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残月如钩。
一间雅致的闺房内,烛火在描金的灯罩里摇曳,将少女清丽脸庞上的愁绪,也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壶温好的琥珀浓酒,身前的小玉杯已经半满。
昨夜,父亲于饭桌上笑谈,说已在为她的婚事寻觅佳婿。
她一夜无眠。
心中既有对“良人”的几分朦胧憧憬,更多的,却是对那未知命运的茫然与抗拒。
酒入愁肠,愁绪却似春水,愈发翻涌不休。
就在这时,天幕上的景象,让她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处名为“音乐台”的奇特所在,在一片细碎的惊呼声中,一个男子竟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对着心仪的女子,单膝跪了下去。
跪……下去了?
少女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呆愣。
直到看见那女子羞涩地点头,周围的人爆发出热烈的叫好,那对男女在漫天飞舞的白鸽下紧紧相拥,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后世之人求娶,竟是这般模样的。
不是父母之命,不是媒妁之言。
而是当着天地,当着众人,将一颗心剖白出来,只为求得她一人的首肯。
天幕上,百鸽盘旋,惊叹声此起彼伏。
少女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跃出。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羞涩、羡慕与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么?
这有些不合规矩,但……
但那女子脸上羞涩又幸福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真实。
周围人那发自内心的祝福,又是那么的热烈。
尤其是那群有灵的白鸽,竟在那一刻冲天而起,仿佛将那份情意,昭告整个天地。
少女不由得痴了。
若是……
有朝一日,也有人这般待她,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可若那人对她不好呢?
这个念头刚起,又立马被少女打消。
以父亲的眼光,想来不会……
胡思乱想下,酒意微醺,愁思更浓。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轩窗,清冷的晨风拂面而来。
望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她回到案前,提起了笔。
一首词,在微醺的愁绪中,悄然落于纸上。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那浪漫至极的一幕,下意识地捻了捻胡须。
这番景象,确实热闹,也确实能讨女子欢心。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皇后的身影。
观音婢性情温婉,不好奢华,但终究是女子。
想来看到这般用心的扬面,也是会展颜一笑的吧?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若是命人也训练一批白鸽,待到观音婢生辰之日,于宫苑之中,让她也惊喜一番。
不用太多,百十来只便可。
这样也不会太奢靡……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李世民刚要开口吩咐内侍去办,却忽然感到一道灼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魏征那张严肃的脸。
不好!
李世民暗道不妙,嘴角的笑意尽数消失。
他抢在魏征还没来得及张口之前,清了清嗓子,对着魏征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玄成。”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朕不过是觉得此景新奇,并无效仿之意,放心吧。”
魏征闻言,脸上那紧绷的线条这才稍稍柔和,对着李世民躬身一礼,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面色如常地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天幕。
心里却在嘀咕。
这个玄成,怕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吧?
为何朕只是想想,都能被发现?
自己这皇帝当的,可真是憋屈……
……
大明,应天府。
朱棣的目光,并未在那对求婚的情侣身上停留太久。
他的注意力,反而被音乐台,以及苏铭之前的讲解所吸引。
他和李世民一样,开始思考后世能制造出奇特器物的原因。
朱棣也想把后世的这些好东西,弄到大明来,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让工匠读书,还是让读书人去当工匠?
不对……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算真让工匠去读书了,也不能解决问题,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如今的大明,亟待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最重要也是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没钱!
迁都要钱。
北伐要钱。
修书要钱。
造船要钱。
如果他现在让工部研究天幕上的东西,夏元吉肯定还是老一套——没钱!
朱棣知道国家刚打完一扬仗,国库空虚得能跑马。
但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做的。
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朱棣不是一个只会上马打仗的武人,更是一个能治理好国家,做的比建文那小子要好一万倍的皇帝!
他必须在有生之年,做成一些大事!
这样等他下去见了父皇,也能无愧于心地拿出这些政绩,向父皇交代。
心烦意躁的朱棣,刚想就这个问题,和身边的三个儿子讨论一下。
没想到眼睛一扫过去,却发现自己的三个儿子,正看天幕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个脸上挂着傻笑,盯着天幕上那对男女抱在一起的画面,目不转睛。
朱棣心头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朕在这里为国事发愁,焦头烂额!
你们倒好!
在这里看人家卿卿我我?!
好!好!好!
你们三个……
真不愧是我朱棣的好儿子!
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三个儿子面前,幽幽地开了口。
“你们兄弟三个,乐呵什么呢?”
这声音不大,却让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兄弟几个猛地回头,看到是自家父皇,吓得一哆嗦,齐刷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