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白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门边,没有开门,而是通过门上的微型观察孔向外望去。
走廊灯光昏暗。
一只通体纯白、羽毛流光溢彩的白孔雀,正迈着优雅至极的步子,慢悠悠地从他的门口踱过。
它甚至刻意地、非常做作地甩了一下那长长的、华丽无比的尾羽,虹彩的光泽在昏暗光线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它停在了立予珩的门口,侧过头,似乎用喙整理了一下翅膀下根本不存在的乱毛,姿态矜持又骄傲,仿佛在展示自己无与伦比的美丽。
疏白:“……”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显然是那个新来的向导的精神体。
大晚上的,放只孔雀出来在走廊里溜达?
这是什么新型的精神疏导前戏?
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S级向导的特殊癖好?
雪豹精神体不知何时也凑到了门边,透过观察孔好奇地看着外面那只风骚的白鸟。
尾巴尖下意识地轻轻摆动了一下,似乎被那晃动的、亮闪闪的尾羽吸引了注意力。
疏白立刻感受到精神体传来的一丝好奇和……想扑上去玩的冲动?
他额角青微跳,一把按住躁动的雪豹脑袋,强行把它拽了回来。
“安静。”
他低声命令,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精神体委屈地咕噜了一声,趴回地上,但眼睛还忍不住往门口瞟。
疏白再次看向观察孔。
那只白孔雀仿佛完成了巡展任务,又优雅地、一步三摇地踱回了立予珩的房门,然后直接穿了进去,消失不见。
走廊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家伙向导素的清冽气息,以及一种名为“嘚瑟”的精神力余波。
疏白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右眼下的两颗小痣,在黑暗中似乎都因为无语而显得更清晰了。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床边,重新躺下。
这一次,他猛地拉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
只是黑暗中,他的耳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热意。
而隔壁的立予珩,感知到白孔雀回来,并且完美(他自认为)完成了“亮相”任务后,心满意足地躺平了。
“完美!种子已经种下,就等开花结果了!”他美滋滋地想,“老婆肯定被我的漂亮大鸟惊艳到了!”
带着这份良好的自我感觉,立予珩终于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梦里,一只威风凛凛的雪豹正追着一只开屏的白孔雀在星空下奔跑,而立予珩本人,和疏白正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
…
来到第三战区的第一个夜晚,就在某人单方面的孔雀开屏(未遂)和另一人无语的蒙头大睡中,悄然度过。
…
翌日清晨。
第三战区的起床号并非刺耳的铃声,而是模拟自然环境中渐强的鸟鸣与溪流声,试图以更柔和的方式唤醒这些神经紧绷的哨兵和向导。
立予珩几乎是号声响起的第一秒就睁开了眼睛,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初来乍到的不适感。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今天的“偶遇”计划。
“早安,我的漂亮大鸟。”他对着精神图景里正在梳理羽毛的白孔雀打了个招呼。
白孔雀高傲地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立予珩也不在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快速洗漱完毕,换上了基地配发的向导制服。
深蓝色的作战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少了几分昨日的慵懒,多了几分锐气。
他拉开房门,几乎是同时,隔壁的金属门也滑开了。
疏白站在门口,似乎正准备出去。
他依旧是一身纯黑作战服,精神力抑制环泛着淡淡的橙黄色,显示状态比昨夜稍稳,但远未到安全线。
他看起来休息得并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衬得那两颗小痣愈发明显。
四目相对。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疏白的目光在立予珩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随即面无表情地移开,仿佛昨晚没看见那只在门口搔首弄姿的白孔雀。
但立予珩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僵硬。
“早啊,疏白哨兵。”立予珩笑容灿烂地打招呼,仿佛他们是多年老友,“昨晚休息得好吗?这地方挺安静的,适合睡觉。”
疏白:“……”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没接话,迈开长腿就往外走。
立予珩自然无比地跟上,与他并肩而行:“食堂在哪个方向?初来乍到,不认识路,搭个伙呗?”
疏白脚步不停,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哦?”立予珩挑眉,故意拉长语调,“那正好,我们一起找找?说不定路上还能遇到你的精神体,我看它挺喜欢我的……哦不,挺喜欢我的精神体的。”
他意有所指。
疏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侧头看了立予珩一眼:“立向导,我们并不熟。”
“多处处就熟了嘛。”立予珩毫不在意他的冷脸,反而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你看,我都是你的专属向导了,这关系还不够近?”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疏白猛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耳根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那是塔的单方面决定。我从未同意。”
立予珩摊手:“可你也没反对啊。‘随便’不就是‘可以’、‘没问题’、‘你看着办’的意思吗?我理解的没错吧?”
疏白似乎被他的强词夺理噎住了,脸色更沉,干脆闭上嘴,加快脚步,试图甩开这个牛皮糖。
但立予珩如影随形,嘴上还在不停输出:“别走那么快嘛,聊聊呗?你喜欢吃什么?待会儿精神疏导你想在哪里进行?房间还是专门的疏导室?或者找个风景好点的地方?我看后山那片悬崖就不错,视野开阔,适合培养感情……哎,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他嘴上说着跟不上,步子却迈得轻松惬意,始终落后疏白半步,欣赏着对方因为愠怒而略显僵硬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尖。
走廊里偶尔遇到的其他哨兵或医疗向导,看到这一幕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贴着墙边避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那个煞神疏白,居然有人敢这样凑上去嬉皮笑脸?
而且还没被精神攻击轰飞?
这个新来的S级向导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