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仆从围了过来,一个个拿起火狐皮仔细观察起来。
半晌后,相继查验完毕,纷纷转向刘棍,恭敬地回道:
“大人,没有问题。”
“大人,货色挺好,没见着坏了的。”
刘棍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龚永兴:
“尾款多少?”
龚永兴心中稍定,上前一步,脸上维持着客气的微笑:
“大人,一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这是当初定好的数目,字据上也写得清楚。”
“什么!怎么这么多?”
刘棍脸色微沉,声音也拔高几分:
“就运了些火狐皮,贪我霓裳阁这么多钱吗?”
龚永兴闻言,面色微变,但仍耐心解释道:
“大人,临安县距藏锋城路途遥远,我们这三十多号弟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来回一趟便要八九日功夫,人吃马嚼,所费不少。弟兄们挣的都是辛苦钱,而且这个价钱,是当初萧小姐亲自派人到县里定下的,白纸黑字,绝非信口开河。”
“是吗?”
刘棍眯起眼睛:
“字据呢?拿来我瞧瞧!”
龚永兴从怀中掏出字据,递了过去。
刘棍抬起字据,对着西斜的日光装模作样地仔细瞅了瞅。
“小姐的字迹是这样吗?怕不是仿制的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
饶是龚永兴的沉稳性子,此刻内心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不可能?”
刘棍冷笑。
“这位大人!”
江青河的声音陡然响起,异常响亮。
刘棍脸色一变,喝道:
“小子,吵吵什么!打扰到小姐休息,你们一个个的都准备吃鞭子吧!”
江青河不为所动,不卑不亢,继续故意放大声音:
“大人,字据是真是假,其实辨别起来不难。只需取一份萧小姐平日签批过的文书来对照笔迹,自然一目了然。即便是临摹,细微之处也必有差异...”
话未说完,就被刘棍粗暴打断:
“闭嘴!这是你说看就能看的吗!”
江青河心底冷笑,这个小领头的分明就是想不认账,目的无非是克扣货款,还倒打自己等人一耙。
气氛僵持不下,龚永兴面色铁青,手下的镖师们也个个握紧了拳头,眼中冒火。
正胶着之际——
“怎么回事?”
一道清丽婉转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行人正从内院的月亮门缓步走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淡黄色轻纱长裙的年轻女子,云鬓轻挽,肌肤胜雪。
一双明眸清澈灵动,宛如秋水,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高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临凡。
“好美的女子!”
江青河心中不由暗赞一声。
这女子的容貌气质,远比他前世在荧幕上所见的那些明星更加出众,带着一种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特有的韵味。
一旁的龚杰和其他年轻镖师,在女子出现的刹那,呼吸都停滞了。
目光发直,完全陷入呆滞状态。
过了好几息,才猛地回过神来,脸颊都有些烫,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黄衣女子身侧,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唐衣,面色白净,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显然是位管家模样的人物。
其余几人,则皆是护卫与丫鬟的装扮。
“小姐!秦管家!”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刘棍,立即惊惶躬身。
在这等场合,即便管事刘弓是他的亲哥,他也必须恭敬地使用正式称呼。
萧梦容目光淡然地扫过现场,在摊开一地的火狐皮上停留片刻,柳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这般杂乱。
她并未多看龚永兴等人一眼,只是对身旁的黑衣管家淡淡吩咐道:
“刘弓,既是送来了,验过无误,便按规矩付清尾款,让他们早些离去吧。”
“是,小姐,属下即刻处理。”
管家刘弓应道,态度极为恭谨。
萧梦容微微颔首,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转身,在众人簇拥下走去,只留一缕淡淡幽香。
待小姐身影消失,管家刘弓这才直起身,走到刘棍面前,脸色沉了下来,将声音压低,斥道:
“混账东西!眼皮子就这么浅?什么银子都敢伸手?这些人走镖卖命,赚的是血汗钱!真闹起来,惊扰了小姐,传出去损了霓裳阁和萧家的名声,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哥。”
刘棍低头连声应承,眼中却带有恨意与不甘。
刘弓冷冷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快步朝着小姐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挨了顿训斥,刘棍憋一肚子火气:
“哼!算你们走运!”
他冷冷地瞥向众镖师,尤其是刚才出声的江青河。
“老子今天懒得再跟你们计较!”
随即,刘棍不耐烦地挥挥手,对着一个仆役吩咐道:
“小六,去账上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他们,赶紧拿了钱滚蛋!”
一千两?
江青河听得眉头紧锁。
明明尾款是一千二百两,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这刘棍轻飘飘一句话,直接抹去二百两。
这趟镖,三十多号人马,来回要奔波近十日,风餐露宿,承担风险。
最后非但没赚到应有的辛苦钱,反而要倒贴进去二百两?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大人...”
龚永兴脸色极为难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再做争取。
“怎么?”
刘棍眼中寒光闪过,猛地踏前一步,凶戾的气势压向龚永兴,声音沉得可怕:
“给你一千两,是老子看在小姐发话的份儿上赏你们的!再啰嗦半句,老子废了你们,一个子儿都别想拿!滚!”
这时,叫小六的仆役已经取来了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递向龚永兴。
龚永兴接过银票,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声音低沉:
“走!”
永兴镖局里的弟兄们虽然个个血性,但也不会做那以卵击石的事情。
这藏锋城,在萧家的霓裳阁,他们这些人根本无力对抗。
甚至于说,单那刘棍一个人,就无人可敌。
冲动起来,直接人财两空,命都要没了。
二百两银子,虽然肉痛,但以后总还能挣回来。
若真因为这个搭进去,就太不值了。
形势比人强。
众人胸中堵着一口恶气,脸色铁青,却不得不低下头,拉着空了的镖车,离开霓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