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绥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低调且认真地听完了下午的专业理论课。
下课铃响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苏蕊：「（苍蝇搓手.gif）小学弟～我猜你应该快下课了，接下来没课了吧？今天天气超好，别窝宿舍啦，姐姐带你去霓虹街扫货，纯玩，薪水正常计！」
苏蕊：「先来公司找我，带上之前送你的黑色吊带裙，姐姐再给你化个绝美妆，保证回头率200%！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出发！（勾引.jpg）」
时绥看着消息，清透的瞳底微微亮了起来。
纯逛街，能穿漂亮裙子，还有薪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自从成为女装模特后，时绥其实也慢慢体会到了打扮和分享的乐趣，而且他看了下导航，霓虹街离a大还挺远的，应该不会碰到什么熟人，可就算碰到熟人也没关系——
暑假打工那会儿，他好几次为了节省时间，也没换衣服，直接穿着女装在公司楼下买奶茶，就不到一百米的路程，至少七/八个男人向时绥微信，那时他没化妆，只戴着口罩，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男扮女装。
之前被江以桓吓到的后怕一扫而空，时绥心想也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了，于是回复苏蕊：
「好！学姐等我，我收拾下就过去！（企鹅开心转圈.gif）」
他飞快收拾好东西，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准备回宿舍拿点东西就去苏蕊公司。
……
与此同时，法学院附近的露天咖啡座。
江以桓靠坐在藤椅上，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却没什么心思喝。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个备注为“时随”的聊天框上。
界面依旧停留在暑假烧烤店那次，他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
时随究竟是没看到，还是在故意无视他？
烦躁感如同藤蔓缠绕着江以桓的心。
……躲着他。
那个曾经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的小跟班，现在不仅躲着他，当众撒谎说他和喻之夏很恩爱，拒绝跑腿，甚至连信息都不回。
“江哥，看啥呢？脸色这么臭？”
顾鸣川端着两杯新咖啡过来，一屁股坐下，顺着江以桓的视线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了然道：“哦，还在想时随那小子啊？啧，他不识抬举，你管他干嘛？不就一跑腿的嘛。”
江以桓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顾鸣川缩了缩脖子。
顾鸣川眼珠一转，自以为找到了症结所在：“江哥，你是不是还在气那天烧烤他没来，还有后来没给你买烟啊？”
“嗐，这小子就是欠收拾！等着，我这就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说着，他掏出自己手机，噼里啪啦地给时绥发微信。
顾鸣川：「上完你那破课没有？江哥烟没了，万宝路黑蓝爆珠，赶紧买了送到法学院咖啡座这边来，速度！」
……
时绥连欣赏那件全新未穿过的黑色小吊带裙的时间都没有。
他偷感很重地塞入斜挎包，跟仍然沉浸在电竞里的室友孟灿打了招呼，正准备离开宿舍楼，手机忽然“嗡嗡嗡”疯狂震动起来。
看到是顾鸣川向他转了一百块钱，还提到江哥和买烟，他瞬间感觉像吞了只苍蝇，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烦死了……”时绥嘟囔着骂了一句。
他知道顾鸣川是江以桓的传声筒，这命令大概率就是江以桓的意思。
他不想去，更不想见到江以桓！但是……顾鸣川这人缠人得很，不照做肯定会被一直骚扰，甚至可能闹出别的事端，影响他下午的安排。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屈服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转身去了最近的校外便利店，买了一包顾鸣川指定的，也是江以桓常抽的万宝路香烟。
买完烟，时绥一点也不想亲自送过去。
他走到离法学院咖啡座不远，但相对隐蔽的宿舍楼管理员值班室，见宿管阿姨暂时不在，他把烟往宿管阿姨的桌子上一放，快速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顾鸣川：
「烟已放三号楼宿管阿姨处，自取。下午有约要出去，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勿扰。」
不是可能，是一定不会回！
发完，他立刻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口袋，仿佛甩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朝着和苏蕊约定的方向赶去。
顾鸣川看到微信，得意地朝江以桓晃了晃手机：“搞定！烟放3号楼宿管那儿了，这小子还算识相，就是懒，不肯自己送过来。”
沈彦泽闻言：“……”
“怎么啦？”
气氛不对，顾鸣川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人回答他。
江以桓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沉了几分。
把烟放到宿管处？
学校全面禁烟，放到宿管眼皮子底下是生怕他不吃处分？
不安好心的小白眼狼。
江以桓端起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抬眸，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人呢？”
“嘿，说下午有约了，让我们别烦他。”顾鸣川撇撇嘴，随口吐槽，“这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有约？”
