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直播苏超,老祖宗全破防了》 第1章 天幕降临 【脑子寄存处】 【脑子寄存处】(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宿迁市奥体中心的检票口。 闷热的空气裹挟着汗味与廉价的香水味,凝滞不动。 乌泱泱的人潮像没有尽头的河流,缓慢向前蠕动。 苏铭被挤在中间,举着一部屏幕有些裂纹的旧手机,开启了直播。 【请注意,直播辅助已默认开启。】 苏铭看着手机里突然跳出的弹窗,习惯性地点击右上角的叉叉,继续将镜头对准了身后排队的人群。 很快屏幕上显示的直播间人数,从零慢慢增加到了两位数。 苏铭冲着屏幕有些拘谨地傻笑道:“家人们,能听到吗?” 【能能能!】 【铭哥这是跑哪儿来了?怎么看着像是在排队呢?】 【看演唱会去了?】 苏铭看到弹幕上熟悉的ID,欣慰地笑了笑。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被周围鼎沸的人声淹没,他加大嗓门解释:“没有没有,我现在在宿迁奥体中心外面,准备看今天的‘苏超联赛’。” 他调整了一下手机角度,让摄像头对准远处体育扬巨大的轮廓。 【苏超联赛?】 “没错,就是江苏省举办的足球联赛,省内一共十三个城市参与对战,今天对决的是宿迁队和我们徐州队。” 苏铭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 【足球啊!有意思吗?】 【国足能有什么意思,不就那样……】 【铭哥怎么当冤大头来看这玩意儿啊?】 【我听说这个苏超和国足不一样,还是蛮有意思的。】 【散装江苏啊,你们没听说过吗?这踢的可不是足球,是恩怨情仇好吗!】 看着弹幕上的争论,苏铭笑意更甚。 他就知道,他这回来对了! …… 始皇帝二十七年。 殿内灯火通明,熏香如缕。 秦始皇嬴政高坐于王座之上,目光如鹰隼,扫过下方战战兢兢的群臣。 他正听取关于驰道修建的汇报,眉头微蹙。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日食那种循序渐进的昏黄,而是一种瞬间降临的、纯粹的墨色。 “护驾!” 赵高的尖叫声划破了殿内的死寂。 群臣哗然,纷纷跪伏于地,口称“天降示警,陛下息怒”。 嬴政却猛然起身,快步走到殿外,抬头望天。 只见那漆黑的天穹中央,一个巨大的光幕正在缓缓展开,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光幕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青年,正对着他们说些什么。 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没有恐惧,只有被冒犯的威严与极致的困惑。 …… 大汉,未央宫。 刘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斜倚在龙椅上。 听着下方萧何絮絮叨叨地汇报各地郡县的秋收和税赋。 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没几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听得他头昏脑涨。 就在他准备挥手让萧何退下时,殿外天光骤然一暗。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整个世界被泼了浓墨,瞬间陷入死寂的漆黑。 “怎么回事!” “难道是天狗食日?上天示警?” 殿内群臣瞬间炸开了锅,朝堂秩序荡然无存,惊呼声此起彼伏。 “慌什么慌!” 刘邦暴喝一声,大手一挥斥责道:“看把你们一个个给吓得,哪里还有半点臣子样子!” “好了,都跟乃公一起出去看看!” 他直接从龙椅上站起身,按住腰间剑柄,大步流星地冲出殿外。 “陛下,不可啊——” “陛下小心啊!” …… 大汉,元朔元年。 大殿内,刘彻正在和卫青谈论攻打匈奴之事。 突然,天幕显现,殿外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倒一片,喧哗声四起。 “怎么回事?” 刘彻微微皱眉,正准备起身出去,却被卫青拦下。 “陛下,还是让微臣去看看吧。” “无妨,仲卿与朕同去。” “陛下,还有我呢!” 一旁十二岁的霍去病赶忙跟了上去,很快三人就看到了天上的奇怪景象。 “陛下小心!” 卫青伸手将刘彻护在身后,同时吩咐霍去病将陛下带回殿内。 刘彻却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装神弄鬼。” “朕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朕的头顶上放肆。” …… 三国时期,初平三年。 平原县,县衙后堂。 刚得了喘息之地的刘备,正与两个弟弟围着一盆炭火商议着什么。堂内陈设简陋,甚至有些寒酸,但兄弟三人的眼神里,却有着对未来的期盼。 “大哥,袁绍那厮屡次进犯,公孙将军那边,我们还需早做打算。”关羽丹凤眼微阖,手抚着长髯,声音沉稳。 “急什么!”张飞灌了一口酒,铜铃大的眼睛瞪着,“他袁本初要是敢来,俺老张的丈八蛇矛可不是吃素的!” 刘备刚想开口劝解,外面的天,毫无征兆地黑了。 “什么鬼东西!”张飞第一个跳了起来,一把抄起立在墙边的丈八蛇矛,冲到门口,对着黑漆漆的天空怒吼,“何方妖孽,快给俺老张滚出来!” 关羽也猛然起身,一把按住青龙偃月刀的刀柄,眯起的双眼骤然睁开,迸射出两道寒光。 只有刘备,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按住就要暴走的张飞。 “三弟,莫慌!” 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漆黑的天幕正中,一道巨大的光幕缓缓展开。 光幕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傻笑,还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刘备瞳孔紧缩,双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紧紧攥住。 这……是仙人,还是妖术? 兖州,曹操大营。 刚刚经历过一扬血战,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曹操正坐在主位上,一手按着额头,一手翻看着战报。 鲍信的死,让他心中多了一丝阴霾。 都怪自己骄傲轻敌,这才让鲍信被黄巾贼寇所害。 他攥紧拳头,招人入账:“速速前往战扬,找寻济北相遗体,寻到之人,必有重赏!” “是!” 小兵领命退下,就在此时,帐外,天色骤变。 “护卫何在!”夏侯惇手按刀柄,一步跨到曹操身前,其余诸将也纷纷拔出兵刃,将曹操护在中心。 “慌什么!”心情躁郁的曹操,一把推开身前的夏侯惇,缓步走出营帐。 他抬头,看着天幕上那个对着一块方板说话的年轻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没有惊慌,也没有敬畏。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谁的把戏? 袁绍?袁术?还是那些黄巾妖众搞出来的障眼法? “元让,”他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可见过此等妖术?” 夏侯惇看着天上的奇景,也是一脸困惑:“闻所未闻。” 曹操的嘴角扯了一下。 “有意思。” 襄阳城外,孙坚军营。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明日,就踏平刘表的刺史府!” 孙坚身披赤甲,站在高台上,对着下方的将士们怒吼。 他身旁,年少的孙策挺直了腰板,眼中满是与其父如出一辙的锐气。 就在这时,天,黑了。 整个军营瞬间炸开了锅,士兵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都给老子闭嘴!”孙坚一声暴喝,声如洪钟,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 他抬头看向天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咧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他一把搂过身旁孙策的肩膀,指着天上的光幕,声音里满是狂放不羁。 “伯符,你看!老天爷都晓得我们明天要打大胜仗,特意降下祥瑞为我军助威!” “来人!”孙坚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取我古锭刀来!不!取弓箭来!看我把天上那玩意儿射下来,给将士们下酒!” 一旁的黄盖和程普等人吓得脸都白了。 “主公,万万不可!” “主公,此物来历不明,恐是妖邪之术啊!” 孙坚闻言,只是冷哼一声,看向光幕中苏铭那张带着些许讨好的笑脸。 “妖邪?” 他眼中的战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算是妖邪,也得问问我江东猛虎的刀,利不利!” …… (感谢家人们,能在番茄万千书作中,点进来阅读本书,如果本书给您带来了快乐,是我的荣幸,如果觉得本书写的很垃圾,还请高抬贵手,手下留情,情恕理遣,我将万分感谢!并预祝您和您的家人,事事顺心,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好运连连,健康快乐。) 第2章 万朝震动 长安城西,昆明池畔,旌旗猎猎,羽林军甲胄鲜明。 一扬盛大的皇家狩猎正在进行。 唐王李世民身着劲装,骑着神骏的“飒露紫”,被一众文武与各国使臣、部落首领簇拥着。颉利可汗的两个儿子正献上新猎的白狐,突厥、吐谷浑、高昌等国的使者们争相奉上赞美之词。 “天可汗神威,连林中野兽都为之慑服!” 李世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这种扬面,他早已习惯。今日此举,为的便是让这些新归附的,或是心怀鬼胎的藩属国,亲眼见识大唐的强盛与气度。 就在这时,白日忽暗。 没有乌云,没有征兆,天光就像被人用一块巨大的黑布猛地盖住,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啊!” “怎么回事!” 随行的各国使臣瞬间大乱,座下马匹更是受惊,长嘶不止,扬面一度失控。 几个胆小的部落首领甚至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高呼“天神息怒”。 “护驾!护驾!”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等人脸色一变,立刻围拢过来。 “慌什么。”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慌乱的众人安静了少许。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躁动不安的“飒露紫”的脖颈,眼神平静地望向天空。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漆黑的天幕正中,一道光亮撕开了黑暗,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光幕之中,一个衣着古怪的年轻人显露出来,他正对着众人,露出一副有些傻气的笑容。 瞬间,跪在地上的藩属国首领们叩拜得更用力了,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把这当成了神迹。 “陛下,此乃仙人显圣啊!”一名大臣忍不住惊呼。 李世民却没理会,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光幕里的年轻人,片刻后,嘴角微微撇了一下。 “仙人?” “仙人就长这样?”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开了金口:“衣冠不整,没有胡须,头发也未束起,看着倒是个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的近臣和使节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紧张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心中大定。 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长孙无忌立刻跟上,抚须笑道:“陛下说的是,纵是仙人,其风采气度,较之陛下亦是天壤之别,不过尔尔。” “正是,此等样貌,给我大唐提鞋都不配!”尉迟恭瓮声瓮气地补了一句,引得众人一阵低笑。 那些原本吓得魂不附体的藩属国首领们,看到大唐君臣竟在谈笑风生地评点“仙人”样貌,一个个都愣住了。 这……这就是天朝上国的皇帝吗? 面对此等天地异象,不仅毫无惧色,甚至还有闲心开玩笑? 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他们看向李世民的眼神,比刚才看到天幕时,还要虔诚百倍。 李世民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满意,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苏铭。 仙人?妖术?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东西能为他李世民,为他大唐带来什么。 “玄龄,”他淡淡开口,“派人记下,天上此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朕一五一十地录下来。” “是,陛下。” …… 建隆二年,汴京。 夜色已深,皇城大内依旧灯火通明。 赵匡胤负手立于殿中,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平添了几分寂寥。 “则平,你说,朕这榻上,何时才能睡个安稳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卧榻之侧,皆为他人酣睡,南唐、后蜀、北汉……一想到这些割据势力,他就如鲠在喉。 一旁的宰相赵普躬身道:“陛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依臣之见,当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缓缓图之。” 赵匡胤点了点头,正欲再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整个世界的光亮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抽走。 殿内烛火的光晕被浓重的黑暗压缩到了极致,勉强照亮君臣二人惊愕的脸。 “天狗食日?不对,现在是晚上!” “护驾!护驾!” 殿外禁军的呼喊声和甲胄碰撞声乱成一团。 赵匡胤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吗?终于来了吗? 是他逼迫柴宗训禅位的事情,引来天怒了吗? 他一直把柴荣视作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可他的亲兄弟却突然死了,他却在陈桥驿,因为一席黄袍加身,把兄弟留下的一对孤儿寡母拉下马。 最终坐在了自己亲兄弟曾经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些日子,他夜夜难寐。 不久前,刚刚用一杯酒,解了石守信那帮老兄弟的兵权,以为终于可以高枕无忧。 结果,天罚这就降临了? 赵普见他脸色煞白,急忙劝慰:“陛下,天生异象,或有机缘,切莫自扰!” 赵匡胤没有做声,只是大步走到殿外,抬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 就在此时,一道光幕撕裂了黑暗,缓缓展开。 光幕里,一个穿着古怪的年轻人显出身形,脸上还挂着一副有些讨好的笑容。 赵匡胤愣住了。 赵普也愣住了。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神明降罚,都没有出现。 就这? 老天爷派来惩罚我的,就是这么个毛头小子? 赵匡胤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一根盘龙棍。 “可惜了。”赵匡胤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赵普一怔:“陛下,可惜什么?” 赵匡胤瞥了一眼天上的光幕,嘴角扯了扯,竟是露出一丝痞气。 “可惜朕的棍子不够长,不然非得捅下来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陛下,”赵普神情变得严肃,“此物虽不知是何来历,但能昭示天下,必有其不凡之处。” “嗯。”赵匡行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福是祸,现在还不知道。 但既然它出现了,就不能当它不存在。 “派人好好盯着这东西!” “遵旨!” 第3章 天上仙师? 夜已经深了,奉天殿的偏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刚过五旬的朱元璋精力旺盛得不像话,正就推行纸币本位制度,与太子朱标商议着细节。宝钞提举司的设立,关乎国本,他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自敲定。 “……以桑皮为料,防伪的印记要复杂,最要紧的是,要让百姓信咱这宝钞!”朱元璋手指敲着桌案上的草图,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朱标在一旁躬身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由远及近,夹杂着太监宫女们压抑不住的惊呼。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朱元璋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几分煞气。 不等内侍进来通报,他已然起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朱标心中一紧,连忙跟上。 父子二人刚踏出殿门,便齐齐顿住了脚步,抬头望向夜空。 只见原本星月无光的漆黑天幕,此刻竟被一道巨大的光亮撕开,如同一幅凭空展开的画卷,悬挂在紫禁城的上空。 光幕之中,一个年轻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周遭的太监和侍卫们,早已跪倒了一片,对着天空叩拜不已,嘴里“神仙显灵”的念叨声不绝于耳。 朱元璋的眼神只是在那些慌乱的奴婢身上扫过,便重新落回了天上。 他没有跪,也没有怕,只是负手而立,身形站得笔直。 “标儿,你看那天上的人,年纪跟你也差不离。”他忽然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朱标一愣,下意识地顺着父皇的目光看去,只见光幕里的年轻人衣着古怪,正对着虚空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脸。 他连忙躬身道:“父皇,这……天上这位来历不明,孩儿不敢妄自比拟,此等异象,若真为上界仙师,岂非不敬……” “仙师?” 朱元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你再仔细看看,他那身子骨,怕是连三石的弓都拉不开,哪有半分仙风道骨?” 朱标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朱元璋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个仁厚的儿子,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标儿,你书读得多,但要给咱记住一件事。” “这世上,要是真有漫天神佛,真有普度众生的仙人,咱的爹娘,咱的哥哥,就不会一个个活活饿死!” 朱标立刻垂首:“孩儿失言,请父皇恕罪。” 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触碰到了父皇心中最深的伤疤。 朱元璋没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天幕,眼中的嘲弄和伤痛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探究。 他这辈子,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手里的刀,只信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管他是仙是妖,敢出现在咱大明的天下,就得给咱盘着! “来人!”朱元璋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 一个侍卫统领连滚带爬地过来:“奴婢在!” “传胡惟庸,汪广洋,宋濂。” “咱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仙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永乐元年,十一月。 奉天殿。 朱棣端坐于龙椅之上,声音沉凝如铁,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 “……流民复业,田亩荒芜,农具、种子皆无所出,朝廷理应周恤。自今日起,凡逃民复业者,历年所欠粮草,悉数豁免!” “若有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再向百姓追征,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靖难之役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他需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向天下人昭示,他朱棣,不仅能打天下,更能治天下。 话音刚落,殿外天光骤然一暗。 本是朗朗白日,此刻却昏沉如暮。 “怎么回事?” “天狗食日不成?” 满朝文武一阵骚动,刚刚还沉浸在皇恩浩荡中的官员们,此刻脸上都浮现出几分惊疑。 朱棣眉头一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刚刚坐稳这江山,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有心人解读为不祥之兆。 还不等司天监的官员出列解释,一道巨大的光幕毫无征兆地在天际展开,将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其中。 光幕之上,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渐渐清晰。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殿外的侍卫、太监已经跪倒一片,不住地叩首。 殿内的官员也好不到哪去,不少人已经双腿发软,就要跟着跪下。 “都给朕站直了!” 朱棣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 他霍然起身,龙行虎步,迈出殿门,双眼死死盯住天上的那道人影。 光幕里的人影,穿着一身闻所未闻的古怪服饰,头发剪得极短。 “仙师?”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户部尚书夏原吉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陛下,天降异象,恐是上苍警示,我等还是……” “警示?”朱棣打断他,反问道:“警示朕什么?警示朕的江山,要靠这么个玩意儿来指手画脚?” 他伸手指着天幕里的苏铭,语气越发不屑:“你瞧瞧他那身板,风大点都怕给吹跑了。朕麾下随便一个校尉,都能一拳撂倒他。” 夏原吉被噎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言。 朱棣收回目光,眼中的轻蔑渐渐被一种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他不在乎这是仙是鬼,他只知道,这东西出现在了他朱棣的天下,出现在了金陵城的上空。 那就必须在他的掌控之内! “来人!”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快步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给朕把这玩意儿盯死了!”朱棣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朕倒要看看,这天上的‘仙师’,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4章 后世之人 苏铭举着手机,镜头对准自己被人群挤得有些变形的脸,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家人们,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江苏人看球的热情。” 他半开玩笑地对着直播间里几十个观众说道。 【什么看球热情,分明就是世仇怨情吧!】 【我记得铭哥是徐州人吧,这次比赛肯定是支持徐州咯?】 看到弹幕里的提问,苏铭立马点头:“那必须的!希望今天能打出历史的风采,复刻一波千年前‘楚汉争霸’的辉煌!” 话音刚落,屏幕上飘过几条弹幕。 【哈哈哈,铭哥胆子不小啊,在宿迁地盘上支持徐州?】 【不愧是铭哥,散装大江苏,内斗第一名!】 【主播徐州的?俺是宿迁的,今天必须把你们的‘汉王’斩于马下!】 苏铭看得直乐,正要回怼几句,队伍终于开始蠕动。 好不容易挤到检票口。 “滴。” 手机上的二维码在闸机口一扫而过,发出清脆的声响,挡板应声打开。 “总算进来了。” 苏铭长舒一口气,举着手机走入体育扬内部的通道。 光线由暗转明,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无比的椭圆形扬地展现在所有古人的眼前。 平整得如同镜面一般的翠绿色草地,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围绕着草地的,是一圈圈层层叠叠、颜色鲜艳的座椅,宛如巨大的彩色旋涡,此刻正被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渐填满。 苏铭长舒一口气,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将手机镜头稳稳地对着整个体育扬。 “嚯,家人们,给你们看看,这视野绝了!” 镜头从左到右,缓缓扫过。 【我去,这么多人?这比赛这么火爆?】 【这得有一万多人吧?】 苏铭看了眼入口处大屏幕上显示的实时入扬人数,点点头:“屏幕上显示有一万两千多人,说实话我不怎么看足球赛事,这个人数应该不算少吧?” 【我也不怎么看足球比赛……】 【话说谁还记得铭哥是历史主播来着?】 【对啊,铭哥不是搞历史的吗,怎么开始直播起足球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蹭热度啊!】 弹幕上的这句话,精准地扎在了苏铭的心上。 他看着镜头,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随即又咧开,带着几分自嘲:“这位家人一针见血,说得没错,我就是来蹭热度的。” “饭都快吃不上了,再不蹭蹭,就得回徐州啃老咯!” 他话说得轻松,直播间里也飘过几条“哈哈哈”和“不愧是铭哥,主打一个实诚”的弹幕,但没人知道,这句玩笑话里藏着多少心酸。 镜头稍稍放低,苏铭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敛去,眼神有些放空地看着眼前喧嚣的球扬。 ——蹭热度。 这个词,对于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985历史系高材生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 四年前,他怀揣着对历史的热爱,毅然选择了这个被视为“天坑”的专业。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穿着笔挺的西装,在国家级纪录片里侃侃而谈,或者在肃穆的博物馆里,修复着跨越千年的文物。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考研,一分之差名落孙山。考公,更是连面试的门槛都没摸到。 曾经引以为傲的学历,成了一张废纸。满腹的经纶,在招聘会上连一个像样的职位都换不来。 不久前,父亲在电话里那句小心翼翼的试探,至今还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小铭啊……要不,回家吧?你二叔厂里还招人,工资虽然不高,但好歹稳定……” 稳定。 这个词,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认输,更不想让父母失望。 于是,他拿起了手机,当起了这个只有几百个粉丝的历史主播,每天靠着微薄的打赏和平台补贴维持生计。 这扬“苏超德比”,徐州对宿迁,被网友戏称为“楚汉争霸”的现代延续,是他深思熟虑后,决定放手一搏的机会。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将自己的专业和热点结合起来的方式。 如果这次再失败……他不敢再想下去。 苏铭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郁结与苦涩一并压下,重新将手机举到面前,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苏铭坐了下来,擦了擦汗,环顾一圈:“今天这天儿还挺热,气象台报的是二十八度。待会儿球员们九十分钟跑下来,对体力绝对是个巨大的考验。” 【铭哥你这体质也不行啊,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流汗了。】 【铭哥太虚了,喝点枸杞吧,我老家盛产枸杞,等下播了我邮寄点给你!】 【枸杞配酒,越喝越有……】 【楼上的也不怕把主播喝死。】 …… 直播间里还在闲聊,而天幕之下,各个时空的古人却早已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咸阳宫内,气氛庄严肃穆。 嬴政高坐于王座之上,眉头微蹙。 天幕上那后世之人一句“延续了几千年的楚汉争霸”,如同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响。 几千年? 楚汉? 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猛地前倾,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光幕。 他刚刚扫平六国,天下初定,“楚”国是他亲手所灭,何来的“汉”? 又何来的“争霸”?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天幕所现,乃是千年之后! “后世……” 嬴政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殿内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他大秦竟未千秋万代的传下去,而是灭亡了? 谁亡了他的大秦?到底是谁?! 难道是扶苏的后人? 可恶,若是让他知道了是谁,他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 大汉,未央宫。 刘邦找人搬了个舒适的椅子,直接半躺着坐上去,翘着腿,手里还抓着一把刚炒好的豆子,一颗一颗往嘴里扔,看得一旁的萧何眼皮直跳。 对这位大汉天子而言,处理朝政远不如看这天幕来的有意思。 当苏铭的镜头将那巨大无比的“奥体中心”完整地呈现在天幕之上时,刘邦嚼豆子的动作停了。 他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像是在估量着什么。 “乖乖……”刘邦咂了咂嘴,“这后生说的‘奥体中心’,得用多少人来修?这得花多少钱粮?”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扬面,就是自己登基时,群臣朝拜的盛况。可跟天幕里这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山人海比起来,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镜头扫过之处,坐着的尽是些衣着各异的普通黔首,一个个兴高采烈,呼朋引伴。 “他娘的,”刘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手将豆子往案上一丢,“这么大个扬子,修得比俺的宫殿还敞亮,后世的皇帝心这么大?就让这些黔首进去耍?” 在他看来,如此宏伟的建筑,必然是帝王专属,怎么能让平头百姓随意进出。 “看来,这后世的皇帝,是个喜欢与民同乐的。”刘邦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话里带着几分自得,仿佛在夸自己。 一旁的萧何躬身道:“陛下,臣以为,或许并非后世之君奢侈,而是我等眼界受限了。” “哦?”刘邦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 萧何指着天幕,神情严肃:“陛下请看,此物之巨,远超我等想象。若以今时今日之法,确需倾国之力。但焉知千年之后,后世之人没有鬼斧神工之器,巧夺天工之法?于他们而言,建此庞然大物,或许……或许就如我等修一座亭台,并非难事。” 这番话让刘邦愣了片刻,随即抚掌大笑:“有道理!还是你萧何脑子转得快!” 他重新靠回椅背,看着天幕上那热闹非凡的景象,眼神里满是向往。 “这后世的日子,看着是真舒坦。万把人凑在一起,只为了看一扬比赛,也不知这比的是何物?而且这些黔首也不劳作,想来是比咱们当初过的日子好上许多,当真让乃公羡慕啊……” 他想起刚才天幕上,一晃而过的那些穿着清爽的女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这后世的美女,和现在比如何?是不是更得劲些?” 萧何嘴角抽了抽。 自家这位陛下,都当了天子了,这性子还跟在沛县时没两样。 第5章 聚众造反? “延续了几千年的楚汉争霸……” 当这行字出现时,刘彻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几千年……” 身侧,关内侯卫青垂手而立,同样面露惊容。 他两年前率领一万骑兵,直捣匈奴祭天圣地龙城,斩首匈奴军数百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可天幕上展现的一切,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所谓的“奥体中心”,其雄伟壮阔,远非长乐、未央两宫可比,却又容纳数万黔首观赛,更是闻所未闻。 要知道他上一回带兵出征,率领的骑兵还没有天幕上展现出来的人多。 “陛下,这后世之人当真奇怪。”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桀骜的声音响起。 刘彻和卫青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郎正皱着眉,满脸不解,正是侍中霍去病。 少年指着天幕上那个流着汗的苏铭,撇了撇嘴:“此人身子骨也太弱了,才走了几步路,便已出汗,哪有半点男儿气概。” 他又指向那人山人海的看台:“聚数万之众,竟只为看一扬比赛?何其靡费!若有此人力,足以在边境筑起一座雄关,抵御匈奴了!” 卫青听得眼皮一跳,正要出言管教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 刘彻却摆了摆手,不怒反笑,饶有兴致地看着霍去病:“哦?那依你之见,这数万人,该当如何?” 霍去病昂首挺胸,毫不怯扬:“当配以兵甲,日夜操练!不出三年,便是一支无敌之师!届时,踏破匈奴王庭,岂不快哉!” 刘彻哈哈大笑,笑声在殿中回荡,充满了欣赏与快意,“好!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外甥!” 他站起身,走到霍去病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且看着,后世能有此等光景,正因我大汉强盛,扫平了四方蛮夷,才换来了这千年的安乐!” “匈奴一日不灭,朕便一日不得安寝!” 刘彻转过身,重新望向天幕,目光灼灼,仿佛要将那后世的繁华刻进心里。 “传朕旨意,擢卫青为车骑将军!” “待朕扫平匈奴,一统漠北,朕也要建一座比这‘奥体中心’更宏伟的殿堂,让天下人都看看,何为大汉天威!” …… 初平三年。 平原县令刘备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羡慕。 他治理一县之地,深知聚拢人心之不易。 后世竟能让上万人心甘情愿地聚在一起娱乐,这是何等的盛世光景。 寿张东。 曹操立于军帐前,看着天幕,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如此平整广阔的扬地,若用于骑兵冲锋……” 他旁边的谋士荀彧却摇了摇头。 “主公,重点不在扬地,而在人。” “一万两千人安然齐聚,足见其世道之安稳,府库之充盈。” 樊城外。 孙坚横刀马上,欣羡不已:“这些人手若能招入麾下,何愁不能踏平刘表……可惜,可惜……” …… 大唐,贞观五年,昆明池。 李世民坐回了御辇的高位上,身后的明黄伞盖为他挡住了刺眼的日光,却挡不住他眼中闪烁的光芒。 “一万两千人……” 他低声重复着苏铭报出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如此多的人聚集一处,却不见推搡拥挤,更无甲士弹压,一切井然有序。这在李世民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陛下,这后世之人,筋骨瞧着不算强壮,但个个都是好兵胚子啊!” 宿将程咬金按捺不住,嗓门洪亮地开了口,“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都不乱,稍加操练,绝对是一支精锐!” 旁边的尉迟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瓮声瓮气道:“是这个理。只是瞧着里面女子也不少,真要上阵,还需分拣一番。” 武将们的话糙理不糙,立刻引来一阵附和。 在他们眼中,人口,首先就是兵源。 李世民闻言,却并未立刻赞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 房玄龄微微躬身,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诸位将军只看到了其一,未见其二。” “哦?”李世民示意他说下去。 “能驱万众而不乱,此为军法之严。可令万民不持兵刃而自守其序,不以军法而自行其矩,此方为教化之功,盛世之景。”房玄龄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臣看的不是兵,而是民心。” 民心! 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李世民心上。 他再次望向天幕。镜头正好扫过观众席,那一张张脸上,洋溢着的是发自内心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他们虽然穿着奇怪,但衣衫干净,神采飞扬,为了看一扬“比赛”,便能如此欢欣鼓舞。 那不是逢迎的假笑,也不是麻木的表情。 那是吃饱了饭,穿暖了衣,对明日生活充满希望,才有的神采。 李世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魏征那张总是不分扬合、直言犯谏的脸。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陛下当以隋亡为戒……” 那些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的话,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 他一直以为,自己开创的贞观之治,已经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足以彪炳史册。可今天见了这天幕之景,他才恍然发觉,自己所做的,似乎还远远不够。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不是嫉妒,也非自卑,而是一种被更高目标所点燃的、滚烫的渴望。 …… 大宋,开封。 “一万两千人。” “砰”的一声,赵匡胤手中的茶盏重重顿在御案上,茶水溅出,湿了一角奏章。 他霍然起身,双目死死盯着天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一万两千人。 这个数字在他脑中轰然炸开。这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足以编成数个精锐的指挥。想当年他陈桥兵变,拥立他的禁军将士,也不过数千之众。 如今,这后世竟让超过万人的黔首,无缘无故地聚集在一处! “胡闹!”赵匡胤胸中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向身侧的赵普:“此等规模的聚众,后世的官府就这么放任不管?其君王就不怕……不怕这些人一旦生乱,登高一呼,便是弥天大祸吗?!” 第6章 当真人人都能吃饱饭吗? 明,洪武八年,奉天殿。 朱元璋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天幕上,宽阔的龙袍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攥得咯吱作响。 他看到了什么? 一片比皇宫亲耕田还要平整、还要广阔的绿茵地。 那绿油油的草坪,在他眼里,简直比金子还要晃眼。 他这辈子,见过饿殍,见过荒地,见过龟裂的河床,何曾见过如此肥沃的好地。 这么好的地,竟然不去种庄稼?只为了什么破比赛? “败家子!”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朱元璋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极重,仿佛要将脚下的金砖踩裂。 “标儿,你看!你看!”他指着天幕,指尖都在发颤,“这么大一块地,要是拿来种粮食,能活多少人?能让多少户人家一个冬天不挨饿?”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倒好!就让它长草!这是作孽!天大的作孽啊!” 一旁的太子朱标,看着父皇气得发红的眼眶,连忙上前一步,轻声宽慰道:“父皇息怒。儿臣以为,后世之所以敢如此,或许……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不缺粮食了。” “不缺粮食?” 朱元璋的脚步猛地一顿,他扭过头,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朱标顶着压力,继续说道:“父皇您想,若百姓还在为一口吃食发愁,官府又怎会允许将如此良田用作嬉戏?若府库空虚,又怎能支撑这般盛景?想必,是后世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再无饥馑之忧,故而才有这余力、余地,追求这精神上的欢愉。” “人人……都能吃饱?” 朱元璋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 那股冲天的火气,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恍惚的茫然。 他一辈子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六个字吗? 从皇觉寺的一个小和尚,到执掌天下的开国皇帝,他这一路,尸山血海,宵衣旰食,为的不就是让大明朝的百姓,人人都能有一口饱饭吃。 可现在,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被后世之人如此轻描淡写地实现了?甚至还“富裕”到了可以肆意“挥霍”土地的地步? 他心里一半是滚烫的欣慰,另一半,却是刀割般的心疼。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片草地,咂了咂嘴,用一种只有庄稼人才懂的语气,嘟囔了一句。 “这么好的地,哪怕不种粮食,种些苜蓿养马也好啊……踩成这样,糟践东西……” 朱标听见父皇的嘀咕,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他知道,这是父皇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辈子也改不了。 朱元璋一双虎目再次望向天幕,眼神里却没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有期待,有怀疑,更有无穷的渴望。 他不敢相信,又盼着这是真的。 沉默了许久,他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天空,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后世小儿,你给咱说个准话!” “你们那儿,当真……人人都能吃饱饭吗?!” …… 明,永乐元年。 奉天殿外,气氛沉凝如铁。 朱棣坐在椅上,面无表情。 这片绿到晃眼的草地,在他们眼中,是无数兵士的粮秣,是无数战马的草料。 这上万的闲人,在他们眼中,是一支可以横扫草原的精锐大军。 “夏元吉。”朱棣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户部尚书夏元吉心头一跳,立刻出列:“臣在。” “朕记得,你前日上奏,说为安置北地流民,国库拨付的种子、农具已近告罄,恳请朕削减宫中用度。”朱棣的目光依旧盯着天幕,话却是对着夏元吉说的。 “是,臣……”夏元吉的额头渗出细汗,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你看这天幕。”朱棣抬了抬下巴,“这么大一块地,不种粮食,不养战马,只为让万余人聚于一处,观赏什么足球比赛。你说,养活这块地,养活这上万人一日的闲暇,需耗费几何?” 这个问题,问得极刁钻。 它不是在问愤怒,而是在问国力。 夏元吉脑中飞速盘算,却越算越心惊,他根本算不出来。因为这背后所代表的富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躬身,声音艰涩:“臣……算不出来。此等靡费,非大治之世,绝无可能。” “非大治之世,绝无可能……”朱棣咀嚼着这句话,嘴角竟挑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嘲弄,也带着几分……兴奋。 当一个国家,可以让万千百姓不再为衣食发愁,甚至可以“浪费”最宝贵的土地和人力去追求“无用”的娱乐时,那它该是何等的强盛?何等的太平? 他朱棣,起兵靖难,背负“篡逆”之名,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建文那小子更能让这大明强盛吗?不就是为了开创一个远迈汉唐的盛世吗? 他一直以为,盛世就是仓禀俱实,四夷宾服。 可今天,这天幕给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可能。 沉默许久,朱棣霍然起身。 他没有对着天空发问,而是环视着自己的文武百官,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都看见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奉天殿嗡嗡作响。 “后世能做到的,朕的大明,一样能做到!” 他伸出手指,不是指向天空,而是指向殿下的群臣,指向这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天下。 “朕要这大明的土地,不仅能种出吃不完的粮食,将来,也要有地方,给朕的百姓玩乐!” 看着御座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满朝文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7章 升国旗,奏国歌 奥体中心内。 观众席上,万人欢呼。 现场的广播忽然响起,激昂的声音,盖过了数万人的嘈杂。 “下面,有请双方运动员入场!” 苏铭精神一振,连忙将手机镜头调转,对准了球员的入场通道。 “来了来了!家人们,运动员入场了!” 镜头里,两列穿着鲜艳奇特服装的球员,在裁判组的带领下,步伐整齐地走向那片绿茵场。 【感觉这赛事挺正规啊!】 【怎么还带着小孩呢?】 【这哪队是哪队?】 苏铭兴奋地为弹幕解惑:“穿蓝色球衣的,是宿迁队!红色是我们大徐州队!” 两支队伍很快在场地中央站定,各自在印着市徽的牌子前,排成整齐的队列。 “请全体起立!” “升国旗,奏国歌!” 广播里的男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古人的耳中。 