭体内一片奇异空间。 约莫三米见方,内部流淌着微光,稳定而独立于外界的虚空。 他心念微动,锁定在身旁小几上的一个茶盏。 下一刻,茶盏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抹去,瞬间从桌面上消失不见。 而在遁仙梭的空间内,茶盏正静静地悬浮于中央,位置安稳。 再一动念,茶盏又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回桌面。 位置与他取走时分毫不差,盏中残余的冷茶甚至都没有晃动一下。 “果然!是储物之能!” “剩下的五十九块上品紫晶石,可算是有法子隐匿了!” 江青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这种能够储物的宝贝,在藏锋城内城,怕是都要引起疯狂争抢! 而且内部大小,怕还远远不及三米见方的程度! 拥有一个随身空间,对于任何修行者而言,其便利性不言而喻。 无论是存放贵重资源、灵材丹药,还是作为随身兵刃的隐匿之所,都将是巨大改变。 这惊喜,还仅仅是一个开胃菜。 江青河尝试将更多真气灌注于遁仙梭,意图探索其更深层次的功能时。 轰! 一股更为磅礴的信息流伴随着梭身的轻微震颤,涌入他的脑海。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遁仙梭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仿佛此物已成为他肢体的延伸。 江青河心念聚焦于百米开外,同时全力催动遁仙梭。 嗡——! 一声轻微震鸣,直接作用于周遭的空间。 身前的空气似乎泛起了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光线发生扭曲。 没有任何移动的感觉,没有风声掠过,甚至没有失去重力的漂浮感。 只是一种......空间切换的突兀。 下一刻,夜风拂过面颊,他赫然已经站在武院外的某一远处,距离方才一百米的距离! 这不是凭借速度的移动,而是真正打破空间界限的瞬移! 江青河强压下心头的震撼,他再次心念锁定自己的房间。 又是一次轻微的空间波动。 瞬息之间,他已重新盘坐于床榻之上,位置与他离开时毫无二致,仿佛刚才百米穿梭只是一场幻觉。 唯有体内传来的一阵强烈空虚感,以及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清晰地告知他,方才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 “瞬间出现,无视过程、轨迹和阻碍......这,这究竟是什么逆天手段?!!” 江青河呼吸急促,心脏因激动而剧烈跳动。 他迅速开始评估起这项能力的战略价值。 无论是用于战斗中绝杀,还是危局下的脱身,这瞬间百米位移的能力,都堪称神技! 试想,与强敌激战正酣,招式用老,气机已被对方锁死之际,骤然凭空消失。 继而出现在其视觉死角或防御空门,施以雷霆一击......这该如何抵挡? 又或者,深陷重围,退路已绝。 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阻碍,瞬息远遁......这又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保命底牌? 当然,此术并非无敌。 首先,它受限于双方硬实力的差距。 若对手实力远胜于他,灵觉敏锐到能模糊感知空间波动。 或者护体真气强横到让他即便瞬移近身也无法破防,那么突袭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甚至,若对方有范围性无差别的强力杀伤手段,贸然瞬移靠近无异于自投罗网。 逃跑亦是如此,若被灵觉远远超越他的强者锁定,百米的距离,对方或许只需一次呼吸便可跨越,那逃跑也是奢望。 其次,也是目前最致命的限制——真气的消耗,堪称恐怖! 仅仅是方才两次短暂的瞬移,气海内原本充盈澎湃的先天真气,已几乎耗光。 阵阵强烈的虚弱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甚至于,他感觉在刚才空间转换的瞬间,肉身也承受了某种无形的压力。 若非他体魄远超常人,恐怕还会留下些暗伤。 “以我目前先天一品的修为来催动,还是有些过于勉强了。” 江青河微微喘息着,低声嘀咕: “看来,想要相对轻松驾驭此技,至少需要达到先天上品,乃至先天之上的玄光境,才能支撑其消耗,并完全承受空间转移带来的负荷。” 尽管有着诸多限制,但丝毫不影响其逆天效果。 “这遁仙梭,真乃神器!” 江青河凝视着掌心这枚梭形宝贝,心中惊叹: “仅仅解开了最外围的第九道纹路,便已具备储物之能,还有瞬移这种逆天之技。” “真不知若将内里八道更为深邃玄奥的纹路逐一解开,又将会展现出何等惊世骇俗的威能?”