江以桓念着这两字，舌尖一抵腮帮，气笑了：“又是和女人出去？”
顾鸣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戾气和精准的“又”字弄得一愣：“啊？女…女人？什么女人？！”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先不说时随除了他们几个几乎没有认识的朋友，怎么可能还和女人单独出去？！
江以桓没有回答顾鸣川的疑问。
只是将杯中剩余的冷咖啡一饮而尽，仿佛咽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郁气。
那股因为时绥反常躲避而生的躁郁，此刻混杂着一种更加尖锐的、被彻底忽视甚至可能被“取代”的不爽，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心底灼烧。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
听沈彦泽问他去哪，江以桓声音冷得像冰：“走了。和喻家组了个饭局。”
顾鸣川看着江以桓明显更加糟糕、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挠了挠头，一脸懵逼。
怎么感觉提到时随有约，江哥好像更生气了，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
霓虹街的傍晚，华灯初上，五光十色的招牌将天空渲染得如同梦幻。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和热闹鼎沸的人声。
“刚才那家日料店味道不错，五星好评最多是有道理的！”苏蕊挽着时绥的胳膊，兴奋地穿梭在人流中。
此刻的时绥，完全一个大换头。
苏蕊的化妆技术堪称魔法。柔顺的雾蓝色假发精心打理过，垂落在肩头。精致的妆容完美修饰了他原本的轮廓，突出了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长睫扑闪，眼线勾勒出几分无辜又灵动的神韵。
脸颊扫上淡淡的腮红，嘴唇是水润的蜜桃色。
他穿着那件黑色吊带连衣裙，柔软的布料贴合着身体曲线，脚下是一双舒适的玛丽珍小皮鞋。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贵气优雅，身材比例绝佳的漂亮“女孩”。
“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苏蕊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放心，只要你别特大声地说话，稍微夹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
时绥起初还有些拘谨，毕竟第一次穿女装在马路上这样逛，闻言，心底那点残留紧张慢慢被新奇和一丝隐秘的兴奋取代。
他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羞涩的弧度：“嗯，学姐好厉害。”
两人像“好姐妹”一样，一家店一家店地逛着。
苏蕊眼光毒辣，拉着时绥试穿各种风格的衣服，甜美的洛丽塔裙、酷飒的短皮裙、优雅的鱼尾长裙……时绥渐渐放开了，在苏琳的怂恿下，甚至在试衣间外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搞怪的姿势，逗得苏蕊哈哈大笑。
“这些全部包起来，就当我送你的！”
“啊？”时绥受宠若惊，“这不太好吧……”
而且我要那么多裙子干什么……
“方便你做直播啊！经常发发笔记，再贴几张美照什么的很帮助涨粉！”苏蕊跟能听到他心里话似的，“跟我客气什么，你长这么好看，为美貌买单我心甘情愿！有的人巴不得想把全世界都送给你。”
时绥：“谁，谁啊……？”
苏蕊正想说肯定会有这种人，一个惊喜的声音猝然在耳边响起：“——啊！你是‘萌小绥’吗？！”
时绥和苏蕊同时转头，只见两个看起来也是大学生的女生正激动地望着时绥。时绥心下一紧，下意识想否认。
其中一个女生已经兴奋地拿出手机，点开“萌小绥”的主页，指着最新一张穿搭图激动道：“是你，绝对是你！这身材比例，这腿，还有这感觉！一模一样！天啊，我居然遇到真人了！”
“对对对，我也关注你了！你推荐的裙子我买了同款，超级好看！”另一个女生也激动地附和。
“那个……是我。”时绥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更轻更软。
“啊啊啊——”两个女生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可以合照吗？主播你本人比视频里还好看，原相机都这么能打！”
“就说霓虹街容易遇到网红，结果真给我们遇上了！”
被粉丝这样当面真诚地夸奖，时绥的脸颊瞬间飞红。他看向苏蕊，苏蕊笑着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大方点。
“……好吧。”时绥点点头，努力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两个女生立刻一左一右站到他身边，开心地举起手机自拍。闪光灯亮起，定格下时绥带着羞涩红晕，却难掩开心的笑脸。
“谢谢萌小绥，你超棒的！加油！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拿到合照的女生心满意足，连连道谢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看着她们的背影，巨大满足感和成就感犹如潮水淹没了时绥的心房。
不仅仅是因为受到外貌的夸赞，而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和分享，真的被人看见，被人认可，甚至被人喜欢，这种感觉和他看到收入时一样美妙。
他望向苏蕊，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学姐，我好开心！”
“看吧，我就说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
苏蕊被他的笑容迷了下眼，若不是自己的性取向是真正的女生，她都快爱上时绥了：“走，学姐请你去那家超火的小酒馆小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