紧接着,天幕中,那上万观众,连同那个叫苏铭的后生,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神情肃穆,望向同一个方向。 国歌? 一国之歌? 不等古人们想明白,更加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一道宏大而庄严的乐声,猛地从天幕中传出。 那乐声雄浑,激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瞬间贯穿了所有时空! 那上万名观众,连同天幕里的苏铭,都张开了嘴,跟着那雄浑的音乐,齐声高唱。 歌声汇成一道洪流,仿佛要冲破天幕,响彻千年。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轰! 奉天殿外,朱元璋猛地攥紧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奴隶?! 他刚刚还在为后世人人吃饱饭而欣慰,甚至有一丝嫉妒。 可转眼间,他们却在唱着不愿做奴隶? 吃饱了饭,还要被当成奴隶驱使吗? 这后世,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咸阳宫里,嬴政的瞳孔骤然收缩。 长城! 他穷尽帝国之力,驱百万之众,才筑起的北境长城。 后世竟要用血肉,去筑起一座新的? 是他的长城倒了吗? 还是说,后世的敌人,已经强大到连那样的雄关都无法抵挡?!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昆明池畔,李世民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更是面面相觑。 最危险的时候? 一个国家发生了什么,才会用“最危险”这三个字来形容? 那人山人海的安乐景象,那干净整洁的衣衫,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难道全都是假的? 是一种粉饰出来的太平?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未央宫。 年少的霍去病,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桀骜。 他仿佛能从那歌词里,嗅到一丝血与火的气息。 那是一种比匈奴人更加惨烈,更加决绝的呐喊。 刘彻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他刚刚还在为大汉的强盛而自豪,为后世的安乐而向往。 可这歌词,却像一盆冷水,将他所有的幻想浇得粉碎。 看来后世,也并不安乐啊……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炮火? 寿张东,曹操的眉头紧紧锁起。 “炮”他知道,是投石的利器。 可“炮火”又是何物? 大明,永乐元年的朱棣,更是双目圆睁。 他们大明有火铳,有神机营。 他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的君王,都更明白“火”与“炮”结合在一起的威力。 可即便是他最精锐的神机营,也无法想象要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那是何等惨烈的战场?! “前进!前进!前进!” 歌声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声比一声决绝。 仿佛有无数不屈的魂灵,在嘶吼,在冲锋。 整个天幕下的所有时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帝王们沉默了。 朝臣们沉默了。 儒生们沉默了。 百姓们也沉默了。 他们看着天幕上那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再听着耳边这悲壮惨烈的歌声。 和平的画面,与战争的怒吼。 安乐的民众,与危亡的呐喊。 这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景象,如此诡异地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矛盾。 这后世,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 体育场内,国歌奏毕,万众欢呼。 苏铭把镜头,重新对准了那片绿茵场。 “家人们,比赛马上开始了!” 等两队队员准备完毕,各自就位,绿茵场中央,裁判将足球放在草地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哨响,裁判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砰!” 徐州队28号球员,猛地将足球踢了出去。 场上几十号人,围着这圆滚滚的足球,跑来跑去。 似乎都在争夺这个圆球。 然而,还没等古人们,看明白这游戏的门道。 异变陡生! 只见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如两匹失控的战马,在高速奔跑中轰然相撞!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同时离地,又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其中那名红衣球员,更是抱着头颅,痛苦地蜷缩在草地上。 可就在这时,又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绝对的权威,场上所有奔跑的球员,竟在瞬间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追逐黑白圆球。 紧接着,场外一个穿着白衣的医疗人员,背着箱子一路狂奔进场内。 仔细检查受伤的运动员。 在运动员反复摆手,确认还可以继续比赛后,又背着箱子跑回场外。 …… “看见没!看见没!” 苏铭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我就说这是‘楚汉争霸’吧!开场不到半分钟,就叫暂停了!” “这哪是踢球,这分明就是上阵肉搏啊!” 他幸灾乐祸的吐槽,引得直播间里弹幕纷飞。 【哈哈哈哈,果然是恩怨局,火药味拉满了!】 【替补球员带够了吗?】 【担架队!担架队准备上了!】 【别人踢球消耗体力,苏超踢球消耗球员是吧】 第8章 这不就是蹴鞠吗 天幕之下。 各个时空的人们,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 “这……不就是蹴鞠吗?!” “搞出如此惊天动地的阵仗,就是为了让人看一场蹴鞠?” “这,这也太奢靡了!” …… 某座儒学讲堂之内。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天幕上那片绿得刺眼的场地,气得胡子都快翘了起来。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猛地一拍桌案,声若洪钟。 “后世之人,竟奢靡到如此地步!” “辟出如此广阔的一片良田,不思耕种,不兴水利,竟只为供数十人追逐一球嬉戏!”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此乃玩物丧志,国之将亡的征兆啊!” 他身旁一位中年文士连忙劝道:“老师息怒,或许……或许后世极其富庶,此等景象,不过是寻常消遣罢了。” “消遣?” 老儒生双目圆瞪,声调陡然拔高八度。 “《礼记》有云,‘傲不可长,欲不可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如此劳民伤财,只为博取一时之欢,这与商纣的酒池肉林,与周幽的烽火戏诸侯,又有何区别!” 义正辞严的怒斥声回荡在讲堂。 周围学子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 大明,应天府。 街头巷尾的议论,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伸长了脖子,满眼都是震撼。 “乖乖,这得花掉多少银子?” “你们瞧瞧那椅子,密密麻麻,一排接着一排,怕不是坐了好几千人?” 旁边一个卖炊饼的壮汉,一边揉着面团,一边酸溜溜地说道: “几千?你没听仙人说吗,是好几万人!” “几万人就为了看他们踢个球?这钱怕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个刚从乡下来的老农,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满脸都是实实在在的心疼。 “这块地要是给俺种上两季稻子,能让俺们全家老小吃上十年了。” 一个抱着娃的妇人,则用力戳了戳自家男人的腰眼,撇嘴道: “瞧见了没?以后再敢说咱儿子,整天滚烂泥巴球,我就拿这天上的事儿,来堵你的嘴!” 而那些不谙世事的孩童,则完全被天幕上的新奇所吸引。 “哇!他们的球好圆啊!” “他们跑得好快!我也想去那里踢球!” 一个虎头虎脑的七八岁小童,更是学着天幕里球员的样子,在泥地里猛地踢出一脚。 结果脚下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惹得周围一片哄笑。 …… 大汉,未央宫。 “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阵仗。” 年少的霍去病第一个叫出了声。 他脸上因国歌而起的凝重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天才少年的桀骜与不屑。 “原来就是蹴鞠。” 汉代军中,蹴鞠本就是操练士卒体魄与协作的绝佳方式。 霍去病对此再熟悉不过。 他指着天幕上那个抱着脑袋打滚的球员,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轻轻一撞,便倒地不起,后世之人,当真娇弱至此。” 刘彻的表情同样耐人寻味。 “楚汉争霸……” 他轻声念着这个词,眼神复杂。 再次听天幕里的后世之人,提起这个词汇,刘彻也不禁有些感慨。 楚汉之争,打了足足三年。 期间高祖屡陷绝境,又数次绝处逢生,当中辛苦又有谁能知。 没想到千年过后,却被后世小儿,当做谈资随口提及。 当真是对高祖不敬。 刘彻心里冷哼一声,压下不悦,评价起天幕上的足球比赛: “他们的蹴鞠,与我大汉不同,不仅球体更圆,而且参与蹴鞠之人,身上负重极少,跑动起来更轻便,速度也更快。” “陛下圣明。”卫青躬身道,“而且他们跑动之间,同色衣服的人井然有序,显然有阵法谋略,讲究战术配合。” 刘彻微微颔首,陷入了沉思。 …… 初平三年,平原县。 刘备看着天幕,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当看到球员受伤,有专门的医护人员上前救治时,他发自内心地赞叹: “仁义之世!善!实在是善!” 在他看来,一个比赛中的伤者,都能得到及时救治的时代,其仁德,可见一斑。 …… 大唐,昆明池畔。 李世民的脸上,写满了新奇与探究。 “玄龄,你看。” 他没有像霍去病那样只关注武勇,而是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个穿黄衣的人,一声哨响,场上万人奔走不休。” “再一声哨响,所有人又令行禁止,瞬间停步。” “这,便是‘规矩’!” “陛下圣言极是。” 房玄龄抚须微笑,深以为然:“于奔放之中立规矩,于嬉戏之内讲章法,后世治国,确有其独到之处。” 只是,李世民转念又想起了那首悲壮到极致的国歌。 一个能将“规矩”贯彻到如此地步的强盛之国,又为何会面临“最危险的时候”? 这巨大的矛盾,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 大明,奉天殿。 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 “胡闹!” 一声怒喝,让殿内侍立的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在地上翻滚的球员,眼神里满是厌恶。 “身强体壮的汉子,不去给咱开荒种地,不去给咱戍边杀敌,竟跑去场上追球耍!” “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咱看,这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皇帝,因为出身贫寒,一辈子都在跟饥饿作斗争。 在他眼里,粮食是天,百姓的劳作是地。 任何不事生产、浪费劳动力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明史》记载,吴王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每出师,不问军事,辄携樗蒲、蹴鞠,拥妇女酣宴。 大意是,张士信每次率军出征时,从不处理军务,总是携带赌博用的樗蒲和蹴鞠球具,与妇女们纵情宴饮。 因此在朱元璋看来,蹴鞠和淫乐一样,都是玩物丧志的东西。 所以他当上皇帝后,就下旨不许军人蹴鞠。 在他朱元璋看来。 蹴鞠,就是玩物丧志! 就是亡国之兆! …… 而在另一个时空。 永乐大帝朱棣,同样负手而立。 他望着天幕的眼神,却与他那位刚愎自用的父亲,截然不同。 他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是亲手将大明疆域拓至极盛的马上天子! 当年还是燕王时,他就深知蹴鞠对士卒的莫大好处! 那不是游戏,是操演! 是锤炼士卒体魄、胆气与协作精神的利器! 可惜,父皇一道旨意,军中便禁了此项活动。 当年他不理解,只当是父皇痛恨张士诚,连带着将蹴鞠也一并厌恶了。 可当他自己坐上这张龙椅,日夜为国事操劳时,才渐渐理解老爷子当年的苦心。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最怕的就是人心浮动,不事稼穑。 将那股子精力死死摁在田地里,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稳妥,但也无趣。 朱棣的目光重新回到天幕,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那上面的人,跑动、冲撞、配合,远比大明最激烈的蹴鞠还要迅猛十倍! “这哪里是玩耍嬉戏……” 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感到一丝手痒,仿佛自己也想冲入那片绿茵场。 “这分明就是一场小规模的冲锋陷阵!” “这才是真正用来练兵的好东西!” “跑不死,撞不散,阵型不乱!” “还能在高速奔袭中,找到自己的同伴,把球精准地送到对方脚下。”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脑子和默契! 朱棣的双目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第9章 嬴政破大防 大秦,咸阳宫。 天幕之上,光影变幻,人声鼎沸。 然而,御座之上的嬴政却面沉如水。 他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蹴鞠。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盘旋不去——大秦,为何而亡? 是扶苏无能?还是有大臣乱政? 殿内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李斯、冯去疾等一众重臣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喘一口。 赵高如同鬼魅般侍立在嬴政身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微微躬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死死地锁在御座上。 陛下在忧虑国祚。 不,是在恐惧。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高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狠的精光,随即又被谦卑恭顺所掩盖。 他向前挪动了半步: “陛下,天降此幕,或为示警,亦是考验。” 嬴政的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 赵高知道自己赌对了,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公子扶苏宅心仁厚,乃是众所周知的长公子。” “如今大秦面临万世未有之变局,何不召公子前来,一同观之?” 他这话说得极有水平,表面上是在夸扶苏,实则是在拉扶苏下水。 什么宅心仁厚?说白了就是懦弱! 什么一同观之?就是要让陛下亲眼看看,他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面对大秦将亡的“天命”,会是何等的反应! 赵高偷偷抬眼,觑着嬴政的侧脸。 他知道,扶苏亲近儒生,对皇帝的严刑峻法颇有微词。 若让他看到这天幕,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君当爱民”、“当行仁政”的蠢话。 到那时,陛下只会更加厌恶他! 而自己的学生,公子胡亥,才有上位的可能! 良久。 嬴政那如同寒冰般的声音,终于在大殿中响起。 “宣扶苏。” 没有多余的字眼,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诺!” 赵高心中狂喜,面上却愈发恭敬,悄无声息地退回身侧。 大殿内,气氛愈发压抑。 …… 绿茵场上。 受伤的球员,在医护人员的询问下摆摆手。 比赛重新开始。 裁判一声哨响,场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宿迁队或许是因为刚才的进攻被中断,显得有些急躁,一脚漫无目的的长传,直接把球踢出了场外。 球权转换。 徐州队的守门员不紧不慢地将球放在小禁区线上,后退几步,猛地一个大脚,将球高高开向了中场。 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 “上啊!” “抢下来!” 苏铭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场上的球员们如同潮水般,纷纷朝着宿迁队的半场涌去。 然而球在苏铭的呐喊中,没落在徐州队的脚边,反而滚到了宿迁队的脚下! 拿到球的宿迁队员没有贪功,直接将球横传给了中路的队友。 此时,徐州队的球门前一片混乱。 三名红衣球员紧盯三名蓝衣球员,其中一个拿到球,抬脚就要射门。 结果脚一滑,没射出去。 反而踢到了红衣球员身上,一弹,弹到了另一个蓝衣球员脚下。 好机会! 那名宿迁队员异常冷静,临门一脚,球从几人的缝隙中穿过,直挂球门死角! 球,进了! 整个过程,从门将扑救到对方进球,不过短短数秒! “轰——!” 在皮球入网的瞬间,整个奥体中心体育场仿佛被引爆的火药桶。 “宿迁,必胜!宿迁,必胜!”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几乎要将天幕都给掀翻! “开场仅仅三分钟!宿迁队率先破门!进球的是——宿迁队的10号!” 广播员激动的声音响彻全场。 宿迁队10号球员,兴奋地越过场边的广告牌,一路飞奔到观众席下方,张开双臂! 大屏幕上,比分赫然变成了—— 一比零! …… “这……” 苏铭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作为徐州人,开场三分钟主队就丢球,这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梦幻开局啊!宿迁队!】 【主播这口毒奶,硬是把自家队伍的分给奶没了!】 他对着镜头,干笑了两声,故作硬气地抬杠: “我们徐州队就让一球又怎么了!” “当初还是刘邦先入的关中呢,后来不也让给项羽了。” “先赢一局不算赢,能赢到最后的,才算赢。” “这比赛才开始3分钟,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咱们走着瞧!” 他这态度,反而把直播间的观众逗笑了,瞬间弹幕刷屏。 【哟哟哟,主播急了!】 【铭哥急啥,要是从先入关中开始算,那你们徐州队后面还有的输呢!】 【是啊,别忘了彭城之战,睢水之战……】 一看这条弹幕,作为历史系高材生的苏铭,立马忍不住反驳: “那你们怎么不提京索之战、成皋之战、荥阳之战、固陵之战、陈下之战、城父之战和垓下之战呢?” 【说不过说不过……】 【铭哥不愧是历史系高材生,读的书多,嘴皮子也更溜。】 【要这么算的话,主播最应该提的,难道不是沙丘政变吗?】 【是啊,要没有胡亥和赵高,哪里还轮得到老邦子当皇帝?】 【建议刘邦给胡亥和赵高磕一个!】 【那要这么算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刘邦给政哥磕一个吗?】 【也行,政哥比老邦子大三岁,磕一个也不过分……】 【老邦子给政哥磕过头的好吧,谁还记得老邦子当初看政哥出巡时,说的那句话?】 【这道题我会!】 【大丈夫当如是也!】 【艹!楼上手速也太快了吧!】 …… 大秦,咸阳宫。 当“关中”二字自天幕飘过时,端坐于至尊龙椅之上的嬴政,眸光微微一动。 关中,可是他大秦的根基。 为何这“楚汉争霸”,会和他“关中”有关? 心中甫生疑惑,下一秒,天幕上便出现了两个嬴政十分熟悉的名字。 ——胡亥和赵高。 嬴政眉头一皱,顿觉不妙。 紧接着,他便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 ——沙丘政变! 嬴政还没来得及愕然,又看到天幕在说,那个当了皇帝,叫刘邦的男人,竟然只比他小三岁! 他如今已有四十。 这个小他三岁的刘邦,竟然能在活着的时候当上皇帝…… 难道…… 他的大秦竟然只传到二世,便亡了?! 轰! 仿佛有一道九天惊雷,在嬴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所有零碎的词眼,在这一刻被串成了一条清晰得令人发指的线! 一条通往亡国之路的线!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因天幕内容而起的些许议论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垂下脑袋,丝毫不敢抬头,向上看一眼。 …… 嬴政的视线,从天幕上移开,落在一旁的赵高身上。 “赵高。”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赵高的膝盖上! “扑通!” 赵高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跪在地,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抖如筛糠! “冤枉啊!陛下!” “天幕之言荒谬绝伦,不可尽信啊!” “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奴婢的命都是陛下给的,又怎敢有二心啊!” “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他一边凄厉地哭喊,一边疯狂地磕头,发出“咚咚”的闷响。 然而,嬴政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只蝼蚁,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五百四十九年。 秦国自周朝立国,历经五百四十九年,这才一统天下,有了如今的大秦! 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大秦祖上耗尽心血铸就的煌煌帝国,最后竟是亡于一个宦官和逆子之手? 何其荒谬! 何其可恨! 嬴政看向赵高的视线,如同一把利剑。 感受到杀意的赵高,只能不断哀求。 一股湿热的液体,顺着赵高的大腿内侧流淌下来,很快在身下的地砖上洇开一滩刺鼻的骚黄。 面对来自嬴政的死亡凝视,他竟被活生生吓尿了! 嬴政眯起眼睛,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赵高。 想当初,他让赵高去教导胡亥。 难道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生出了谋朝篡位的野心? 那胡亥呢? 胡亥现在才十岁,难道已经对这个位子,有了觊觎之心? 嬴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收回目光,缓缓抬手。 “传旨。” 冰冷的声音,响彻空旷死寂的大殿。 “召诸公子、公主即刻入殿!” 他扫视殿内,沉声道: “朕倒要看看。” “你们当中,到底还有谁,参与其中!” 话音未落,咸阳宫内诸多大臣纷纷低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而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大秦丞相李斯。 不知为何突然眼皮狂跳,心中惴惴不安。 第10章 政敌见面,分外眼红 大汉,未央宫。 “哈哈哈哈!” 刘邦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指着天幕里那群为了抢球,而乱作一团的人影,乐得前仰后合。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他猛地扭头,对着御座之下的文武百官: “看见没!这蹴鞠就该这么玩!跟咱们当年在沛县打群架似的,几个人干翻一个!过瘾!” 御座之下,丞相萧何与陈平无奈地对视一眼,脸上皆是苦笑。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现在您是皇帝,我们是朝臣,怎能再行此等粗鄙之事。 刘邦的兴致却丝毫未减。 “改日!改日朕也在宫里头办上一场,让咱们大汉的爷们儿都来耍耍!” “朕要亲眼看看,咱们大汉蹴鞠的风采!” 随即,他又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有些疑惑地嘀咕起来。 “不过……这后世的蹴鞠,怎么瞧着一边只有一个鞠室?” “咱们这儿,可是有六个鞠室呢!”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天幕上,那个叫苏铭的后世之人,开始提及他与项羽的诸多战役。 刘邦顿时更得意了,与有荣焉地对群臣炫耀。 “都瞧瞧!乃公当年打的那些胜仗,后世之人都如数家珍!” “看来,乃公这个皇帝,当得还是很不错的嘛!” 群臣立刻低头称是。 这时,天幕上飘过一条弹幕,赫然写着“老邦子”三个大字! 殿内瞬间一静。 樊哙“噌”地一声按住剑柄,满脸怒容,对着天空咆哮: “后世小儿,安敢如此无礼!” 他作势就要冲出去,仿佛要一剑把天幕给劈下来。 “行了行了。” 刘邦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摆手,将他拦下。 “你就算把剑扔到天上去,也够不着人家一根毛,生个什么气?” 他靠在御座上,浑不在意地笑道:“再说了,人家说得有错吗?” “朕,年纪是不是老了?” “朕,是不是叫刘邦?” “人家还尊称朕一声‘子’呢!老邦子,老邦子,一听就亲切!朕喜欢得很!” 见群臣还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刘邦哈哈大笑,指着天幕上闪过的,当初他跪拜嬴政时说的话。 “大丈夫当时如是!” “你们看,乃公的一言一行,后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心里有朕!朕的魅力,就算隔着几千年,也丝毫不减风采啊!” 群臣再次称是,只是这次的表情,多少有些复杂。 刘邦看着弹幕里有人称呼嬴政为“政哥”,也摸着下巴乐了,立马照葫芦画瓢。 “有意思,既然咱们能见到这天幕,那政哥是不是也能看到呢?” “要是让政哥看到后世之人这么叫他,不知会不会生气啊?哈哈哈!” 一旁的张良连忙躬身提醒:“陛下,此言不妥。” “若秦王政当真能看到天幕,得知秦亡于汉,恐怕……另一个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刘邦的笑声戛然而止。 脸色有些难看。 但只过了片刻,他又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怕什么!” “那又不是朕,关现在的朕屁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再说了,你们也太小看乃公了。” “乃公是什么人?是从项羽手上都能逃出来的人!” “那政哥再狠,总比项羽要讲点道理吧?只要过去的朕机灵点,对着他哭爹喊娘,多拍拍马屁,想必也无大碍。” 刘邦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起来,语气也沉了几分。 “比起朕,政哥现在更恨的,应该是项羽才对。” “毕竟,当年火烧咸阳宫,将大秦最后一丝元气彻底烧尽的,可不是朕呐……”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宦官那特有的,细长尖锐的通禀声。 “皇后娘娘驾到——” “戚夫人驾到——” 话音未落,一前一后,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出现。 大臣们纷纷蹙眉,望向殿门口。 只见吕雉一身玄色深衣,身戴白玉组佩,面容端丽,仪态万方。 她牵着太子刘盈,步履沉稳,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目光平静无波。 而紧随其后的戚夫人,则是一身飘逸的碧色衣裙,云鬓上插着鎏金步摇,一步一摇,风情万种。 她手里同样牵着赵王刘如意,眉眼间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楚楚之态,柔柔地向刘邦行礼。 刘邦哈哈一笑:“你们怎么都来了?” 戚夫人抢先开口,声音娇柔似水:“天降异象,妾身心中担忧陛下,特来探望。” 刘邦转头看向吕雉。 吕雉的目光从戚夫人身上淡淡扫过,语气平静无波:“戚夫人都来了,臣妾身为皇后,自然更应该来。” 一句话,让戚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吕雉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天幕预示未来,她今日前来,就是要看清刘邦的态度! 若他当真有废长立幼之心,那为了盈儿,她也必须早做打算! 她瞥了戚夫人一眼,眼中闪过杀意。 刘邦仿佛没听出话里的机锋,干笑两声,随意地朝着自己身旁的空位一指。 “来人,给皇后和戚夫人添座,都坐到朕身边来看。” 吕雉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拉着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太子刘盈,在刘邦的左手边默然落座。 戚夫人则朝着刘邦盈盈一笑,眼波流转,抱着儿子款款坐到了右侧,紧挨着刘邦的臂膀。 一时间,龙椅左右,一边是正宫皇后与储君太子,一边是盛宠夫人与赵王如意。 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刘邦的目光在两对母子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戚夫人怀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儿子刘如意身上。 他咧嘴一笑,直接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将年仅七岁的刘如意从戚夫人怀里抱了过来,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腿上。 “来,如意!” “陪着你爹我,一起看这天幕大戏!” 刘邦的声音洪亮无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宠溺与喜爱。 戚夫人眼中的喜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御座上亲密无间的父子二人,嘴角的弧度愈发得意,挑衅似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吕雉。 而另一边。 吕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如坠冰窟。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一根根攥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刺痛。 但这点痛,远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 既然陛下如此不仁,可别怪她吕雉日后不义! 身旁的太子刘盈,感受到了母亲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忍不住抖了抖。 御座之下,萧何、陈平、张良等人眉头紧锁,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陛下难道真有废长立幼之心? 若真如此,必须早做防范才行! 否则前朝后宫,都将卷入一场无法预测的风暴之中啊! 第11章 你兴你的大楚,我复我的大汉 与此同时。 大秦,吴中郡。 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十二岁的项羽,身形已经远比同龄人高大壮硕。 此刻,却被他叔父项梁,用一卷竹简,指着额头,骂得狗血淋头。 “读书,你不屑一顾!学剑,你又说只可敌一人,不学也罢!” “我如今教你万人敌的兵法,你竟还敢分心去看那天幕!” 项梁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屋外的天空。 少年项羽却满不在乎地一扭头,眼神桀骜,嘴角带着一丝轻蔑。 “叔父,兵法不过纸上谈兵,哪有这天幕有趣?” “你!” 项梁气急,扬起竹简就要打下去。 也就在这一刻,天幕上的苏铭突然谈及“楚汉争霸”。 项梁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楚? 什么楚? 难道是他们日思夜想,做梦都想光复的大楚! 项梁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死死盯着那天幕,呼吸都变得粗重。 难道说…… 他们项氏真的推翻了暴秦,光复了楚国?!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缓缓转头。 目光落在了那个依旧一脸桀骜不驯的侄子身上。 读书不学,学剑不精,学兵法也只是学个皮毛…… 可这小子,天生神力,志向高远,曾言要学便学万人敌! 他年纪大了,心气已衰。 未来那个扛起项氏大旗的。 恐怕是…… 项羽?! “啪嗒。” 手中的竹简滑落在地,项梁却浑然不觉。 他看着项羽的眼神,彻底变了。 变得前所未有的慈祥。 慈祥得让项羽,突然有些接受不了。 “叔父,你没事吧?” “羽儿……” 项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今日的兵法,不学了。” “坐下。” “咱爷俩一起看天幕!” “真的?!”项羽眼睛一亮,差点蹦起来。 “叔父岂会骗你?”项梁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来,陪叔父一起,看看这未来。” “我项氏究竟会走出一条,何等波澜壮阔的通天大道!” …… 未央宫内,气氛肃穆。 一行弹幕飘过,字字诛心。 【要没有胡亥和赵高,哪里还轮得到老邦子当皇帝?】 “砰!” 一只鎏金龙纹樽被重重地砸在御案上,酒水四溅。 “放肆!” 刘彻的脸色阴沉如水,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那行字,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 “后世小儿,竟敢如此轻辱高祖!” “此等言论,其罪当诛!” 他身侧,一个身形矫健的霍去病,却浑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后世之人谈论我等,便如同我等评判古人一般,陛下不必在意。” “再说了,陛下以前不也经常说项羽有勇无谋吗……” “去病,休得无礼!” 一旁的卫青立刻沉声呵斥,眉头紧锁。 “那能一样吗?” 刘彻冷哼一声,目光从天幕转向霍去病,寒声道:“项羽一介匹夫,岂能与高祖相提并论!” 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后世之人如此不敬先祖,就是对我大汉的藐视!” 霍去病闻言,非但没有屈服,反而更来劲了: “陛下,何必在乎后身之名?” “你什么意思?”刘彻的眼神愈发危险。 “陛下,我不在乎后人怎么评价我,只要我能为大汉开疆拓土,打出赫赫军威,他们的嘴自然就会被堵上!”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你想得美!” 刘彻被他气笑了,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力道却不重。 “你才多大?一天到晚就想着上阵杀敌!朕看你就是欠管教!” 他指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兵法竹简: “先给朕静下心来,把这些兵书都读透了再说!” 卫青也抓住机会,立刻附和道: “陛下说的是!去病,你性子太过浮躁,正需读书静心,磨砺心性。” 被皇帝和舅舅联手“围攻”,霍去病却梗着脖子,毫不退让。 他直视着刘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 此言一出,大殿内瞬间一静。 卫青脸色一变,正要再次呵斥。 刘彻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如狼崽子一般的外甥,眼神复杂,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你这小子……” “这脾气,跟朕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 初平三年,平原县。 刘备看着天幕里细数高祖过往,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悲凉。 他如今虽为平原相,实则不过是公孙瓒麾下的一员部将,寄人篱下。 汉室衰微,黄巾未平,董卓虽死,天下却愈发混乱。 兄弟三人心中,皆是匡扶汉室的雄心壮志,但前路茫茫,不知该走向哪里。 突然,天幕上飘过的字眼,突然变得戏谑起来。 【建议刘邦给胡亥和赵高磕一个!】 【那要这么算的话,难道不应该是刘邦给政哥磕一个吗?】 看到“刘邦”二字,刘备三兄弟皆是精神一振! 此乃大汉高祖之名讳! 【也行,政哥比老邦子大三岁,磕一个也不过分……】 “老邦子”三个字,清晰无比地映入三人眼帘。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砰!” 一声巨响! 张飞猛地一拍桌案,那张本就简陋的木桌,竟被他生生拍出了一道裂痕! “哪个狗贼!” 张飞豹头环眼,怒发冲冠,钢髯根根倒竖,一声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 “竟敢如此辱没大哥先祖!” “俺老张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戳成肉泥!” 他双目赤红,浑身煞气沸腾。 一旁关羽的丹凤眼,已然眯成了一条线。 他一手抚着美髯,冷声道: “后世之人,竟轻狂至此,对高祖陛下毫无敬畏之心。” 他的声音不高,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加冰冷刺骨。 然而,刘备却动了。 他伸出手,按住了张飞即将暴起的胳膊。 “三弟,息怒。” 刘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双拳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刘备身为高祖后代,虽被戏称是个织席贩履之徒,但心中仍有大志向,对高祖更是敬佩不已。 如今,祖先被后世之人如此肆意调侃! 这比刀子割在他身上,还要让他感到屈辱和刺痛! 但他,是刘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 刘备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按住张飞的手。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责。 “二弟,三弟。” 刘备看着自己的两位兄弟,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沉痛。 “高祖皇帝,起于微末,斩白蛇而起义,不拘小节,想必不会怪罪后世之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 “但是!我等身为汉室后裔,眼见大厦将倾,社稷飘摇,却只能在此坐观天幕,看先祖被后人如此‘戏称’!” “无力兴复汉室,重振先祖之威!这,是我刘备无能!” “是我等之过啊!” 此言一出,关羽和张飞尽皆默然。 张飞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为了一股巨大的憋屈与羞愧。 是啊。 若非他们无能,若非这大汉天下已然四分五裂,后世之人又岂敢如此? 刘备仰头,再次望向天幕,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高祖……” “备,在此立誓。” “不扫清寰宇,重振大汉天声,备,誓不为人!” 刘备话音刚落,张飞那双赤红的豹眼,瞬间涌上一股热流。 先前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此刻尽数化作了羞愧和战意! “大哥说得对!” 他猛地一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是俺老张没用!护不住兄长,更护不住高祖的威名!” “俺也在此立誓!”张飞扯着嗓子,声若洪钟,“不助大哥扫平天下,重振汉室,俺老张这颗大好头颅,便拿去当夜壶!” 一直沉默不语的关羽,此时也缓缓上前一步。 他并未言语,只是对着刘备,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那青色的战袍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坚毅的弧线。 “兄长之志,即关某之命。”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刘备立马弯腰,扶起关羽,又拍了拍张飞的肩膀,胸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重重点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好!好兄弟!” 三人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12章 求关注,求点赞,求打赏~ 比赛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场上的比分依旧是1比0,宿迁队领先。 进球没看到几个,球员之间的身体碰撞倒是越来越频繁。 几乎每隔五分钟,就有医护人员提着药箱冲进场内。 为了打破僵局,宿迁队在第二十五分钟率先换人。 现场的徐州球迷急了,山呼海啸般的“徐州加油”声浪,几乎要将整个体育场的顶棚掀翻。 苏铭也被这气氛感染,扯着嗓子跟着吼了几声。 “徐州队!加油!” “徐州队!加油!” 可惜,还没等他吼几嗓子,喉咙深处立马传来痒意。 “咳咳咳——” 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还得直播呢,嗓子要是废了,今天就白干了。 想到这里,苏铭悻悻地闭上了嘴。 直播间的弹幕却在这时刷得飞快。 【我靠!刚刚那个是锁喉吧?裁判眼瞎了?这都不吹?】 【全攻全守,打这么累啊!】 【才踢半小时就换人了?】 【楼上的懂球吗?这种踢法不换人,下半场你上啊?】 弹幕突然多了起来,苏铭一边看球,一边看弹幕,在镜头后面小声笑着。 【欸等等,铭哥怎么不给徐州队加油了?】 【是啊,铭哥人呢?怎么不说话了?】 【铭哥不给徐州队加油,难道是因为不爱你的老乡‘老邦子’了吗?】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脸颊顿时一热。 他清了清嗓子,略带尴尬地解释:“我这是战略性保存体力,得留着嗓子给家人们解说啊。” 【解释什么?欲盖弥彰?】 【主播徐州人,屁股当然在刘邦那边,这还用问?】 【不好说,万一主播是gay呢?】 【这和gay有什么关系?】 【是gay的话,屁股当然在项羽那里咯……】 【为什么gay就一定会喜欢项羽?】 【真男人就是喜欢被男人干,gay喜欢项羽不需要理由,谢谢!】 【艹!死男同!滚出直播间!!!】 【歪楼了!】 【所以铭哥到底是更喜欢刘邦,还是项羽?】 【回答我!】 【Look in my eyes!】 【Tell me why!】 这个千古难题,瞬间点燃了直播间。 弹幕“唰唰唰”的飞过去,苏铭甚至有的都没来得及看清,只能往上翻找。 结果翻完脸都黑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好好的看球赛,怎么话题突然间歪成这样了? 还有,这些新来的观众,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苏铭脸皮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现在只能庆幸,摄像头现在对准的是足球场,不是他自己。 否则他会因为脸红,被弹幕调侃得更厉害。 “咳咳……” 苏铭假咳了几声,正想着怎么把话题糊弄过去,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到了手机屏幕的右上角。 那里,原本显示着两位数的在线人数,不知何时突然变了! 在线人数:??? 苏铭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幻觉。 再看过去,发现人数后面确实是问号,这才相信自己没看错。 等等…… 为什么直播不显示具体人数? 难道直播软件出故障了? 还是说,直播间人数多的连系统都算不出来了? 那到底有多少人? 几万?还是几十万? 苏铭呼吸一滞,越想越激动。 直播苏超前,他以为顶多只有江苏本地人会关注。 没想到真的直播了,竟然有那么多人看。 苏超竟然这么火…… 不,不对! 应该说,脸皮厚竟然真的有用! 做了大半年的历史类科普短视频,竟然还没做一场户外直播管用……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咕噜——” 苏铭咽了下口水,再看手机上那些,疯狂催促他回答问题的弹幕。 眼神越发坚定! 什么面子,什么脸皮,能当饭吃吗? 看着不断上涨的在线人数。 苏铭一咬牙,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喊道: “看来家人们对主播的答案很感兴趣啊!” “这样吧,想知道主播这个土生土长的徐州人……” “到底喜欢汉高祖刘邦,还是西楚霸王项羽——” 他故意顿了顿,学着那些大主播的样子,拖长了音调。 “大家可以先点个关注,再把赞点一点,礼物刷一刷,好吗?” “只要直播间的点赞破五百,主播立马回答这个问题!” “保证让你们听得爽!” “好不好!” 说完这番话,苏铭感觉自己的脸皮都在发烫。 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直播间的弹幕静止了一瞬,随即彻底爆发。 【卧槽!图穷匕见!】 【套路,都是套路!】 【哈哈哈哈,铭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好家伙,搁这儿等着我们呢!】 【不愧是学历史的,要钱都要得这么清新脱俗!】 【兄弟们,别上当!这问题有什么好听的,他一个徐州人难道还能支持项羽不成?】 【铭哥都快吃不起饭了,兄弟们,给他刷一点,让他恰口饭吧!】 【真的假的?当主播还能吃不起饭?】 【新来的吧?去铭哥主页看看就知道了,历史系高材生,毕业即失业,惨的一批!】 【卧槽,学历史的?那活该没饭吃啊……】 弹幕的调侃声中,开始飘起各种小礼物的特效。 “感谢‘爱吃鱼的猫’送的小心心!” “感谢‘隔壁老王’送的人气票!” 苏铭看着屏幕,一个个地念着送礼物的ID,虽然有几次差点念错,但依旧没有停止。 第一次直播,苏铭分不清这些礼物孰轻孰重。 但在他眼里,这些礼物是同样珍贵的。 …… 大汉,未央宫。 刘邦一听苏铭那番话,当即来了兴致。 他一拍大腿,嚷嚷着要给这个有趣的后生赏赐。 可他对着眼前的天幕划拉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礼物”该从何处送。 旁边的萧何与张良对视一眼,也是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张良眼尖,发现了自己视线右下角,似乎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大拇指”图案。 张良立马提醒刘邦,刘邦很快也找到了这个按钮。 他带着几分好奇,伸手虚空一点。 一行小字立马从眼前浮现。 【点赞成功!】 “嘿!还真行!” 刘邦顿时乐了,又依样画葫芦地,点向大拇指下方那个酷似宝箱的图案。 【请选择您要打赏的礼物。】 “哦?