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管道就越宽阔,四周开始出现岔路。
这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
“滴答……滴答……”
水珠从管道顶部渗下,落在地面的积水里,声音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暗影突然弓起身子,对着前方一个岔路口发出低吼。
“嘶——”
四人的脸色同时变得凝重。
木沐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靠近。
手电光照亮了那里的情景,唐乐言倒吸一口凉气。
管道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狰狞的爪痕,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扬激烈的战斗。
三具尸体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右边路口,他们的作战服已经被撕裂,身体干瘪得如同风干的腊肉。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身上、脸上、甚至从眼眶和嘴巴里,都钻出了无数纤细的、暗红色的植物根须。
他们的嘴巴大张着,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在其中一具干尸的胸口,几条干枯的、树根一样的东西从他作战服的破口处钻了出来,深深地扎根在管道的墙壁里。
“呕……”唐乐言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些东西……把人当成养料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和警惕。
“右边肯定有鬼。”叶佳压低声音,“走左边。”
木沐点头,四人一猫选择了左侧的通道,继续深入。
越往深处走,叶佳手腕上的藤蔓图腾传来的排斥感就越强烈。
那种刺痛已经从轻微变成了明显的灼烧感,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更让她不安的是,在这种排斥之外,还有一股诡异的生命波动在空气中游荡。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无数生命在同时呼吸,又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缓慢地蠕动。
“有点不对劲。”叶佳揉了揉手腕,“这里的植物…不太正常。”
唐乐言也皱起眉头:“太安静了。”她的耳朵微微动了动,脸上那副惯常的慵懒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只是老鼠和虫子,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暗影也察觉到了异常,它的毛发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突然,唐乐言猛地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重影。
“我靠…头好晕……”
她的话音未落,脚下一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胃里翻江倒海。
“乐言!”
叶佳想去扶她,可刚迈出一步,身体也跟着一晃,大脑像被泡进了黏腻的糖浆里,思维彻底凝固。
暗影的头猛地转了过来,“喵呜?!”一个箭步冲到叶佳脚边,用脑袋用力地蹭着她的裤腿,试图唤醒她,但叶佳只是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
许悠悠扶着墙,视线已经模糊。
她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空气中不知何时已经飘满了无数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点。
它们无声无息,早就将她们包围。
“是孢子……”她的声音又轻又颤,“我们…早就吸进去了。”
已经晚了。
木沐脑中警铃大作,强烈的精神干扰让她连发动异能的念头都无法凝聚。眼前的姐妹们一个个倒下,现实的景象如同被投入水中的颜料,迅速扭曲、旋转、褪色。
暗影眼睁睁地看着四人,一个个眼神失去焦距,软软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焦躁地在四人身边转了两圈,用鼻子挨个碰了碰她们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在此刻浓郁到了极点。
确认无法唤醒她们后,暗影的焦躁瞬间化为冰冷的杀意。
它停下脚步,身体缓缓膨胀到猎豹大小,将四人护在身后。
……
叶佳眼前的绿色迷雾旋转、褪色。
甜腥味变成了呛人的烟酒味,管道扭曲成一间昏暗压抑的客厅。
“咣当——”一个酒瓶砸在墙上,碎片四溅。
“钱呢!你把钱藏哪了!”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咆哮声,是她刻在骨子里的噩梦。
穿着围裙的女人瑟缩在墙角,脸上是早已干涸的泪痕。
“没了……真的都给孩子交学费了……”
“放屁!”
男人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清脆的响声让叶佳浑身一哆嗦。
她变回了那个瘦小的、只能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老子打死你!”
咒骂声、殴打声、女人压抑的哭泣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小小的她死死缠住。
她怕得要死,牙齿都在打颤。
可当她看见母亲被一脚踹倒在地,额头磕在桌角,渗出鲜血时,一种比恐惧更滚烫的东西,从她胸口猛地炸开!
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要挨打?
为什么我要躲起来?
凭什么!
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力量。
她从门后冲了出去,抓起旁边的小木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男人的背上!
“不准你打我妈!”
女孩的嘶吼尖锐又稚嫩。
男人被打得一个趔趄,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那张被酒精和愤怒扭曲的脸,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狰狞。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
他丢下已经站不起来的女人,一步步朝她逼近,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我今天连你一块儿打死!”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夹杂着酒气和恶风,朝着她的脸狠狠扇来!
躲不开!
小小的叶佳没有闭眼,她死死地瞪着那张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是再高一点,再壮一点,我就能把他打倒,就能保护妈妈了……
黑暗中,一点刺目的光亮起。
紧接着,金碧辉煌的穹顶、水晶吊灯、和一张三角钢琴,从光芒中重新拼凑成型。
唐乐言发现自己站在大厅中央,聚光灯打在她和那架价值不菲的钢琴上。
台下,她的父母正陪着几位重要的客人,他们的笑容标准,却毫无温度。
“乐言,好好弹。”母亲的声音从台下传来,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别让唐家丢脸。”
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冰凉。
她知道,这不是演奏,是展示。
她是一个被精心打造的、名为“天才女儿”的昂贵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