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叔叔周禺昊倒台的消息早已传遍基地，一夜之间他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丧家之犬。
周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曾经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当初仗着你叔叔的势，抢了我们兄弟的物资？”带头的佣兵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周崖痛得蜷缩成一团，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上前。
四人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绕开了那群人，继续朝前走。
“啧啧，这不就是现世报嘛，来得还挺快。”唐乐言摇了摇头。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世上，最不需要同情的就是这种人。
只是这份转瞬即逝的荣辱，让这末世的除夕前夜，平添了几分凉意。
最终，四人在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铺里，买了两瓶封装完好的陈年白酒，又挑了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
还给将军夫人挑了条羊绒围巾。
那围巾是浅棕色的，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但料子看起来很柔软，做工也十分细致，在这末世里算得上是难得的精品。
除夕当天，四人拎着精心挑选的礼物，站在一扇普通的公寓门前，心里都有些没底。
叶佳小声嘀咕：“将军家……应该不会有啥奇怪的规矩吧？比如吃饭不许说话什么的？”
“放心，你别把桌子吃了就行。”唐乐言回了她一句。
木沐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陈将军，而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温婉的老奶奶。
她看到门口的四个女孩，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无比亲切的笑容。
“哎呀，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这位应该就是将军夫人，吴奶奶了。
陈将军的家并非什么豪宅，就是一套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套房，但每个角落都收拾得一尘不染，充满了生活气息。
一股浓郁的肉香从厨房飘来，陈将军本人正围着一条印着卡通小熊的围裙，在灶台前忙活。
他回头看到她们，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亲切得像个邻家爷爷。
“来了！菜马上好，先坐会儿，喝点热茶！”
吴奶奶热情地把她们按在沙发上，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和一盘炒货，絮絮叨叨地念着。
“你们这些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她看着她们，眼神慈爱，却又带着点空茫，仿佛是透过她们在看别的人。
客厅的一整面墙，挂满了照片。
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记录了一个家庭几十年的变迁。
最显眼，也是最新的一张，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陈将军夫妇笑得开怀，他们身边站着一个温婉的女人，容貌和将军夫妇有七八分相像，旁边是一个英挺的男人。
女人和男人中间，是一个做着鬼脸的小男孩。
照片的右下角，用烫金字体印着一行日期，定格在末世爆发前一个月。
许悠悠的视线，被旁边一扇半开的房门吸引。
那是一间儿童房。
里面的小床铺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的画册和彩笔摆放得一丝不苟，墙上贴着几张稚嫩的画，画着火箭和恐龙。
一切都太干净了，干净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暂时出门，随时都会跑回来，把这里弄得一团糟。
饭菜很快上桌，红烧肉、土豆炖牛腩、清蒸鲈鱼，还有白菜猪肉馅饺子、清炒时蔬等。
吴奶奶热情地给每个人夹菜，“多吃点这个，我记得我们家小雅最喜欢吃了。”
她笑呵呵地看着几个女孩，“她要是看到你们，肯定会很开心的，她总念叨着想多交几个像你们这么漂亮又厉害的朋友。”
叶佳夹着牛腩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住了。
小雅？
那个照片上的……女儿？
木沐、唐乐言和许悠悠的动作也都慢了下来，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
这时，一直乖乖待在叶佳脚边的暗影，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抬起头看了看，然后轻巧地一跃，跳上了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吴奶奶看见了，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哎呀，这只小黑猫，长得跟我们家小宝画里的一模一样呢。”
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等他放学回来，看到你一定高兴坏了。”
放学……回来？
轰的一声。
照片墙、空无一人的儿童房、吴奶奶口中的小雅和小宝。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拼凑成一个令人窒息的真相。
四个女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叶佳嘴里那块刚刚还香得让她想流泪的牛腩，突然失去了味道，变得像一块蜡，堵在她的喉咙里。
唐乐言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被推上了一出无比悲伤的戏剧舞台，台下没有观众，只有一位活在剧本里的老人，而她们的任务，就是陪她演下去。
许悠悠的目光再次飘向那间儿童房，那张整洁的小床，仿佛一座安静的、小小的坟墓。
木沐则看着陈将军，每当吴奶奶提起女儿一家，陈将军手上夹菜的动作都会出现一瞬间的僵硬。
那一下停顿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
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深不见底的伤痛，却骗不了人。
可那伤痛很快又被更深的温柔覆盖。
他顺着妻子的话，给唐乐言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对，多吃点，你们年轻人要补充营养，正在长身体。”
他用自己的平静，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妻子这个脆弱而美好的幻境。
女孩们明白了。
她们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努力挤出最自然的笑容，配合着两位老人的演出。
“是啊奶奶，我们学校食堂的饭可难吃了，还是您做的菜好吃！我能再来一碗饺子吗？”叶佳大声说着，把嘴里的东西用力咽了下去。
“陈爷爷，您这手艺，不开个饭店可惜了！比我们老家五星级大厨都厉害！”唐乐言也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
她们七嘴八舌地聊着学校里的趣事，聊着那些早就不复存在的日常，仿佛自己真的是那对幸福家庭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