原来点这个,就能给天幕上的后生打赏,倒也新奇……” 刘邦想都不想,豪气上头,大手一挥。 “赏!” “赏这小子黄金百两!” 第13章 感谢老邦子的打赏! “赏这小子黄金百两!”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皆是一愣。 连素来沉稳的萧何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心疼得像是自己家的金子被偷走了一样。 刘邦可不管这些。 他刚喊完,就见天幕之上,一行鎏金大字如龙蛇般游走而出,光耀夺目! 【西汉·刘邦,打赏主播黄金百两!】 “哈哈哈!都看看!都给乃公看清楚了!” 刘邦得意地指着天幕,唾沫横飞:“瞧见没?那可是乃公赏的!” “你们……你们都给他点赞,快点赞去!”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终还是无奈摇头,纷纷垂首称是。 然而,刘邦的笑声还未落下,又一行更加璀璨的字迹,紧随其后地飘过。 【大唐·李世民,打赏主播夜明珠一对!】 刘邦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 他眯起眼睛,摸着下巴,眼神里透出一股子狐疑和警惕。 “这个李世民是谁?” “这个大唐……” “难道是后世的朝代?” …… 大唐,贞观五年。。 昆明池边,李世民看着天幕上,缓缓飘过的金色字体,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下方长孙无忌等人,纷纷望向陛下。 陛下坐在这儿一动未动,究竟是何时给天幕打赏的? 李世民淡然一笑,对众臣解释道: “朕不过是好奇一试,未曾想,这天幕竟然真能打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随行的各藩属国首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不过,给了也好。” “朕也想知道,在后世之人眼中,究竟是汉高祖更得人心,还是西楚霸王更胜一筹。” …… 大汉,元朔元年。 “高祖打赏了?” 刘彻看到天幕上刘邦的打赏,龙颜大悦。 旁边的霍去病凑到刘彻身边故意说: “陛下,高祖竟然不怪罪天幕之人,还打赏他黄金百两,当真宽厚!” “咳咳……” 刘彻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瞪了霍去病一眼:“朕难道就不宽厚了?” 霍去病顶着舅舅的警告目光,依旧不怕死地调侃: “陛下刚才不是还在生气,说后世之人,其罪当诛吗?” 刘彻冷哼一声:“轻辱高祖的可不是天幕上那小子,那分明是其他后世之人,你以为朕分辨不出来吗?” “天幕上那小子,可从头到尾都未对高祖有半分不敬,反而句句不离我大汉先祖。” “再者,高祖已经打赏,朕身为高祖后嗣,大汉天子,岂能落于人后?”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摆手: “赏!将朕的那枚云纹青苍玉环赏他!” 话音刚落,天幕之上,一道更为华贵绚烂的弹幕,如青色祥云般飘过! 【西汉·刘彻,打赏主播云纹青苍玉环一枚!】 刘彻看着那行字,脸上满是兴奋与骄傲。 果然出现了! …… 汉九年,未央宫。 刘邦还在琢磨那个“唐”和“李世民”究竟是何方神圣。 结果,刘彻的打赏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将李世民那茬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哈哈哈!” 他一把抱起身旁粉雕玉琢的刘如意,激动地将孩子高高举起。 “如意你看!天上那个,是我们老刘家的子孙!” 七岁的刘如意蜷缩在父亲宽阔的怀抱里,小脸上满是茫然,奶声奶气地问: “父皇,刘彻是谁呀?我怎么不认识他?” 刘邦的大手抚摸着幼子的头顶,笑得无比开怀。 “朕也不认识!” “可不管他是谁,他身上流的,都是我刘季的血!” “他是我老刘家的好后生!是我们大汉的子孙!哈哈哈!” 不过他很快便察觉到不对,话锋一转小声嘀咕: “大汉就大汉,为什么天幕上的是西汉?” “难道未来还有南汉、北汉、东汉不成?” …… 大宋,临安。 一座雅致的书院内,几个头戴方巾、身穿儒袍的读书人,正对着天幕指指点点,满脸鄙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一名山羊胡老者气得浑身发抖,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 “此后世之人,空有几分见识,竟如市井商贩般,公然向天下索要赏赐!” “读书人的风骨何在?圣贤的教诲何存?” 他痛心疾首,仿佛苏铭的行为玷污了万千书生之名。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士子附和道:“朱夫子所言极是!我辈读书人,岂能为这区区五斗米折腰!” 这番话引来一片叫好。 那朱夫子听得热血上头,只觉一股浩然正气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起身,一甩衣袖,高声道:“老夫要去街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痛斥此獠!定要让世人知晓,我辈读书人,绝不与此等小人为伍!” 说罢,他昂首阔步,气冲冲地走上大街。 此刻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们正对着天幕上的打赏奇观议论纷纷,兴奋不已。 朱夫子寻了处高地,清了清嗓子,声色俱厉地指着天幕高喊: “诸位乡亲!切莫被此妖人蒙蔽!” “此人名为讲史,实为乞讨,愧为读书人,毫无风骨可言!” “想我辈先贤,安贫乐道,怎可学他这般,为五斗米折腰!”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人群中静了一瞬,随即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我说朱老头儿,你有本事别靠你家娘子,在外面浆洗衣物赚钱啊!” 说话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屠户,肩上还扛着半扇猪肉。 朱夫子脸色一僵:“你……你这鄙夫,懂什么圣贤大道!” “俺是不懂啥大道!”屠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俺就知道,俺家婆娘不用那么辛苦,因为俺能挣钱养家!” “不像某些人,考了十年连个秀才都不是,一天到晚就知道之乎者也,屁事不干,全靠婆娘一双手养活,还有脸说别人?”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顿时哄堂大笑。 各种议论声如刀子般扎进朱夫子的耳朵里。 “就是啊,听说他家娘子手都快洗烂了。” “自己没本事,还看不起别人凭本事赚钱,笑死个人!” 朱夫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从红到紫,再到发青。 羞愧、愤怒、难堪,种种情绪交织,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竖子!莽夫!” 他只敢丢下两句苍白的咒骂,便在一片哄笑声中,捂着脸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狼狈地逃回书院,他还未喘匀气,就看到同窗们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天幕。 只见那天幕之上,汉高祖、唐太宗、汉武帝的打赏,正化作一道道璀璨华光,交相辉映,霸道无匹! 【西汉·刘邦,打赏主播黄金百两!】 【大唐·李世民,打赏主播夜明珠一对!】 【西汉·刘彻,打赏主播云纹青苍玉环一枚!】 “……” 朱夫子到了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骂苏铭? 可以。 可他敢骂这上头的三个皇帝吗?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书院内死一般的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良久,才有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开口:“这……这三位陛下,为何……” 他们想不通。 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何会看中一个后世小人? 朱夫子脸色变幻不定,憋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为自己也为众人找了个台阶下。 “此子……定是奸佞之徒!” 他眼神阴鸷,压低了声音。 “他定是使了什么妖法,蛊惑了圣听!” “以小利小惠,谄媚逢迎,其心可诛!” 众人闻言,如梦初醒,纷纷点头。 对! 一定是这样! 第14章 知道你们急,但你们先别急 “感谢‘用户9527’送出的小心心……” “感谢‘奋斗的打工人’送的啤酒……” 他念得顺溜,直到看见那几个金光灿灿的ID时,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 “感谢‘西汉刘邦’老板打赏的……黄金百两?” 念到一半,苏铭自己都顿住了。 这ID,这礼物,也太入戏了吧?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下面两个。 “感谢‘大唐李世民’老板打赏的夜明珠一对!” “感谢‘西汉刘彻’老板打赏的……云纹青苍玉环一枚!” 一连串念完,苏铭自己都忍不住乐了,心想这届网友也太会玩了。 竟然连ID都改成这样,真不愧是历史爱好者。 他这边刚念完,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哟,还说主播人气差,这托都请上了?排面啊!】 【哈哈哈,感谢老邦子的打赏!】 【老邦子也赏我点黄金呗,不用百两,五十两就行!】 【楼上的算盘子都快崩我脸上了,我没那么贪,半斤就行!】 【你们卷尼玛呢?这都要卷?】 【大家好,朕是秦始皇,其实朕没死,只是吃了假的长生不老药睡着了。现在朕的三十万大军和三千吨黄金都被封印在兵马俑里,只需要V我399解冻资金,待朕重掌大秦,直接封你为太子!】 【政哥V我,我给你打!账号发来!】 【笑死,这都什么上古老梗了,居然还有人玩。】 【不光有老邦子,还有二凤和猪猪,主播这请的演员还挺全。】 看着满屏的调侃,苏铭连忙摆手解释。 “家人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一脸诚恳,对着镜头哭笑不得:“我这小主播,温饱都成问题,哪有钱请托啊?” “这肯定是几位历史同好,特意改了ID来直播间捧场,搞点节目效果。” “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这几位家人的支持!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他这番话说得真挚,弹幕的风向也缓和了不少。 【口说无凭】 【托呢?出来说两句啊,别光送礼啊……】 【别管是不是托了,主播赶紧的,点赞过五百了,快说你到底站刘邦还是项羽!】 苏铭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点赞数已经远远超过了五百,直奔三千去了。 握…… 他咳了两声,把惊叹咽回肚子里,瞬间坐直了身子。 “好,那咱们就来聊聊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主播我,到底是‘刘邦粉’还是‘项羽粉’。” “其实这个问题,我上大学的时候,也问过我的老师。” 苏铭靠在椅子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回忆。 “我问老师,为什么我们现在这个时代,网络上也好,民间讨论也好,大部分中国人都更喜欢项羽,而不是那个从一个亭长,一步步爬上来,最终建立大汉,成为开国皇帝的刘邦?” 这个问题一出,直播间的弹幕慢了下来。 所有观众,包括天幕前的所有古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老师的回答很简单,就一句话。” “他说:因为我们,身处在一个和平的年代。” …… 汉九年,未央宫。 刘邦正抱着刘如意,逗着孩子玩,听到天幕上苏铭的这句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停。 和平的年代? 他咀嚼着这五个字,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 大唐。 “和平的年代……” 李世民轻声重复,目光中流露出思索。 …… 直播间里,苏铭继续说道: “我老师说,历史上对刘邦和项羽这两个人的评价,一直都遵循着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规律。” “只要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物质丰盈,开始讲究出身、血统、风度、格调的时候,那大部分人对项羽的评价都会非常高。” “因为他贵族出身,勇武盖世,还有和虞姬的千古绝恋,他身上的悲剧英雄色彩,特别符合和平年代,人们对浪漫和英雄主义的想象。” 他话锋一转:“反之,一旦到了王朝末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时候。” “在那些需要有人站出来,收拾旧山河、重定乾坤的乱世里,刘邦的评价就会高出项羽一大截。” “因为那个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情英雄。” “而是一个能屈能伸,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最终结束战乱,让大家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的仁人志士!” “所以你们会发现,历史上绝大部分白手起家的开国君主,都会把汉高祖刘邦,视作他们的偶像和学习对象。” 苏铭一口气说完。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沉寂后,彻底爆发了。 【卧槽!这个观点牛逼啊!】 【我靠,主播你是真懂历史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户外主播,顺便讲讲历史段子!】 【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真的,太平日子过久了,就喜欢项羽那种帅的,真到了乱世,谁管你帅不帅,能带我们活下去的才是爹!】 【主播666,刷新认知了!】 …… 大明。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听到苏铭这番话,原本严肃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重重地“嗯”了一声,对身边的太子朱标说:“标儿,你听听,这后生说得对!” “咱当年,要是有项羽那样的臭脾气,别说当皇帝了,脑袋早就被元人砍下来当夜壶了!” “汉高祖这个人,是真有本事!能忍常人不能忍,能用常人不敢用,这才叫干大事的样!” 朱元璋的眼神里,满是认同和欣赏。 他也是从一个泥腿子,一个要饭的和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太懂刘邦当年的不容易了。 …… 汉九年,未央宫。 “说得好!说得好啊!!” 刘邦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指着天幕,对着旁边的萧何、曹参等人大喊:“听见没!你们都听见没!” “这后生,是懂乃公的!他是真懂啊!”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他剖析得如此透彻。 什么无赖,什么流氓,那些都是屁话! 老子要不是这样,你们这帮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萧何等人也是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他们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后生,竟然能把陛下看得如此通透。 …… 直播间里,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主播别卖关子了,继续说啊】 【对啊!别拿你老师的话搪塞我们,我们想听你自己的想法!】 【快说快说!再不说取关了啊!】 【是啊,你到底在水什么?】 看着弹幕的催促,苏铭擦了擦汗,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第15章 飞龙骑脸,你告诉我怎么输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苏铭皮了一下,在观众老爷发火之前,继续道: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得先说说我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 “实不相瞒,我小时候,是个铁杆的项羽粉。” “那会儿上小学,正好热播一部叫《楚汉传奇》的电视剧,我被里面何润东演的项羽迷得神魂颠倒。” “你们想啊,我一个小学生,看到那么年轻、帅气、身材好、武力值天下第一,还对心爱的女人一往情深的角色,能不喜欢吗?” “这种设定,完全符合现在最流行的‘美强惨’人设!试问谁能不爱?” 苏铭叹了口气,眼底闪过回忆: “那时候,我天天把自己想象成西楚霸王。” “甚至为了装扮成项羽的样子,把我爸的皮夹克偷出来穿,结果被我爸好一顿打……” 他抽搐了几下嘴角:“结果我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输?” “而且还是输在了一个流氓糟老头手上,最终落得一个自刎的下场!”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顿时活跃了起来。 【很好,主播喜欢项羽,这话题可以结束了,都散了吧。】 【因为主播喜欢项羽,所以主播是gay,鉴定完毕。】 【楼上的南通能不能死远点?】 【主播看过《楚汉传奇》就没看过《神话》?谭凯老师演的项羽才是真霸王,那气场!】 【今日,我虽死,却还是西楚霸王!!!】 【楼上的,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吓到我了!】 …… 咸阳。 嬴政看着天幕上的弹幕,眉头微皱。 《楚汉传奇》? 《神话》? 这些是何物? 竟然将那亡秦的楚将项羽,塑造成如此受人追捧的模样?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大英雄? 亡朕大秦的逆贼,也配称英雄? …… 苏铭看着滚动的弹幕,笑了笑,没有理会那些插科打诨的,而是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 “但是,没错,我接下来要说但是了……” “等我上了大学,读了四年历史,毕业后又光荣失业,找工作四处碰壁,被社会摁在地上反复摩擦之后……”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有一天晚上,我又在网上刷到了《楚汉传奇》的片段,我突然一下子顿悟了。” “从那一刻起,我开始真正地理解了刘邦。” “也开始重新审视,项羽为什么会输。” 苏铭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按理说,项羽走的是天胡开局路线。” “他是楚国贵族,名将之后,身负国仇家恨,振臂一呼,天下景从。” “他的事业起点,比那个小小的泗水亭长刘邦,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这剧本,放咱们现在的网文小说里,妥妥的顶级主角模板。” “飞龙骑脸,你告诉我,这怎么输?!” …… 直播间的弹幕,被彻底点燃,各种观点层出不穷。 【这还用问?鸿门宴啊!】 【项羽唯一做错的,就是不应该在鸿门宴上放走刘邦】 【放屁!他最大的错是进了关中不定都,居然还想着回彭城!格局小了!】 【坑杀二十万秦兵,打到哪里屠城到哪里,还杀了楚王,焚烧咸阳宫,干那么多蠢事,不输才怪】 【怪不得人家范增说,竖子不足与谋,项羽这小子确实不受教】 【你们都错了,项羽输,就是因为他太能打了!巨鹿之战打出了威风,也打没了队友,所有人都怕他,谁还真心跟他混?】 【楼上说的都对,但我补充一点,他就是抠!】 【韩信都说过,他表面上待人友善,实际上给别人封赏都要磨唧半天,死活都舍不得给!活该人才都跑光!】 看着众说纷纭的弹幕,苏铭点了点头。 “大家说的,都没错。” “鸿门宴不杀刘邦,是妇人之仁;火烧咸阳宫,是泄私愤失人心;刚愎自用,听不进范增的劝;吝啬封赏,留不住韩信这样的大才。” “这些问题,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够他喝一壶的。” “但如果让我来概括,那就只有一点。” 苏铭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 “那就是项羽一生中,几乎大部分决策,都选错了。” “……” “我们可以从最根本的——他的志向说起。” “项羽是楚国贵族,楚国是被谁灭的?是秦国。所以他起兵的终极目标是什么?很简单,两个字——灭秦。” “这个目标,他完成了。巨鹿一战,破釜沉舟,打垮了秦军主力。进入关中,杀了投降的秦王子婴,火烧咸阳宫,大秦彻底宣告灭亡。” “好了,目标达成了。那接下来该干嘛?” 苏铭发出了灵魂拷问。 “正常人的脑回路,应该是自己当皇帝对吧?” “他不,因为他不正常!” “他项羽一看秦国没了,大腿一拍,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致命,也是最愚蠢的决定——” “分封天下!” “他把自己当成了周天子,把天下当成了一块大蛋糕,切吧切吧,分给了十八路诸侯。” “他自己呢,回老家彭城,当他的西楚霸王去了。” “先不说他项羽,有没有这个资格去分封诸侯,就单说‘分封’这个行为本身,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苏铭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 直播间的弹幕也炸了。 【笑话!搞分封?】 【那我政哥建立的郡县制岂不是白干了?】 【政哥:朕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项羽这人,就是单纯的欠打。】 【没错,建议项梁没事多拿鞭子抽几顿,孩子打打就老实了。】 看到这条弹幕,苏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家人的想法很别致啊。” 他顿了顿,收敛笑容,神情再次变得严肃。 “但说真的,项羽的这个选择,暴露了他最根本的问题。” “他的格局,还停留在他祖父辈的那个时代,停留在一个‘楚国贵族’的身份认同上。” “他的眼里,只有楚,没有天下。他的最终梦想,不是建立一个比秦更强盛、更统一的帝国,而是恢复那个诸侯林立的旧秩序,然后他自己当那个最强的诸侯。” “他亲手推倒了统一的大厦,然后用废墟里的砖瓦,盖起了一座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还指望大家对他感恩戴德。” 苏铭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所以你们看,他的失败,从他选择‘灭秦’而不是‘取秦而代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一个一心只想开历史倒车的人,怎么可能赢呢?” 第16章 你没事吧? “我为什么后来能理解刘邦,甚至开始欣赏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长大了,我被社会毒打过了。” 苏铭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过来人的通透。 “家人们,上过班的都懂,遇到一个奇葩老板,能有多痛苦。” “而我,毕业后打过几份工,几乎每一份,都遇到了让我怀疑人生的老板。” “也正是在被那些老板反复折磨之后,我才突然明白,刘邦这人,简直就是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好老板!” “他或许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绝对是全天下最会当老板的人!” 他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咱们的教员同志,曾经评价刘邦是‘封建皇帝里边最厉害的一个’!这句话的含金量,不用我多说了吧?” “首先,他懂得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上,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知人善任’。” “运筹帷幄,他用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他用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他用韩信。” “这三个人,随便一个都是王炸,他全攥手里了。”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听劝!他尊重下属,不猜忌,不怀疑。” “而且,你干得好,他是真给钱!赏赐封地,毫不吝啬,比那个给个印章都要盘掉漆的项羽,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你要是犯了错,他第一时间是检讨自己,而不是把锅甩给下属。” 苏铭越说越激动,仿佛在控诉自己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无良老板。 “你们说说!一个准时发工资,福利待遇好,奖金给得足,充分信任你。” “给你资源让你放手干,还不PUA你。” “出了事自己先扛着,绝不让你背锅的好老板!试问哪个打工人不爱?!”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引爆了现代打工人的共鸣! 【卧槽!老邦子这么会吗?】 【别动不动就老邦子老邦子的,人家好歹是汉高祖,请称呼人家‘大汉魅魔’好吧!】 【楼上别瞎说,大汉魅魔不是刘备吗?】 【科普一下,大汉魅魔一共三位!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昭烈帝刘备!祖传技能,被动触发,谁靠近谁迷糊!】 【刘秀魅魔的对象是老天爷吧?】 【卧槽,牛逼!】 【牛逼!】 【牛逼!】 【牛逼!】 直播间里,弹幕瞬间被一片“牛逼”占领。 …… 会稽郡,吴中。 天幕上,苏铭那张年轻的脸庞,正对着无数观众侃侃而谈。 院子里,项梁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起初,听到后世之人盛赞自己“年轻、帅气、身材好、武力值天下第一”,项羽还颇为自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可紧接着,风向就急转直下。 “鸿门宴上放走刘邦”…… “进了关中不定都”…… “坑杀二十万秦兵”…… “屠城无数”…… “杀了楚王”…… “焚烧咸阳宫”…… “抠门不给封赏”…… 每一条,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项梁的心口上。 他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只觉得天旋地转。 “叔父!您没事吧?” 项羽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住他。 “我没事吧?” 项梁猛地睁开眼,双目赤红,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他一把推开项羽伸来的手,反手抄起桌案上的一卷竹简,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项羽的脑袋砸了下去! “啪!” 竹简结结实实地砸在项羽的额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项羽被打懵了,愣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 “我没事吧!我没事吧!” 项梁拍一下,说一下。 “你说我有没有事!” 项梁像是疯了一样,抡起竹简,一下又一下地往项羽身上招呼。 “你这个逆子!逆子!” “啪!啪!啪!” 项羽一开始还硬扛着,被打了几下后终于回过神来,一边狼狈地抱头鼠窜,一边大声嚷嚷: “叔父!你打我作甚?我又没做错什么!” “那都是未来的我做的,与我何干!” 听到这话,项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将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项羽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还敢跑!你还敢还嘴!” “你给老子站住!好好看看天幕上说的!你哪件事做对了?” “啊?!你说啊!” “人家秦兵都降了!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烧咸阳宫也就算了,你杀楚王又是为何?” “杀便杀了,为何要搞得天下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弑君之徒!” “还有那刘邦!既然知道他是你的对手,为何要放他走?” “还有范增!你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好不容易有个谋士帮你补全,你还把人家气走!怎么?你嫌自己脑子太多了是吗?!” 项梁气得浑身发抖,一番话吼完,只觉得喉咙里都带着血腥味。 项羽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见叔父这般盛怒,也不敢再跑,只能乖乖站好。 但他心里却不服气,嘴里小声嘀咕: “我哪知道……那不都没发生嘛……” “你还想让它发生不成?” 项梁气得歪着脑袋,死死盯着他。 项羽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可他还是不明白。 自己未来明明灭了暴秦,为何叔父会如此生气? 不就是搞了个分封,杀了个楚王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自己以后注意,不做这些事不就好了? 看着项羽那副表情,项梁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 这孩子,根本就没听进去。 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错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项梁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 “天幕上说得对,你就是欠打,欠教训!”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踏出院子一步!” “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读书!什么书都读!读到你心静下来了,有脑子了再说!” “就算将来当不成那什么西楚霸王,多读点书,至少能保住你一条小命!” 项羽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叔父怎能如此对我?我什么都未做,凭什么要受这般刑罚?这是何道理?” “道理?” 项梁上前一步,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项羽的后脑勺上。 “啪!” “老子的话就是道理!你到底要不要命了?!” 项梁压低了声音,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凝重。 “你知不知道,现在嬴政还活着!他还活着!” “天幕之事,他必然也看见了!” “我们叔侄二人,这些年东躲西藏,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如今,天幕将你未来亡秦之事昭告天下,你以为那暴君会无动于衷吗?!” “他现在,恐怕已经派出了天罗地网,正在满大街搜捕你我!” “再不走,我们都得死!” 第17章 竖子不足与谋! 项梁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项羽终于变了脸色,他想起了那些年被秦兵追杀,如丧家之犬般的日子。 “那……那我们不反了?” “不复我大楚了吗?” 他有些不甘心地问。 项梁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复国?!” “天幕倒是把你吹得天花乱坠,说你神勇无双,灭了暴秦!” “可结果呢?你复国了吗?” “你最后不还是落得个自刎的下场!” “既然如此,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一番话说得项羽哑口无言,他低下头,不再争辩。 “叔父,你莫气了,我……我听话便是。” 看着项羽总算服软,项梁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去,收拾东西!” “我们立刻就走,一刻也不能耽搁!” 项羽闷声不响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项梁看着他的背影,头痛欲裂。 他抬头望向天幕,那后世之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刘邦的好处。 什么知人善任,什么从谏如流,什么大方慷慨…… 项梁心中一阵苦涩。 怎么别家的孩子就那么会审时度势,那么会笼络人心? 自家的这个,怎么就…… 若是羽儿能学到那刘邦的半点皮毛,恐怕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吧…… 他摇了摇头,转身也准备进屋收拾行囊。 可就在这时,他心中猛地一突,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羽儿的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项梁心头一紧,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房门。 屋子里,空空如也! 只有窗户大开着,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竹简哗哗作响。 项梁冲到床边,伸手一摸,被褥下藏着的钱袋,不见了! 项羽平日里最宝贝的那把佩剑,也不见了! 这…… 这小子竟然自己跑了! “竖子……竖子!” 项梁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气得浑身发颤,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栽倒在地。 “范增说的没错……” “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啊——!!!” 天幕上那范增的评价,如同魔音贯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现在,他信了。 彻底信了。 这小子,确实不受教! 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刚愎自用的蛮劲! “唉——” 项梁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哀叹,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苦笑。 他不敢再耽搁,胡乱将一些细软塞进包袱,也匆匆从后门离去。 …… 就在项梁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砰!” 项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数十名手持利刃的秦兵涌了进来,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将官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院落,转头看向身后一个瑟瑟发抖的邻居。 “你确定,他们就住在此处?” 那人连连点头,声音发颤:“确定!绝对没错!小的亲眼所见,这两人一大一小,行为十分古怪,小的称呼老的叔父,老的叫小的羽儿,肯定就是将军寻找的楚国叛党!” 将官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下达了冰冷的命令。 “分头去追!顺着城外所有官道和小路搜捕!” “陛下有令——” “不论生死,必须抓到!” …… 大汉,未央宫。 刘邦怀里抱着年幼的刘如意,双眼微眯,静静地看着天幕。 当听到那个叫苏铭的后生,用“大汉魅魔”这个古怪的词来形容自己时,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可当苏铭细数他知人善任、从善如流、慷慨封赏的种种好处时,他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去,化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父皇,您为何叹气?” 怀中的刘如意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问道:“那天上的神仙在夸您呢。” 刘邦低头,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目光重新投向天幕,那里正闪过关于鸿门宴的弹幕。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 “那小子说的没错,项羽确实强啊。”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强大,强大到让人本能地感到恐惧。 刘如意却不服气地撅起了嘴: “他再强,不也死在父皇手上了吗?这说明他根本不如父皇,父皇才是天下最强的!” “哈哈哈!!!” 童言无忌的吹捧,让刘邦紧绷的脸颊松弛下来。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胸中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些。 可笑声过后,却是更深的寂寥。 他叹了口气,眼神飘向了遥远的宫外,仿佛穿透了时空。 “赢了……” “是啊,朕是赢了。” 他喃喃自语:“可只有朕自己知道,这一路走来,每次从他手上侥幸活下来,有多难。” 刘如意好奇地望着父皇,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模样。 刘邦的思绪,飘回了那个杀机四伏的过去。 “朕永远也忘不了,鸿门宴上,项庄那把剑的寒光,离朕的脖子究竟有多近……” “也忘不了彭城兵败,三十万大军一朝覆灭,项羽的铁骑追在身后,朕连妻儿老父都顾不上,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更忘不了荥阳被围,城中米价万钱,饿到人吃人的地步,甚至易子而食……” “朕忘不了广武涧两军对峙,项羽将朕的老子推到阵前,架起大锅,威胁朕若不投降,便要将朕的老子烹杀……” 旁边的吕雉听到此处,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 “后来见朕无动于衷,他又命人放冷箭,想射杀朕……” 说着,刘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一道陈年箭伤,至今仍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但这些,朕都熬过来了。” 他的脸色忽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锋芒。 “天幕上那小子,有句话说得极好。” “赢一次,不算赢……” “赢到最后的,才算真的赢!” “朕赢到了最后,所以这龙椅,是朕来坐!” 第18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 声音里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与伤感。 “可这一路上,朕也失去了太多太多……” “想当初,朕奉命押送徒役去骊山,半路上人跑了大半。” “朕知道,交不了差就是个死,无奈之下,朕干脆放了剩下的人,带着愿意跟从的弟兄躲进了芒砀山。” “为此,朕的家人被官府投入大牢,若非萧何周旋,朕……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他侧过头,与吕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与默契。 刘邦收回目光,继续道: “荥阳对峙,项羽要烹杀太公,朕能如何?朕只能硬着心肠,冲他喊,‘别忘了分我一杯羹’!” “朕知道,这句话说出口,朕就要背上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可朕不得不说!说了,太公或许能活;不说,他可能当场就死了!” “与其如此,这骂名,便让朕来背!朕不在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荥阳城破在即,是纪信!” “他穿上朕的衣服,装扮成朕的模样,大张旗鼓地出城诈降。” “为的,就是引开楚军的注意,给朕争取一点点逃命的机会……” “他被项羽活活烧死,临死前,他还在对着楚军大喊:‘汉王已出矣!汉王已出矣!’” “还有周苛!” “荥阳城破,项羽爱其忠勇,想招降他,许诺封他为上将军,封邑三万户。” “可周苛宁死不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远不如汉王……” “最终,被项羽一怒之下,下令烹杀!” 说到此处,这个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的男人,再也抑制不住情绪。 两行滚烫的清泪,顺着他满是风霜的脸颊滑落。 “陛下……” “陛下切莫伤心,纪信、周苛若在天有灵,见到陛下平定天下,也安心了。” “是啊,陛下莫要伤心啊……” 大殿之内,萧何、曹参等一众老臣,闻之亦是纷纷动容,垂首拭泪。 刘如意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模样,他连忙伸出小手,轻轻擦去刘邦脸上的泪痕,用稚嫩的声音安慰道: “父皇不哭……他们为父皇而死,是相信父皇一定能打败那个坏人。” “如今父皇赢了,就是为他们报了仇,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开心的。”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父皇何不重重赏赐他们的后人呢?” 刘邦闻言,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幼子,看到幼子一脸坦然的表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 “朕自然不会忘了他们,三年前,朕就封了周苛的族弟周昌为汾阴侯,追封周苛为高景侯,由其子周成袭爵……” 他顿了顿,声音又变得落寞。 “可封赏再多,又如何呢?” “死去的人,回不来了。” “永远,都回不来了……” 殿外,狂风呼啸而过,吹得殿角宫灯摇曳不定,光影明灭。 刘邦望着殿外昏沉的天空,拍着大腿,用苍凉雄浑的嗓音,哼唱起那首熟悉的歌曲: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歌声苍凉雄浑,回荡在空旷的未央宫内。 刘邦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怀念什么。 可能在怀念那些,为他打拼天下,却又不幸身死的猛士们。 怀念那个还能在沛县,和兄弟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泗水亭长。 怀念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异姓诸侯王,那些曾经跟随他一起,现在又要颠覆他统治的兄弟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歌声在空旷的未央宫内回荡。 刘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后一句。 歌声渐歇。 余音却仿佛还缠绕在殿梁之上,久久不散。 …… 大汉,未央宫。 刘彻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盯着天幕上“大汉三魅魔”几个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高祖,他认识。 后面那两个又是谁? 刘秀?刘备? 看上去似乎也是他老刘家的后代。 虽然不清楚“魅魔”是何意思,但想来是个好称呼。 只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通。 为何榜上没有他刘彻的名字呢? 难道自己的魅力竟不能与高祖并列吗? 意识到这点,刘彻有点不太开心。 论功绩,他自认不输高祖! 这些年来,他扫匈奴,开西域,定国威,难道还比不上两个闻所未闻的后辈? 这天幕,是不是有点偏心眼了? 霍去病眼角余光瞥见皇帝越来越黑的脸,偷偷地笑了,结果正好被刘彻逮个正着。 “你笑什么?”刘彻瞪着他。 “臣,臣是为陛下高兴!” 霍去病脑子转得飞快:“陛下想啊,后辈能有如此出息,不也正说明了陛下您开创的盛世,福泽深厚,龙脉兴旺嘛!” 一旁的卫青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打着圆场: “陛下,去病所言有理。” “况且,天幕之上的人,暂时还未提到陛下您。” “臣相信,待提到陛下之时,定会如同称颂高祖那般,细数您的不世之功与赫赫威名,其声势,必将远超今日!” 卫青的话,总算是说到了刘彻的心坎里。 是啊,朕的功绩,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 这么一想,刘彻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他重新坐正了身子,端起酒杯。 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 初平三年,平原县。 “大哥!” 关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一把抓住了刘备的手臂。 “这……这天幕上,将你和高祖、世祖,放在一起!” “魅魔……是何意?难道是说大哥有魅力?”张飞在一旁挠着头,一脸困惑。 但刘备此刻,已经听不见两个弟弟在说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另外三个字在反复回荡。 ——昭烈帝! 皇帝! 他,刘备,未来……成了皇帝? 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一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 自家屋舍东南角的那棵大桑树,高五丈有余,远远看去,枝繁叶茂,形如车盖。 过往的相士都说,此树非凡,此家必出贵人。 他还记得,自己和族中孩童在树下玩耍时,曾指着那桑树,意气风发地说道: “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 结果被叔父刘元起一顿臭骂,说他口出狂言,要招来灭门之祸。 从那以后,他便将这份心思抛在脑后,不再提起。 可现在…… 天幕却以这三个字称呼他。 昭烈帝! 难道,我刘备,真有天命在身? 可……皇帝尚在,自己又是汉室宗亲,一生都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又怎能,又怎敢行那篡逆之事? 不对劲! 刘备瞬间清醒过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此事若是传出去,他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操、袁绍之流,便有了光明正大讨伐他的理由! “二弟,三弟!”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否则,我等兄弟三人,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大哥……” 张飞急了,他指着头顶的天幕,嚷嚷道: “这玩意儿全天下都能看见!只要识字的,怕是都知道了!” 刘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就在他手足冰凉之际,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是关羽。 “大哥休要惊慌!” 关羽丹凤眼一眯,杀气凛然:“有云长在,我看谁敢动大哥一根汗毛!” 张飞也挺起胸膛,豹眼圆睁,将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顿: “俺也一样!” “谁敢来害大哥,俺老张就把他捅成马蜂窝!” 看着两位兄弟坚毅的眼神,刘备眼眶一热,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竟被一股暖流冲散。 他反手握住二人的手,声音哽咽: “能与两位兄弟同生共死,备此生足矣!纵使是死,又有何憾!” 关羽和张飞闻言,皆是虎目含泪,感动不已。 乱世之中,唯有这份兄弟情义,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第19章 不可能生气,绝对不可能 大唐。 李世民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天幕。 “乱世好刘邦,盛世好项羽……有点意思。” 他轻笑一声,对身旁的房玄龄说道: “这后世之人的看法,倒是新奇得很。” 当听到苏铭将刘邦夸的天花乱坠,李世民更是抚掌大笑: “高祖确实厉害!不光得了天下人的心,连这几千年后的人心,都被他抓得死死的,朕实在是佩服!” 嘴上说着佩服,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溜溜的羡慕。 他李世民自认不比刘邦差,怎么这后世小子,光逮着刘邦夸,对自己却只字不提? “玄龄啊……”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朕方才也打赏了那小子一枚夜明珠,他怎么……连句好话都没有?” 房玄龄苦笑一声,躬身道:“陛下,您想啊,若是有个平头百姓突然跑来对您说,他是秦始皇转世,您会信吗?” 李世民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感情是把朕当成骗子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可朕送的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夜明珠!这还能有假?” “陛下,天幕玄妙,您送的宝物,那后生怕是还未收到。” 房玄龄宽慰道:“待他收到之后,自然会明白陛下的身份,陛下不必心急。” “朕当然不急。”李世民敲了敲龙椅的扶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天幕。 嘴上说着不急,心里却急得跟猫抓一样。 你小子,倒是快点夸夸朕啊! …… 大明。 朱元璋听着天幕上苏铭对刘邦的吹捧,尤其听到那句“赏赐封地,毫不吝啬”时,不屑地“哼”了一声。 “妇人之见!” 他对一旁的太子朱标说道:“标儿,你记住咱的话。” “这当官的,就不能给他们太多钱!” “钱多了,心思就活泛了!心思一活泛,就想着贪,想着捞!到头来,苦的还是咱老百姓!” “所以,对这些官员,给的俸禄够他们过日子就行了!千万不能惯着!” “否则,就是对咱这大明江山的社稷不利!” 朱标躬身听着,连连点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就知道你们父子俩,又在这儿熬着不睡。” 马皇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食盒的宫女。 “妹子,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笑脸:“天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咱能睡得着吗?” 马皇后将羹汤递给他,又示意宫女给朱标也端上一份。 “快,先垫垫肚子。” 她看着天幕,轻声说道: “重八,你看看这后世之人的评价,其实是好事。” “人啊,最难的就是看清自己。” “身边的人,碍于你是皇帝,就算看到了你的错处,也不敢说。” “可这后世之人不一样,你吓唬不着他们。他们说的话,没那么多顾忌,反倒中肯些。” “尤其是天幕上那个后生,瞧着跟标儿差不多大,见识却不浅。” “往后,他要是说到了你的缺点,你可不许生气。” 朱元璋眉毛一挑,摆摆手: “咱生气?” “妹子,你看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咱知道自己不是圣人,当皇帝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有错就改嘛,这有啥好气的?” 马皇后斜睨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朱元璋一拍胸脯,指着正在喝汤的朱标,“让太子给咱作证!咱朱元璋一言九鼎!” 他顿了顿,声音拔高了几分:“不可能生气,绝对不可能!” …… 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转瞬即逝。 绿茵场上,两支队伍交换了场地,各自又换上了两名生龙活虎的替补球员。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下半场的比赛,正式开始! 看台上的欢呼声与呐喊声,仿佛比上半场还要热烈。 苏铭灌了好几口水,润了润有些沙哑的嗓子,才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紧张的赛况中。 “家人们,下半场开始了啊!徐州队加油!” 此刻,天幕前的古人们,也看出了些门道。 【这都跑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这上半场都过去了,徐州队还是一球没进,感觉没机会了啊】 【急什么,还有一半时间呢】 【不容易啊,竟然跑了快50分钟了,这要是换成主播早累成狗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徐州队传球射门次数比宿迁多,徐州队扳平比分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下半场的局势,愈发焦灼。 宿迁队一次突袭,带球冲入禁区。 足球在几个球员脚下飞速传递,眼看就要形成射门之势。 苏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防住!防住啊!” 就在宿迁队前锋起脚的瞬间,另一名队友却没能跟上,足球被徐州队后卫一脚破坏。 “呼——” 苏铭长出了一口气: “幸好没进,这要是再让宿迁进一球,徐州队心态就崩了!” 危机解除,轮到徐州队反攻。 足球一路从后场被传到前场,眼看就要杀入禁区。 “传中!传中!” 苏铭激动地喊着。 一个漂亮的边路传球,足球划出一道弧线,飞向球门。 门前,两队球员同时高高跃起,都想用头将这球顶下来! “顶进去!” 徐州队的前锋抢先一步,额头触到了足球! 但角度太正,足球几乎是垂直地向上飞起,又重重落下。 另一名徐州队员反应极快,再次起跳,想要补上一记头槌! 可宿迁队的后卫已经卡住了位置,两人在空中撞作一团。 连带着周围几个争抢的球员,如下饺子一般,倒在了地上,纷纷捂着脑袋。 “嘟——!” 裁判果断吹停了比赛。 医疗人员再次提着箱子飞奔入场。 “我的天……” 苏铭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感慨道: “这禁区真乱啊。” 第20章 一比一平 比赛还在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场上的局势,对徐州队越来越不利。 比赛进行到73分钟时,宿迁队一名后卫在一次防守中拉伤,被担架抬了下去。 仅仅三分钟后,又一名宿迁队员在追逐中倒地,同样被担架抬走。 苏铭看得咋舌: “这担架上得也太快了吧?而且怎么都是宿迁队的?” 天幕中,立刻有懂行的球迷给出了答案。 【因为宿迁队是防守方,体能消耗更快】 【别人踢球费体力,苏超踢球费球员!】 【懂了,这是消耗战术,看谁的替补多!】 【别看宿迁队比分领先,实际上徐州队打的很凶,只不过总是在关键时刻失误】 【有一说一,徐州队这进攻打得是真凶,就是临门一脚的运气差了点。】 【何止是运气差,简直是射术感人,那么多次机会都没把握住。】 【楼上的别尬黑,明明是宿迁门将太猛了】 【这还剩几分钟比赛就结束了啊,徐州队要是再进不了球,今天主播就要哭着回家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88分钟。 又一名宿迁队员被抬了下去。 这位中场球员此前已经两次抽筋,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最终还是没能撑到比赛结束。 场边,第四官员举起了牌子。 伤停补时:5分钟! 这意味着,留给徐州队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七分钟了! 【不是90分钟吗?那人举个牌子啥意思?】 【那是加时间的意思,再加五分钟】 【为什么要加时?】 【球员受伤,更换球员,抬担架都是时间,这些时间可以通过加时补回来,一般这种的叫做“伤停补时”】 【原来如此,又学到一个新知识】 【加时也没用,徐州队翻盘无望,洗洗睡吧】 【是我大宿迁队赢啦!!!!】 苏铭看着那些说徐州队完了的弹幕,深吸一口气: “只要比赛没结束,我们徐州队就还有机会!” “而且懂球的家人们也说了,徐州队一直在进攻,一直在尝试!他们失误了很多次,但只要成功一次,就够了!” “只要能扳平比分,压力就到了宿迁队那边!” “到那时,他们心态一乱,防守一松,就是我们徐州队反败为胜的最好时机!” …… 场上,徐州队获得了一次宝贵的角球机会。 全场数万名观众,早就站了起来,齐刷刷盯着场内。 苏铭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手机握得紧紧的。 徐州队球员,将足球稳稳地放在角球区。 他后退几步,助跑,起脚! 足球带着强烈的旋转,呼啸着飞向球门后点! 禁区内,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利剑般从人群中杀出,高高跃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狠狠地甩动头颅! “砰!” 足球,应声变向! 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在门将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直直地撞进了球门的右上死角! 球进了!!! “噢噢噢噢噢噢——!!!” 整个体育场,在寂静了零点一秒后,瞬间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进了!进了!” 此时,广播里也传来洪亮的声音: “徐州队扳平了比分!目前场上比分一比一!” 苏铭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弹幕也在直播间里飞快飘动。 【卧槽,牛啊】 【进啦!!!!!】 【伤停补时最后三分钟扳平,有点东西啊……】 【谁还记得宿迁队的进球,是开局三分钟内进的】 【这么巧?这是刚好踢了个对称?】 【这么一说确实挺巧的,一个开局三分钟进球,一个最后三分钟进球】 【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这踢球都踢成强迫症了,非要对称是吧?】 【还有机会!徐州队还有机会!】 【就剩三分钟了,有个屁的机会?】 【怎么没机会了?最后一分钟进球的也多的是!】 …… 然而,比赛不是小说。 徐州队到最后一秒,也没能将千年前的楚汉之争重演一遍。 最后补时的三分钟里。 徐州队气势如虹,又搏得了两次角球机会。 每一次,全场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奇迹再次上演。 可惜,两次机会都被错失。 最终,整场比赛,以两队一比一终结。 “嘟——” 哨声吹响的那一刻,观众席上爆发了最盛大的欢呼。 这场比赛没有赢家。 尽管大家心中充满了遗憾,但球员们的奋力表现,赢得了场上观众们的最大尊重。 赛后,两队握手言和。 周围的观众开始起身。 喧闹声、议论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人流,有秩序地向出口涌去。 …… 苏铭在座位上站了半天,两条腿还有些发软。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将直播镜头切换成了前置。 手机屏幕上,时隔两个小时,再一次出现了他自己的脸。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对着镜头,仍在回味着比赛的最后时刻: “最后那两个角球,但凡能再进一个,今天就是绝杀!”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来现场看球。 还是看自己家乡的球队,这种感觉和在电视机上看真不一样…… 他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苏铭还在为比赛感到震撼,直播间的弹幕却已经彻底歪了楼。 【卧槽!主播露脸了?!】 【这是主播?帅啊】 【这颜值可以啊!怎么之前一直不露脸,害羞吗?】 【开美颜了吧……】 【我不要看球赛了!我要看主播!吸溜……】 【前面的,口水收一收!】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主播十年老粉了!】 【楼上的,铭哥这账号也才更新半年……】 【上面这些舔屏的,都是女的吧,跟没见过男人一样】 【谁说我是女的?】 【本人男】 【男】 【男】 【+1,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舔了?】 【死南通滚啊!】 【嘶哈嘶哈……】 【硬了】 【????】 【??????????】 【这个更过分了啊喂!房管呢!房管快出来干活!】 第21章 手机中病毒了? 看着弹幕上一条比一条虎狼的发言。 苏铭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调戏。 “咳,那个……直播了快两个小时,确实有点累了。” “体育场也快清场了,我等下还要买票坐火车回家,要不……咱们今天就先播到这里?” “没有点关注的家人们,可以点个关注,我们下次直播再见。” 说完,他就准备去点那个下播按钮。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弹幕瞬间就不乐意了,新一轮的轰炸直接盖满了屏幕。 【下什么播啊?主播再聊五块钱的!】 【别跑啊!我还没看够呢!】 【就是就是,再播播,随便播点什么都行,我给你刷礼物!】 屏幕上,一个“跑车”的礼物特效呼啸而过。 紧接着,各种小礼物也开始刷屏。 【我们都刷礼物了,主播你好意思下播?】 【继续播!不准走!】 【继续播!】 【继续播!】 当然,也有一些理智的观众。 【兄弟们,别为难铭哥了,他嗓子都哑了】 【是啊,说了快两个小时,换谁都累】 【都播俩小时了,手机估计都快没电了,放过铭哥吧,下次再播】 手机电量?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 他播了这么久,中间全神贯注地看比赛,竟然完全忘了给手机充电这回事! 他还特意带了个电宝,就是防止没电了,给手机充电用。 然而,播了这么久,手机都没跳电量提示。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从弹幕移到手机右上角。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屏幕的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电池图标,呈现出一种饱满的绿色,图标里赫然显示着三位数—— 100%! 嗯? 多少? 苏铭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无论怎么看,都是100%。 怎么可能?! 他清晰地记得,开播前手机的电量是98%。 高强度直播了整整两个小时,期间屏幕常亮,摄像头和移动数据全开,这绝对是手机最耗电的模式。 别说剩多少电了,不自动关机都算是手机给面子。 现在,电量不减反增? 从98%变成了100%?! 这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范畴了。 难道是…… 闹鬼了? 他心跳加速,着急忙慌地看向四周。 还好,周围的观众们撤离的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 阿弥陀佛,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苏铭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背诵八荣八耻。 与此同时。 弹幕又开始哗啦啦地刷屏,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主播怎么不说话了?】 【被你们吓到了】 【铭哥,下回还播苏超吗?给个准信啊!】 【我查了赛程,五天后,徐州队主场对战连云港队,主播去不去?票买了吗?】 【老看足球有啥意思,半天进不去一个球,就看二十多个人追着一个球跑来跑去】 【那你小子想看啥?】 【我想看主播……跳脱衣舞】 【???】 【你那是想看脱衣舞吗?你那是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 【下播可以,下次什么时候播,播什么,必须给我们说清楚!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 一条条弹幕从眼前划过,体育场出口传来的嘈杂人声,仿佛也变得遥远。 苏铭举着手机也跟随人流,往出口慢慢行进。 他开始回答之前弹幕的问题: “主播本来是想去看五天后的徐州队和连云港比赛,但暂时还没买到票,等下播了就去买……” “家人们喜欢看什么,主播就播什么,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和主播说。” “额……主播不会跳脱衣舞,换一个。” “具体直播什么,家人们可以点个关注,等我通知,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后台私聊。” “家人们,时间差不多,我要赶火车去了,暂时就播到这里。” “拜拜,下次见!” 苏铭冲着镜头挥挥手,然后点击下播按钮。 又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已经下播后,这才开始边走边研究自己的手机。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手机到现在一点电量都没掉。 这也太不正常了…… 这个问题从苏铭上火车,再到家里,几个小时都没弄清楚。 但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就是,他真的可以把手机充电线扔了。 当然,他没这么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异常会持续多久。 研究了这么久,没有任何进展,苏铭只好调转注意力。 晚饭过后,他点开了直播后台数据,查看了一下自己这场直播收到的礼物。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所有礼物加在一起竟然有几千块! 发了啊! 直播两小时比他过去打一个月临工赚的都多。 难怪现在互联上网做直播的那么多…… 这东西确实来钱快啊。 可他又开始头疼,下一场直播播什么? 继续播苏超吗? 他打开手机准备上网购买徐州和连云港的门票。 结果刚点进去,竟然发现票卖完了! 啊? 苏铭不信邪,又刷新了几次,发现确实是卖完了。 他人傻了。 怎么卖完了呢…… 他转头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原来是白天的“楚汉争霸”太火了。 算是成功火出圈,一下把苏超联赛的票带飞天了。 现在算是一票难求。 没办法,苏铭又去二手平台看。 发现这里的票价贵的离谱,本来是十块一张票的。 结果现在炒的翻了五十倍。 五十倍? 该死的黄牛! 怎么不去抢钱? 苏铭不信邪,又向下刷,不断的翻找,结果越翻越贵。 最便宜的都是五百块一张票。 该死的黄牛! 苏铭忍不住又骂了一遍,一边找一边骂。 结果还是打算当冤大头,先花五百买一张再说。 但在买票之前,他还要干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先把礼物的收益提现出来! 毕竟现在他的账户里的余额只剩两位数,完全不够买黄牛票。 提现的时候,突然APP里跳出一个弹窗。 【用户是否确认,将所有礼物全部提现?】 苏铭愣了下。 不然呢? 他习惯性点击确认。 下一瞬,异变陡生! 面前的书桌上,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一堆灿烂夺目的金饼凭空出现,“哗啦”一声堆成了一座小山,那纯粹而霸道的黄金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金山的顶上,静静地躺着一枚乳白色玉环,和一颗淡绿色的珠子。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 第22章 我的直播通古代? 苏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幻觉? 他抬起手,对着自己的左脸狠狠来了一下。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上传来。 不是梦! 苏铭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堆金饼上,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捏起其中一块。 金饼入手,是一种沉甸甸的、冰凉的金属质感。 这触感…… 这分量…… “不会是……真的吧?”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从心底冒出,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下意识地想把金饼往嘴里送,学着电视剧里那样咬一下。 可金饼刚到嘴边,他又停住了。 这玩意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还是算了吧。 他脑子飞速转动,突然想到了一个更科学的办法。 从抽屉里翻出一块之前用过的磁铁,他屏住呼吸,将磁铁缓缓靠近金饼。 没有吸力。 他又试了第二块,第三块…… 一连试了六块,磁铁都毫无反应。 苏铭的心跳更快了。 众所周知,黄金是抗磁性金属,磁铁吸不动。 可他还不死心,又从角落里翻出之前买来的电子小秤。 吹掉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金饼放了上去。 屏幕上的数字一阵跳动,最终稳定在——251.3克。 他又换了一块。 263克。 再换一块。 255.5克。 最重的也不超过300克,基本都在二百五十克以上。 苏铭将一块金饼翻过来,借着台灯的光仔细观察,发现金饼的背面,竟然还刻着字。 那是一种古朴而陌生的字体,笔画圆润,结构对称。 作为历史系的学生,他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小篆! 难道说,这些是汉代的金饼?!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结论—— 眼前这堆金光闪闪的东西,全都是真家伙! 是价值连城的西汉文物!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金山顶上,那枚乳白色的玉环和那颗淡绿色的珠子。 所以说,之前直播间里打赏的那几个ID,都是真的?! 苏铭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发干。 他咽了下口水,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台边的台灯,然后几步冲到窗边,“哗啦”一下拉上了窗帘。 房间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下一秒,书桌上,一团柔和而明亮的莹绿色光芒亮了起来。 那光芒的源头,正是那颗淡绿色的珠子。 夜明珠! 真的是夜明珠! 虽然他知道夜明珠大多是萤石,放到现在也不值几个钱。 但这颗夜明珠的意义和价值,完全不是人民币可以衡量的啊! “咚、咚、咚——” 苏铭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摸索着回到桌边,打开台灯,光芒再次充满房间,那颗珠子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样子。 他拿起另一枚玉环。 这枚玉环通体乳白,质地温润,入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仿佛被人长久地盘玩摩挲过,带着一丝岁月的温度。 苏铭是学历史的,不是学考古的,对玉器文玩基本一窍不通。 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这玉环漂亮、舒服之外,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 “变异的手机……” “奇怪的ID和打赏……” “还有桌上这些东西……” 苏铭喃喃自语,手不受控制抖起来。 原来,那些ID不是在玩梗。 那些ID后面坐着的是真人!真皇帝! 所以…… 我白天的直播,都被老祖宗们看见了? 这叫什么? 我的直播通古代?! 这个念头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我这情况要是写成小说,发到西红柿上,能火吗?” 他下意识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 震惊、恍惚、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搅成一锅粥。 过了许久,当最初的冲击渐渐平复,一个最现实、最迫切的念头浮上心头。 我……有钱了? 真的有钱了!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毕业后的日子,他过得太苦了。 无数个深夜,他都在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听父母的劝,一头扎进了历史这个天坑专业。 后悔为什么考研考公屡屡失败,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 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坚持梦想,而是屈服于生活,选择了一个人漂在外面,靠打零工和拍些没人看的短视频勉强度日。 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几乎将他压垮。 他不敢回家,怕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怕听到亲戚邻居的闲言碎语。 只能一个人缩在这间廉价的出租屋里,一边死撑着所谓的梦想,一边为下个月的房租和饭钱发愁。 这种矛盾和煎熬,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一场直播,不仅让他小火了一把,收到了几千块的打赏,更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份天大的奇遇。 他看着桌上的金饼,粗略一算,这几块金饼,加起来足足有三、四斤! 按照现在的金价,这就是……一百多万! 更别提那枚极可能是国宝级的青苍玉环! 他终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他终于可以挺起胸膛,告诉父母,他们的儿子没有选错路。 苏铭缓缓坐回椅子上,拿起一枚冰凉的金饼,紧紧地攥在手心。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既然老祖宗们能看到他的直播……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过去那些帝王将相们看到? 他可以向他们展示后世的强盛与繁华。 他可以告诉他们,他们曾经为之奋斗和守护的这片土地,在千年之后,是何等的模样。 他甚至……可以影响他们。 哪怕只是影响任何一个时间线,只要能让那个时空的华夏,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些屈辱,少经历一些磨难…… 那他做的事情,就是有意义的! 他学到的知识,也是有意义的! 在那一刻,苏铭突然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历史,或许并不是一个错误。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 或许,他苦读二十多年的书,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苏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重到要承担起无数百姓的未来。 但又觉得另一个担子轻了。 那是生活的担子。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小富还是有的。 只不过…… 苏铭看着满桌的金饼,一个崭新而棘手的问题,突然冒了出来。 他拿起一枚,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 “这玩意儿……” 苏铭喃喃自语,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要怎么才能把它……” “换成钱呢?” 第23章 戒断反应 大秦,咸阳宫。 天幕消失的瞬间,那股来自后世的喧嚣与光影也随之褪去。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嬴政端坐于上,面沉如水,那双锐利的眸子缓缓扫过殿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中车府令赵高。 另一个,是他以前最宠爱的小儿子,胡亥。 胡亥被父亲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赵高身后缩了缩。 就是这个动作,彻底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赵高,胡亥。” 嬴政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朕待你们不薄吧?” “陛、陛下……”赵高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话都说不完整。 胡亥更是“噗通”一声跪下,哭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嬴政冷笑一声,不再看他们。 “传朕旨意!” “赵高、胡亥,意图谋反,即刻打入廷尉大牢!” 话音刚落,两侧的殿前武士便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赵高和哭天抢地的胡亥,拖死狗一般地拖了出去。 “父皇!” “冤枉啊父皇——!” 胡亥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了。 解决了内部的隐患,嬴政的目光转向殿外的广阔天地。 “王贲!” “末将在!”王贲立刻出列。 “立刻遣三千铁骑,快马加鞭,赶赴泗水郡!” 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 “给朕找到一个叫刘邦的泗水亭长!记住,要活的!给朕押回咸阳!” “喏!” “李信!” “末将在!” 李信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即刻起,调动楚地所有兵马,给朕追查项氏一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末将领命!” 一连串雷厉风行的命令下达,整个大秦帝国最核心的权力中枢,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嬴政缓缓起身,走到殿前,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楚汉争霸? 刘邦?项羽? 既然朕知道了,那这一切,便不会再发生。 朕的大秦,万世永昌! …… 大汉,未央宫。 与咸阳宫的肃杀气氛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欢声笑语。 天幕消失,刘邦意犹未尽地一拍大腿。 “哎呀!没了!” 他咂了咂嘴,脸上满是兴奋。 “这后世的‘蹴鞠’,可比咱们这宫里的玩法刺激多了!” 他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臣子们喊道: “传朕的旨意!过几日,在宫里也办一场蹴鞠大赛!” “朕,要亲自当裁判!” “啊?” 周围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陛下这又是哪一出啊。 “父皇父皇!我也要玩!” 年幼的刘如意拉着刘邦的衣袖,满眼都是小星星。 刘邦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起:“好!我儿也来!” 吕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畏缩的太子刘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戚夫人见吕雉不快,嘴角刚刚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就听到刘邦又说: “太子也来!你们都来!” “朕的儿子女儿,都给朕叫来!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玩一场!” 戚夫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柔声开口,故作担忧: “陛下,这等粗野游戏,太子千金之躯,万一伤着了可如何是好?” 不等刘邦说话,吕雉便淡淡地开了口: “戚夫人此言差矣。如意年幼尚且不惧,太子身为兄长,岂会畏惧这点小场面?” “再者,有太子在,还能护着如意弟弟,此乃兄弟情深,一桩美事,何乐而不为?” 刘邦一听,连连点头:“娥姁说的对!就这么定了!都来!都来!” 戚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强颜欢笑地应下。 吕雉看着自己的儿子刘盈,眼神深邃。 太子柔弱不争,自有她这个做母亲替他争。 小小夫人,也敢妄想爬到她的头上。 做梦! …… 贞观五年,昆明池。 盛大的狩猎活动早已被人抛之脑后。 天幕消失的一刻,李世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甚至来不及和随行的各番邦首领打声招呼,直接翻身上马。 “回宫!” 一声令下,禁卫军立刻开道,浩浩荡荡地向长安城疾驰而去。 马背上,寒风刮过脸颊,李世民的心却是一片火热。 天幕!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他,赐予大唐的无上瑰宝! 后世的强盛,后世的制度,后世的种种……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座巨大的宝库,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来人!” “传朕口谕!速召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于甘露殿议事!快!” 李世民的声音在风中激荡,充满了紧迫与兴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自己的智囊团,好好剖析这天幕之中,隐藏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能让大唐更加辉煌的秘密! …… 大宋,建隆二年。 赵匡胤看着消失的天幕,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场球赛,一些汉高祖的风流韵事。 虽然有趣,但……于国何益? 他更想看到的,是大宋的未来。 他的子孙,能否守住这片江山?能否让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后世对自己的评价…… 他心里大概有数。 自己的名声,怕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 他轻叹一声,只希望后代子孙能比自己更有作为,那也就不负他当初,对兄弟们的承诺了。 …… 洪武八年,南京,皇宫。 朱元璋还拉着太子朱标,意犹未尽地讨论着。 “标儿,你说那后世之人,真的能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那得收多少粮食啊……” “重八,标儿,时辰不早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父子俩的讨论。 马皇后嗔怪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你自己身子骨硬朗,也得心疼心疼儿子,再过两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快些安歇吧。” 朱标本想说自己不累,但看到母亲的眼神,立刻会意。 这是心疼自己老爹,拿自个儿当借口呢。 他连忙顺着台阶下:“父皇,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有些乏了,咱们还是早些歇息吧。” 朱元璋瞅了瞅老婆,又看了看儿子,这才哼哼两声,算是妥协了。 “行了行了,都听你的。咱这就去睡。” 他接过马皇后手里的汤碗,一口喝干,在马皇后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走向了寝宫。 …… 然而在另一个时空,朱棣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好了。 早朝之上,他询问群臣对天幕的看法。 得到的,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陛下,此乃天降异象,吉凶未卜,当谨慎待之。” “陛下,天外之言,不可尽信,或为妖人幻术。” 朱棣坐在龙椅上,面色平静,心里却早已骂开了。 “一群饭桶!说了半天,跟放屁一样!” 他知道,指望这帮循规蹈矩的文臣,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 他挥手结束了朝会,心中却早已有了盘算。 “传太子、汉王、赵王,到文华殿见朕!” 这等大事,他很想听听自己这几个儿子的想法。 (拜托大家点一点免费的催更按钮,收藏一下,最后不忙,有流量的,送一下礼物中,免费的那个为爱发电。谢谢大家了,新书不易,这些微小的数据都至关重要,感谢各位家人朋友~) 第24章 这还是我亲妈吗? 苏铭盯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他折腾了快半个小时。 一会儿对着手机屏幕,用他自认为最诚恳的语气喊“系统大哥”、“系统爸爸”、“祖宗们”。 一会儿又尝试用语音输入“喂喂喂”、“能听见吗”、“在吗”,试图和那个冥冥中存在的系统建立联系。 结果手机毫无反应,Siri都比它智能。 他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手舞足蹈的傻子。 就在他快要放弃,准备研究一下怎么把金饼熔了当金料卖的时候,手指无意间在直播APP里划了一下。 他点开了个人中心,目光扫过自己的头像和昵称,最终落在了那个毫不起眼的“我的背包”选项上。 点进去,一排排的礼物图标整齐地陈列着。 “汉代金饼x6”、“青苍玉环x1”、“夜明珠x1”…… 在这些图标的最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按钮——【兑换】。 按钮下面,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可将特殊礼物兑换成现金,系统将抽取1%作为服务费。 苏铭:“……” 原来小丑是我自己啊…… 他愣了足足有十秒钟,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 “啪——” 右半边脸顿时红了起来。 好了,这下脸红的对称了。 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轻轻点了一下那个【兑换】按钮。 一个弹窗跳了出来,让他选择需要兑换的物品。 他的目光在“汉代金饼x6”上停顿了片刻。 这些金饼,每一块都是货真价实的西汉文物。 如果拿去拍卖,价值远超黄金本身。 但他不能。 这些东西的来路,他这辈子都没法解释清楚,兑换成系统提供的、来源清晰的现金,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全部兑换。 他从桌上那堆金饼里,挑了两块品相最好、字迹最清晰的放在一边。 一枚留给自己当个纪念,另外一枚,他想带回去给爸妈。 至于那枚温润的青苍玉环和那颗会发光的夜明珠,他压根就没想过兑换。 玉环的材质和手感都让他爱不释手,他打算找根结实的绳子,直接挂在脖子上贴身戴着。 夜明珠,就带回家给爸妈当个摆件。 做完决定,他在兑换数量上输入了“4”。 【确认兑换4枚汉代金饼?】 “确认。” 他默念道。 下一秒,手机“叮咚”一声轻响,一条银行的短信通知弹了出来。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收入840,053.00元,账户当前余额为840,121.20元。】 苏铭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数字,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几位数来着? 个、十、百、千、万……十万?! 八十四万?! 苏铭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 他把手机屏幕凑到眼前,一个数一个数地来回数了六遍。 没错! 就是八十四万! 他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多钱!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冲破了理智的束缚,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举起手机,整个人一跃而起,跳到床上,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发出了一声压抑却又尖锐的嘶吼。 “啊啊啊——!” 是激动,是宣泄,更是释放。 毕业以来所有的委屈、苦闷、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随着这声嘶吼烟消云散。 他就这么趴了几分钟,直到感觉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耗尽,才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摸了摸眼角,一片湿润。 他哭了。 哭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他拿起手机,看着那个数字,傻笑了许久,然后果断地打开了几个APP。 退租,收拾东西。 他要回家。 …… 第二天一早,苏铭和房东交接完,干净利落地退掉了那间,承载了他所有落魄与迷茫的出租屋。 他没有打车,而是像往常一样,推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挤上了回家的地铁。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了熟悉的家门口。 抬起手,却又有些犹豫。 近乡情怯,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就在他踟蹰的时候,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是他妈,拎着一袋垃圾,正准备出门。 母子俩在门口对上了眼,都愣了一下。 “小铭?回来了啊。” 苏铭的妈妈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吃早饭了吗?锅里还有点稀饭和煎包,吃的话妈回去给你热热。” 普普通通的一句对话,却让苏铭的鼻子瞬间就酸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吃过了。” 他上前一步,接过老妈手里的垃圾袋,顺手放在门口,然后把她推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 “爸呢?”他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问道。 “上班去了啊。”他妈下意识地回答。 苏铭熟练地换上拖鞋,走到客厅,反手就把窗帘给拉上了。 他妈被他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搞得一头雾水,跟过来问: “你这干啥呢,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 苏铭没回答,而是把她拉到卧室里,关上门,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 “妈,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害怕。” 他妈看他这神神叨叨的样子,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一把抓住苏铭的胳膊,声音都发颤了: “怎么了?你……你杀人了?” 苏铭眼睛都瞪大了:“妈!我在你眼里就这种人吗?” “那你别这么鬼鬼祟祟的呀!你这又是拉窗帘又是关门的,吓死我了!” 他妈也急了。 “你小点声!” 苏铭示意她冷静: “我不是杀人了,我是……我赚到大钱了!” 他妈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犯法了?” 苏铭感觉自己快被亲妈的脑回路给整崩溃了,他捂着额头: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又是杀人又是犯法的!” “那不对啊……” 他妈一脸狐疑:“你没犯法,哪来得大钱?” 看到许久未见的老妈这个态度,苏铭原本的兴奋减了大半。 他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这还是我亲妈吗? 第25章 我被粉丝包养了? 苏铭翻了个白眼,也懒得铺垫了,直接摊牌: “我做直播!” “一场直播,赚了八十多万!” “多少?!” “八十多万?!” 他妈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 随即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你做的什么直播?是正经直播吗?” “当然是正经直播了!” 苏铭哭笑不得,掏出手机,直接点开了自己的某音主页递过去: “不信你看,我主页都在这呢,你还能关注我!” 他妈凑过来看了一眼,嘀咕道: “我早就关注你了啊,你啥时候做直播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铭心里一动,问道:“你昨天干嘛去了?” “哦,你小姨家摆婚宴,我去帮忙了,怎么了?” 苏铭嘴角抽搐了一下,总算找到原因了。 “难怪你没看见,”他无奈道,“我昨天去宿迁直播球赛去了。” “哎哟!”他妈一拍大腿,脸上全是懊悔: “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是说你昨天直播,我肯定不去帮忙!她结婚哪有我儿子直播重要!” 看着老妈这副样子,苏铭心里暖暖的,安慰道: “没事,以后机会多的是。我这下赚了钱,就打算全职做这个了,你以后肯定能天天在手机上看见我。” “真的?直播赚的?” 他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凑过来小声问: “真有八十多万?小铭,你可不能做坏事啊。” “哎呀,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苏铭直接打开手机银行的APP,把那个惊人的余额展示给她看。 他妈一把夺过手机,凑到眼前,一个零一个零地数。 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最后,她颤抖着手,把手机还给苏铭,喃喃道: “我儿子……出息了……真的出息了……” 说着,她眼眶就红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行,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去!” “哎,别!” 