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裴云霄低声重复,舌尖玩味地顶了下上颚,像在品鉴这两个字。
他眼底的笑意不再掩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实,也更加灼人。
那是一种顶级猎食者,看见猎物终于亮出爪牙时,非但不惧,反而被激起嗜血兴致的眼神。
林晚晚攥紧了手环。
指甲掐进皮肉的刺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清醒。
输了。
刚才那场一对一的心理绞杀,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自诩高高在上的驯兽师,挥舞着名为“系统”的鞭子,享受野兽被迫臣服的变态快感。
到头来,她才是那个被项圈和无形绳索拴住的傻子。
而牵着绳子另一头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用疼痛做伪装,用顺从当诱饵,用她那点可笑的掌控欲,为自己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
她心甘情愿地一头栽了进去。
巨大的、被愚弄的羞耻感,烧灼着她的理智。
但林晚晚从不是会趴在原地舔舐伤口的角色。
既然旧的规则被他亲手砸碎,那就建立新的。
她缓缓抬眼,撞上他侵略性的目光,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所有慌乱和动摇都被碾碎,只剩一片冷静到刻薄的寒冰。
“没错,合作。”
她吐字清晰,声线平稳得像在宣读一份商业合同。
“无人机发布的是紧急生存任务,对象是‘每组搭档’。”
“从现在开始,你和我,是平等的任务伙伴。”
她刻意加重了“平等”二字。
言下之意,她不再是那个能决定他生死的“主人”,他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任她发号施令的“止痛药”。
他们之间,只剩下任务关系。
“可以。”
裴云霄答应得干脆,唇角的弧度分毫未变。
“合作愉快,我的……搭档。”
他嗓音压低,最后两个字像是含在舌尖,慢慢碾磨,缱绻的尾音里裹着让她心悸的危险。
林晚晚的心脏狠狠一坠。
该死。
她猛地转身,强迫自己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那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就会再度崩塌。
“陆昊,安琪。”她直接点名,“我建议暂时抛开分组,四人行动。”
陆昊立刻点头:“好啊好啊!晚晚你有什么计划?”
安琪的脸色有些微妙,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翻天覆地的事。
“计划很简单。”
林晚晚点开手环图鉴,大脑强制清空所有杂念,进入高效的工作模式。
“图鉴显示,‘褐绒菌’喜欢长在溪边背阴的腐木上,我们沿溪流往下游走,概率最大。”
她三言两语,清晰地规划出行动方案,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决策力,让还在发愣的陆昊和安琪瞬间信服。
“那就这么定了。”林晚晚说完,率先迈步。
裴云霄无声跟上,精准地保持在一步之遥。
这个距离,既是“搭档”,也是他的“五米安全区”。
林晚晚能清晰感觉到他就在身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逼着自己专注任务,不去理会。
弹幕早已陷入另一种癫狂。
【画风突变!我刚从霸总为爱装狗的偶像剧里出来,怎么一秒切换到贝尔荒野求生的纪录片频道了?】
【你们没发现吗?裴总不演了!他现在看晚晚的眼神,那种侵略性和占有欲,简直要从屏幕里喷出来了!】
【他现在就像一只终于撕掉伪装的狼,跟在女王兔的身后,随时准备一口咬上她的脖子!】
【这对“搭档”……比之前的“主仆”还好嗑!一个假装公事公办,一个明目张胆地虎视眈眈,张力拉满了!】
林晚晚蹲下身,拨开一片潮湿的蕨类植物。
“找到了。”
一簇褐色的、伞盖带着细绒毛的菌子,正长在腐烂的树根上。
她确认后,下意识抬头看向身后。
裴云霄正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她。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双深邃的眼,专注得吓人。
被这样的目光笼罩,林晚晚感觉自己连蹲着的姿势都变得不自在。
“愣着干什么?”她皱眉,语气急躁,“图鉴说根部可能有毒,不能用手碰。你的外套,脱下来。”
又是外套。
和昨晚那个“人形烘干机”的指令,何其相似。
但这一次,发号施令的人,心态已然溃不成军。
裴云霄笑了。
他什么也没说,依言脱下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递过去。
林晚晚接过来,却反手丢给旁边的陆昊:“你来包。”
然后,她站起身,拍了拍手,直视裴云霄:“蛋白质怎么解决?溪里有石斑鱼,但我们没工具。”
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分配任务的口吻。
裴云霄看着她这副硬撑的模样,也不拆穿。
“工具可以做。”他走到溪边,“我需要一根有韧性的树枝,还有……你的发带。”
林晚晚动作一顿。
“发带?”
“嗯。”裴云霄的视线落在她的马尾上,“做鱼叉的倒刺,需要弹性物固定,你的最合适。”
那是一根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皮筋。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拒绝,“换个别的。”
“为什么不行?”裴云霄逼近一步,目光锁着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玩味,“搭档之间,物尽其用,不是吗?”
他又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砸了回来。
林晚晚被他噎住。
她的任何私人物品,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旁边的安琪见状,立刻抓住机会,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粉色蝴蝶结发圈,满眼期待地递过去。
“裴总,用我的吧!我的这个又新又结实!”
裴云霄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钉在林晚晚的脸上。
“我就要你的。”
他一字一句,清晰,固执。
这不是请求。
是宣告。
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她的一切,他都要。
空气凝固了。
陆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彻底失语。
安琪举着发圈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那点精心算计过的小心思,在男人如此霸道直接的偏爱面前,被碾成一个苍白的笑话。
林晚晚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烧。
这个疯子!
他根本不是在“合作”,他是在用一种全新的方式,逼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她承认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给,还是不给?
给,等于当众承认了他的特殊,承认了自己在这场交锋中的败退。
不给,她又有什么理由?
在“合作”的大前提下,拒绝一个微不足道的工具,只会显得她无理取闹。
裴云霄这个混蛋。
他反手就给她设下了一个无解的局。
最终,林晚晚在一片死寂中,抬起手,动作僵硬地,从自己发上,扯下了那根黑色的发带。
她没有递。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小小的发带,狠狠砸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拿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濒临失控的恼怒。
裴云霄稳稳接住那根尚有余温的发带,像接住什么稀世珍宝。
他低头,用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抬眼,看向气得胸口起伏的林晚晚,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属于胜利者的笑。
“谢谢。”
他说。
“我的……好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