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江青河再次以真气、心神探查梭身内部,试图找到解锁后续纹路的线索或法门。 然而,第八道纹路任凭他如何试探,都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他的真气如泥牛入海,心神感知也被一层无形的壁垒隔绝在外。 时间在静静的探索中流逝,窗外天色已透出些许微明。 良久,江青河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将遁仙梭重新贴身收好。 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清明。 “算了,机缘未至,强求无益。” 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释然: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日后再说吧!” 等以后境界提升,眼界越来越宽,总会有路子的。 江青河不再纠结于此。 今日之收获,已远超预期。 这遁仙梭初步展现的威能,足以成为他眼下乃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强大的倚仗和底牌。 第195章 融合 清晨,休整调息好的江青河,起身着衣。 推开房门,武院内熟悉的草木芬芳,随着空气涌入肺腑,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许久未曾品尝膳房的早点了,不知那肉包子,是否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念头升起,江青河走出院落,向着武院深处的膳房走去。 膳房内,已是热气腾腾。 他取了餐盘,要了几笼刚做好的大肉包子和一碗温热的杂粮粥。 品咂着大肉包子,江青河不由点点头: “这味道与往日不同,比先前更鲜美了几分!看来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了,包子馅里都掺上海鲜了!” 他能够尝出,这包子中是掺杂了五阶妖兽长尾鲤的肉。 想必是永兴镖局将白玉石运送至藏锋城内,一道替武院从城中采购了不少这类高阶食材回来。 念及此,江青河不禁想起当初师兄带他去荒林杀的那两只蛮熊。 与眼前鲜香细腻的长尾鲤肉包子相比,不堪回首的蛮熊肉,实在是天壤之别。 思绪飘远间,江青河仿佛又像从前刚成为平老关门弟子的时候,初次来膳房一样。 一口热腾腾、馅料十足的海鲜大肉包,一口温润养胃的杂粮粥,吃得酣畅淋漓,风卷残云。 “吱呀——” 膳房门被推开,赵光义捂着一个哈欠走了进来。 江青河见状,不由轻笑调侃: “师兄,看你这模样,可是昨夜又在熬夜苦练技艺了?” 赵光义闻言,揉揉眼睛,哈哈一笑: “没办法,资质愚钝,不如师弟你这般逆天,也只好勤能补拙咯。” 他说着,很自然地在江青河对面坐下。 伸手便从桌上的蒸笼里拿起一个海鲜大肉包子,张嘴便要咬下。 “嗯?” 两人身体一僵,动作凝固。 随即猛地抬起头,目光在空中交汇。 江青河惊异的是,怀中瓶内那滴一直沉寂的巫族首领精血,仿佛苏醒了一般,有所异动。 而赵光义的感受则更为直接,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不受控制地加速流动。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与悸动汹涌而起,牵引的源头,赫然是对面的江青河。 “师弟,这......你的身上?” 赵光义放下手中的包子,目光惊疑不定。 江青河面色变得凝重,沉声道: “师兄,去你那里说。” 赵光义也意识到有些不同寻常,当下不再多问,立刻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离开膳房,来到了赵光义所居住的小院。 关上院门,江青河直接从怀中取出了瓷瓶。 瓷瓶此刻散发着淡淡温热,瓶身甚至能感觉到内部那滴精血缓慢有力的搏动。 “师兄,此物是我前番在矿脉深处,偶然发现的一具古老尸身上所得。” 江青河并未提及潭底宫殿,并非他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干系重大。 他斟酌着语句: “据我推测,此乃上古巫族某位强者遗留的一滴本源精血。” “巫族?” 赵光义看着瓶中精血,一脸茫然困惑。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遥远陌生,闻所未闻。 “嗯,一个早已消失的强大种族,专修肉身,力可撼天......” 江青河解释了一番,随后目光盯着赵光义: “师兄你方才有所感应......恐怕体内极可能流淌着一丝稀薄的巫族血脉!” 此言一出,赵光义浑身一震,瞳孔收缩。 