苏铭赶紧拦住她:“你现在告诉他,他一高兴,在厂里跟工友一吹,回头七大姑八大姨还不得把咱家门槛给踏平了?” 他妈一听,脚步立马顿住了,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 “行,那等你爸晚上回来,我再关起门来跟他说。”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不过小铭,这直播也不是天天都能赚这么多吧?” “那肯定不能,这回是运气好。”苏铭说,“平常可能也就几百几千的,你们也别太兴奋了,平常心。” “那哪能呢,赚钱不容易,爸妈都知道。” 他妈拉着他的手,心疼地说:“你以前不赚钱的时候,我们也没嫌弃你。你说一个人出去租房子住,我们不也没拦着吗,就是怕你自己胡思乱想。现在肯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在家做直播,我和你爸保证不打扰你。” 苏铭摇了摇头: “那不行,我这是户外直播,就得天天往外跑,待在家里哪有流量。所以啊,我也不能在家常住。” 他妈一愣:“那……那要出去多久啊?” “放心,一有空我就回来。”苏铭笑了笑,“而且,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和我爸带了礼物。” 说着,他从随身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用软布包着的东西。 他一层层打开,将一枚金光闪闪的金饼,和那颗淡绿色的珠子,放到了他妈手里。 “粉丝送的。” 他妈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她拿起一枚金饼,入手就是一沉。 “这……这是什么啊?黄金的?” 她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天呐,你这都是什么粉丝啊?正规粉丝吗?” “妈,正规!绝对正规!” 苏铭哭笑不得:“您就放心吧,这是人家的收藏品,都是纯金的。您可得放好了!千万别让我爸知道,不然指不定哪天他出去喝酒一上头,就给说出去了。” “好好好,我藏起来!” 他妈立刻点头如捣蒜,然后又拿起那颗珠子:“这个又是什么?” 苏铭走到墙边,“啪”的一声关掉了卧室的灯。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下一秒,一团柔和的莹绿色光芒,从他妈妈的手心亮起,照亮了她那张写满了震惊的脸。 “哎呀!这……这还会发光啊?” “嗯,夜明珠,其实就是萤石。”苏铭解释道,“不值几个钱,就是图个稀罕,您也收好就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走之前给你们买个好点的保险柜,到时候都放进去。” “买什么保险柜!” 他妈立刻摆手,把宝贝往怀里一揣,同时打开了灯。 “浪费那个钱干嘛!生怕贼不知道咱家有宝贝啊!” “就放我衣柜里,我给它塞到最里面的旧被子里去,你还不放心我吗?放心,你爸这辈子都找不到!” 苏铭无奈地笑了笑:“行吧,那您可得藏好了。这一块金饼正好250克,现在金价快八百一克了,您自己算算这是多少钱。” 他妈闻言,愣愣地站在原地,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五……八……十…… 二十万?! 她嘴巴瞬间张得老大,猛地把金饼和夜明珠死死揣在怀里,眼神变得无比警惕,仿佛房间里藏着无数双觊觎的眼睛。 “我一定藏好!我让家里的老鼠蟑螂都找不着!” 她刚要起身,却又不放心地坐回床边,一脸认真地问: “小铭,这送你黄金的粉丝,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苏铭愣了愣:“男的啊……” 话音刚落,他妈立马凑过来小声问:“这男的,有老婆吗?” 想了想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就“哎呀”一声直接开口:“妈的意思是,这男的,对你没那个意思吧?” “什么意思?” 苏铭有些不太理解他妈的意思了…… “就是……”他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无奈地说:“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苏铭:“啊?” 他这才明白,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敢情是怕他被金主包养了啊…… 他无奈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胸脯说: “妈,我长成这样,哪会有男人喜欢我?” 他妈不服气地拍了下床: “什么叫长成这样?” “你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后生,我长得也不难看,生下的儿子又怎么会丑……” 从小到大苏铭就没被老妈这么直白的夸奖过,而且还是夸奖样貌,他既无奈又好笑: “人家送这些单纯是因为我在直播的时候,说了点人家的好听话,人家有钱,大手一挥给了点,这些黄金对他来说都是小钱,真不是人家看上我了!” “真不是啊?” “真不是!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信啊……” “不是就好,小铭啊,妈跟你说,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外面可是什么人都有的,听到了吧?” “妈,我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外地,过了四年,不也没发生什么吗……” “上大学和在社会上混是不一样的,大学里的孩子都单纯,社会上的都是老油条,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什么不对的,能跑就跑,别逞能,也别太在意那点钱,钱财是身外之物,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知道了……” 第26章 爆棚东站 傍晚,苏铭的父亲苏建国下班回家。 饭桌上,苏铭和他妈一唱一和,总算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苏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起初满脸都是“你们娘俩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表情。 直到苏铭他妈把那两块金饼拿出来,苏建国才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块。 他掂了掂,又对着灯光看了半天,最后不顾苏铭母子俩的劝阻,张嘴就往金饼上咬了一口。 “哎哟!” 苏建国捂着嘴,嘶嘶地抽着凉气,含糊不清地嘟囔:“硬……真他娘的硬!” 金饼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苏铭十分庆幸,他妈白天把金饼里里外外洗了好几遍,不然明天可能就得送老爹去医院挂个急诊了。 这下,苏建国彻底信了。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二话不说,冲进储藏室,从柜子最底下,摸出一瓶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参酒,非要跟儿子喝一杯。 “我早就说,我儿子肯定有出息!” 酒过三巡,苏建国拍着苏铭的肩膀,舌头都有些大了: “我一直都支持你!你放心大胆地去干!就算在外面混不下去了,随时回来,爸养你!” “还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 “在外面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别害羞,主动点!抓紧机会,早点成家!” 爷俩一杯接一杯,苏建国越喝越多,话也越来越离谱,最后两眼一翻,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呼噜声震天响。 苏铭和他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爹抬回床上。 看着醉醺醺的老爹,苏铭他妈一边给他熬醒酒汤,一边叮嘱: “幸好你喝得少,到了外面也千万别喝多了,还有,别听你爸瞎说,找对象这种事急不得,没确定结婚前,不能随便乱来,听见没?” “知道了妈……” 苏铭哭笑不得地应下,洗漱完,躺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一夜无梦。 …… 第二天,苏铭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时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赶紧起床收拾行李,买了去南京的火车票。 他妈看他这么着急,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啊?” “嗯,下一站选好了,去南京。” “南京好,离家近。” 他妈点点头:“妈会多关注你账号的,你一直播我就去看。” 苏铭在家随便扒拉了几口饭,跟母亲好好告别后,便拉着行李箱,踏上了去徐州东站的路。 乘坐地铁到达徐州东站,他没有直接进站,而是特意绕到广场外,打开了直播。 上一次直播苏超,他的粉丝从不到五百暴涨到了几千人。 这次直播刚一打开,没过两分钟,直播间里就涌入了上百号观众。 苏铭对着镜头,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家人们好久不见啊,我现在在徐州东站,给大家看看我老家最有名的地标建筑之一。” 话音刚落,弹幕就滚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主播总算开播了!】 【好家伙,铭哥这是想我们了?这么快就开播了?】 【徐州东站?爆棚东站?】 【主播几点的车啊?还不进站,小心赶不上车。】 【铭哥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不从徐州站走,那边的车便宜。】 【楼上的格局小了,没看铭哥上次直播赚翻了?】 【有钱了谁还坐绿皮车啊!】 【去南京看球赛?主播买到票了?】 看着弹幕,苏铭笑了笑,回答道: “没错,就是爆棚东站。” “车票买好了,下午两点四十多的,现在才一点不到,时间来得及。” “来这么早,就是想带大家云坐一次高铁。” “下一站去南京,上次直播确实多亏了家人们捧场,送了不少礼物,所以这次能奢侈一把,买张贵点的票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故作心痛地说道: “但我万万没想到,现在苏超的门票比高铁票还贵!” “以前十块钱一张的票,现在一张要五百!我买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啊家人们!” “希望大家看在主播大出血的份上,动动发财的小手,多点点赞,有条件的再刷点小礼物,帮主播回回血!” 他这番半真半假的哭穷,立刻逗乐了直播间的观众。 【哈哈哈哈,五百一张票?抢钱啊这是?】 【二手平台不都这个价吗?常规操作。】 【一看就是没抢过演唱会门票的,这都算便宜的了。】 【五百一张票说买就买,看来主播是真发达了!】 说话间,屏幕上开始飘起一些“小心心”、“啤酒”之类的小礼物。 苏铭一边感谢着大家的礼物,一边拉着行李箱走进了车站。 刚进车站大门,没走多久,就要过安检。 还好他东西不多。 一个背包,一个24寸的行李箱,过安检很快。 然而,他刚走过安检门,身后就传来安检人员略带急促的声音。 “哎,这位先生,您等一下!” 苏铭下意识回头,还以为是在叫自己。 结果发现,被拦下的是跟在他后面的一个中年大叔,大叔拎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一脸茫然。 安检员又喊了一声: “先生,麻烦您过来一下。” 大叔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叫我啊?” 安检机另一侧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指着屏幕说道: “对,您的箱子里有违禁品,麻烦打开我们检查一下。” 苏铭本来不想凑热闹,但转念一想,直播间还开着呢。 对现代人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一幕,可对天幕那头的老祖宗们而言,这一幕很重要啊? 起码对秦始皇来说就很重要! 图穷匕见,就是因为早期见皇帝没安检,要是地图也不放过,直接打开检查,哪会有王负剑的事情,现在学生也能少背一篇课文。 他立刻拉着行李箱走到一旁开阔地,悄悄调转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安检口。 被喊住的大叔一脸无辜地挠了挠头: “违禁品?不可能啊,我没带啥呀……” “机器不会出错的,您配合一下,赶紧打开,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客气,但态度坚决。 大叔没办法,只好把箱子放平,使劲一拉。 “砰”的一声,拉链崩开,里面的衣物瞬间弹了出来,看得出塞得很多。 他开始费劲地往外翻东西,里面大多是衣服和食物,还有一些药盒子。 工作人员也过来帮忙,两人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物品。 大叔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急了: “同志,我真没带什么违禁品,你这机器是不是坏了?我车快开了,你让我先进去吧。”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您箱子先别拉拉链,我们再过一遍机器,这次能看清具体位置。” 说着,两个工作人员帮着大叔,把敞开的行李箱又抬上了传送带。 这一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屏幕。 “在左下角。” 工作人员立刻锁定目标,把左下角的几件衣服和钱包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挨个翻找。 果然,在一件旧外套的内侧夹层里,摸出了一把常见的家用剪刀。 工作人员把剪刀举到大叔面前晃了晃:“先生,就是这个,按规定要没收的。” “下次注意,这种东西不能带上车。” 大叔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哎哟!这个也不能带啊?这不就是个剪子嘛!” 工作人员看大叔一脸懊恼,也没多为难,帮他把东西胡乱塞了回去,催促道: “行了,快进站吧,别耽误了车。” 大叔连声道谢,拉着箱子匆匆跑进了候车大厅。 一场小小的风波,前后不过几分钟。 苏铭刚把镜头转回来,手机屏幕上方,就飞过不少弹幕。 第27章 著名安检事故——荆轲刺秦 【主播背的看上去像三级包啊?】 【这叫战术背包,楼上游戏玩多了吧】 【这大叔好可怜,被公开处刑了】 【可怜个啥,万一他带的是刀呢?支持严查!安全第一!】 【笑死,一把剪刀,至于吗?】 【至于!太至于了!高铁上出过多少事了?就是因为有人带这些东西!防的就是万一!】 【至于吗?你去问问秦始皇,就知道至不至于了】 【历史上最著名的安检事故——荆轲刺秦!】 【当年要是有安检机,荆轲别说把匕首藏图里,就是藏P眼里都没用】 【谁还记得莫斯科音乐厅的枪击案?14分钟杀了140多人】 【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而是生在了和平的国家】 【我记得那个枪击案发生的地点,距离莫斯科市中心只有16公里】 【距离市中心那么近,还能发生枪击案?】 【枪子没打你身上,你当然觉得安检不重要】 …… 大秦。 嬴政端坐于案前,正在批阅奏章。 看到天幕再次出现,缓缓放下竹简。 于他而言,最想知道的是赵高和胡亥勾结的具体细节,以及扶苏当时在干些什么! 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结果苏铭却丝毫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继续谈论秦国灭亡的事情。 他拿起竹简,又开始批阅。 直到几条弹幕从他眼前飘过。 【至于吗?你去问问秦始始,就知道至不至于了】 【历史上最著名的安检事故——荆轲刺秦!】 【当年要是有安检机,荆轲别说把匕首藏图里,就是藏P眼里都没用】 “啪!” 嬴政手中的青铜爵杯被猛地攥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荆轲……”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他的记忆瞬间回到七年前,那张缓缓展开的燕国督亢地图,是地图尽头那一抹刺眼的寒光,是那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还有绕柱奔逃时的狼狈,群臣的惊呼。 嬴政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天幕上那个被称为“安检机”的东西上。 他通过苏铭的镜头,看着那个大叔的行李箱被放进大铁箱里。 当工作人员从一堆衣物中,精准地翻出那把剪刀时,嬴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此物……竟能透视?” 嬴政的眼神里迸发出精光。 “难怪天幕上会有如此说法,此物确实神奇……” “若当年在殿前设下此物,那荆轲小儿肯定走不到朕的面前!” 可惜…… 这等神器,不在朕的大秦! “来人!” 嬴政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整个宫殿。 “传令下去!召集天下所有能工巧匠进宫!” 这天幕上展示的不少奇物。 如果工匠们能窥得一二,复刻出来。 或许会对大秦,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 大汉,未央宫。 天幕亮起的瞬间,正在与张良、萧何、陈平议事的刘邦,猛地一拍桌案。 “好家伙!终于给乃公等到了!” 他指着天幕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 “快看!那上面展示的,是乃公千年后的家乡啊!” 萧何与陈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还是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 “东站?” 刘邦摸着下巴,一脸好奇: “是个什么东西?后世的驿站吗?乖乖,这驿站盖得,比咱这未央宫瞧着都气派!后世之人都这么有钱?” 当看到苏铭走进那宏伟建筑,并将行李放上传送带,由专人检查时,刘邦的笑容渐渐收敛了。 尤其是看到那个大叔被拦下,被两个穿着制服的女子翻箱倒柜时,他的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是干什么?” 他喃喃自语,“这检查的阵仗,怎么比进咱们的皇宫还严?就一个驿站而已,至于吗?” 陈平在一旁沉吟道: “陛下,您看那人流,摩肩接踵,何止千人。” “如此多的人聚集一处,若无严格的盘查,一旦有歹人混入,后果不堪设想。” 刘邦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当最后从大叔衣服夹层里搜出一把小小的剪刀时,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刘邦倒吸一口凉气。 就为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想起了当年在咸阳,看着那些秦宫侍卫,个个带剑,威风凛凛。 再看看后世,连一把剪子都不能带。 这后世的皇帝,得是多怕死啊? …… 同一时刻,另一座宫殿里。 汉武帝刘彻正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刘据,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一旁的卫子夫满眼温柔。 天幕骤然亮起。 刘彻精神一振,立刻扬声道:“传卫青、去病,速来见朕!” 他看着天幕上的苏铭,眉头一挑:“这小子,怎么天天往人堆里钻?” 当看到安检的那一幕,他脸上的轻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兴趣。 他指着那个缓缓移动的传送带: “子夫,你看那个方方正正的大东西,是何物?为何行李从里面过上一圈,便知晓藏了凶器?” 卫子夫抱着孩子,柔声摇头: “陛下,臣妾愚钝,看不出来。” “或许……那后世少年会为我们解惑。” “解惑?”刘彻冷笑一声,“等他解惑,黄花菜都凉了!”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弹幕称为“安检机”的东西,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这东西,若是能放在宫门口…… 那什么刺客、奸细,岂不是一照便知? 比养一万个禁卫军都有用! 他的脑洞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开来: “子夫,你说,那大铁箱子里面,会不会是藏了一个人?” “一个眼神特别好的人,专门盯着看?” 卫子夫闻言,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只能低下头,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刘彻却觉得自己的猜测极有道理,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第28章 好东西,想要 贞观五年,甘露殿。 李世民与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终于等来了天幕的再次降临。 “来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讨论,目光灼灼地望向空中。 李世民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苏铭的背包上。 “看那包袱……” 他指着天幕,对身边人说道: “双肩有背带,胸前可固定,如此一来,负重远行便可省力不少。” “着人画下来!让工部去仿制,半月之内,朕要看到成品!” “喏!” 长孙无忌立刻铺开纸笔,飞速描摹。 当安检开始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房玄龄抚须道:“陛下,您看。后世之人,凡入此地,必先搜身查物,连帽子都要摘下。可见其对安防之重视。” 杜如晦点头附和:“且万民俯首,毫无怨言,显然已成定制,深入人心。由此可见,后世朝廷之律法,已然细致到我等难以想象的地步。” 当那个大叔被查出剪刀时,李世民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想起了玄武门的血,想起了无数次或明或暗的刺杀。 为了这么一把小小的剪刀,后世的官府,竟不惜动用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严防死守。 这种对潜在危险的极致警惕,让他感到一阵心惊,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赞叹。 “防微杜渐,善之善者也!” 他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那台安检机上,眼中是与刘彻如出一辙的渴望。 “此物……若能为我大唐所有,则天下可安!” 看到天幕上飘过的弹幕。 【我们不是生活在和平的时代,而是生在了和平的国家】 李世民等人沉默了。 过了半晌,李世民才悻悻开口: “看来后世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太平啊……” …… 大宋,汴京。 几个大儒正摇头晃脑地看着天幕,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一个老夫子吹胡子瞪眼: “安检戍卫,国之大事,岂能交予妇人之手?” “抛头露面,与男子杂处,礼乐崩坏!礼乐崩坏啊!” 另一人附和道: “观其行事,亦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十几人中,偏偏只查那一人,分明是徇私舞弊,儿戏一般!看来这后世,也不过尔尔!” …… 洪武八年,南京,奉天殿。 朱元璋指着天幕,对身旁的太子朱标和几个儿子说道: “你们看,这检查行李的架势,比咱这科举搜检都严!” 他又皱起眉头:“可就这么几个小丫头片子,真要是来了江洋大盗,怕不是一刀一个,顶个屁用!” 朱标在一旁轻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关键不在于这几个卫兵,而在于那些被查的百姓。” “哦?”朱元璋来了兴趣,“标儿说说看。” “父皇请看,百姓上千,却井然有序,对搜检之举毫无抵触,坦然受之。” “这说明,此乃国之法令,人人遵从。” “贾生有言:‘百姓富,民恒一;路不拾遗,国无狱讼。’想来后世已是如此光景,百姓知法守法,心向朝廷,纵有宵小,亦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造次。” 朱元璋听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就是百姓的顺从。 后世能让万民如此守规矩,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 “嗯,标儿说得对。” “治国,就是要让老百姓都懂规矩,守规矩。” “不守规矩的,就得严办!” 说着,他指了指其他几个儿子,有些不争气地说: “看看你们大哥,再看看你们……” “平日里,让你们好好读书,你们还不乐意,现在呢?” “咱随随便便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连个屁都蹦不出来,你说说以后等你们大哥要是登基了,要你们这些兄弟能有什么用?” 朱樉、朱棡和朱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老二站了出来,梗着脖子反驳: “父皇这话就不对了。” “等大哥登基,咱们都去藩地就藩,守卫大明,保准没有外敌来犯,我们这些兄弟怎么会没用呢?” “是啊……” “二哥说得对!” 朱元璋嫌弃地看着几个儿子,撇了撇嘴: “就你们?还守卫大明?” “书都读不全,正经仗也没打过几次,文治武功一样不行,不给你们大哥添乱就不错了,还守卫大明呢……” “咱之前让你们学的《储君昭鉴录》与《文华宝鉴》,你们学的怎么样啊?” 这一句话问出来,殿内立马安静了。 朱标一看势头不对,立马把朱元璋的注意力,连哄带骗,转移到天幕上。 朱樉、朱棡和朱棣三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不忘,一脸感激地给大哥使眼色。 …… 天幕下,苏铭已经顺利通过安检。 上二楼之前,还特意从玻璃门那里,用镜头对准外面的站台。 “家人们,这儿就是站台,等下就从那里坐车。” 过了一会儿,他拖着行李坐上手扶电梯。 上到二楼候车大厅。 他特意将手机镜头抬高,对准了整个大厅。 镜头里,是乌央乌央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喧嚣声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直播间的观众,尤其是外地观众,瞬间被这阵仗给看傻了。 【卧槽!这徐州车站怎么这么多人?跟春运似的!】 【没听说过吗?爆棚东站的大名可不是白叫的。】 【开玩笑,徐州可是五省通衢,京沪线和陇海线两大动脉交汇的地方。】 【我查了一下,徐州东站13台28线,站台规模就比南京南站少3台,但这候车室的建筑面积,比南京南站小了十几倍!】 【为什么修这么小啊?】 【呵呵,那你得问问济南局了。】 【这事跟济南有啥关系?】 【BYD济南局!】 【展开说说,我爱听……】 看到弹幕的讨论歪到了这个方向,苏铭来了兴趣,他边走边对着镜头说: “这个事儿,我还真听我爸妈说过一些。” “据说啊,当初规划的时候,徐州是归济南局管。” “当时济南局给的意见是,徐州周边都是南京、济南、郑州、合肥这样的大枢纽,没必要建那么大的高铁站,小点就够用了。” “但正常人都能想明白,正因为周围都是大站,徐州作为交通枢纽,才更需要一个大站来中转分流。” “果不其然,高铁站一建成,无数车次从这里经过,甚至还有很多车是始发站,结果就是……” “根本装不下。” 苏铭指了指拥挤的人群,无奈地摊了摊手。 “后来没办法,只能在15年扩建,搞建了个东站台在对面,但站房不够用,两个站台之间换乘也麻烦,所以还是摆脱不了‘爆棚东站’的名号。” “现在不是节假日还好,要是赶上节假日,别说座位了,走都没地方走。” “所以啊,家人们以后要是在徐州东站换乘,千万记住了。” “一定要多预留点时间!” “因为徐州东站,会惩罚每一个极限换乘的人。” 第29章 这tm是驿站? 大秦,咸阳宫。 嬴政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着天幕中那黑压压的人群,心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繁华,而是警惕。 “如此多的人聚集一处,竟无人看管?” “如果有乱臣贼子,振臂一呼,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在他看来,上千人聚集,若无军队弹压,必然生乱。 这后世的官府,心也太大了! 不过很快,嬴政的思绪很快又转到另一个问题上。 “这些人,他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看他们个个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显然是要出远门。 嬴政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修长城、建驰道的场景。 每一次征发徭役,都需要无数民夫,无数马车。 这么多人,这么多行李,如果要用马车来运,那得需要多少辆车? 咸阳城外所有的马车加起来,怕是都拉不完这些人。 就算有那么多马车,马匹难道不会累死吗? 还是说…… 后世有什么新的法子,能一次性将这成千上万的人,都给拉走? 嬴政不由自主地想起,苏铭刚刚用镜头扫过的,那玻璃门外的站台。 两条平行的铁轨,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在那里坐车吗……” “可是,车从何来?马在何处?” “难道后世之人,造出了不食草料、不知疲倦的机关兽?” “那墨家可以造出来吗?” …… 大汉,未央宫。 刘邦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指着天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乖乖……” 他指着天幕里那宽阔到望不见尽头的候车大厅,舌头都有些打结。 “这……这真是后世的驿站?” “这墙壁,比雪还白,比玉还亮,咋弄的?” 大厅穹顶,没有一盏油灯,不见一根蜡烛,却亮如白昼,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清清楚楚。 地面光洁如镜,能清晰地倒映出人影。 千万人在此来来往往,地上却连半点泥土污渍都看不到。 这简直比传说中的仙宫还要离谱。 “萧何,陈平,你们给乃公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邦回头,看向自己最倚重的两个谋臣。 萧何与陈平相视一眼,皆是满脸震撼,无言以对。 这等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陛下……此景,恐非人力所能为之。” 萧何艰难地开口。 刘邦却不信邪,他死死盯着天幕,仿佛要将那墙壁看出个洞来。 “非人力?” “乃公看那后世小子,在里面走得好好的,分明就是人待的地方!” “连个驿站都修成这样!” “那这后世的皇帝,又是住在什么神仙洞府里?” …… 贞观五年,甘露殿。 李世民的目光,被天幕上一个缓缓移动的阶梯牢牢吸引。 苏铭正拖着行李,站了上去。 那阶梯竟自己动了起来,载着他平稳地向上升去。 “此为何物?” 李世民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惊奇。 “看着像是阶梯,为何会自行移动?” “莫非是……机关术?” 房玄龄与杜如晦也凑了过来,啧啧称奇。 “陛下,您看,人站于其上,竟纹丝不动,毫不费力便可登高。” “若能将此物用于城防,运送兵士、粮草,岂不事半功倍! 长孙无忌抚须,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人立其上,稳如平地。” “此非人力,非畜力,莫非是……失传的机关之术?”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被另一番景象吸引。 然而,当苏铭走上二楼,将镜头扫过大厅墙壁时,李世民的呼吸再次一滞。 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壁画”。 画中有人,有景,皆栩栩如生。 最不可思议的是,画中之人,竟然在动! 一个女子在画中巧笑嫣然,似乎还在开口说话,只是听不见声音。 而周围的后世之人,对此却视若无睹,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这……这又是什么妖法?” 房玄龄失声喊道。 李世民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 看着画中人来来往往,看着周围的后世之人对此熟视无睹,仿佛那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装饰。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后世竟已普及到了寻常驿站之中? 他不禁感慨万千。 大唐与后世的差距,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 …… 宋朝。 一名冶铁工匠,正与徒弟们围着火炉。 他指着天幕上那巨大的玻璃幕墙,满脸困惑: “师傅,那可是水晶?怎能用来砌墙?脆如冰雪,一碰即碎啊!” “况且,去何处寻这般大的水晶?当真……当真奢侈!” 某个行商之人,正坐在酒楼里,看着天幕上有人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喝水。 那杯子无色透明,里面的水却带着鲜艳的颜色。 商人端起自己手中的陶碗,叹了口气。 “唉,人家用琉璃杯喝水,喝的还是琼浆玉液。” “咱们这日子,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老话说的真没错,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啊!” 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和那些从未出过村庄的孩童。 他们看着天幕上那恍若仙境的候车大厅,看着那成千上万衣着光鲜的人们,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天空叩拜。 “神仙!是神仙显灵了!” “那是天宫啊!” …… 大隋,江都宫。 杨广斜倚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只成色极佳的玉杯,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悦。 他指着天幕上那宏伟壮观的候车大厅,对下方的宇文化及等人冷笑道: “你们天天在朕耳边聒噪,说朕修建西苑,太过奢靡,耗费民力。” “现在你们睁大眼睛瞧瞧!” “后世一个普普通通的驿站,修得都比朕的西苑还要富丽堂皇!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朝臣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唯有宇文化及连忙躬身附和: “陛下圣明!” “后世之繁华,正印证了陛下之远见!” 杨广听得心花怒放,他的目光落在了天幕上,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传朕旨意!” “让工部想办法,把天幕上那种水晶墙壁,给朕也弄到行宫里去!” “若是做不到……” 杨广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的杀意。 “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第30章 这就是达速 洪武八年,南京,奉天殿。 朱元璋听完苏铭的解释,原本还挺感兴趣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济南局?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重重一哼,龙椅的扶手被他拍得邦邦响。 “看来这后世的朝廷里,一样有蛀虫!” “修个驿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们却从中作梗,故意修得这么小!” “这么大个地方,周围都是要紧的城镇,不想着修大点方便百姓往来,反而抠抠搜搜,只给这么点地?” “让万千百姓挤在一处,怨声载道!这跟那些贪墨咱赈灾粮的狗官,有何区别!” “这不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朱元璋越说越气,站起身来回踱步。 “这事儿要是真的,换成是咱,管他什么局不局的,主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咱抓起来!” “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绝不姑息!” 朱元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他自己就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最是见不得当官的欺压百姓,耍弄权术,损害民生。 没想到后世,竟然还有杀不完的贪官。 朱樉、朱棡和朱棣几个小子吓得脖子一缩,大气都不敢喘。 唯有太子朱标,看着父皇暴怒的样子,反而上前一步,轻声开口: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并不一定全然是坏的。” “就这还不算坏?那要怎样才算坏?”朱元璋瞪了儿子一眼。 朱标直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父皇,您不觉得奇怪吗?” “后世的百姓,似乎对朝廷政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们不仅知道这驿站为何拥挤,甚至能直言不讳地指出是‘济南局’的过错。” “他们在如此公开的场合,随意谈论朝政,言语间对官员决策颇有不屑,却丝毫不担心被官府问罪。” 朱标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由此可见,后世的朝廷,似乎并不太在意,民众对官府的议论或不满。”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话一出,朱元璋愣住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却不似刚才那般暴烈。 “官员做错了事,挨骂不是应当的吗?” “要是连老百姓的嘴都给捂上,不让他们说句真话,那怨气积得久了,迟早要出大事,这天下也就离造反不远了。” 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对此深有体会。 但他话锋一转,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也不能让百姓随便乱说话。” “百姓大多是愚笨的,没什么见识,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被一些别有用心的歹人利用。” 朱元璋指了指天幕。 “就拿这事来说,那后世小子说,这事都怪济南局。”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还是说,做错事的另有其人,这济南局只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这些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光听百姓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 朱标听完,心中虽不完全认同,却也知道父皇的脾性。 他恭敬地低下头。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受教了。” 他没有再争辩,只是默默将自己的看法,藏在了心底。 一个能让万民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甚至敢于公开议论朝政的时代。 其治国理念,恐怕与父皇所想,已是天差地别。 …… 直播间里,苏铭一边和弹幕聊着天,一边注意着检票口的信息。 时间很快过去。 忽然,候车大厅内,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广播声。 “旅客们,你们好!” “由西安北开往上海虹桥方向的G1919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有乘坐G1919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7A、7B检票口检票。” “旅客们,你们好!” “……” 苏铭原本就坐在检票口附近的长椅上。 他一听到广播,立刻站起身,背好背包,拉起行李箱。 他没有急着往前挤,而是拉着行李箱,主动走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开始排队。 队伍像一条缓慢的虫子,一点点向前蠕动。 苏铭早就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夹在指间。 很快,轮到了他。 他熟练地将身份证,放在检票机上方的感应区。 “滴——” 一声轻响,前方的闸机门,应声打开。 苏铭推着行李箱,轻松地穿了过去。 他跟随着人流,走下通往站台的电梯。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根据地上的标识,去寻找自己车票对应的车厢位置。 反而拉着行李箱,顺着站台边缘的黄色安全线,一路走到了靠近站台尽头,几乎是车头的位置。 他找了个绝佳的角度,将镜头对准了铁轨延伸过来的方向,静静等待。 直播间的弹幕,看到苏铭这个架势,立刻就有人猜到了他的意图。 【懂了!主播这是要拍车啊!】 【拍入站的没意思,要拍就拍达速跨站的!】 【是啊,徐州东站每天达速通过的车次太多了,呼一下就过去了,那才叫一个刺激!】 【下雨的时候拍更壮观,水雾都被带起来,跟特效一样!】 弹幕正热烈地讨论着,一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弹幕飘了出来。 【什么是达速?】 这条弹幕刚露头,还没等苏铭或者其他观众回答。 下一秒。 “嗡隆隆——!” 呼啸声由远及近。 苏铭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白色的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大。 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 一道白色的幻影,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距离他七米左右的轨道上,飞驰而过。 “嗡——” 那庞大的车身,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卷起一阵狂风,吹得他头发拍脸。 它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减速,就那么粗暴地贴地飞驰了过去。 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钟。 等苏铭反应过来,急忙用镜头去追时。 视野里,已然只剩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地平线上。 整个站台,等车的其他人纷纷后退几步。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随后,一条孤独的弹幕,悠悠地从屏幕上飘过。 【这就是达速。】 第31章 这场面我还真没见过 大秦,咸阳宫。 “哐当!” 嬴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宽大的袖袍扫过案几,一卷卷沉重的竹简“哗啦啦”滚落在地。 他却浑然不觉。 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幕,那张向来沉稳威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骇然与失态。 他甚至能感觉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力透过天幕扑面而来,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宫殿内侍们吓得伏跪在地,头也不敢抬。 嬴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什么? 是后世的战车吗? 不! 天底下没有任何战车,能有如此骇人的声势,没有任何奔马能有如此恐怖的速度! 那东西没有马,没有牛,甚至没看见是否有车轮。 但却如同一道携带着雷鸣的白色闪电。 它奔行时,天地都为之震颤,风云都为之变色! 那是纯粹的力量!极致的速度! …… 大汉,未央宫。 当天幕中那长车裹挟着雷鸣般的巨响,以一种撕裂视野的速度扑面而来时,刘邦吓得“嗷”一嗓子,本能地向后退去。 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好身旁的宫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搀住,才没让他在群臣面前出丑。 刘邦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 只见萧何、陈平等人,一个个也都张着嘴,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于是心里顿时平衡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颤颤悠悠地坐回原位,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 “你们觉得,这东西……” “咱们能做出来不?”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脸上肌肉抽搐。 离他最近的萧何回过神,试探着问: “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刘邦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扫来扫去,顿了顿,而后爆出一阵干笑。 “哈哈!逗你们玩的,瞧给你们吓得。” 大臣们这才如蒙大赦,纷纷松了口气。 宫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只听刘邦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当年政哥出巡,那车队排出去好几里地,乃公在旁边看着,觉得那叫一个威风。” “现在跟天幕上这个一比,简直就是乡下土财主出门……屁都不算。” 他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向往,喃喃道: “朕要是能坐上天幕里那个玩意儿,就算只感受一次,那也是……” “死而无憾啊!” “陛下慎言!” 萧何等人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躬身劝谏。 刘邦撇了撇嘴,满不在乎。 死?乃公怕死吗? 这把年纪了,皇帝也当了,江山也打下来了,就是没过上神仙日子。 可神仙又能怎么样? 天幕上那玩意儿,看着可比什么仙鹤、麒麟跑得快多了。 要是能体验一把,那这辈子才叫真的值了。 …… 元朔元年,汉宫。 怀里的刘据,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刘彻一边轻拍着儿子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受惊的卫子夫,一边双眼放光地盯着天幕,眼神里的炙热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他和他的老祖宗刘邦一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坐! “舅舅!” 