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区域宽敞明亮,但气氛却并不轻松。
哨兵们大多独自坐在角落,彼此之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只有少数几个身边有医疗向导陪同,低声进行着交流。
疏白一进来,原本就低压的气氛更是骤降几分。
许多哨兵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警惕地看向他,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引火烧身。
疏白早已习惯这种待遇,目不斜视地走向取餐区,拿了一份标准配给的高能量营养膏和清水,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背对着所有人。
立予珩见状,也拿了同样的东西,屁颠屁颠地跟过去,毫不客气地在疏白对面坐下。
“你就吃这个?”立予珩用勺子戳了戳那碗糊状物,嫌弃地皱眉,“这玩意儿看着就没食欲。基地后勤不行啊,改天我给你开个小灶?”
疏白头也没抬,专注地,或者说假装专注地,吃着那碗毫无味道可言的营养膏,完全当对面的人是空气。
立予珩也不气馁,一边慢吞吞地吃着,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疏白看,从他浓密的睫毛看到挺直的鼻梁,再落到那双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利落的下颌,最后定格在那两颗随着咀嚼轻微移动的小痣上。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带着纯粹的欣赏和浓厚的兴趣,像实质一样落在疏白脸上。
疏白的进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拿着勺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两道几乎要把他烧穿的视线。
就在立予珩以为他会一直沉默到底时,疏白突然放下了勺子,抬起眼。
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带着冰冷的警告:“看够了吗?”
“没够。”立予珩答得飞快,笑容无辜又理直气壮,“好看为什么不看?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疏白:“……”
他发现自己跟这个向导根本无法正常沟通。
对方的脑回路似乎和常人完全不同,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决定不再浪费口舌,端起餐盘就要离开。
“哎,别走啊。”立予珩伸手想拦,指尖差点碰到疏白的手腕。
疏白反应极快地缩回手,像是被什么烫到一样,餐盘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溅出几滴清水。
他眼神骤然锐利,周身的精神力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立予珩立刻收回手:“你别激动,抑制环颜色又深了。”
疏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端着几乎没动多少的餐盘,大步离开。
立予珩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非但没受挫,反而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反应这么大……”他低声自语,“看来不是完全没感觉嘛。”
有反应就好,就怕真是一块捂不热的冰石头。
不过嘛……说到底,主要原因肯定还是因为他这个大男主魅力太大。
…
上午九点整,例行精神疏导时间。
赵锐亲自来请立予珩,表情比昨天更加紧张:“立向导,疏白哨兵已经在3号疏导室了。他的晨间监测数据显示,精神波动值比昨天同期高了5个百分点,可能……可能因为昨晚没休息好。您一定要小心。”
“高了5个百分点?”立予珩挑眉,“知道了,放心。”
他走进疏导室时,疏白已经像昨天一样站在房间中央。
雪豹精神体焦躁地在他脚边踱步,看到他进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说不清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疏白本人脸色比早餐时更冷,下颌线绷得死紧,显然情绪不佳。
“早啊,又见面了。”立予珩笑着打招呼,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看来我们挺有缘分的,一天见三回。”
疏白没理他的垃圾话,直接走到对面坐下,伸出手,声音硬邦邦的:“开始吧。”
一副公事公办、只想尽快结束的架势。
立予珩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覆上他的手掌。
这一次,疏白的掌心不像昨天那样冰凉,反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潮热。
精神连接建立的瞬间,那股狂暴的精神力再次汹涌而来,比昨天更加混乱和尖锐,充满了不耐烦和躁动的气息,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立予珩的精神图景微微震荡,星辰流转的速度加快,但他依旧稳稳地接住了这股冲击。
“火气不小啊。”立予珩甚至还有闲心调侃,“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疏白紧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攻击对方,但仍然无意识抵抗着立予珩精神力的渗透。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好好好,我闭嘴。”立予珩从善如流,但精神力却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
他的精神力不再是昨天那种平等中带着挑衅的试探,而是变得更加……缠人。
像温暖粘稠的阳光,又像无孔不入的流水,耐心十足地包裹、渗透着那片暴风雪的荒原。
他不再试图强行平息风雪,而是巧妙地绕开最锋利的冰刃,轻柔地拂过冻土,甚至……故意去撩拨那只警惕的雪豹精神体虚影。
疏白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瞪着立予珩,呼吸变得急促:“你……!”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又调皮的精神力轻轻搔了一下他精神图景里那只雪豹的下巴!
那种感觉太过真实和突兀,让他差点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
“我怎么了?”立予珩一脸无辜,眼睛眨啊眨,“我什么都没做啊?是不是你的精神图景太想我了,出现幻觉了?”
疏白虽然感受到了,却又无法确切指控对方做了什么。
那种感觉太细微太短暂,更像是他自身的错觉。
他只能狠狠瞪了立予珩一眼,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的精神疏导,就在这种一方努力“骚扰”、一方拼命“控制”的诡异状态下持续着。
仪器上的数值起伏不定,警报灯几次濒临变红又在立予珩游刃有余的控制下恢复稳定。
赵锐在外看得心惊肉跳,冷汗湿透了后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五分钟。
二十分钟。
竟然比昨天坚持的时间还要长!
当立予珩终于主动结束疏导,松开手时,疏白几乎是立刻抽回手,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搏斗,额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立予珩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眼睛亮得惊人,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疏白的精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和美味,虽然疏导过程像在拆弹,但每一次成功的渗透都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副被惹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今天效果不错。”立予珩笑眯眯地总结,“你的精神图景比昨天活跃多了,这是好现象。”
活跃?
疏白咬着后槽牙,不想跟他说话。
立予珩站起身:“行了,今日份的亲密接触完毕。疏白哨兵,明天同一时间,不见不散哦?”
疏白:“……”
他看着立予珩哼着歌离开的背影,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殴打专属向导的冲动。
雪豹精神体凑过来,蹭了蹭他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疏白低头,看着自己的精神体,眼神复杂。
他清晰地感觉到,经过刚才那场“折磨”,一直紧绷到刺痛的神经,似乎真的……松懈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过程令人…有些不适,但结果……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拒绝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