他感受着源自血液本能的悸动,再结合江青河此刻的话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瓶中精血。 一种来自生命本源、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赵光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触摸。 “师兄!且慢!” 江青河低喝一声,神色肃然: “你想清楚了!融合这滴巫族首领的精血,有巨大的风险,甚至生命之危!” 这等强者的本源精血,能量何其狂暴? 即便是拥有正统巫族血脉的后裔,融合过程中也必然伴随着陨落的凶险。 更遑论赵光义这种,体内或许只残存着微不足道一丝稀薄血脉的人? 成功的几率,恐怕渺茫得可怜。 赵光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了一下。 国字脸上,两道浓眉深深地皱起来,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今年二十有八,修为已达炼脏境小成。 这份实力,在偏远之地临安县,足以称得上数一数二,受人敬仰。 但若以后去藏锋城,只能位列末流。 若按部就班,以他的根骨和悟性,将来或许能在破魔司谋个都卫的职位。 这几乎就是赵光义凭借自身努力,所能达到的顶点了。 至于更高的都巡之位?希望渺茫。 毕竟,从炼脏到洗髓,也是一道坎儿。 有些比他更早踏入炼脏境的武者,最终都止步于圆满,终生未能成功冲髓,抱憾而终。 或许将来,凭借师弟江青河日后达到的高度。 能用海量资源、珍贵宝丹,硬生生将他堆上洗髓境,甚至先天境。 但终究是外力堆砌,前途有限。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气儿。 赵光义内心深处对武道巅峰的渴望,比沿着当下这条道儿所能走到的上限,要更高,更远! 如果眼前就摆着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打破上限的可能。 就算有殒命的风险,他,能拒绝吗? 赵光义的脸色变幻不定,挣扎、犹豫、渴望、恐惧...... 许久,沉思过后。 他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脸色恢复了平静: “师弟,我愿融合这滴血。” “师兄,你可想好了?” 江青河看着赵光义的眼睛。 “嗯,我想好了!” 赵光义郑重点头。 此刻,这双眼睛中,只有对武道纯粹的渴望。 江青河知道,师兄心意已决。 遂不再多言,将瓷瓶递到了赵光义的手中,后者紧紧握住。 一炷香后。 江青河、平九霄、小黑,齐聚在赵光义的房间内。 气氛凝重,平九霄须发微颤,目光复杂地看着盘膝坐在房间中央的赵光义,显然已经从江青河的叙述中知晓了一切。 小黑也安静地守在一旁,一脸忧色。 江青河心中更是压了一块巨石,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若是赵光义成功,自然能鲤鱼化龙,前途不可限量。 但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目光注视下,赵光义深吸一口气,拔开了瓶塞。 顿时,一股古老、苍茫的气息弥漫开来,隐隐伴有低沉的心跳搏动之音。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瓶口倾斜。 一滴殷红中流转着暗金神芒、散发着磅礴气血霞光的血液,缓缓滑落。 最终,静静地悬浮于赵光义摊开的掌心上。 赤霞流转,将他的一张国字脸映得明灭不定。 赵光义抬手,将其吞服入腹。 第196章 三品 “轰!——” 精血在赵光义体内爆开。 磅礴的能量,如同洪荒江河,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啊——!” 赵光义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剧烈一震。 眼、耳、口、鼻......七窍之中,鲜血瞬间汩汩涌出。 他的皮肤表面,无数细密的血管贲张凸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股蛮横的力量撑爆、撕裂。 与此同时,无数混乱、古老、破碎的信息洪流,也伴随着这股力量,在赵光义的脑中爆开。 有顶天立地的巨人咆哮山河,有遮天蔽日的凶禽掠过长空,有徒手撕裂星辰的伟岸身影...... 最终,一个无比苍凉、带着无尽遗憾与不屈战意的古老声音响起: “吾乃十二祖巫之后土麾下——大羿!吾族血脉......永世不灭!” 后土祖巫! 大羿! 这些名号如同惊雷,在赵光义脑海炸响,带来无尽的震撼,也带来了更剧烈的痛苦。 他的身躯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起伏,颤抖不止。 呼吸时而急促如拉风箱,时而微弱似有若无。 