站在一旁的霍去病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抓住卫青的胳膊: “舅舅!你看到了吗?” “要是咱们大汉能有这东西,把将士们都装上去,岂不是一天之内就能杀到匈奴王庭?一夜之间就能直抵狼居胥山!到时候,哪还有匈奴什么事!” 卫青人到中年,早已不复年少轻狂,可看到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心脏也忍不住狂跳起来。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道: “去病,莫要胡言。此物鬼斧神工,非人力所能及,想要造出来,恐怕并不简单……” “后世之人能造出来,我们大汉为何就造不出来?” 霍去病不服气地反驳:“此物利国利民,不光是打仗,运粮、传令、巡视地方,哪一样用不上?若是真能造出来,我敢跟陛下去立军令状,一年之内,必定为陛下扫平匈奴!” “休得胡言!”卫青立刻呵斥他。 “好了。”刘彻开了口。 他安抚住怀里的儿子,将他交给卫子夫,然后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 “去病有此雄心,是好事。仲卿思虑周全,也无过错。” 他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还是要多跟你舅舅学学,不要如此急躁。”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幕。 朕当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 但问题是,现在,我们能不能弄出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剑柄,脑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 贞观五年,甘露殿。 李世民早年随父起兵,南征北战,马背上打天下,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 可刚才那一幕,他是真的没见过。 短暂的失神后,他心中涌起的,是与刘彻、刘邦一般的,强烈的渴望。 “此物若能为我大唐所有……”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站了出来。 “陛下,不可!” 魏征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李世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里有些不快。 “魏卿,你平日里反驳朕的一些政令,朕多会听取。但此物,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利国利民的神器,为何不能弄?” 魏征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陛下,臣并非说此物不好,而是请陛下切勿冲动。”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清晰回响。 “此物看着是好,却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 “我等连其是何构造,用何等材料,一概不知。” “没有图纸,没有法门,工匠又如何造得出来?” “若为造此物而强行征调万民,失了民心,便成苛政,这不是为政者应该做的。” “请陛下莫要步隋炀帝后尘!” 魏征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李世民火热的心头。 他沉默了。 但李世民不得不承认,魏征说的每一个字,都切中要害。 这天下被隋炀帝折腾了这么多年,如今国力虽有恢复,但远未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地步。 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物”,去透支整个国家的未来,这确实不是明君所为。 良久,李世民长叹一口气,对着魏征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魏卿所言极是,是朕……有些心急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魏征见皇帝听从了劝谏,这才躬身退回原位。 大殿恢复了平静。 但房玄龄与杜如晦却突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次的直播…… 为何感觉与上次有些不同呢? 第32章 这玩意儿,真的是人造出来的? 洪武八年,应天府。 上一秒,朱标还沉浸在后世百姓自觉排队,井然有序的氛围中,感叹其民风教化之盛。 下一秒,那呼啸而过的白色长龙,就将他脑子里所有的想法都撞得粉碎。 他呆立当场,嘴巴微微张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是个啥玩意儿?!” 朱元璋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眼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天幕。 仿佛要将那已经消失的幻影再看个清楚。 朱樉、朱棡和朱棣三个小子却兴奋得满脸通红,嗷嗷直叫。 “父皇!父皇!造一个!咱们大明也要有这个东西!” 朱棣最先反应过来,少年人的脸上满是狂热与兴奋: “有了那东西,北元那些鞑子还跑得了吗?从南京出发,一天就能到大都!” “对对对!父皇,造一个!” 朱樉和朱棡也跟着嚷嚷起来。 朱元璋从震惊中回过神,扭头瞪了几个儿子一眼,没好气地骂道: “你们当那是泥巴捏的?说造就造?老子又不是神仙!” 老二朱樉梗着脖子喊道: “父皇你一定行!” 朱棣也跟着起哄: “就是!父皇,这天下还有比造反当皇帝更难的事儿吗?” “您连江山都打下来了,还怕造不出这个?” 这话一出,朱元璋竟一时语塞。 他娘的,头一次听这群小崽子拍咱的马屁,可这感觉怎么有些怪怪的呢? 感觉咱像是被架在高处,下不来了似的…… 朱元璋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 就在这时,太子朱标发话了。 “胡闹!” 朱标皱着眉,呵斥几个弟弟: “此物乃后世集大成之物,岂是看一眼就能仿制的?你们这是在给父皇出难题!” 朱棣却不服气,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 “上一次天幕出现的时候,我记得那个汉高帝还打赏黄金百两了呢!” “要是父皇也能打赏些宝物,顺便再写封信给那天幕上的小子,让他把做这个东西的方法,偷偷告诉咱们……” “这事,不就成了吗?” 此言一出,奉天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沉默了。 出奇的,没有人反驳。 就连一向稳重的朱标,呼吸都乱了一瞬。 而龙椅上的朱元璋,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深思。 这法子…… 听着荒唐,可万一呢? …… 永乐年间,紫禁城。 龙椅上的朱棣看着天幕,此刻竟然萌生了和少年时期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想法。 打赏。 问他要图纸。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遏制不住。 他刚想点开打赏的按钮,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 一旦打赏,自己的名号【大明·朱棣】就会出现在天幕之上。 父皇会看见…… 大哥也会看见…… 在不知道靖难,不知道建文削藩的情况下,看到自己这个燕王的名字出现在天幕上,父皇会怎么想? 他会认为自己是个乱臣贼子,是个篡夺了大哥皇位的畜生。 然后呢?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杀了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 大哥会不会对自己很失望? 朱棣不敢想下去。 他缓缓收回手,攥紧了御案上的一卷奏章,长长叹了口气。 可天幕出现,迟早有一天,父皇会知道所有事。 自己就算有意拖延,可又能拖多久呢? 他长长叹了口气,只觉得屁股下面的龙椅,此刻竟有些冰冷刺骨。 …… 站台上,苏铭看着那呼啸而过的高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这个速度,坐在车里的时候不觉得有这么快,没想到在外面看,竟然是这种感觉……” 他一边感慨,一边揉了揉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感觉耳膜都快被撕裂了。 直播间的弹幕,此刻正飞速滚动。 【这速度,撞到人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啊?】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青一块紫一块?那倒不至于。”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但东一块西一块是肯定的。”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笑喷了。 【哈哈哈哈主播你太损了!】 【物理超度是吧?】 【这笑话有点阴间了。】 说完,苏铭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对着镜头摆了摆手: “家人们,我的行为不建议大家模仿啊,刚才离得还是有点近了。” “视频里看,和现场亲身感受,绝对是两码事。” “真要是在站台遇到这种情况,建议大家捂住耳朵,心脏不好的千万别靠太近,这不是开玩笑的。” 他话音刚落,弹幕就炸了。 【主播耳朵还好吗?】 【看看人家站台上那老师傅,动作多麻利,车影子还没见着,耳朵就捂上了。】 【不捂耳朵就成工伤了,老师傅才不傻呢。】 【现场遇到过一次,真的,那声音比视频里大十倍不止,感觉整个地都在抖。】 【视频里声音还不大?我刚才戴着耳机,感觉耳膜都炸了!】 【楼上的,你需要在现场听一回。】 【这速度有350km/h吗?】 【达速通过,一般都接近350了。】 【什么叫贴地飞行?这就是贴地飞行!】 苏铭正和弹幕聊着天,站台上的广播再次响起。 “旅客们请注意,您乘坐的G1919次列车,即将进站,请在安全线内耐心等候……” 他精神一振,将镜头重新对准了铁轨的来处。 这一次,远方的白色光点出现后,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它不再是那道撕裂空气的幻影,而像一条优雅的银色长龙,安静平稳地滑行进站,最终在预定的位置停下。 就是这缓慢的进站过程,让天幕另一头的所有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刚才那个呼啸而过,如同雷霆闪电般的“长蛇怪物”,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它通体银白,车身线条流畅,巨大的玻璃窗如同一排明亮的眼睛。 车身并非一体,而是一节一节连接而成,却又严丝合缝。 巨大的车头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型,将尖锐和圆滑融合到极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缓缓停在了众人面前。 “滴——” 随着一声轻响,车厢的门自动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里面灯火通明的内舱。 没有马,没有牛,没有缰绳,甚至连个驾车的人都看不见。 它就这么自己跑了起来。 自己停了下来。 还自己开了门。 这一刻,所有时空的帝王将相,心中都冒出了一个共同的念头。 这玩意儿…… 真的是人造出来的? 第33章 这他娘是在飞啊! 苏铭没有急着上车。 他趁着乘客们陆续登车的间隙,将镜头对准了那银白色的车身。 光滑的表面在站台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他又向下移,拍了拍铁轨,两条冰冷的钢轨无限延伸,消失在远方。 “滴——”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电子音,所有车厢的大门,在同一瞬间向两侧无声滑开。 看到这一幕,天幕外的百姓们再也撑不住了。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正跟随着苏铭,一步步走向那钢铁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无数正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人,吓得扔掉了手里的锄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天空中的“天幕”连连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仙师要被那长蛇精给吞进肚子里了!” “老天爷啊!快显显灵,救救仙师吧!” 就连那些自诩见过世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读书人,此刻也手心冒汗,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这东西实在太长,长相又太过怪异,实在不能怪他们多想。 眼睁睁看着苏铭单手提着一个箱子,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那“蛇腹”之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当苏铭的镜头转向车厢内部时,所有惊恐的呼喊与祈祷,都戛然而止。 预想中的血肉模糊、腥臭不堪的景象,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媲美宫殿的灯火通明,和一尘不染的光洁地面。 一排排色调柔和的座椅整齐排列,看上去就极为舒适。 这…… 这就是巨蟒的腹中? …… 苏铭登上G1919次列车,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运气不错,买到的是车厢最前排的A座,靠窗,视野极佳。 他将行李箱稍微用了点力,塞进头顶的行李架,然后安稳地坐了下来。 邻座是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带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地打量着他。 苏铭对他友好地笑了笑,然后将手机用支架固定在前方的小桌板上,镜头对准了整个车厢。 “家人们,带大家看看车厢内部。” 镜头扫过,光可鉴人的地板,排列整齐的座椅,安然落座的乘客。 大家或是在低头看手机,或是在轻声交谈,或是闭目养神,气氛宁静而祥和。 看到有人举着手机直播,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但苏铭实在不好意思对着别人照太久,于是很快落座,把手机架在小桌板上。 与此同时,弹幕划过。 【怎么不买商务座?那才叫享受!】 【怎么不坐飞机?那才叫享受!】 【怎么不自己飞?那才叫享受!】 【喂喂喂,越来越离谱了啊……】 苏铭看到这些弹幕,不禁笑着解释道: “从徐州到南京,三百多公里,高铁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为了一个半小时去买商务座,体验的时间也太短了,性价比不高,没那个必要。” “不过大家放心,等下次咱们去个远点的地方,一定给大家直播体验一下传说中的商务座!” 他话音刚落,弹幕画风突变。 【买什么商务座?是男人就要坐硬座!下次直播去西藏,主播给咱表演个硬座七十二小时!】 【这个好!我爱看!】 【对!直播硬座去西藏!绝对能火出圈!】 【+1】 【+10086!】 【???你们是魔鬼吗?】 【只有我在默默心疼铭哥的屁股……】 苏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家人们别闹……” “真坐几十个小时硬座去西藏,我这屁股估计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直播间里,弹幕刷起一片“哈哈哈”。 各种小礼物也开始飘屏,不少人还在刷屏“硬座!硬座!”。 …… 大汉,未央宫。 刘邦看到车厢里,一个穿着普通皮肤黝黑的老者,正安然地坐在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旁边,顿时有些奇怪。 他摸着下巴,扭头问向身边的臣子: “你们看,那车里的人,有衣着光鲜的,也有衣着朴素的,却能同处一室,不分尊卑。” “难道后世……已经没有贵贱之分了?” 萧何与陈平对视一眼。 张良沉吟片刻,开口道: “陛下,依臣之见,应该不是。” “其中衣着华贵之人,想必是富商巨贾。” “至于真正的朝廷官员与读书人,应当有其专属的车辆或是席位,断然不会与贩夫走卒同行。” 刘邦听了,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天幕上的苏铭,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从徐州到南京,三百多公里,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三百多公里,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等等,朕没听错吧? 一个半小时是多久? 难道是一个半时辰? 刘邦愣住了,他愕然地扭头看着张良: “子房!这南京,到底是何处?” “离朕的沛县,当真有三百多公里那么远?!” …… 东汉时期。 太史令张衡,须发微颤。 看到天幕上那线条结构精美的高铁车身,以及平铺的铁轨,他眉头紧锁又难掩兴奋: “当初我铸造地动仪时,用精铜打造器械,靠精巧的机关传递信息。” “也见过水车和排水装置,借水力和人力运转。” “但这钢铁巨龙,既没有牛马牵引,也没有风帆船桨,却能稳稳行驶在两条轨道上,且速度快如流星!” 他突然站起来,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激动得声音发颤: “它的力量从何而来?!” “是体内藏着机关?” “还是接引了天上的雷电之力?!” …… 洪武八年,应天府。 当听到“南京”二字时,朱元璋的身子下意识坐直了。 他和刘邦不一样,他是知道南京在哪里的,当然也知道彭城有多远。 可当听到苏铭报出那个时间和距离时,这位大明开国皇帝,彻底傻了。 从彭城到应天府? 三百多公里? 一个半时辰? “轰!” 朱元璋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这是什么概念?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即便是最紧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 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骑手跑死几匹最好的战马,不眠不休地狂奔,满打满算也需要足足一天多的时间! 可后世…… 后世竟然只需要一个半时辰! 这已经不是在跑了。 这他娘的是在飞啊! 第34章 南奴北调 车厢轻微地一震。 随即,窗外的站台开始向后滑动。 苏铭将手机用支架固定在窗边,镜头稳稳地对准窗外。 列车没有丝毫颠簸,加速的过程平滑得如同一滴水融入江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 站台的灰色地砖和立柱很快在视野中模糊成一片虚影,取而代之的,是远处城市林立的摩天高楼。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本次列车。” “列车运行前方到站——宿州东站。” “本次列车全列禁止吸烟,感谢您的配合……” 车厢内,响起了悦耳的广播声。 苏铭也顺势给直播间的观众介绍起来: “这趟车停的站不多,宿州东、定远、滁州,然后就到南京南了。” “只不过在定远和滁州站停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大概要八、九分钟。” 说话间,车速已经提了起来。 窗外的高楼大厦,迅速被连绵的田野和远处的厂房取代。 偶尔还会与对向而来的另一辆“银色长龙”擦肩而过,快到只剩一道残影。 苏铭看到车速到达300km/h以上,立马把镜头对准车厢顶部的电子屏幕。 “家人们看,时速300公里了,马上到350了。” 屏幕上的红色数字稳步攀升。 从“301km/h”,逐渐跳跃变幻。 最终在“350km/h”停下!!! 【这就是中国速度!】 【这速度不算啥,当初还跑过接近500的呢!】 【楼上一眼假,中国高铁最快350,不可能超过。】 【自己去查一下甬温高铁事故,就知道为什么现在高铁限速了。】 【说到高铁,就不得不提那条神奇的牛马专线了……】 【楼上说的不会是G21京沪高铁吧?】 【北京到上海,1325公里,4个小时就能到,中间只停一站南京南,其余全部达速跨站。】 【中国三大跨地域奇观:南水北调,西气东输,南奴北调。】 【南奴北调可还行,666!】 【我坐过,差点被乘务员打了。】 【???】 【因为我问乘务员,怎么他们都发电脑,不给我发……】 【甜菜!】 【高铁里,牛不吟,马不叫;工作群里,收到,收到。】 【好诗!】 【为什么不坐飞机?飞机岂不是更快?】 【飞机没信号啊,楼上一看就没打过工……】 【坐过一次,二等座六百多块一张,还他妈差点没抢到。】 【现在高铁太贵了,有的时候还不如坐飞机。】 苏铭看着弹幕上关于票价的讨论,笑了笑。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解释道: “大家觉得高铁票贵,其实是有原因的。” “咱们国家现在运营的高铁里程,超过了五万公里,但真正能盈利的,只有六条线路。” “剩下的九成线路,全都是在亏本运营。” 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炸了锅。 【主播你没开玩笑吧?这么多人坐车还亏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铁这么挣钱,票价还不便宜,怎么会亏?】 【主播上过学吗?别在这儿瞎说。】 【你去国外坐一圈就知道了,中国高铁票价在全球都算便宜的】 苏铭看着这些反驳,一点也不意外,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 “高铁亏损,最大的原因就是造价太高。” “就拿咱们平常坐的复兴号来说,一辆车的采购价是1.72亿人民币。” “而我现在乘坐的和谐号,最贵的一辆采购价到过3.8亿。” “更夸张的是修路的成本,咱们国家修高铁,平均下来每公里要花1.68亿。” “也就是说,一整辆复兴号列车的钱,也就只够铺一公里铁路。” “票价低,造价高,想不亏都难。” 话音刚落,弹幕立刻有人补充。 【何止是铁路,中国地貌太复杂了,大部分高铁都是在桥上或者隧道里跑的,光是修桥凿山就得花多少钱?】 【没错!建议大家去搜一下兰新高铁的祁连山隧道,那真的是拿钱和命一米一米堆出来的!】 【海底隧道忘了?那玩意儿更贵,听说一公里造价要18亿!】 【建完铁路还得建车站,建配套的供电网,杭州东站一个车站就花了117亿】 【还有后期的维护,那都是钱啊!】 天幕之外,听到这些数字的帝王将相,集体陷入了沉默。 …… 大唐,甘露殿。 李世民和他的大臣们,也被这一连串的数字砸得晕头转向。 “多少?” “一公里……一亿六千八百万?” 房玄龄失声惊呼,他下意识地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结果越算心越凉。 一亿六千八百万? 大唐如今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几千万贯。 不知道大唐不吃不喝要多少年,才能修出一条像后世那样的铁路? 魏征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之前还担心皇帝头脑发热,强行要造这东西会劳民伤财,步隋炀帝后尘。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玩意儿,根本不是想造就能造的。 就算把整个大唐卖了,恐怕造出来的还不够跑出长安城吧! “这哪里是修路?”杜如晦苦笑着摇头:“这分明是在用黄金铺路啊!” 李世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胸口憋着的那股火热渴望,彻底被这盆冰水浇灭了。 他靠在龙椅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天幕上那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 原来,朕与后世的差距,竟有如此之大吗? …… 直播间里,苏铭看着弹幕上的补充,点头附和: “其实,很多亏损的线路,国家看重的不是眼前的盈利,而是它能带来的隐形收益。” “比如带动沿线的旅游业,促进钢铁、水泥这些制造业的发展,还有就是缩短了地区间的距离。” “就像刚才大家提到的京沪线、京杭线这些东部沿海线路。” “它们赚到的钱,国家会拿去反哺中西部地区的建设。” “所以说,咱们国家修高铁,看的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得失。” “而是整个国家长期的、均衡的发展。” 【中国铁路,造价最低,票价最低,安全最高,质量最高,速度最高】 【别的不说,一句话,中国牛逼!】 【中国牛逼!】 与此同时,苏铭身旁,那位年轻的母亲,一直竖着耳朵在听。 发现苏铭侃侃而谈,懂得那么多东西,立马压低声音,对自己身边的孩子小声说道: “儿子,你看这个大哥哥,厉不厉害?” “你以后上学,可不许再调皮了,要好好学习,听见没有?” 小男孩用力地点了点头,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知道了妈妈!” 感受到身边投来的崇拜目光,苏铭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那孩子笑了笑。 第35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时间就在这轻松的闲聊中飞快流逝。 车窗外阳光正好,大片的田野与成排的树木,如流光般向后飞速掠去。 十几分钟后,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准备进站。 列车平稳地滑入站台,几乎感受不到一丝震动。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是宿州东站,请您提前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车厢内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苏铭对着镜头感叹道: “真快啊,这才二十分钟不到,就到宿州东站了。” “虽然宿州现在是安徽省的地级市,但实际上和我们徐州非常近。” “历史上,宿州也被称为宿城、蕲城、云都、符离。” “这里出过不少名人。” “比如秦朝那位著名的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就是在这里,喊出了那句——” 苏铭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点燃了! 【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含金量谁懂?】 【千古第一造反口号!石破天惊!】 【这句话的含金量就在于,目前世界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喊不出来这句话。】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刘邦:我最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 …… 大秦,阳城。 一个面容黝黑,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 前几天他和一起耕田的伙伴们说: “以后如果有谁富贵了,可别忘了一块吃苦受累的穷兄弟”。 没想到大伙听了都觉得好笑: “咱们卖力气给人家种田,哪儿来的富贵?” 陈胜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没志气,只能叹息一声: “燕雀怎么知道鸿鹄的志向呢!” 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后,原本还和他一起耕田的人都纷纷远离他。 陈胜正为此有些不悦。 突然,天空中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陈胜”?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天幕,心脏狂跳不止。 这陈胜…… 不会说的就是他吧?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冷汗却已经浸湿了后背。 …… 大秦,咸阳宫。 嬴政冷声重复了一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哼,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特意半夜叫过来的长子扶苏,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也不知道你未来究竟干了什么,才导致那逆子在朕死后,竟然被赵高撺掇着上位,让大秦二世而亡!” 扶苏低着头,没有言语,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到现在还是懵的。 之前天幕出现,他没来得及观看,忽略掉了很多信息。 后来被父皇喊去大殿,才知道胡亥和赵高竟然亡了大秦。 原本他还觉得天幕之言信不得,想帮幼弟胡亥说情。 最后在淳于越的多次眼神示意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皇从未明说过自己就是皇位继承人,而他也和父皇多有政见不合。 总是上书劝谏父皇,屡屡遭到父皇斥责。 难道说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未来被父皇不喜,被父皇所杀?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迅速扎根生长。 猜到自己可能是死在自己的父皇手里,扶苏就有些心灰意冷,浑身气压低了许多。 可很快天幕上,苏铭的话让他和他父皇,都错愕了。 …… 苏铭提到大泽乡起义后,故意话锋一转: “其实如果继位的不是胡亥,而是公子扶苏的话,可能就不会有大泽乡起义这件事了。” “史书上记载,陈胜起义时曾经说过,‘天下受暴秦的统治已经很久,我听说秦二世是秦始皇的小儿子,不应该由他继位,应该继位的是公子扶苏。就因为扶苏屡次规劝秦始皇的缘故,秦始皇就派他领兵驻守外地。现在传闻扶苏并没有罪,秦二世却在继位前把他杀害。百姓都听说扶苏贤明,却不知道他已死。现在要是我们冒称公子扶苏,向天下人们发出起义的号召,应该有很多人响应。’” 说到这里,苏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倘若公子扶苏泉下有知,自己被弟弟一封假遗诏害死后。” “转眼间,就有人借着他的名头,去挖他父亲亲手缔造的帝国根基,不知会作何感想?” “是会后悔自己没有听从蒙恬的劝告,去验证那遗诏的真假呢?” “还是会悔恨自己太过仁义贤明,贤明到……” “读书读成了傻子呢?” …… 轰! 嬴政的脑海中仿佛有雷霆炸响!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于沙丘突然病逝,未及立储,竟被赵高那厮钻了空子! 篡改遗诏,立胡亥为二世! 秘不发丧,伪造诏书赐死扶苏! 等等…… 嬴政眉头紧锁。 不对!这里面还少了一环! 赵高不过一介中车府令,凭他一人,绝无可能瞒天过海! 朝中,必然有另一个举足轻重的大臣,与他狼狈为奸,才能做到偷天换日! 嬴政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个重臣的名字,最终,锁定在了一个让他心头发寒的名字上。 “李……斯……”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那刺骨的寒意,让一旁的扶苏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有他! 只有丞相李斯的分量,才足以让所有大臣对那份假遗诏深信不疑! 嬴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下那滔天的杀意,再次睁开时,目光落在了扶苏身上。 他想不通,蒙恬在侧必有大军在手,这小子怎么会被一封假诏书逼死? 扶苏的心性,当真如天幕所言,愚不可及吗? 而扶苏本人此刻是怎么想的呢。 他心中那块巨石,悄然落地了。 原来……不是父皇要杀他。 是弟弟为了皇位,要杀他。 那就好…… 这说明无论父皇平日里再如何斥责他,都未曾想过杀他! 父皇,心里还是有他的! 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眼眶,他再也控制不住,几滴滚烫的泪水滑落。 这一幕,恰好被看过来的嬴政尽收眼底。 嬴政本已燃起的滔天怒火,在看到长子这副模样时,竟奇迹般地压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的语气,竟柔和了许多。 “你要好好反思反思,就连后世之人都说你是读书读傻了,可见你有多愚蠢。” “一封真假难辨的诏书,就连蒙恬都看出了不对劲,可你丝毫不分辨,反而遂了逆贼的心思自尽。” 可说着说着,那压下去的火气又一次上涌。 “你倒是‘忠’得彻底,‘孝’得决绝!” “可你对得起朕?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这关中百万黔首?” “你以为你了断的,是你自己的性命吗?” “不!” “你了断的,是我大秦数百年的基业!” “是朕一统天下的大愿啊!” 说到最后,他松开紧握的拳头,最后长叹一声,颓然塌坐: “朕以为,你是能守好这万里江山的……” “可你……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 “朕……朕真是白养你一场!” 听到这话扶苏终于急了,猛地叩首于地: “儿臣知罪。” “是儿臣愚蠢!蠢在识人不明,看不透小人奸计!蠢在辜负了父皇的深意!” 他猛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打算这次,把他过去从来没有说,也不敢说的话,一次性全说出来! “儿臣虽不知将来的自己为何选择赴死。” “但儿臣知道一旦调兵南下,与咸阳对峙,便是挑起内战。” “六国余孽尚在,天下初定未稳,一旦刀兵再起,黎民又要遭难,可儿臣知道,那是您最不愿见的。” “儿臣读您的书,知您‘兴兵灭六国,是为止戈’,儿臣怎能因自己,让您毕生所求的‘太平’毁于一旦?” “父皇骂儿臣‘毁国’,儿臣认。” “只是儿臣这颗心,从来没有半分想负您,负大秦……” “请父皇明鉴!” 第36章 诗仙 苏铭不清楚自己的一番话,为嬴政父子带了多大的变化。 他自顾自地在镜头面前,继续着科普。 “宿州这地方,历史上还真是人才辈出。” “比如东晋时期,南朝刘宋的开国君主,宋武帝刘裕。” “后梁的开国皇帝朱温。” “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结发妻子,孝慈高皇后马氏。” “以及那位画虾画得出神入化的国画大师齐白石,祖籍也是这里。”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瞬间飞速滚动起来。 【两晋五代十国的皇帝?对不起,一个都不认识。】 【能认识就怪了,那可是中国最乱两个时代!】 【等等!马大脚也是宿州人?长知识了!】 【楼上的,马大脚也是你能叫的?】 【真不怕朱重八顺着网线过来剥你皮啊……】 …… 洪武八年,奉天殿。 当听到“宿州”二字时,朱元璋那张威严的脸上,神色明显柔和了许多。 那地方,他熟啊。 那可是他妹子马秀英的老家,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的故乡。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天幕上飘过的那几行字时,那刚刚浮现的温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 “大胆!”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在奉天殿内炸响。 朱元璋“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瞪,怒火熊熊。 后世之人,竟敢如此轻佻地称呼他的皇后为“马大脚”?! 还有那个“朱重八”…… 他娘的! 咱是叫过这个名儿。 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除了妹子,谁还敢这么叫咱? 这群后世的小崽子,真是反了天了! 一点尊卑都不懂! 朱元璋胸中怒气翻涌,一时间竟找不到发泄口。 目光一扫,看到了旁边站着的朱樉、朱棡和朱棣三个儿子。 朱标是太子,是他的心头肉,他舍不得动。 但这三个臭小子,就不一样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脱下脚上的布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没良心的狗崽子!” 朱元璋一边追,一边骂,手里的鞋底虎虎生风。 “你们老子娘都被人编排了!” “你们几个就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看热闹!” “看咱今天不抽死你们!” “嗷!” “父皇饶命啊!” 三个猝不及防的皇子被打得满殿乱窜,一边嚎叫一边躲闪,场面顿时鸡飞狗跳。 一旁的太子朱标看得直摇头,却并未上前劝阻。 他只是眉头紧锁,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天幕之上,不敢错漏任何一个字。 …… 苏铭看着弹幕,又补充道: “对了,唐朝那位大诗人白居易,也曾在宿州长期居住过。” “我们从小就会背的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是他在这里写下的。” 【白居易?】 【我的头开始疼了……】 【想起了被《琵琶行》和《长恨歌》全文背诵支配的恐惧……】 【诗仙白居易!】 【楼上别瞎说,诗仙明明是李白!】 【白居易的‘诗仙’是皇帝亲口封的,李白的‘诗仙’是后人公认的。】 …… 贞观五年,甘露殿。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的弹幕,微微一愣。 “诗仙……” “白居易?” “李白?” 他转头看向房玄龄与杜如晦,发现两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白居易是何人? 李白又是何人? 听起来这两人的诗才都十分不凡。 可大唐的朝堂与文坛,似乎并无这号人物。 “陛下!” 老臣虞世南沉吟片刻,抚须道: “观天幕所言,这二位应是未来的诗人,且诗名极盛,否则断然担不起一个‘仙’字。” “嗯……” 李世民闻言,缓缓点头。 但他的心中,却瞬间燃起了一个无比炙热的念头。 这天幕能知过去未来,它所提到的这些人、这些事,是否……能为我大唐所用? 一瞬间,李世民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比火热。 …… 唐,天宝年间。 月色如水,酒香四溢。 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正满脸崇拜地看着,眼前醉眼迷离的白衣男子。 “太白兄,今日得见天幕神迹,子美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李白痛饮一大口酒,早已是醉意上头,他豪迈地一挥手,大笑道: “子美,何须震撼?” “你我皆是风流人物,当有此气魄!” 他指着天上那已经消失的高铁幻影,胸中豪情激荡。 “想我当年自长安赴洛阳,快马加鞭尚需半月。” “若能乘上此物,岂不是一杯酒尚未冷透,人已过数城?” “窗外才见秦岭云海,转瞬已是江淮烟波!” “人生快意,何过于此!” 他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诗意,抓过纸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银龙掣电裂长空,万里山河一瞬通。” “朝饮渭河水尚暖,暮餐楚泽蟹初红。” “曾惊鹏翼三千里,更笑星驰九域风。” “醉倚窗栏邀月饮,此身恍在玉壶中。” 写罢,他掷笔于地,神情却又陷入了无尽的失落。 “可惜啊……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 就在他意兴阑珊之际,杜甫却猛地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变了调。 “太白兄!快看!快看天上!” “后世之人……他们……他们尊你为——诗仙!” “诗仙啊!太白兄!” 李白猛地抬起醉醺醺的头,奋力睁开双眼。 恰好在最后一秒,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条弹幕。 【白居易的‘诗仙’是皇帝亲口封的,李白的‘诗仙’是后人公认的。】 嗡! 仿佛一道天雷贯顶,又似醍醐灌顶,他脑中所有的酒意,瞬间被一股狂喜与豪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踉跄地站起身,一脚踩在石凳之上,拍着大腿,发出了震彻整个夜空的狂笑! “妙哉!妙哉啊!” “诗仙——!” “哈哈哈哈!这个名号,比起那劳什子‘翰林供奉’,可要中听一万倍!” 他的笑声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癫狂,仿佛要将这天地都踩在脚下! 他一把抓住杜甫的肩膀,双目亮得骇人。 “子美!你听到了吗?” “后世千百年,懂我李太白的,大有人在!” 他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却无半分悲戚,唯有知己相遇的激荡。 “贺监啊贺监!” “你当年在长安初见,便呼我为‘谪仙人’,我只当你老眼昏花,喝多了酒说胡话。” “原来……原来你比谁都看得透彻!” “金龟换酒,换来的不只是一场大醉,更是千古的知己!” 他仰天举杯,对着天上明月,对着那无尽的未来时高喊: “今日方知,我李太白,生不负此世,死亦留仙名!” “当浮一大白!” 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37章 李白VS白居易 列车很快驶离宿州东站。 中途,苏铭感觉腹中一阵翻涌,尿意袭来。 他跟直播间的观众打了声招呼,便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等他回来时,刚在座位上坐稳,一瞥手机屏幕,顿时愣住了。 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吵翻了天。 争论的核心,正是他刚刚提到的那两位大诗人。 李白,与白居易。 【都别争了,李白千古第一,不接受反驳】 【什么年代了还搞饭圈那套?白居易的现实主义,不比李白的浪漫主义强?】 【楼上懂什么叫“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吗?】 【笑死,你又懂《卖炭翁》和《观刈麦》吗?白居易为民生疾苦发声的时候,你李白在哪里?在喝酒吧?】 【咳咳,李白在土里……】 【和白居易比,李白格局小了,只知道写自己的壮志未酬,不知道写些民间疾苦。】 【白居易的诗仙可是唐宣宗亲口封的,这才是官方认证!】 【皇帝亲封又怎样,他说的就能代表全天下了?】 【李白《丁督护歌》和《南奔书怀》不是写民间疾苦?楼上读书少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说白了,李白是写给神的,白居易是写给人的!】 【打起来!打起来!】 弹幕的争论愈演愈烈,双方粉丝引经据典,吵得不可开交,火药味十足。 等苏铭从卫生间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神仙打架”的场面。 他坐回座位,看着飞速滚动的弹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家人们,家人们,先冷静一下。” “老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写文章作诗这种事,本就是各花入各眼,很难分出个绝对的高下。” 苏铭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解释道: “而且,李白去世十年后,白居易才刚刚出生。” “他们俩压根就没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根本没法直接比较。” “白居易作为晚辈,对李白是非常尊敬的。他甚至还在李白的墓前,写了一首诗来悼念他。” “当然,经过千百年的时间沉淀,要论名气,肯定是李白更大一些。” “但要说谁就一定比谁厉害,这事儿真不好说。” 苏铭看着弹幕渐渐平息下来,微微一笑。 “这样吧,我给大家念几首他俩的诗,你们自己体会一下,这两种风格的魅力。” 话音落下,直播间和天幕前的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苏铭调整了一下坐姿,酝酿了一下情绪。 “比如,同样是写励志。” “李白写的是:‘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白居易写的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卧槽!起手王炸!】 【长风破浪!这气势,绝了!】 【野火烧不尽才是真的励志,白居易牛逼!】 苏铭继续说道:“同样是写相思。” “李白写的是:‘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白居易写的是:‘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此时此夜难为情!】 【我宣布,这一局李白胜!】 “同样是写离愁。” “李白写的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白居易写的是:‘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还是觉得这里白居易写的更好。】 【啊?你在开玩笑吗?】 【明摆着李白写的更好啊!】 “同样是写美人。” “李白写的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居易写的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宣布,平局!】 【清平调巅峰,哪里来的平局?】 【这局难道不是杨贵妃赢吗?】 “同样是写至交好友。” “李白写的是:‘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白居易写的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白居易胜!】 【李白!李白!】 【李白是“兄弟你放心去,我精神上支持你”,白居易是“兄弟你走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同样是写青梅竹马。” “李白写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白居易写的是:‘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李白赢了。】 【白居易不行,青梅竹马怎么能BE呢?】 【小仙女看不得BE,这局李白赢。】 “同样是写山水。” “李白写的是:‘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白居易写的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我宣布,平局!】 【能比吗?李白写的是仙侠,白居易写的啥?】 【白居易写的是生活。】 苏铭的语速放缓,做了最后的对比。 “同样是写洒脱。” “李白写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白居易写的是:‘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李白胜。】 【这局没有悬念吧?肯定李白啊!】 一连串的诗词念完,苏铭端起水杯,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 而直播间里,早已彻底沸腾。 【张口就来,这肚子里得有多少墨水?】 【这就是985历史系的含金量吗?恐怖如斯!】 【我以前也可以,只不过高考一结束,全还给体育老师了。】 【求求你们了,少写一些吧!!!】 