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言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沐沐的意思是……这剧本写得太顺了，不像是正经打怪升级，倒像是新手村村长发的必死任务？”
“什么必死任务？”叶佳刚喝下一口可乐，闻言差点呛到。
“就是那种，看起来是康庄大道，主角带着信任他的伙伴们兴高采烈地去了，结果一脚踩进陷阱，团灭的就剩下主角一个，然后主角在悲痛中爆种，最后仰天长啸，发现发布任务的村长才是幕后黑手的那种经典剧情。”唐乐言解释得绘声绘色。
“……你能不能别用你看的那些小说来举例。”叶佳翻了个白眼，但脸上的凝重却更深了，“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
许悠悠一直沉默地研究着那个三维模型，此刻忽然伸出手指。
“这里，”她指着三维模型中，能量井下方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区域，“没有标注。”
众人立刻凑了过去。
那是一个被所有管线和建筑结构图都有意绕开的空白区域，在整个精密的模型里，突兀得像一张白纸上的墨点。
“是备用仓库？还是什么未开发的区域？”叶佳猜测。
“不。”木沐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点，将模型旋转了九十度，从侧面切入。
“你们看，所有的能源线路、排污管道、支撑结构，都刻意避开了这个地方。它不是未开发，而是被主动隔离了。在一个连厕所坑位都标注出来的图纸里，出现这么大一块空白，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木沐的话让客厅里的空气冷却了下去。
连瘫在沙发里的唐乐言都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玩笑神色一扫而空。
是啊。
太奇怪了。
这份情报完美到失真，却又留下一个如此明显的漏洞。
这不像是疏忽，更像是一个明晃晃的钩子。
“不止这里。”叶佳皱着眉，伸手一划，将巡逻路线图放大，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还有这个，巡逻队换防时间精确到秒，路线一直不变？当方舟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程序代码吗？连我都知道要时不时换条路走，免得被怪物摸清规律。他们能把基地建成钢铁堡垒，会犯这种傻子才犯的错？”
“还有这些，”唐乐言点开了那些负责人的档案，夸张地叹了口气，“看看这心理评估，傲慢、自大、刚愎自用、极易被激怒。好家伙，反派的负面标签都快贴满了。这哪是情报分析，这分明是在告诉我们，快来啊，这里有一群人傻钱多的蠢货等你们来推倒。这诱导性也太强了吧？”
木沐听着伙伴们的分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冷。
她走到墙边，按下了墙上一个看起来像是装饰的玉佩。
一道光幕弹了出来，上面显示着“内部通讯”四个字。
“联系齐秉衡先生。”
光幕闪烁了几下，很快，齐秉衡那张儒雅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他似乎对木沐会联系自己毫不意外，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木沐小姐，这么快就休息好了？是对住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住处很好，茶点也很精致，多谢款待。”
木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侧过身，让齐秉衡也能看到客厅中央那个巨大的三维模型。
“只是我们对齐先生送来的这份诚意，有几个小小的疑问。”
齐秉衡的视线落在模型上，笑容不变。
“请讲。”
“第一，”木沐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点向那个空白区域，“这个被所有管线都绕开的无名之地，是什么地方？是你们的疏忽，还是……你们觉得我们不需要知道？”
光幕那头的齐秉衡，眉梢动了一下。
“第二，”叶佳上前一步，双手抱胸，代替木沐发问，“那些固定不变的巡逻路线，和一群脸谱化的蠢货高管，齐先生是觉得我们几个刚从沙漠出来，脑子被沙子堵住了，看不出问题吗？”
“第三，”木沐的语气平静，却字字锐利，“一份漏洞百出、诱导性极强的所谓完美计划。一个准备了数百年的守护者家族，耗费无数心血渗透进方舟核心，最后就拿到了这样一份东西？”
她说完，顿了顿，抬起头直视光幕中的齐秉衡。
“齐先生，”木沐轻轻笑了一下，“您这不叫诚意，您这叫钓鱼。”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佳和许悠悠都紧紧盯着屏幕，连暗影都从地垫上抬起了头。
“噗。”
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
唐乐言没忍住，她抱着手臂，用一种看穿一切的浮夸语气补充道：“齐先生，不是我说你，您这剧本写得比我看过的小说还套路。我们要是真傻乎乎地信了，现在恐怕骨灰都不知道在哪儿飘着呢。”
齐秉衡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先是错愕，仿佛没想到她们能这么快看穿这一切。
随即，那份错愕迅速转变为一种毫不掩饰的赞许，最后，化为一种带着欣慰的、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没错，我承认，这份情报，的确经过我的加工。”
“为什么？”叶佳皱着眉，没好气地问，“考验我们？你就不怕我们脑子一热真冲进去，然后被团灭在里面吗？”
“那只能证明，我看错了人，选错了盟友。”齐秉衡的笑容收敛了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方舟不是普通的敌人，他们的疯狂和狡猾，超乎你们的想象。我需要确认我的盟友，不是一群只有力量，却没有头脑的莽夫。”
他的视线扫过几人，最后落在木沐身上。
“一个只懂得遵循计划冲锋的士兵，永远无法赢得一场充满变数的战争。我需要的，是能看穿棋局、甚至能反过来利用棋局的棋手。”
齐秉衡向前走了两步，身影在光幕中显得更加清晰。
“恭喜各位，你们通过了最后的考验。”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阅尽风霜的眼眸里，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光。
“现在，我才能把真正的计划，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