房间内,江青河、平九霄和小黑屏息凝神,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赵光义此番模样,三人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靠的,唯有他自身的意志力。 “师兄!撑过去!便是海阔天空!” 江青河在心中呐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许久。 赵光义身体的颤抖幅度,终于开始逐渐减弱。 七窍中流出的鲜血慢慢凝固,急促紊乱的呼吸,也一点点变得平稳、悠长起来。 最凶险的爆发期已经过去,他的意志初步驯服了精血的狂暴,身体正在尝试着接纳融合这股力量。 小黑见状,上前一步,低声道: “平爷爷,青河,光义哥最危险的关头看来是度过了。” “这里我来守着,你们先回去歇息吧,有任何变化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江青河长长舒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 武道之途,机缘与风险并存,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师兄最终能融合多少,又能从中获得怎样的造化,全看自身机缘了。 二人离去,只留小黑负责看守。 回到自己的院落,江青河盘膝而坐,压下心中因师兄之事产生的种种杂念。 他握持着一颗上品紫晶石,催动九转真解,开始每日不辍的修行。 ...... ...... ...... 时光流转,一个多月之后。 凛冬已至,苍穹都蒙上了一层灰白的幕布。 漫天鹅毛飞雪,倾洒而下,为临安县披上素洁银装。 院中,江青河收刀而立。 乌金刃的刃尖正发出清晰的嗡嗡颤音,经久不息。 他低头凝视着刀身,感受着其中隐隐传来近乎饱和的能量波动,心中不由暗叹: “此刀材质有限,已近极限。如今我仅是先天二品,它尚能勉强承载我的真气。一旦我突破至先天三品,真气再度上涨,恐怕只需全力施展几次,这柄乌金刃便有崩碎之虞......” “也罢,待此次返回藏锋城,是时候寻觅一把真正契合的宝刀了。” 江青河心中已有决断。 收敛起关于兵器的思绪,他意念微动,熟悉的面板悄然浮现: 【境界:先天(二品)】 【功法:九转真解(二阶-640/1700)】 【武技:盘山十八斩(小成-200/1500),混元甲(大成-1000/1500),敛息术(大成-600/1000),灵影斩空(大成-899/900),(裂地三变/踏雪无痕/断岳掌/穿云步/震山掌/提纵术/碎岩掌/撼风刀法)】 【潜能点:1100(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5点)】 【寿元:9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20个潜能点】 在耗费二十颗上品紫晶石的代价下,江青河成功冲开了先天第二涌泉脉,稳稳跨入了二品。 武技方面,攻伐主技盘山十八斩进阶小成境。 凭借超凡悟性,他已能勉强施展出其中记载的禁招——斩峰! 但毕竟,此招乃是刀法臻至大成,方能真正领悟精髓,收发由心。 如今施展,多多少少差了些许圆融贯通、势如破竹的意味。 灵影斩空,这门空灵的刀法,也已修炼至大成巅峰,触碰到了当前阶段的瓶颈,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圆满。 江青河目光落在潜能点一栏,心念骤然一动。 潜能点飞速消耗。 他清晰地感受到,下丹田涌出一股热流,以无可阻挡之势,向着第三条太渊脉发起了冲击。 “轰隆隆——” 体内仿佛有闷雷滚动,又似有江河奔涌。 开拓经脉的过程伴随着胀痛与撕裂感,但在莫名伟力的支撑下,一切阻碍都显得徒劳。 太渊脉的壁垒被一寸寸强行拓宽、贯通,真气在其中汹涌奔腾,发出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许久。 最后一丝阻滞被彻底冲开,太渊脉豁然贯通。 江青河周身气息陡然攀升一截,变得更加深邃厚重! 面板随之更新: 【境界:先天(三品)】 【功法:九转真解(三阶-0/1900)】 【武技:盘山十八斩(小成-200/1500),混元甲(大成-1000/1500),敛息术(大成-600/1000),(灵影斩空/裂地三变/踏雪无痕/断岳掌/穿云步/震山掌/提纵术/碎岩掌/撼风刀法)】 【潜能点:39(根据当日修炼的努力程度结算,当前境界可获取0-15点)】 【寿元:95,当前境界每燃烧1点寿元可获取120个潜能点】 先天第三脉,成! 至此,江青河已成功打通先天境下三品所需的核心经脉,稳稳站在了先天下品的顶峰。 距离触及中三品的玄妙境界,指日可期。 几乎在境界稳固的同时,卡在瓶颈的灵影斩空亦是水到渠成地迈入了圆满之境! “哔!” 