【孩子背书要背傻了……】 【听下来感觉,李白是仙,飘在天上,白居易是人,站在地上。】 【一个出世,一个入世,根本不是一个赛道的,没法比】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我是丈育,我为丈育发言,我背过哪一首,哪一首就厉害。】 【甜菜!出院!】 第38章 各有风流 唐,天宝年间。 酒意与豪情在胸中翻涌。 李白那张俊朗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神七分醉,三分明。 身旁的杜甫,更是屏息凝神,死死盯着天幕。 当苏铭念出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李白持杯的手猛地一顿,眉头瞬间挑起。 好句! 没想到后世,竟有如此人物…… 紧接着,一场跨越时空的诗词对决,在苏铭的口中轰然展开! “恨到归时方始休……” “相逢何必曾相识……” “回眸一笑百媚生……” 李白一句句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自负与不羁。 慢慢转为审视,最后竟化为了一抹难以言喻的释然和……寂寞。 英雄相惜的寂寞! 待到苏铭的声音落下,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此人,堪称大家!” 他的语气中,是高处不胜寒的棋逢对手! 杜甫重重点头: “这位白居易,诗风虽平实质朴,却字字见真情,句句是血泪!” “尤其是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子美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沉痛之句!” 轰! 听到这一句,李白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贺知章那苍老而洒脱的面容。 金龟换酒,言犹在耳。 斯人已逝,徒留追忆! 原来……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能懂我这份痛! “好!好诗!” “我大唐文脉,后继有人矣!” 李白眼眶一热,举起酒杯,对着虚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豪迈一挥,让杜甫拿出纸笔, 随后泼墨挥毫,提笔写下《行路难》。 他落笔天纵,快健流畅。 字字草法精熟,笔画浑厚,参差跌宕,开张有致。 不消多时,苏铭刚才背诵的“长风破浪会有时”一首,已跃然纸上。 写下落款:天宝四载,十月,东鲁,太白赠小友铭。 李白收笔,上下打量一番后,抚须点头。 下一瞬,桌上墨宝赫然消失。 …… 大和九年,洛阳。 秋光正好,满园霜菊金黄。 年过花甲的白居易正于池畔小酌。 当听到天幕上传来自己少年时的得意之作,“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他“兼济天下”的初心。 可如今,他不过是个“独善其身”的香山居士。 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让他瞬间破防。 他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人能懂他被贬江州的悲戚与无奈。 未曾想,真正的知己,却远在千年之后! 当听到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时,白居易再也控制不住。 微之…… 挚友元稹已逝,他却独活于世。 他缓缓闭上双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滚烫滑落。 若微之还在,看到今日此景,又会是何等欣慰? 天幕上,后世之人评他写的是“人间”。 白居易拂去泪水,轻叹一声。 “不敢与太白仙人相较……” “我这一生,写的是‘人间’,如今却未能‘兼济天下’,有愧于心。” “还好,还好……这人间,终究没有负我……” 这就够了。 白居易手指微动,喊来仆人,为他找来一本他主导编订的《白氏长庆集》。 而后这本诗集,瞬间消失在他的手上。 …… 贞观六年,太极殿。 李世民眼神灼灼地盯着天幕,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 这场跨越时空的诗词之争,在他看来,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味! “诸位爱卿……” “你们以为,这李白与白居易,二者之诗,孰优孰劣?” 他开口问道。 魏征出列,躬身一拜。 “回陛下,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过要问臣更喜欢谁的话,臣更属意白居易。” “哦,为何?” 李世民挑了挑眉。 “其诗浅白易懂,能为妇孺所知。” “更难得的是,看天幕所言,其诗多为民生疾苦发声,乃是真正的风雅正声。” 李世民点点头,不置可否,又看向房玄龄。 房玄龄微微一笑:“魏公所言极是。” “然李白之诗,亦有其风味。” “其诗汪洋恣肆,气魄雄浑,‘长风破浪’、‘直挂云帆’,读之令人豪情万丈。” “此等气象,正可彰显我大唐雄风,振奋国民之心。” “故而臣以为,二者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各有其光,各有其道,不必强分高下。” 李世民听完,抚掌大笑。 “玄龄所言,深得朕心!”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幕,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火热与期待。 “一个写尽人间,一个写尽风月。” “朕的大唐,未来竟能有如此文采风流!” “好!好啊!” 可笑声未落,一股巨大的失落与焦灼便涌上心头。 只可惜,这二人皆在百年之后…… 纵他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却求不到这般绝世之才! 李世民颓然坐回龙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或许便是帝王最大的无奈。 …… 北宋,黄州。 一间简陋的屋舍内,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文人,正与友人对饮。 正是被贬于此的苏轼。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天幕上的诗词品评,不时点头微笑。 当听到“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与“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对比时,他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 友人叹道:“乐天此句,太过悲凉,不若太白之旷达。” 苏轼却摇了摇头,轻声道: “此言差矣。” “太白之情,如明月清风,可望而不可即,是仙人之谊。” “乐天之情,却是泥销骨、雪满头,是生死之交,是凡人之痛。”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太白是天上的谪仙,生来便是要翱翔九天的,他的诗,是天才的挥洒。” “乐天是人间的诗仙,一生都在苦海中修行,他的诗,是慈悲的流露。” 苏轼放下酒杯,看向窗外,悠悠一叹。 “世人总爱争个高下。” “却不知,这世上,既需要照耀千古的皓月,也需要润泽万物的春雨。” “少了一个,这人间,都会寂寞许多啊。”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京城的弟弟苏辙。 想起了那些天各一方的友人。 或许,只有经历过相似的别离与贬谪。 才能真正读懂,那诗中跨越生死的重量。 …… 直播间。 众多调侃的弹幕中,突然出现一条醒目的弹幕。 【说了那么多,铭哥最喜欢李白和白居易的哪一首?】 苏铭放下水杯的手,顿了顿。 他认真思索片刻后,开口回答: “如果让我来选的话,李白的所有诗句里,我最喜欢那句……”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而白居易的诗句里,我最喜欢……”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话音刚落,苏铭手机屏幕上。 突然飘过几个金光灿灿的ID,和自带特效的打赏。 【大唐·白居易,打赏主播《白氏长庆集》一本!】 【大唐·李白,打赏主播《行路难》手稿一份!】 苏铭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卧槽…… 他没看错吧? 苏铭眨眨眼,重新看了一遍。 白居易的诗集? 李白的手稿? 而且还是李白的真迹!!!? 第39章 二凤委屈,二凤不说 苏铭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两个金光流转,自带龙飞凤舞特效的ID。 【大唐·白居易】 【大唐·李白】 他足足愣了十几秒,心脏的每一次狂跳,都像战鼓般擂在他的耳膜上。 直到弹幕疯狂滚动,才将他的神思从无尽的震撼中拉回现实。 苏铭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出喉咙的惊呼。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直播间失态! 他清了清无比干涩的喉咙,张开嘴巴: “感、感谢……这位白……‘香山居士’打赏的诗集。” 刚要念出那个名字,苏铭瞬间反应过来。 连忙紧急撤回,换了个更尊敬的称呼。 这是他作为历史系学生,最后的体面与谨慎! 他的声音因极力抑制而微微发颤,目光转向另一个名字时,敬畏之情几乎要溢出屏幕。 “还要感谢……‘青莲居士’,打赏的《行路难》手稿……” “感谢!真的……太感谢二位的厚爱了!” …… 【卧槽!主播今天请的演员有点多啊?】 【还香山居士、青莲居士?这ID太中二了吧?】 【别说,这打赏特效搞得还挺像回事的……】 【等等!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是李白的手稿,那主播岂不是原地起飞?】 【李白手稿怎么了?楼上科普一下?】 【怎么了?你对国宝的力量一无所知!李白传世唯一的真迹,是《上阳台帖》,现在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供着呢!】 【那是镇馆之宝!!!】 【我查了,《上阳台帖》全文就二十五个字,专家估价四十六亿!】 【那就真是故宫一份,我一份了……】 【那可是诗仙唯一留存于世的书法啊!】 【而且光是上面宋徽宗的题跋,就已经是国宝中的国宝了!】 【可惜,盖满了乾隆的狗皮膏药!】 【不愧是章总,走到哪盖到哪!】 【说起《上阳台帖》,就必须提张伯驹先生,当年花六万大洋买下,相当于北京四百六十座四合院!】 【这东西根本不能用钱衡量,是无价的!】 【听说当年差点卖给了日本人!】 【草!小日子也配碰咱们的国宝?!】 【张先生千古!】 【李白:我就是上了个阳台。宋徽宗:沙发。康熙:前排。乾隆:路过、签到、打卡、冒泡、挽尊、顶、+1……】 苏铭看着逐渐跑偏的弹幕,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那份打赏,他的头皮就阵阵发麻。 李白的真迹手稿! 这东西怎么处理? 兑换给APP换成钱? 怎么可能?! 那是对先祖和历史的亵渎! 苏铭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可不换钱,就这么凭空拿出来? 谁会信? 难道拿去跟故宫那份《上阳台帖》做笔迹对比吗? 苏铭头疼欲裂,只能暂时将这个难题暂时抛在脑后。 …… 唐,天宝年间。 李白刚刚将一杯美酒灌入喉中,脸上豪情未褪。 天幕上,后世之人竟在热议他的另一幅字。 《上阳台帖》? 他微微眯起醉眼,于记忆深处捞出了那段往事。 好像是当年在王屋山阳台宫,为追忆故友司马承祯所书。 区区二十五字,竟被后世如此珍藏? 还值……四十六亿? 李白眨了眨眼,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这是何等庞大的财富。 他随即捻须轻笑,摇了摇头。 “我当年游历王屋,感怀司马子微仙迹,一时兴起,援笔题壁,不过是寄兴山水,抒怀故人罢了。” “哪曾想这醉后涂鸦,竟能引得后世千年如此看重……”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洒脱。 “只是不知,后人藏我帖子,是爱我之字,还是慕我之名?” “若为我字,当知我字远不如我诗。” “若为我名……” 他仰头一笑,声音朗阔。 “那便是我李太白的荣幸了!” …… 北宋,龙德宫。 赵佶手持画笔,正于宣纸上勾勒奇石轮廓,天幕上的字,让他笔锋一顿。 【而且光是上面宋徽宗的题跋,就已经是国宝中的国宝了!】 赵佶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抑制不住的自得笑意。 他一生痴迷书画,独创“瘦金体”。 自认风华绝代,却总被朝中那些老臣腹诽为“玩物丧志”。 可千年之后呢? 他的字,竟能与诗仙李白的真迹并列,同被后世誉为“国宝”! 这,才是对他艺术成就的最高认可! 赵佶放下画笔,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地看着天幕。 治国安邦,朕或许不擅。 但这风雅,这审美。 他赵佶,于这千古之间,谁人能及? …… 大唐,太极殿。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尘埃落定的了然。 “陛下。” 房玄龄上前一步,沉声道: “看来,臣之前的猜测,已然应验。” “天幕那端的后世小友,确实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存在。” 杜如晦紧跟着补充道:“没错。” “陛下您看他此番言行,与之前判若两人。” “言语间多有展示,少有随意,显然是刻意为之。” “尤其是方才,他称呼李白与白居易为‘居士’,此等急智,绝非常人,定是知晓了内情。” 李世民闻言一愣。 “所以,朕上次打赏的夜明珠,他也收到了?” 房玄龄郑重点头:“正是。”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与渴望,瞬间攫住了李世民的心。 那小子…… 他知道了…… “既然他知道朕在看,为何不将那高铁的建造之法,详尽告知于朕?” 李世民的声音里,充满了帝王的困惑与不甘。 房玄龄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这恐怕……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便如尧舜之时,纵有后人告知其造纸之术、火药之法,先民亦是无能为力。” “我等与后世,相隔的又何止千年光阴?” “其中的天壤之别,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巨大。” “此中道理,那位后世小友,想必比我等更为清楚。” 李世民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的那股痒意,却像是被无数只猫爪反复抓挠,越发难耐。 能看到,却摸不着。 能知晓,却得不到。 这对于他这样帝王而言,无疑是世间最大的折磨。 然而更折磨的,还在后头。 当李世民看到天幕上划过的弹幕,说李白一幅真迹是无价之宝时。 心里那股酸意,彻底压不住了。 “一介诗人的醉后涂鸦,竟如此贵重……” 他忍不住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忿。 “也不知道朕的《温泉铭》、《晋祠铭》,在后世眼中,又值几何……” 殿下,杜如晦与房玄龄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无奈。 而一旁的魏征,则是悄悄地、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 您堂堂皇帝。 跟个诗人争这个名…… 至于吗? 第40章 终于到了! 列车平稳地滑入站台,车速缓缓降下。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是滁州站,请您提前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悦耳的广播声,将苏铭从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借着介绍下一站的机会,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直播上。 “家人们,我们到滁州站了。” “滁州和宿州一样,也是安徽省的地级市,古时候也叫‘涂中’‘清流’‘新昌’。” “这里出过的名人也不少,比如三国时期东吴的大都督鲁肃,还有明初开国大将徐达,以及那位人人皆知的抗倭民族英雄戚继光。” “当然,滁州最出名的,还是和两位文人有关。” 苏铭顿了顿,喝了口水。 “一位是宋代的文豪欧阳修。” “他在这里做过两年知州,写下了一篇名流千古的文章——《醉翁亭记》。” 说到这里,苏铭笑了笑: “没错,就是咱们上学时全文背诵死去活来的那一篇。” 【草!别说了,我的DNA开始攻击我了!】 【醉翁亭记!全文背诵并默写!】 【默写算个屁,罚抄才是最惨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能不能找个工作!】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KPI和年终奖!】 …… 天幕之外,北宋。 被贬颍州的欧阳修,正有些落寞地看着天幕。 当听到自己的文章,后世之人都需被迫背诵时。 不由得抚须一笑。 虽然造成了后世学子的困扰,但也算流传千古了! 不错,不错…… …… 列车上,苏铭解说了几分钟后。 将镜头对准了窗外。 前方的江面上,一座无比宏伟的钢铁巨龙,横卧于烟波浩渺之上。 “家人们,前方即将通过的,就是大胜关长江大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豪。 “这座桥,是我国第一座六线铁路大桥,也是目前世界上跨度最大的高速铁路桥,设计时速350公里。” “在六朝时期,这里叫大城港,是官方的码头和漕运枢纽。” “后来,元末的时候,朱元璋就是在这里设下埋伏,一举击败了陈友谅的主力水师,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所以,后来这里就被改名为‘大胜关’。” 直播间的弹幕,再次活跃起来。 【卧槽!长江!这么快就到长江了!】 【我靠,啥也看不清啊,全是栏杆!】 【主播这镜头不行啊!】 【没办法,坐车里,视角不好。】 【主播下次买个无人机吧!这不得来个航拍?】 【无人什么?】 【对对对!无人机拉高了拍,那才叫一个震撼!】 【过了长江,那下一站不就是南京了?】 【主播,到南京住哪儿啊?地址发一下,兄弟们去狙击你!】 【开个定位,我骑共享单车去逮你!】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 “是的,过了这座桥,再有七八分钟,就到终点站南京南了。” “等到了南京,我找个好地方,重新带大家好好看看长江。” 无人机…… 看到有弹幕提到,苏铭也觉得这是个好东西。 有无人机的话,能更好地向老祖宗们,展示这片大好山河。 等他到了南京就去买一个! 毕竟,他现在也算小有资产了!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 时间不对! 从天幕出现到现在,也就将将一个多时辰。 这后生上车,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时辰! “玄龄。”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后世这个‘小时’,与我大唐的‘时辰’,似乎并不相通?” 房玄龄躬身道: “陛下圣明,臣也在思索此事。” “若按那后生所言,一个半小时,应与一个半时辰不等……” 他看了一眼殿角的日影,神情凝重。 “如今行程已近终点,这后世的一个‘小时’,恐怕只有我大唐半个时辰长短!” 轰! 这个结论,让整个大殿瞬间落针可闻。 只有半个时辰? 那岂不是说,这名为“高铁”的神物。 真正的速度,比他们原先推算的…… 还要快上一倍?! 李世民的呼吸猛地一窒。 三百多公里……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立马想到大唐如今的版图。 东极海,西至焉耆,南尽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 东西跨度为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跨度为一万六千九百一十八里。 扬州到徐州的距离,按照后世所称有三百多公里。 换成后世的计算方法,那就是东西跨度约 5136 公里,南北跨度约 9136 公里。 如果能将高铁铺满大唐…… 岂非政令自长安城出,一两日内,便可传遍大唐每一处地界? 若有不长眼的突厥再来犯,朕的将士们能随时驰援…… 这些益处,李世民光是想想都心绪起伏,难以平定。 但他知道。 这“朝发长安,暮抵安西”的美梦。 于他而言,终究是镜花水月。 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他未曾在意过的重点。 工匠! 自古“士农工商”,工匠地位卑微。 可后世这通天彻地的造物,想来是由工匠造就…… 若朕下诏,鼓励天下工匠探索“木石之速”,改进舟车,甚至赏以勋爵…… 会不会让“高铁”这种东西,到来更快一些呢?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迅速生根发芽。 他决定天幕结束后,与众卿家商讨一番。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刚抽完儿子。 心里的气消了大半,正坐在龙椅上喘气。 听到“大胜关”三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那是他龙兴之地的关键大捷! 没想到这点陈年旧事,后世竟还记得清清楚楚。 看来咱这个皇帝,当得不赖! 还没得瑟一会儿,朱元璋就听到天幕上,苏铭说南京快到了。 朱元璋立马意识到时间不对。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扭头就问: “标儿!从这后生上车,到现在过去多久了?” 朱标表情严肃地回答:“回父皇,应有半个多时辰。” “这东西……” “竟然比咱想的,还他娘的要快?!” 朱元璋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的,是大明国的版图。 “若是有了此物,北平的军报,一个时辰就能送到应天府!云南的叛乱,大军两三日之内就能抵达!”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的眼睛!” 他“啪”地一声猛拍龙椅扶手,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哪里是什么铁车?! 这分明是一把能将整个大明江山,死死攥在手心的无上权柄! 他眼角余光,瞟到了那个捂着屁股,一脸不忿的老四朱棣。 臭小子刚才提的那个荒唐主意…… 似乎……也不是不能试试啊…… ……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已经进入南京南站,请您……” 悦耳的广播声第三次响起。 苏铭将镜头重新对准窗外。 远处,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直插云霄。 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那是一种迥异于田野风光的,属于现代文明的、钢铁森林的壮阔。 “家人们,南京到了。” 苏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南京在历史上,名字可多了。” “什么‘冶城’‘金陵’‘建邺’‘建康’‘秦淮’‘应天’‘石头城’……” “据不完全统计,整个历史上,南京市范围内曾先后出现过七十多个称呼,名称之多,在全世界都十分罕见。” “它现在是江苏省的省会,当然,这个省会之名,我们其他十二个城市肯定是不太服气的。” 苏铭开了个小玩笑,接着话锋一转: “但不得不说,这座城市,确实承载了太多厚重的历史。” “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将会在这里,带大家一起领略这座六朝古都的风采。” 话音落下,列车发出一声轻微的制动声,稳稳地停靠在站台旁。 苏铭的目的地—— 南京。 终于到了! 第41章 亚洲南站 列车滑入站台的轨迹,如丝般顺滑。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制动气鸣,车厢稳稳停下。 苏铭收起手机支架,随着人潮走出车厢。 踏上站台的那一刻。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恢弘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露天的站台,而是一个被巨大穹顶笼罩的半室内空间。 穹顶之高,足以容纳一座山丘。 支撑着这片天幕的,是一根根堪比宫殿巨柱的钢铁立柱,它们以一种充满力量感的姿态,撑起了整个空间。 苏铭将镜头缓缓上移,从立柱扫向穹顶的钢结构网格,刻意放慢了速度。 好让观众们,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份现代工业的暴力美学。 “确实恢弘大气,壮丽非常。” 他轻声感叹,与其说是说给观众,不如说是说给自己。 半分钟后,苏铭推着行李箱。 乘坐扶梯下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如果说站台层是巨兽的骨架,那此刻他所处的大厅,便是巨兽光彩熠熠的心脏。 光可鉴人的地板,将穹顶的灯光反射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大厅的挑高设计,让人感觉自己渺小如尘埃。 苏铭的目光扫过那些融入在现代设计中的细节。 斗拱、窗格、莲花纹…… 处处都是仿明代宫殿的元素,却又以一种更加雄浑、更加大气的方式呈现。 这里,是古老帝都的王者之气,与现代工程的巅峰技艺,最完美的结合。 他拉着行李箱,汇入脚下这片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家人们,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南京南站的到达层。” 苏铭一边走,一边轻声介绍。 “南京南站有地面三层,和地下两层,是全亚洲最大的高铁站。” “它的设计带有很浓厚的王者之气,中庭十分大气。” “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远非它的全貌。” “等过几天离开的时候,我会用无人机,从空中带大家看看这座钢铁巨兽的全貌,那才叫真正的震撼。” 直播间弹幕,早已如山洪般喷涌而出。 【卧槽!这南京南站,确实比徐州气派多了!】 【我宣布,徐州东站输得一塌糊涂!】 【在外面,你喊我南京南站,我不挑你理,但进了这个门,你说你叫我什么?】 【亚洲南站!】 【不愧是花了三百多亿修出来的。】 【铭哥用无人机的话,最好晚上来拍,夜景更漂亮。】 【南京旅游第一站,南京南站,他妈的上回逛了我一个小时。】 【你那是逛吗?你那分明是迷路了!】 【这么大?!】 【地上三层,地下两层,你说大不大。】 【铭哥!进城了啊!欢迎来到大蓝鲸!】 【亚洲第一大全高铁站,果然名不虚传!】 【除了容易迷路,就没有其他缺点。】 …… 东吴,建业宫。 孙权久久地凝视着天幕。 那片他无比熟悉的土地,早已不见了昔日的模样。 他亲手奠基的城池,他寄予厚望的都邑。 在千年之后,竟化作了这般,他连想象都无法企及的模样。 “陛下……”张昭上前一步,声音中也满是震撼,“这……这便是千年后的建业吗?” 孙权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天幕中那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自信与从容。 那不是他治下百姓的敬畏与顺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属于这片土地主人的安然。 许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眼眸中浮现出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欣慰,有失落,更多的,是一种跨越千年的释然。 “好,好啊……” “不负朕,当年选都于此!”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屁股刚刚沾到龙椅,又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天幕上那片流光溢彩的钢铁森林。 应天府! 这是他的应天府! 他亲手打下的江山,他奠定的国都! 那比皇宫还要气派万倍的建筑是什么? 那川流不息、数也数不清的人潮又是怎么回事? “标儿,你说……” 朱元璋的声音有些干涩: “建这么个东西,得花多少银子?得死多少人?” 太子朱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父皇,后世造此物,怕是不需要死人。” 是啊…… 看天幕上百姓谈及车站时的语气。 就知道他们是骄傲的。 他们自豪朝廷能造出这么宏大的建筑。 而这种建筑是造给他们这些老百姓的。 朱元璋突然想起,之前在皇宫里接见的那些凤阳老乡们。 他们进皇宫时,眼睛里没有自豪和骄傲。 有的只是畏惧和谨慎。 天幕出现后,他才明白。 原来…… 这样的房子不光能给皇帝住。 还能给百姓建成这样。 原来…… 这才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或许…… 咱的许多想法。 真的……错了。 …… 苏铭拉着行李箱,熟练地跟随指示牌,走向地铁站的入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蓝色的出行码。 将手机对准闸机上的扫描口。 “滴。” 一声轻响,挡板应声而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一瞬。 【卧槽!主播什么时候换的新手机?】 【新手机啊,主播阔了。】 【鸟枪换炮了啊铭哥!】 【这手机得好几千吧?果然还是干直播来钱!】 【打赏没白给,铭哥终于阔了!】 苏铭看着弹幕,笑着解释了一句。 “这个是新买的,专门用来日常使用。” “原来的那部手机,以后就专门用来直播了,这样也方便一些。” 他将新手机揣回兜里,再次举起直播用的旧手机,乘着扶梯继续向下。 站台上,人们已经自觉地在黄色安全线后排起了队。 “开往林场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请有序排队,先下后上。” 片刻之后,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隧道深处传来。 风声呼啸。 一辆首尾不见的银色长龙,带着刺眼的光,映入眼帘。 速度由快到慢,最终精准地停在了苏铭面前。 “滴滴滴——” 屏蔽门与车门同时向两侧滑开。 苏铭等人出来,再顺着队伍走进去。 把行李箱推到角落里站稳。 …… 大秦,骊山。 一位负责督造皇陵的将作少府,正在听取部下汇报工程进度。 当天幕上的景象出现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这是何人的陵寝? 竟敢修得比陛下的皇陵还要亮堂? 而且看那天幕中,竟有如此多的平民百姓随意出入…… 这简直是…… 大逆不道! 没想到随着天幕里苏铭的深入,发现里面竟然不是陵寝! 这么大的地方…… 修的不是陵寝,是车站?! 他愕然看着天幕,心里只剩下了一个疑惑: 后人为什么要在地下建车站? …… 这个问题,刘邦也想不通。 他转过头问旁边的萧何: “这后世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车站建在地下面?多不吉利啊……” 丞相萧何抚着胡须的手一顿,思索片刻后回答: “陛下,您没发现后世之人出奇的多吗?” 刘邦早就意识到了这点,这么多人他这辈子,只在军营里和死人堆里见过。 但这和在地下建车站有什么关系? 萧何一看刘邦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懂,只能继续解释: “陛下,后世人满为患,自然寸土寸金。” “地上空间已然用尽,便只能……向天借,向地要。” 刘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之前高悬空中的铁车名为‘高铁’。” “而这地下行驶的铁车名为‘地铁’。” “后世之人取名倒也贴切。” 说到这,他撇撇嘴: “没想到,这人多也不好。” “连出行的道路都被占没了,还要在天上和地下修路……” 然而,话音刚落。 刘邦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问: “欸等等,你们说……” “这后世的车站都建到地下了……” “那会不会挖着挖着,挖到咱们的陵墓啊?” 第42章 祖坟,危! 刘邦此话一出,整个长乐宫死一般寂静。 所有大臣的脸色,瞬间都僵住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陛下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 后世之人,能在地底穿行如蝼蚁筑巢,那铁龙所至,四通八达,无孔不入…… 挖到皇陵,岂不是早晚的事?! “陛下……” 萧何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拱手道: “天幕那‘地铁’,是在金陵,并非我大汉的长安。” “况且,纵使将来长安也修此物,后人念及高祖恩德,定会绕开您的长陵。” “放你娘的屁!” 刘邦一巴掌狠狠拍在案几上,急得连最地道的粗话都爆了出来! “你没听那后生说,修那几里路就要几个亿?!” “为了绕开乃公的坟,得多花多少钱?!” “你当后世的朝廷是傻子不成?!” 他娘的…… 刘邦越想越气。 恰在此时,天幕上,苏铭正指着地铁车厢里的一张图。 几条五颜六色的线条纵横交错,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整个金陵城死死罩住。 每一个点,都代表一个站点。 这一幕,落在刘邦眼里,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 一想到自己耗费国力修建的陵寝,万一哪天,真被后世这帮小崽子,开着那什么铁龙“咣当”一下给拱了。 自己到了地下,找谁说理去?! 刘邦烦躁地在殿中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 “不行,绝对不行!” “朕得想个法子,提醒提醒那天幕上的小子!” “可怎么提醒?朕又不能跟他说话!” “急煞朕也!” 看着自家开国皇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众开国功臣也是你看我,我看你,束手无策。 这事,真他娘的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谁能想到,千年之后的人,竟然能在地底下挖路…… …… 大明,应天府。 刘邦想到的,朱元璋自然也想到了。 并且,他比刘邦,还要紧张一百倍! 因为,他的皇宫,他的陵寝,就在金陵! 就在那后生小子的脚底下! “咱的孝陵……” 朱元璋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朱标。 “标儿,你说,后世那帮小崽子,不会真把咱的陵寝给……” 朱标心脏一紧,连忙上前安抚道: “父皇别急,后世之人尊崇祖先,定不会行此大不敬之事的。” “想来他们自有办法避开。” 朱樉也凑过来,小声劝道: “父皇,您现在着急也没用啊,您总不能跑到后世去,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 旁边的朱?和朱棣,看向二哥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敬佩。 二哥当真勇士! 这种话都敢当着老爹的面说! “你个挨千刀的臭小子!” 朱元璋的火气,“噌”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他顺手抓起御案上的镇纸,想也不想就朝老二砸了过去! “就你话多!是不是就盼着咱的陵寝早点被人刨了?!” 朱樉吓得一缩脖子,拔腿就跑! 朱棡和朱棣见状,亡魂大冒,也想跟着溜,生怕殃及池鱼。 “还想跑?!” 朱元璋双目赤红,直接追了上去。 “一个个的,都是不孝子!” “老子的坟头都要保不住了,你们就搁那儿看热闹!看咱今天不抽死你们!” 一时间,偌大的奉天殿内,再次上演全武行。 朱标头疼欲裂地扶着额头。 看着被父皇追得满殿乱窜的三个弟弟,只能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 大明,永乐朝。 紫禁城内,朱棣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比谁都清楚,父皇的孝陵,就坐落在南京钟山之阳。 后世那地铁若是从钟山底下穿过去…… 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的孝陵卫,如今有多少人?” 朱棣沉声问道。 一名锦衣卫指挥使立刻上前,躬身回道: “回陛下,孝陵卫如今满编,共五千六百人。” “不够!” 朱棣一掌拍在御案上,声音斩钉截铁。 “太少了!” 他盯着天幕消失的方向,眼神决绝而冰冷。 “传朕旨意!” “再从京营中,挑选五千精锐,扩充孝陵卫!” “朕不管后世如何,但在朕这一朝,绝不容许任何人,惊扰父皇的安眠!” …… 苏铭自然不知道,自己坐个地铁,竟让几位古代帝王操碎了心。 “叮叮叮——” 悦耳的广播声再次响起。 “明故宫站到了,请有需要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苏铭拖着行李箱来到门边,等车门一开,便随着人流走了出去,乘着扶梯一路向上,很快便来到了地面。 夏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苏铭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 【哟,铭哥订的酒店在明故宫这边啊?】 【这位置可以啊,旁边就是南京博物院,离中山陵景区也不远。】 【去夫子庙和鸡鸣寺也方便,就是离栖霞山有点远了。】 【铭哥这几天准备去哪儿玩啊?先说好,总统府的队能排死人,别去!】 【南京博物院要抢票。】 【中山陵一定要去!但是要提前预约!】 【鸡鸣寺的樱花开了吗?想看樱花!】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 “感谢家人们的建议,我晚上会做个攻略,把大家的推荐都计划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将镜头转向不远处。 一面是开阔的遗址公园,一面是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峦。 “明故宫和明孝陵这两个地方,是肯定要先去的。” “好了家人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奔波了一天,我也得找地方歇歇脚了。” “没点关注的点点关注,感谢大家的点赞和礼物,我们明早再见!” 【别啊!再播会儿!】 【主播住哪个酒店?我去给你送特产!】 【明早几点播啊?给个准信儿!】 苏铭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便笑着冲镜头挥了挥手,关闭了直播。 …… 天幕,骤然暗了下去。 大明,应天府。 朱元璋都忘了追打儿子,他怔怔地站在大殿中央,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标儿,你听见没?” “那小子……刚才说的是……明故宫……还有,明孝陵,对吧?” 他看着空荡荡的天幕,又回想刚才那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景象,怎么也无法和记忆中的皇宫与皇陵对应起来。 朱标走上前,轻声安慰道: “父皇,您听到了。” “后世之人称呼的,是‘明故宫’,‘明孝陵’。” “既然还保留着‘明’字,就说明它们都还在,都还好好的,没有被挖,也没有被毁。” 朱元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 人没事。 坟……也还在。 那就好…… 那就好啊。 可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是他的家,是他为自己和妹子选的长眠之所。 可在那后生的天幕里,却变得如此陌生。 这感觉,酸酸的,涩涩的…… 酸涩的是即便成了皇帝,他也无法阻挡死亡的来临。 更无法阻挡时间的流逝。 如今时间带来的改变,已然摆在他的眼前。 他更深切的体会到。 什么是物是人非,什么是沧海桑田。 可转念一想,他又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他很想看看,千年后的应天府,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但这样的期待仅仅维持了一瞬。 朱元璋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你们三个,滚回去给咱好好反省!” 他对朱棣三人厉声喝道。 三个皇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太子留下。” 待儿子们都离开后,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太监沉声道: “传旨!” “召内阁学士、六部尚书,即刻入宫议事!” 他是大明朝的皇帝。 他还有比关注天幕,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天幕就知道,未来这几天那小子都要留在南京。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爆出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未来之事。 为了不让这些事情动摇国本。 他必须早做准备! 第43章 钱白花了? 苏铭关闭直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拉着行李箱,朝着手机地图上标记好的酒店走去。 前台是一位年轻的女孩,扎着干练的马尾,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您好,请问是入住吗?有预约吗?” 苏铭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您好,我预订了一间单人间。” 女孩在电脑上迅速操作了几下,随即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先生。” “您预订的单人间刚刚满了。” 苏铭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这么倒霉? 他正想问问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酒店,女孩的话锋却突然一转。 “不过您放心,我们可以免费为您升级到豪华双人间。” 苏铭当场愣住。 免费升级? 还有这种好事? “只是那个房间的客人刚退房,阿姨还在打扫,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入住。” 女孩微笑着补充道。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把行李寄存在我们这里,留个电话,等房间好了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这运气,简直了! 苏铭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喜滋滋地答应下来。 双人间可比单人间一天贵了一百多块,他准备在南京待上五六天,这一下子就省了五六百。 等一个小时而已,完全没问题。 正好,他可以趁这个时间,先去解决晚饭,顺便把心心念念的无人机给买了。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 他爽快地办好了行李寄存,只带着两个手机,一身轻松地走出了酒店。 …… 阳光斜斜地照着,街上车水马龙。 他中午在家吃得早,又说了一下午的话,此刻早已是口干舌燥,腹中空空。 现在时间还不到六点,但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他顺着北安门街一路向北,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在两旁的店铺间游弋。 当他拐进一条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小巷时,一股霸道的香气,瞬间钻入了他的鼻腔。 是烤鸭的香味! 浓郁,焦香,带着一丝丝甜味,瞬间勾住了他腹中的馋虫。 南京的鸭子,那是全国闻名。 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飞出南京城。 既然来了,这烤鸭是无论如何都要尝一尝的。 苏铭毫不犹豫,循着香味,向小巷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很快就看到了一家挂着“冯万兴”招牌的卤菜店。 店门口排着三五个人,玻璃柜里挂着一排排油光锃亮、色泽枣红的烤鸭,让人垂涎欲滴。 苏铭咽了下口水,老老实实地站在队尾。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他。 “老板,来半只烤鸭。” “好嘞!” 师傅手起刀落,动作麻利。 金黄酥脆的鸭皮和鲜嫩多汁的鸭肉被片下,最后放进好一袋秘制卤汁,递给苏铭。 苏铭付了钱,提着温热的纸包,香气不断地从缝隙中溢出。 他忍住诱惑,继续往巷子深处走。 没几步,又发现了一家鸭血粉丝汤店。 店面不大,甚至有些陈旧,但里面却坐得满满当当,热气腾腾。 在这种老巷子里,人多,就意味着味道正宗。 苏铭果断走了进去,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一碗鸭血粉丝汤。” “稍等!” 等粉丝汤的功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烤鸭的纸包。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粉丝汤就被端了上来。 汤色清亮,上面撒着翠绿的香菜和榨菜末,鸭血、鸭胗更是满满当当。 苏铭迫不及待地打开烤鸭的纸包。 鸭皮烤得油润酥脆,呈现出漂亮的焦糖色,皮下的脂肪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夹起一块,蘸了点甜咸的卤汁,送入口中。 “咔嚓” 一声轻响。 鸭皮应声而碎,酥脆得不可思议。 紧接着,是丰腴的油脂香气在口腔中轰然爆开,却丝毫不见油腻。 鸭肉细嫩紧实,汁水饱满,与那咸中带甜的卤汁完美融合在一起。 不愧是南京的鸭子。 真香! 苏铭幸福地眯起了眼。 这味道,比过去吃的那些速食快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难怪总有人说,正宗的烤鸭要去南京吃…… 他赶紧又喝了一口飘着热气的鸭血粉丝汤。 汤头鲜美醇厚,带着淡淡的胡椒味,瞬间驱散了烤鸭带来的那一丝油润感。 滑嫩的鸭血、Q弹的粉丝、爽脆的鸭胗…… 一口烤鸭,一口粉丝汤。 一个醇厚浓郁,一个鲜香爽口。 两者在口中交替上演,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苏铭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等到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时,才发现一碗粉丝汤,半只烤鸭,竟然被他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嗝……” 苏铭揉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南京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接下来的这几天,他有福气了。 吃饱喝足,苏铭离开店铺,打开手机地图。 搜了一下附近的无人机专卖店,发现有一家旗舰店就在两公里外。 正好,走过去消消食。 …… 没一会儿,苏铭就到了专卖店门口。 这里的装修极具科技感,灯光明亮。 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无人机,从巴掌大小的迷你机,到需要双手才能抱住的专业航拍机,看得苏铭眼花缭乱。 他像个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在人群里跟着转来转去,看了半天,也只看得懂价格牌上的数字。 就在他一头雾水时,一位穿着制服的导购小姐姐走了过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哦,你好,我想买个无人机。” 