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街南段,已没有了往日行人如织的场景。
沿街商铺门窗紧闭,平日里吆喝的小贩也无踪无影。
取代市井喧嚣的,是破魔司布下的天罗地网。
从街头到巷尾,身着浅青色公服的破魔司都卫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彼此间站位错落有致,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进出路径。
人影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将一座看似寻常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府邸正门前。
广明厢分司的一众都巡,俱都是摆出了一副警戒姿态。
只是,他们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站在羿明睿身侧的江青河时,内心都快要嫉妒疯了。
这一路的阵仗行来,规模空前的调动。
甚至听说连总司的大人物都被惊动,即将要亲临。
这处震动整个北区的往生道巢穴,竟然是江青河率先发现,禀告给了都司羿明睿。
众都巡无不心中长叹,这逆天的运气。
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光是这个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信息,怕是就能得到海量的功勋奖励啊!
不用想,绝对是他们拼杀多年也难以企及的数字了。
这该死的往生道窝点,怎么就没设在他们管理的辖区内呢?
一想到此,不少人心中酸涩难言,暗自捶胸顿足,只恨命运不公。
羿明睿身侧,除了江青河外,三位副都司全部到齐。
俞志强与洪炎坤,此刻皆是神情振奋,已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总都司大人亲自带队清剿,这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不仅能在其面前留下深刻印象,若能在此战中斩获功劳,对自身权势和前途更是极大的助益。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推演,待会儿攻入府中,该如何以最雷霆万钧的手段击溃敌人,展现自己的价值。
至于殷鸿。
他这两天,可谓是度日如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殷鸿实在没想到,醉魂草能扯出来蛊虫这个足以颠覆整个外城北区的惊天大雷。
更让他心寒齿冷的是,今日参与行动的都巡名单。
无论是要随总司高手攻入核心的,还是负责外围封锁、策应的梯队。
没有一人是他那一系的人马,被彻底剔除在外了。
显然,羿明睿不仅开始怀疑他,而且也已经有所动作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虽然到最后,殷鸿能够做到完全将自己与手底下这一系人马撇清,将他们抛出去顶锅。
但有些他亲身亲为的事,比如与暗鸦勾结。
他自认为极为隐蔽,天衣无缝,不留丝毫痕迹。
但万一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会儿攻进去,往生道的人里面,暗鸦是不是也会在其中?
若是双方在混乱中直接打了照面,那场景......
殷鸿光是想象,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几乎要让他窒息。
这次行动,他不想来。
但是,他不能不来。
今天这个总司主导,分司全力配合的行动,他要是不来。
那更会给羿明睿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坐实了心虚,摆明心里有鬼。
殷鸿此时心中情绪,难以抑制的波涛汹涌。
却还要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显露出异常之色。
这种明知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脚下已是薄冰,却不得不一步步往前走,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感觉,几乎要将殷鸿逼疯。
真的,太难了!
......
往生道在街上的暗哨们,在早先感受到异常后,早已尽数归拢回了假山下的巨大空间内。
此刻。
护法看着血池中已经汹涌翻滚的猩红,怒意直冲颅顶:
“啊!该死!!!”
眼看着血池中的母蛊即将孵化,就要破池而出。
偏偏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被破魔司找到了巢穴!
至于破魔司是如何精准地追查到此地,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此刻已经无暇深究,也没有意义了。
逃?
是绝对不可能逃的!
虽然此地确实预留了隐秘的逃生密道,但血池无法移动,母蛊孵化在即。
现在若弃之而逃,那之前的所有投入所有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
这责任,这损失,他无法承担,道首大人绝不会饶过他。
眼下,唯有孤注一掷,背水一战!
竭尽全力,挡下破魔司的攻势。
可能就是下一刻,或者下一个时辰,母蛊便要出来了。
只要撑到母蛊孵化而出,那么一切主导权便在往生道这里。
破魔司所做的一切,便都成了徒劳。
护法先是与身旁三个身着褐袍的执事交换了个眼色。
随即猛地转身,对下首的暗鸦说道:
“把燃血丹发下去,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
“是!”
......
府邸外。
广明厢破魔司众人,似有所觉。
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长街被雨幕笼罩的尽头。
朦胧雨丝中,一道深绯色的身影,正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方式,疾速飘来。
速度极快,姿态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优雅。
“飞?!”
江青河眼见此景,瞳孔微凝,心头震动。
待那身影稍近些,他才看清,对方并非真正的凌空飞行。
而是每一步踏出,都轻盈如羽,点尘不惊。
跨越的距离远超常理,足有近三十米之遥!
在蒙蒙雨丝中拖出一道淡淡的绯色残影,缥缈若仙。
乍看之下,与飞翔无异!
前一瞬,那身影还在远处街角,模糊难辨。
下一瞬,便已携着一股清冷强大、令人心生敬畏的气息,翩然落在府邸门前。
来人是一名女子,看上去年方双十出头,容颜极美。
其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仿佛是从精心描绘的画卷中走出。
只是她脸上没有丝毫暖意,神情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然之气。
一双凤眸开合之间,精光内蕴,令人不敢直视。
如瀑秀发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微微飘动,更添几分出尘之美。
最令人惊异的是,天空中飘落的细密雨丝。
在落到她头顶上方约一尺之处时,便如被一道无形之气轻轻推开。
顺着某种圆融轨迹滑向两侧,不沾片缕,不染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