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江青河感觉自己对于巽风意境的领悟,更加深了一些,又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不过,仍然是在第一个阶段徘徊。 下一个阶段的门槛依旧高耸入云,模糊不清。 他知道,这需要更深的积累,非一日之功。 江青河目光扫过面板下方,潜能点获取上限与寿元那一栏倒没有任何变化。 他若有所思: “想来,先天下三品等同。只有跨入中三品,这些才会产生新的变化吧。” 第197章 回返 不知不觉,自己已向司内告假一个月有余。 这个时间,多少是有些久了。 再不回返,虽说有人会为他背书,但总归落人口实,影响风气不是? 江青河走出院子,向赵光义的住处走去。 这段时日,守护工作从未间断。 小黑,还有武院内王二他们,好些个人轮番上阵。 赵光义当下虽仍然双目闭着,没有醒来。 不过生命体征一切都正常,呼吸十分平稳。 江青河每去一次,灵觉感知着师兄的肉身,内心都被震动一次。 赵光义的身体,在这一个月出头的时间内,不断发生着惊人的剧变。 此刻的强度,竟丝毫不下于历经千辛万苦方能达到的洗髓无垢之境! “这枚巫族首领的精血,果然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力......” 江青河心中感叹。 这机缘,相当于让师兄直接跨越了一个常人需耗费数十年苦功,甚至终生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境界壁垒! 而且,惊人的变化似乎没有停止。 这具躯体,仍在被缓缓温养淬炼着。 最终的极限在哪里,恐怕连师兄自己醒来前都无人能预料。 江青河的灵觉,目前也只能大致感知到浩瀚的气血之力。 至于融合上古巫族精血后,是否会获得血脉记忆或其他玄奥之处,一切都只能等师兄自行苏醒后,方能探知了。 不过,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彻底放下。 师兄不仅性命无虞,更是因祸得福,获得了天大的造化。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青河,光义如何了?” 平九霄眼中带着关切之意,问道。 “师父,一切安好,你就放心吧!” 江青河道: “我能感知到师兄体内气血充盈稳定,还在提升中。” 平九霄点点头。 一旁小黑闻言,还有些绷着的脸上也是露出一丝笑意,用力捶了下身侧的王二: “我就说光义哥福泽深厚!这点小坎儿对他来说算得什么?” “师父,” 江青河转向平九霄: “徒儿今日便准备返程了。” 平九霄欣慰颔首: “去吧,官身不自由,你已耽搁许久。光义这里,有我们照看,无需过多挂心。” “嗯,” 江青河又看向小黑和王二: “师兄醒来身体稳固后,跟他讲我在城里的天音酒楼为他接风洗尘!” “放心吧,青河!” 小黑拍着胸脯: “到时我们可也得一并过去蹭一顿!” “哈哈!......” 一切安排妥当,江青河回到自己的小院,简单收拾了行装。 他把贵重如上品紫晶石之物,收进遁仙梭内部空间。 其他诸如乌金刃之类的东西,仍然是随身携带着。 武院门外,送行的众人早已等候。 江青河翻身上马,坐下的正是邹厉辉留下的那匹神骏非凡的照夜玉狮子。 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他勒住缰绳,在马背上转身,朝着送行的众人用力挥了挥手: “师父!保重!” “青河,路上小心!” ...... 告别声在身后响起。 江青河调转马头,轻轻一夹马腹。 照夜玉狮子发出一声嘹亮长嘶,四蹄翻腾,化作一道离弦的白色箭矢,向着南门方向疾驰而去。 ...... ...... ...... 距藏锋城北城门五十里之外,某一处巨大的山坳里。 此处地势低洼,形似一口巨锅,深陷连绵山峦的怀抱。 四周皆是数人方能合抱的古木,枝桠虬结,藤蔓缠绕。 天然的屏障,使得这条山坳极其隐蔽。 若非熟知地形之人引路,不消片刻便会迷失方向,最终不是绕回原地,便是沦为猛兽的腹中餐。 现在正当隆冬。 雪,覆盖了山脊,填平了沟壑,压弯了枝头。 视野所及,一片混沌的银白世界。 山坳入口处,一圈粗木围成的栅栏外面,有十几道在齐膝深雪中艰难跋涉、来回巡视的身影。 这些山匪,正是原虎贲寨的成员。 几个月前,他们还是这山坳里说一不二的主人。 如今,境遇已是天壤之别。 “四当家的,” 一个年轻些的匪徒,小心翼翼地瞥向远处的栅栏内,低声说道: “你说咱虎贲寨怎么就那么倒霉!这劳什子的往生道,是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还霸占了咱的地盘儿!” 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山匪闻言,也忍不住凑近半步,哑着嗓子接话: “谁说不是呢!” “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的,因为没有立马低头,就......