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武道修行,越至后期,便愈发艰难晦涩,其中关隘绝非一蹴而就。
每一次突破,不仅是对力量的提升,更是对心性与悟性的极致考验。
遥想当初,他由易筋入锻骨,叩响周身骨骼之门,便耗去了整整六日光阴。
而如今,他要感悟的,是比锻骨更为精微、更为内敛的气血搭桥之法。
此关无关外力,全凭心神意念与气血感知,其进展之缓慢,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接连两周,他日日枯坐于院中,心神尽数沉入体内,反复尝试引导气血于虚无中架构桥梁。
这段时日里,他对自身气血的控制,的确变得更为精妙、运转自如。
心念微动,气血便可随之奔流或静滞。
但对那所谓“桥”的构建,却仍是雾里看花,隔岸观火,所得寥寥。
那桥梁虚悬于体内无形之处,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似有还无。
他屡屡感觉已触其边缘,却总在最后关头失之交臂,始终难以真正捕捉到那冥冥中的一缕契机,将气血桥梁的雏形凝聚出来。
至此。
他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何以炼脏之境如此艰难。
放眼整个临安县,锻骨境圆满的武师,多少还有一些。
但真正跨过这道坎儿,跻身炼脏之境的大武师,也就那么零星几位,屈指可数。
他们之中,无一不是历经十数年苦修熬炼,心志如铁,或是曾获得过机缘造化的幸运儿。
思绪翻涌间,江青河又响起方才师父所说的话:
“若是有破境丹一类的丹药辅助,便能大大缩短你们从锻骨跨入炼脏的时间。”
“只可惜,这等珍贵丹药,莫说临安,在藏锋城内,都属珍贵了。”
“炼脏尚且如此艰难,若是将来企图晋升那传说中的洗髓之境,没有相应丹药辅助,涤荡髓源、脱胎换骨,寻常武者穷尽一生心力,也根本无法触及门槛。”
“是以藏锋城才是你们未来的路,否则,便会像老头子这样,终生止步于炼脏了。”
江青河心中不禁暗叹。
自己虽有面板,但唯有功法真正入门之后,方可依靠其进行提升。
这功法一日不入门,系统便一日无着力之处。
此刻若能得到一枚破境丹药,困局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江青河先是摇头苦笑,随即心神渐渐豁然开朗。
自己已是得天独厚,有系统傍身,只要成功入门,前路便是一片坦途,努力必有所得。
而世间绝大多数武者,纵然努力一辈子,披星戴月、呕心沥血。
甚至可能连自己这短短一年间所达到的成就,都无法触及。
“还要什么不满足的?”
江青河低声自嘲,嘴角泛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心结既去,灵台便复归清明。
他不再焦躁,也不再执着于即刻的成败。
重新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心神再次沉入那片气血之海。
......
......
......
夕阳缓缓沉入远山脊线,荒林外围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
一队猎户正拖着疲惫却喜悦的步伐,沿着熟悉的小径往家中返去。
他们肩上扛着今日合力捕获的猎物,几只肥硕的山鹿和野兔。
林间偶尔传来归鸟的啼鸣,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一切都显得宁静平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荒林的那一刻,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旁侧的密林中猛蹿而出。
那是一只体型异常魁梧、长着两颗狰狞狗头的妖物。
它双眼赤红,獠牙森然外露,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与杀气。
猎户们猝不及防,一时骇然失色。
但还是迅速靠拢,凭借多年狩猎养成的本能摆出防御阵型,手中的钢叉和猎刀齐刷刷指向妖兽。
可他们的抵抗,在双头獒犬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双头獒犬咆哮一声,猛地扑来,利爪一挥便撕裂了猎户们的防线。
两颗头颅同时攻击,一个叼起一名中年猎户,另一个则咬住了一个青年的肩膀。
“咔嚓”几声脆响,两人的头颅已被硬生生咬断。
双头獒犬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咀嚼之声,三两下便将其吞咽入腹。
其余猎户目睹这骇人一幕,顿时魂飞魄散。
“啊!!!”
“妖兽!!”
“快跑!”
他们再也顾不得辛苦捕获的猎物,纷纷扔下山鹿野兔,拼命向四处逃散。
惊呼、哭嚎、奔跑的脚步声混乱交织在一起,林间瞬间由安宁坠入地狱般的恐慌。
只是,双头獒犬动作快如鬼魅,不过几个扑纵,便将逃散的猎户一一扑倒在地。
惨叫声接连响起,又很快戛然而止。
不过片刻,荒林边缘重归寂静。
只留下满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方才还是一支生机勃勃,满载而归的队伍。
此刻,尸横满地。
......
......
......
入了夜,朔风凛冽,如刀一般肆虐临安县。
天色早已彻底沉暗,墨一般的乌云低压下来,遮蔽了星月。
唯有零星几家窗户透出的昏黄灯光,勉强撕破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却更反衬出长夜的寂寥与寒冷。
城西,原铁刀帮总舵驻地。
这座曾经的巨大宅院,自铁刀帮覆灭后,便被县衙接管,成为了官府在城西的一处重要支点。
宅院的最深处,被彻底改建。
高墙加厚,铁门森严,成了一处阴森冰冷的牢狱,专门用于关押那些已被废去武功的囚犯。
牢狱入口处,厚重的包铁木门勉强抵挡着外面的寒气。
门内,几名被安排夜值的衙役正挤作一团,围绕着一个烧得噼啪作响的火炉取暖。
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依旧冻得不时跺脚搓手,口中呼出的白气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家长里短、衙门闲话,无非是想借此驱散些寒意与困倦。
一名年纪稍轻的衙役朝火炉又凑近了些,嘿嘿低笑道:
“嘿,说起来真是世事难料。想当初铁刀帮在这临安县是何等威风?像个土皇帝!结果呢?说倒下就倒下了,偌大个帮派,眨眼就树倒猢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