唉!” “那个叫雷豹的,真是个怪物!隔空就那么一拳,三位当家的胸口直接塌了,哼都没哼出来一声......”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头发紧。 其余几个靠近的匪徒也听到了这话,脸上无不露出兔死狐悲的惶恐。 被称作四当家,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正是两年前江青河随永兴镖局返回临安县路途中,截货的那位。 他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比这天气更冷。 昔日山寨头领,如今却沦落到带着残余的弟兄,在这冰天雪地里为仇人巡逻放哨,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都给老子闭嘴!” 四当家猛地扭过头,低声怒骂: “活腻歪了是不是?嫌命长?再他娘的管不住那张破嘴,老子先剁了你们,也好过被里面那些煞星听到,拖累所有弟兄一起死!” 他的内心也是一片苦涩。 众人都被往生道喂下了剧毒,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服用缓解的药物,否则便会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再大的屈辱也只能忍着了。 不多时。 山坳里,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一名穿着黑色劲装,外罩一件狼皮大氅的中年壮汉迈着大步走了出来。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一双豹眼精光四射,带着股毫不掩饰的暴戾之气。 正是雷豹,先前一拳击杀虎贲寨前三位当家的那个凶神。 守在大门旁屋里的一个往生道众听到动静,掀开挡风毡布跑了出来: 他陪着小心,拦在雷豹身前,恭敬地说道: “雷豹大人,请您留步。道首大人近日刚下的严令,如今藏锋城那边风声很紧,所有人员外出,无论缘由,都需记录在案,还请您体谅,告知一下去向和大概归时......” 第198章 桀骜 “记录?” 雷豹斜睨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冷哼。 不等对方说完,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推。 力道之大,让那守门人踉跄着向后跌去,险些一屁股坐进雪堆里: “滚你娘的蛋!老子去哪里,要你来管!” 守门人捂住胸口,稳住身形,不敢怒也不敢言,唯唯诺诺道: “是......是,雷豹大人请便,是属下多嘴了。” 自往生道四大护法之一,在上次的枯荣蛊变故中陨落,道内高位空缺。 眼下最有希望、也最有实力接替的,便是眼前这位煞神雷豹。 他一个小小道众,焉敢得罪未来的护法大人。 雷豹啐了口唾沫,“嗤”地一声落在白雪上,瞬间融出一个不规则小坑,边缘还冒着些许热气。 他迈开大步,踏着积雪,径直朝着寨子外面走去。 远处,正在雪地里艰难巡逻的四当家等人,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看到雷豹的身影,十几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他们慌乱地向道路两旁散开,缩起身子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直到对方从他们让出的通道中穿过,渐渐远去,所有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雷豹大步流星地走着,寻思着去哪儿找点乐子。 自从上次因为枯荣蛊一事被围剿之后,往生道四大护法,折损了一个。 耗费许多心血培育的枯荣母蛊以及子蛊,更是死伤殆尽。 而且,这次事件彻底引起了藏锋城官方的警觉。 明里暗里,搜寻他们往生道踪迹的人马比以往多了数倍不止。 外城的力量,他们倒也不是多畏惧。 但万一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被顺藤摸瓜,最终引来了内城里的高手围剿。 那后果绝非现在的往生道所能承受,怕是真有全军覆没之危。 更何况,被破魔司控制住的执事和暗鸦,难保破魔司没有手段让他们开口。 不得已之下,道首当机立断。 下令暗中毁掉了位于藏锋城北门外那个经营许久的秘密基地,带着所有核心人员再度向外迁移。 缩到这五十里外、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暂避风头。 只是这鬼地方,太难熬了。 除了道首和几位护法点名要留下的几个有点特殊身份或姿色的女人不能碰之外。 这寨子里稍微有点姿色的,早已被雷豹用各种手段弄到床上折腾了个遍。 如今看到那些被玩腻了的女人,他就觉得倒胃口。 强烈的躁动和空虚感,在雷豹体内奔腾冲撞。 他怀念城里的酒,浓妆艳抹、身段柔软、懂得曲意逢迎的妞儿。 待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山坳里,雷豹感觉自己也快要发霉了。 “妈的,再这么憋下去,老子非疯了不可!”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脚下步伐更快。 去外面,哪怕只是找个最近的村子,也定要寻些乐子,好好发泄一番这积压了许久的邪火。 风雪依旧,将雷豹逐渐远去的背影和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慢慢模糊、掩盖。 山坳内。 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矗立着数十座低矮却异常坚固的石木混合平房。 居中的一间,一个右半张脸戴着暗红色面具的人,盘膝坐于屋内。 面具覆盖了他的整个右半张脸,包括右眼,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左半张脸的部分区域。 仅露出来的左边小半张脸,竟然还有些许的年轻。 单看这幅面孔所展露的年纪,也就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道首大人。” 这时,屋外传来声响。 “进来。” 道首,也就是这个戴着暗红面具的人,沉声道。 一个身着黑袍、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下的人应声而入。 他进入屋内后,垂手肃立,姿态谦卑。 “北城门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异动么?” 道首问道。 黑袍人立刻回着: “北城门无任何异样,只是偶有破魔司众出城执行任务。” “城内的排查范围,到了北城门附近似乎就停止了,并未有再继续向外大规模扩散的迹象,他们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城内。” 道首闻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想来也是,藏锋城官方势力庞大,但搜寻他们往生道,能够将排查网络覆盖到整个外城区域,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就已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若说还要继续向城外的茫茫群山、无数村落进行拉网式搜寻,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效率低下且得不偿失。 官方的资源,也不是可以如此无限度挥霍的。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 “不可掉以轻心,继续轮班盯梢,尤其是几个关键的出入口和附近的官道。一有风吹草动,无论大小,即刻汇报。” “是!属下明白!” 黑袍人躬身领命。 随即,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 “道首大人,还有一事。雷豹大人方才并未在寨门处进行外出登记,直接闯出去了。” 道首沉默了几息,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让影蛇和乌鸠两位执事暗中跟上去,看着他点,莫要出什么乱子。若有情况,及时传讯。” “是。” 黑袍人再次应道,心中却是纳闷与不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道首大人总是对这个行事乖张的雷豹如此容忍,甚至可说是多有照拂。 雷豹虽实力强悍,是道内屈指可数的高手,眼看着就要接替牺牲的护法之位,成为新的顶梁柱之一。 但往生道内,也并非完全没有其他可替代的人。 道首大人一向赏罚分明,铁面无私,为何独独对雷豹网开一面? 这种情况,早已在道内引起了一些私下议论。 黑袍人不敢多问,再次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道首一人。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房间内响起。 当年,还是雷豹扛起了身受重伤、几乎无法行动的他,冲出那一片火海...... 要不是还念着这份过命的交情,以雷豹愈发骄横的行径,他早就严厉惩治,以儆效尤了。 只是,这种纵容,也快要到极限了。 道首缓缓闭上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