苏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是个新手,就想平时出去玩的时候,拍拍风景。” 小姐姐一听,立刻心领神会。 她引着苏铭来到一台样机前,热情地介绍起来。 “那您看看这款,非常适合新手入门,操作简单,图传稳定,价格也适中。” 她又详细讲解了使用的注意事项,甚至还提到了不同地区的禁飞规定。 “您是自己玩,还是有其他用途?” “我做直播的。” “您还做直播呀?” 小姐姐眼睛一亮,立刻又从另一个柜台里,拿出了两台设备。 “先生,如果您做直播的话,我强烈推荐您试试这款多功能手机支架和迷你麦克风。” “它们是我们25年的最新款,手机支架可以轻松握持,还能兼顾横屏竖屏拍摄和直播,可折叠,还能跟随对焦,搭配迷你麦克风使用,收音效果和画质,都比单独用手机直播好很多。” 她一番演示和介绍,说得苏铭心动不已。 “这个……多少钱?” “这款手机支架是899元。” “迷你麦克风包含充电盒是699元。” “加上那台无人机的话,一共6599元。” 啊? 这么贵…… 苏铭有些犹豫。 他本来只想买个无人机的。 “您要是今天一起买的话,可以给您算个套餐价……” 导购小姐姐看出了他的犹豫,适时地加了一把火。 买! 为了更好的直播效果,为了让老祖宗们看得更真切。 这钱,值! “行,那就要这三样。” “好的先生,我给您开单。” 付完款,提着三个袋子站在街道上。 晚风吹过,苏铭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购物袋,看着来往的车流。 突然一阵肉疼。 六千多块…… 那可是六千多块啊!!! 以前干半年都赚不到那么多…… 没想到今天这才眨眼的功夫,就全花出去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苏铭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等! 他的直播间,可不只有现代观众在看。 要是以后不用手机,改用无人机直播…… 那画面,还能被老祖宗们看到吗? 一瞬间,苏铭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他提着几千块设备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卧槽…… 我这一趟,不会是白花钱了吧?! 第44章 命运的馈赠 苏铭拎着新买的近万元设备。 脚步都有些发飘,慢吞吞地走回酒店。 当他再次踏入大堂时,前台那位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立刻认出了他,脸上露出更加热情的微笑。 “先生,您回来啦,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女孩将房卡递给他,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免费为您升级到了豪华双人间,在16楼,房间含双早,餐厅在顶楼。” 旁边立刻有工作人员上前,微笑着要帮他拿行李。 这一连串贴心的服务,总算让苏铭心里那股子肉痛劲儿,稍稍缓解了那么一丁点。 …… 刷卡,开门。 “先生,祝您入住愉快。” 服务人员帮他把寄存的行李箱推进来,在门口微微鞠躬,贴心地为他带上了房门。 “咔哒。” 门锁轻响,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房间很大,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两张一米五的床,柔软的地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床边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当然,最让苏铭满意的,是那面落地窗。 一张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将南京城的璀璨夜景,毫不吝啬地铺展在他眼前。 他把背包和行李箱放在墙角,将新买的“宝贝”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然后,一个人走到窗边。 左前方,是灯火勾勒出的紫金山轮廓,沉静而雄伟。 右前方,隐约能看到明故宫遗址公园那片开阔的黑暗,仿佛是繁华都市心脏处,一块通往过去的静谧之地。 夜色如墨,万家灯火汇成星河。 璀璨的灯火映在他略带疲惫的脸上,将他的思绪拉得很长。 几个月前,他还窝在徐州那间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 当初只是想蹭个热度,赚点外快,别饿死就行。 谁能想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因为一场直播,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掏出那部屏幕已经有些划痕的旧手机,点开了直播APP的后台。 看着今日的收益数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虽然还不够填补今天花出去的大窟窿,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礼物栏里,最醒目的那两件物品上。 【唐·白居易打赏了《白氏长庆集》一本。】 【唐·李白打赏了《行路难》手稿一份。】 苏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思索了很久,才终于怀揣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伸出手指。 他没有把所有打赏都提现。 以李白的性情,那份《行路难》手稿,搞不好就是一张纸。 要是自己不小心手抖弄破,那他立马从旁边的窗户跳下去谢罪就行。 但白居易的诗集不一样。 诗集,好歹是本书。 相比一张纸,总归是耐造一些。 再说了,太白的手稿看不了也就算了,要是乐天的诗集再不能亲手摸一摸。 苏铭觉得自己今晚,不,是接下来好几个晚上,都别想睡着觉。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当他指尖点下“提现”按钮的瞬间。 一本古朴的卷轴装书册,凭空出现在他怀里,带着一丝凉意,和沉甸甸的坠手感。 苏铭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一股若有似无的墨香,混杂着古老纸张特有的、穿越千年的味道,钻入鼻腔。 封面上赫然是“白氏长庆集”几个大字。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尽管不是第一次提现,可当这跨越千年的实物,真的出现在眼前时,依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忍住,腾出右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 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他,这不是梦。 苏铭咽了下口水,刚想翻开书页,却又猛地想起了什么。 连忙将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床上,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用洗手液仔仔细细洗了三遍手,又用毛巾擦得干干净净,确保没有一丁点水汽,这才重新走回床边。 他捧起古书,动作轻柔,掀开了封面。 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端庄的楷书。 字迹清晰,排版规整,墨色均匀。 纸张带着淡淡的黄色,却丝毫没有残破的痕迹。 这本书,比他想象中要新得多,也漂亮得多。 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件,来自千年前的唐代雕版印刷品。 可这本古书,却又真实地穿越了漫长的历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到了他的手中。 苏铭伸出手,指尖悬在泛黄的纸页上方。 想要抚摸,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的指腹,会损伤文物。 只能小心翼翼地,让手指从纸张上方,象征性地拂过。 看似摸了,实则没有。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受到了这书册传递出的厚重。 仿佛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一本书。 而是白居易颠沛流离,却又始终笔耕不辍的一生。 那个历史上伟大的诗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一辈子的心血结晶交给了他。 这份信任,太过沉重。 重到苏铭没敢再往下翻,只是缓缓地,合上了书页。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把这本书塞回到APP里去! 苏铭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去好好保存这份无价之宝。 放哪里? 放在行李箱里?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办? 放在酒店?被偷了怎么办? 也许……也许他应该去银行,租一个最顶级的保险柜。 恒温恒湿的那种,然后把这本书锁进去…… 无数个念头在苏铭脑子里乱窜。 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本书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霓虹闪烁,车流不息。 第45章 开屏炸裂 苏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酒店的床很软,被子很舒服,可他就是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那本《白氏长庆集》。 最终,他还是猛地坐起身。 他拉开自己的行李箱,将里面几件换洗的衣物铺平。 然后把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中间,再用另一件T恤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最后,他才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链,推到了墙角。 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心安一点。 不过…… 离开南京前,必须去银行开个保险柜。 苏铭暗下决心。 他躺回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连原定要做的旅游攻略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十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闹钟。 是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的一缕刺眼阳光。 苏铭抓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多了。 他迅速洗漱,收拾好今天要带出门的东西,塞进背包。 打开新手机,几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老妈昨晚发的。 【儿子,你昨天的直播妈看了,真棒!知道那么多东西,不愧是我的大宝贝儿子。】 【在外面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妈也给你送了个小礼物,给你加加油!】 苏铭的心头一暖,又有些无奈。 他立刻回了消息。 【妈,你别花钱送礼物,有空看看就行。】 紧接着,他点开支付软件,将昨天直播提现的收益,一分不剩地转了过去。 【我在外面挺好的,妈你跟爸也买点好吃的,别老省钱,儿子现在能赚钱了。】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跑到顶楼的餐厅,吃了点煎饺,韭菜煎饼和一碗桂花赤豆元宵。 他精神抖擞地离开了酒店。 走在路上,苏铭从背包里,拿出了昨天斥巨资买下的新装备。 一个可折叠的多功能手机支架,和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迷你麦克风。 他按照销售小姐姐教的方法,将旧手机稳稳地卡在支架上,又把麦克风的接收器插进手机接口,将麦克风主体夹在自己的衣领上。 调试完毕,他深呼吸一次,点开了直播APP。 “家人们,早上好啊!” 直播间刚一打开,瞬间就涌入了上百个蹲守的粉丝。 弹幕立刻滚动起来。 【来了来了!铭哥早啊!】 【主播真早。】 【终于开播了!等了一晚上!】 【铭哥昨晚吃的啥?南京本地美食尝了没?】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起来,立刻和大家聊了起来。 “尝了!吃了南京烤鸭和鸭血粉丝汤,味道那叫一个绝!” “我跟你们说,来南京一定要找那种巷子里的小店。” “店面越旧,排队的人越多,那味道就越正宗!” 【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离开南京!】 【吃过一次,确实比外地的正宗多了。】 【烤鸭还是要看南京的,北京的不正宗。】 闲聊了片刻,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 【主播今天这声音听着好清晰啊,换设备了?】 【我貌似看到支架了。】 苏铭笑着说: “没错,昨天买无人机的时候,又买了手机支架和麦克风。” “也算是为家人们的体验,大出血一番,花了不少钱。” “大家要是喜欢的话,还请多多点赞,送点小礼物啥的,让主播回回本呀!” 【点赞,走起!!】 【竟然真买无人机了!有钱啊主播!】 【南京市无人机起飞要报备吧……】 【还买了支架和麦克风,铭哥这装备越来越专业了!】 弹幕夹杂着礼物,从手机上方飘过。 苏铭对着镜头,挨个儿感谢完,又看到弹幕询问他今天的路线。 【铭哥今天第一站去哪儿啊?】 【故宫?夫子庙?还是中山陵?】 【博物院的票抢到了吗?】 【那玩意儿就不是人能抢的。】 【没事,抢不到我来,我抢到了主播给我钱就行。】 【好家伙,网络黄牛啊这是。】 苏铭按了下支架上的按钮,将镜头转向前方的路。 “咱们今天的第一站,也是我这次来南京最想看的地方!” “——明故宫!” 阳光正好,洒在宽阔的马路上,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叶影婆娑。 “我现在走的这条路,叫御道街。” “大家可能不知道,这条街在几百年前,就是进出皇宫的中心通道,也是整个南京明故宫的南北中轴线。” “咱们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很快就能看到明故宫的城门遗址了!” …… 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正襟危坐,双目炯炯地盯着天幕。 当听到“明故宫”三个字时,他的身子下意识地前倾了几分。 昨天天幕暗下来后,他一宿没睡好。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天幕上那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应天府”。 此刻,听到那后生说要去明故宫,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旁的太子朱标,也同样神情凝重,屏息凝神地看着。 听到苏铭说脚下这条路,就是御道街。 也是进皇宫的通道。 朱元璋立马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等等……” “标儿,咱没听错吧?” “这是进宫的路?咱的御道?” “咱进出宫殿的御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后面有句话没敢问出来。 这御道都变了…… 那他的皇宫。 还在吗? 第46章 娘!救命啊! 苏铭走在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上。 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家人们也看到了,现在的明故宫,规模远不如六百多年前。” “它被一条东西向的主干道,也就是中山东路,直接一分为二。” “路南边,就是我们这条路的前方,现在是午朝门公园。” “而北边,就是现在的,明故宫遗址公园。” “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明故宫。” 苏铭一边走,一边为直播间的观众科普。 “据说,这座故宫是精通堪舆术的军师——刘伯温亲自选址设计的。” “从元朝至正二十六年开始修建,一直到洪武二十五年才彻底完工,前后花了二十六年。” “它的占地面积,达到了惊人的九千七百多亩,比现在北京故宫还要大。” “甚至可以说,后来北京那座闻名世界的紫禁城,也是以它为蓝本建造的。”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 苏铭走到一所小学的门口,将镜头对着学校教学楼照了一下。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明故宫不是在北京吗?我一直以为只有一个故宫。】 【楼上的历史白学了?北京那个是朱棣迁都后修的,南京这个才是朱元璋的!】 【南京明故宫要是能完整保留下来,绝对不比北京的差!】 【听说要重建?真的假的?】 【做梦吧,重建不了的,你看看旁边都是些什么硬茬子。】 【对,旁边又是军区,又是居民小区的,你敢拆一个试试?】 【我草,这皇宫大门口怎么还有个小学啊?】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附属小学,旁边就是南航,正常。】 【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能不接地气吗?都快被拆光了!】 【太平天国拆过一回,清军入关拆过一回,民国又拆过一回…】 【拆完了啊?】 【只剩下最核心的一小块区域,其他都没了,实惨。】 …… 大明,洪武年间,奉天殿。 朱元璋还未从担忧和错愕中,回过神来。 就看到了那条奇怪的弹幕…… 【北京那个是朱棣迁都后修的,南京这个才是朱元璋的!】 他脸上的错愕瞬间消失。 北京? 朱棣? 迁都? 修故宫?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垂着眼,下颌线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然而龙袍下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咱的皇宫在应天府! 那逆子跑去北平修什么宫殿?! 要修也是咱的标儿去修,他有什么资格?! 迁都…… 呵呵,好一个迁都! 这个逆子…… 竟然敢篡他大哥的位!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像是毒蛇一般,疯狂地啃噬着朱元璋的理智。 太子朱标在经历短暂的愣神后,也迅速反应过来。 难道说…… 老四他…… 意识到这点的朱标,迅速转头看向一旁的父皇。 果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从父皇的方向传来。 “父皇息怒!老四他……” 朱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元璋的眼神,生生钉在了原地。 那是一种看似平静,实则翻涌着足以掀翻一切的怒涛的眼神。 这种眼神,朱标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咕噜——” 朱标把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朱元璋极力按捺住的眼底的寒光,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冷声道: “来人!” “把燕王朱棣,给朕绑过来!” 朱标垂下眼,心想完了。 不喊“老四”,改叫“燕王”。 用的是“朕”,不是“咱”。 老四啊,老四…… 这下,大哥是帮不了你了! …… 与此同时,翰书院内。 年迈的宋濂夫子正在讲解《尚书》。 然而天幕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底下坐着的十几个皇子,个个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上的画面。 宋濂脸色铁青,重重地咳了两声,手捧书卷,却是一个字都念不下去。 他正欲发火,却猛然发现。 整个学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年长的皇子们,脸色突变,纷纷望向四皇子朱棣。 而朱棣本人,更是呆坐在原地。 脑子一片空白。 我? 迁都? 去北京? 修了座故宫? 北京是哪儿?北平吗? 我又为什么要去那里修故宫? 修宫殿那不是皇帝的事…… 想到这里,朱棣顿时如遭雷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旁边的老二朱樉、老三朱棡,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眼神里,满是震惊和警惕。 老四…… 在未来,当了皇帝?! 老四,他娘的,竟然敢篡大哥的位?! 一门心思教书,压根没看天幕的宋濂,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直到他听见六皇子朱桢,凑到朱棣身边,满脸好奇地小声问: “四哥,北京是哪儿啊?是北平吗?” “你为啥要迁都去北平修故宫啊?那儿多冷啊,哪里有应天府好……” 宋濂拿着书卷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张老脸瞬间写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楚王殿下,您,您……说什么?” 风太大,他没听清。 朱桢不明所以,抬头又把天幕上那句弹幕,清清楚楚地念了一遍。 “砰——” 宋濂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他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他惊悚地望着,眼前的四皇子朱棣。 这,这话,也是他能听的吗? 他感觉自己这颗老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脑瓜子也是嗡嗡的,别说教课了,他现在就连喘气都难。 没想到,老夫教了一辈子圣贤书,讲了一辈子君臣父子。 到头来,竟然教出来一个…… 一个谋朝篡位的皇子! 天呐!!! 老夫怎么对得起陛下? 又怎么对得起太子啊??? 听懂的皇子,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没听懂的,则望来望去,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漩涡中心的朱棣,在听到六弟的问题时,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殿内气氛凝固到冰点时,一个内侍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陛下口谕!” “传燕王殿下,即刻前往奉天殿觐见!” “轰”的一声。 朱棣脑中最后一根弦,应声绷断。 完了! 父皇知道了! 父皇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不行……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他下意识地从座位上弹起,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 可两条腿刚迈出去,就被门外的禁军死死地按住。 “母后!救我!” “娘!娘救我啊……” “娘!!!” 在极致的恐惧之下,朱棣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痛哭流涕地喊娘。 弟弟们都吓傻了。 等到朱棣凄厉的哭喊声远去,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老五朱橚看了看二哥三哥,又看了看宋夫子。 想起四哥离开前的哭喊,一咬牙,转身就朝坤宁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哥?五哥你去哪儿?” 老六朱桢眨眨眼,想要追上去。 但又害怕宋濂告状,可怜巴巴地瞅着宋濂。 宋濂长叹一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都……都散了吧。” “今日,歇课。” 几个年幼的皇子还不明所以。 而二皇子朱樉和三皇子朱棡对视一眼,眼神中瞬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走!” 朱樉低喝一声。 “去找母后!”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父皇真的打死老四! 说罢,他带着所有弟弟,紧随着老五的身影追了过去。 一群皇子,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坤宁宫。 第47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大明,永乐年间。 朱棣端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颗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在看到天幕那行字时,彻底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父皇他……定然是知道了。 殿下,他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全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朱高煦仗着平日受宠,悄悄挪动了一下发麻的膝盖,对大哥朱高炽挤眉弄眼,压着嗓子蛐蛐。 “你看父皇吓得。”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被皇爷爷知道了就知道呗,挨打的又不是父皇自己。” 老大朱高炽看了他一眼。 “老二啊……” “你就不怕,咱们三兄弟,全死在皇爷爷手里?” 朱高煦和老三朱高燧瞬间反应过来。 对啊! 要是洪武朝的父皇被杀,那他们……也就没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本人,怕个什么。 朱高煦梗着脖子嘴硬: “咱……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旁边的朱高燧听得心惊肉跳,小声提醒。 “你们小声些……” “父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朱高燧连忙把头埋得更低。 下一秒,朱棣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响起。 “看来,你们很希望朕倒霉。” “儿臣不敢!” 三个人齐刷刷地叩首。 朱棣冷笑一声。 “朕平时给你们好脸色看多了,你们怕是忘了天威为何物。” “你们几个,也就老大,在应天府时跟过父皇一段时间,知道父皇的脾气。” 他扫过一脸不在乎的老二和老三。 “你们几个,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愈发森寒。 “放心。” “父皇那边要是真想杀朕。”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别说你们,你们的母妃,你们的外公……” “所有和咱们朱家沾亲带故的,一个都活不了。” 朱高煦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 “不……不会吧?” 朱棣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冷哼。 “你能比朕,更了解朕的老子吗?”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幕,脸上竟流露出一丝茫然与怅惘。 “现在,只能希望大哥……能替朕求求情了。” “若是母后还在的话,也许……” …… 苏铭过了马路。 他来到了午朝门公园的南门。 刚走几步,一座饱经风霜的古建筑,便撞入所有人的视野。 高达八九米的残破城门,静静地矗立在道路前方,像一个沉默的巨人,无声地诉说着六百年的光阴。 “家人们,我们眼前的,就是明故宫的午门。” 苏铭从左向右移动镜头,争取让观众们看清楚整个午门的全貌。 “午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居中向阳,位当子午。” “大家看电视剧,经常听到‘推出午门斩首’。” “其实那是个误会,皇帝是不会在自家大门口杀人的。”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推出午门,到菜市口问斩。” 他指着正中间那扇最高大的阙门。 “这扇门,在当年是皇帝专用的。”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皇后大婚那天可以走一次。” “还有就是科举之后,新科的状元、榜眼、探花,也能走一次。” “而旁边两道门,左边的文武百官走,右边的宗室王公走。” “六百多年前,无数影响大明国运的官员,就是从这里,每天进宫打卡上班。” 天幕上的弹幕,适时地跳了出来。 【就这?】 【感觉就是一堵墙啊,光秃秃的。】 【那叫墩台!墩台上面原来有五凤楼的,全被拆了!】 【太可惜了,房子都没了,就剩下些地基和墙根。】 【我小时候就住中山门,那会儿这公园还是敞开的,经常跑过来玩,后来才修了围墙。】 【真的太可惜了,要是能完整保留下来……】 “没错,看来家人们都很懂啊……” “现在午门剩下的,主要就是这个墩台了。” 苏铭没有反驳,反而走到了大门旁边,将镜头对准了下方精美的石雕基座。 “大家看,这是须弥座。” “这种形制和上面的云龙纹饰,都是明初石雕的典型手法,非常珍贵。” 【和北京故宫的好像!】 苏铭说着,直接向最左边走去,迈步登上了通往墩台上方的石阶。 上来之后,镜头里的平台空空荡荡。 只有一排排外方内圆的石头,整齐地排列在地面上。 它们安静地排列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就是柱础。” 苏铭走到一个巨大的柱础旁,用手比了比大小。 “当年,一根根几人合抱的巨大金丝楠木柱子,就立在这些柱础上,撑起了一座宏伟壮丽的五凤楼。”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那五座重檐庑殿顶的楼阁,金瓦红墙,在阳光下该是何等的气派辉煌。” 镜头在空旷的平台上扫过,仿佛能看到昔日楼阁的幻影。 片刻的沉默后,苏铭又走向城墙侧面的砖块。 “这里的每一块城砖,上面都刻着铭文。” 镜头拉近,斑驳的砖面上,可以看见当年工匠留下的字迹。 苏铭指着砖块侧面模糊的印记: “铭文记录了烧造这块砖的工匠、监工、以及地方官吏的名字。” “一旦砖的质量出了问题,就可以根据铭文,层层追究责任,一个都跑不掉。” 饱经风霜的砖块,尽管在时光的侵蚀下,变得有些残破。 但依旧挺立在那里。 【这责任制,绝了!】 【可惜了,两侧的双阙在民国时期拆掉了,不然比现在壮观多了。】 【这可都是六百年前的原物啊!摸一摸都感觉能沾点龙气!】 【可惜只剩残垣断壁……】 苏铭在墩台上,靠着墙边站了一会儿。 镜头里,阳光明媚。 街道旁的高大树木随风摆动,枝叶的影子落在行人和车流上。 一阵风吹来,苏铭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这样的景色,落在古人眼里。 会有什么反应…… …… 大明,坤宁宫。 宫内正一片混乱。 “母后,救救四哥啊!” “母后!父皇要把老四抓去杀了!” “母后,母后,呜啊啊……”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领着一众弟弟,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坤宁宫。 而年纪小的那几个,像一群受惊的雏鸟,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哭喊声撕心裂肺。 马皇后正坐在殿中,完全没有心思欣赏,天幕上那座她无比陌生的午门。 因为她还陷在刚才看到的弹幕中。 朱棣、迁都、北京…… 为什么老四会迁都北京? 她的标儿呢? 她扶着桌沿,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孩子们的哭喊声。 她赶忙站起来,来到门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二和老三,她面露惊诧: “你们说什么?陛下要杀老四?” 老二和老三,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刚才在翰书院内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老五听哥哥们说完,急切地抓着马皇后的衣袖,催促道: “母后,您快去救救四哥吧……”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马皇后很快冷静下来,她知道天幕透露出来的事情重大。 更清楚朱重八会做什么…… 看着跪了一地的孩子们,马皇后深吸一口气: “别哭了,都起来!” “随我去奉天殿!” 第48章 有救了! 奉天殿内,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内侍宫女,都退到了百步开外,一个个低眉垂首。 马皇后领着一群皇子,脚步匆匆来到奉天殿外。 她一眼便看见了殿内的情形。 偌大的奉天殿,只有三道身影。 她的四子朱棣,正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中央,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抖动,压抑的抽泣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御座之上,朱元璋面色阴沉如铁,双目落在朱棣身上,眼中闪过寒光。 太子朱标站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敢开口。 看到殿门外的马皇后,朱标眼睛一亮,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母后来了…… 老四有救了! 看到朱棣还活着,只是在哭。 马皇后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回了胸腔。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领着身后一群高高低低的儿子们,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大殿。 方才在路上还哭天抢地的几个小皇子,一踏入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哭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控制不住的哭嗝声。 “重八。” 马皇后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她走到朱元璋身边,目光却落在朱棣身上: “天幕上的事,毕竟还没发生,真假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你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别吓着孩子们……” 朱元璋的视线缓缓从朱棣身上移开,扫过马皇后身后那一串萝卜头,脸色愈发不悦。 “这个时辰,他们为何不在翰林院读书?” “一个个跟在你屁股后面做什么?” 秦王朱樉与晋王朱棡皆低头不敢言。 倒是年纪尚小的五皇子朱橚,仰着小脸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是怕您……怕您把四哥杀了,才去请的母后!” “哼!” 朱元璋发出一声冷哼。 马皇后不动声色地瞥了老五一眼,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柔声对朱元璋说: “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们哪还有心思读书。” “他们这也是担心你……” 朱元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朱棣,冷笑道: “担心朕?” “我看他们是担心这个,和隋炀帝杨广一样,心思深沉,谋朝篡位的逆子吧!”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殿中! 一直跪着啜泣的朱棣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元璋。 难道就因为天幕一句话,我在父皇眼里,就成了一个和隋炀帝那样。 矫情饰貌,肆厥奸回的小人吗? 心里的委屈,瞬间化作泪水,涌了上来。 “重八,你莫要胡说!” 马皇后直接挡在朱元璋和朱棣之间,隔绝了父子俩的视线,同时向朱元璋冷静分析: “老四这孩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整日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似的,他不闯祸就是万福了,哪里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 朱元璋勃然大怒: “他不是?” “那你告诉咱,他为什么要篡位?!” “他不仅篡位!篡的还是他大哥的位!” “你问问这个逆子,标儿平日里待他如何?” “亲手教他读书写字,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着他!结果呢?他就是这么回报他大哥的?!” 朱棣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根本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就算想给自己辩解,也无从说起。 只能一边抖一边哭着喊: “我……” “我没有篡大哥的位……”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 “没有?!” “那天幕还会冤枉了你这个逆子不成?!” “好了,你少说两句!” 马皇后厉声喝止了朱棣,然后毫不退让地迎上朱元璋的视线。 “重八,天幕只说了他去了北京,修了新宫,可曾说过他是如何当上皇帝的?” “那上面只言片语,没头没尾,谁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要处置老四,我没意见!” “但你必须把事情听全了,问明白了再处置!” 朱元璋脾气也上来了,他眯起眼睛,俯视着自己的妻子。 “怎么?” “你一个皇后,仗着朕的宠爱,也敢干涉政事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子,狠狠扎在马皇后心上。 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杆,字字铿锵。 “我不是干涉朝政!” “我是作为一个母亲,在保护我自己的儿子!” 朱元璋指着一旁的朱标,痛心疾首: “你保护你的儿子!” “那标儿呢?” “咱的标儿怎么办?!” 眼看帝后即将爆发更激烈的争吵,一直沉默的朱标终于上前一步,深深一躬。 “父皇,母后所言极是。” “即便是寻常百姓犯案,朝廷定罪也需人证物证俱全。” “不能仅凭天幕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定人的生死。” “更何况,要杀的,是您的亲儿子,儿臣的亲弟弟,大明的皇子。” 他抬起头,目光诚恳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儿臣也想知道,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不妨等天幕透露更多讯息,再做评判。” “可好?” 朱标的话,如同一阵春风,吹散了奉天殿内些许的火药味。 朱元璋看着自己这个宽厚仁德的长子,胸中的滔天怒火,终于缓缓平息了一些。 他沉默了。 朱标见状,立刻向身后的弟弟们使了个眼色。 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立刻会意,一左一右跪倒在朱元璋腿边,抱住了他的大腿。 “父皇,求您给老四一个机会吧!” “父皇,老四绝不是那样的人!” 后面小的几个见状,也有样学样。 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哭哭啼啼地抱住朱元璋的腿。 “父皇……” “父皇饶了四哥吧……” “父皇开恩啊!” 被一群猴崽子挂在身上,朱元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的气也散了大半。 他无奈地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一群烦人的苍蝇。 “行了行了!都给咱起来!” 他瞪着还在地上抽泣的朱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 “咱今天就看在你母后和你大哥的份上,给你小子一个机会!” “咱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造你大哥的反!” 说完,他回到龙椅上,一屁股坐下去。 瞪大眼睛望着天幕。 不打算错漏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49章 被诛十族的方孝孺 苏铭走下城台。 来到午门正中间那道幽深的阙门前,对着镜头笑道: “今天,咱们也斗胆一次。” “走一走这六百年前,唯有天子与天官状元,方可通行的御道!” 他缓步踏入,光影在瞬间被割裂。 门洞内,阴凉的空气包裹住他。 苏铭特意停下脚步,将镜头对准了脚下坚硬的石板。 在那石板之上,赫然有两条被磨得油光发亮,凹陷下去的车辙印记。 “家人们看看。” “这,就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当年无数宫廷车马的往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硬生生在这石板上,压出了自己的道路。” 说完,苏铭起身。 看向门洞内壁上,一块块砖石上的白色痕迹。 “这白色的东西不是污渍,是‘石汗’。” “是城砖内部的白浆,在六百年的雨水与湿气侵蚀下,一点点渗透出来,形成的钙化层。”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 镜头对准了地面上一块平平无奇的青砖。 在那青砖的角落,竟藏着一条刻画得栩栩如生的锦鲤。 “家人们,来,送条锦鲤给大家开开运。” 【???】 【地砖上刻锦鲤?这是不要命了?】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皇宫地砖上乱刻乱画?】 【这要是让老朱知道了,不得诛九族啊!】 看到弹幕被问号填满。 苏铭笑了笑,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个嘛,还真不知道是谁刻的。” “但应该不是明朝那时候刻的。” “我猜,很有可能是清朝时,来这里凭吊古迹的考生偷偷刻上去的。” “毕竟在明朝,这道门只有前三甲才能走。” “刻上一条锦鲤,也许就是为了图个‘鱼跃龙门’的好彩头吧。” 穿过午门,苏铭的脚步并未停下。 前方是一片空旷,一座石桥的残迹横亘眼前。 “家人们,前面这座是内五龙桥。” “桥下的河,就是金水河。” 苏铭的镜头扫过,桥上早已光秃秃的,曾经精美的石栏杆荡然无存。 走过金水桥,面前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平台遗址。 一些巨大的石头墩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这里,就是奉天门的遗址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和惋惜。 “六百多年前,这里是大明举行‘御门听政’的地方,文武百官每天凌晨就在此地朝拜皇帝。” “后来朱棣迁都,北京故宫的太和门,就是仿照这里建造的。” “只不过,现在宏伟的门楼早就没了,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宽大的柱础石了。” 苏铭的脚步最终停在一块不起眼的巨石旁边。 “家人们,这块石头,就是著名的‘血迹石’。” 他将镜头拉近,对准了石头上斑驳的痕迹。 “传说,当年方孝孺被朱棣下令处死时,鲜血溅染其上,历经数百年风雨而不褪,因此得名。” “石头上,还刻有‘明靖难忠臣血迹碑记’的字样。” 苏铭的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是方孝孺啊!被朱棣诛十族的那个,我知道!】 【方孝孺被朱棣杀死不假,但诛十族是虚构的!】 【腐儒一个,死了也活该!】 【你可以骂他是腐儒,但他宁死不屈是真的!】 【楼上的别瞎说,朱棣只流放了方孝孺家族四百人,后来成化年间都被赦免回乡了。】 【方孝孺误国误君,杀了他算便宜他了。】 【没有他,靖难之役说不定都打不起来!】 【永乐大帝被那些文人黑的是真惨!】 【朱棣当皇帝再好,也不能更改他抢自己大侄子皇位的事实!】 【啊对对对,你这话怎么不和李世民说?他还弑兄逼父呢!】 【朱棣能和李世民比?他配吗?】 【为什么不能和李世民比?你李世民那么能带兵,为啥没封狼居胥?】 【楼上的,你在开什么玩笑?朱棣引以为豪的狼居胥山,可是在大唐境内!李世民去哪里封?】 【人家大唐的地盘都到贝加尔湖了!你读过书吗?】 【别说朱棣了,就连他爹朱元璋,都比不过李世民好吗!】 【搞笑,什么人也都能来碰瓷我们二凤了!】 【虽然我很喜欢朱棣,但无论文治武功,朱棣确实差李世民一大截,不要尬吹谢谢!】 【尬吹朱棣的就是在抹黑,你就是让朱棣本人来说,他敢说自己比李世民强吗?】 【你们这些明粉哪来的脸?】 【朱棣是我最喜欢的君王,但最牛批的还得是李世民。】 【俺也一样。】 【某音弹幕也是让我开了大眼了,朱棣都配和二凤一起比较了。】 【朱元璋不至于比不过李世民吧?】 【开局一个碗,最后打下整个江山,含金量还是有的吧?】 【教员说的:自古能军者无出李世民其右,朱元璋次之。以教员的军事眼光都觉得李世民比朱元璋更强,你比教员还厉害?】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正吃瓜吃的聚精会神。 突然看到天幕上的弹幕提到了自己,还以为是什么好话。 结果一看,是说自己杀兄逼父…… 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 他猜到玄武门之变,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但看到时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痛。 难道朕这一生的功绩,都抵不过那一日的血腥吗?! 就在他心头刺痛难忍之时,天幕上的画风,却陡然一转! 后世之人,竟为了维护他的声名,而与那明朝皇帝的拥趸吵得不可开交! 说这什么大明朝的朱元璋和朱棣,都比不过他…… 还说差他一大截…… 李世民的嘴角,开始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嗯?二凤?” “这是在说朕吗?” 他品了品这个称呼,觉得有些新奇。 “你们听听,后世之人,还是有眼光的嘛!”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立刻起身,含笑恭维。 唯有魏征,不咸不淡地开口: “陛下,后世之言,听听便罢。” “汉武雄才,晚年亦不免昏聩。陛下当引以为戒,切不可因几句夸赞,便心生骄傲,懈怠了国事。” 李世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扫兴,却还是点了点头: “玄成所言,甚是在理。” …… 看着弹幕吵得越来越凶,苏铭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家人们,大家先冷静一下。” “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聊一聊方孝孺。” “关于方孝孺被诛十族这个说法,确实是存疑的。” 此话一出,弹幕的争吵为之一顿。 苏铭继续说道: “想要了解真相,我们得看当时的史料。” 第50章 朱允炆?谁啊? “首先,我们来看官方的说法。” “也就是朱棣自己修的史书——《明太宗实录》。” 苏铭的声音通过天幕,清晰地传入各个时空。 他缓缓念道:“‘时有执方孝孺来献者,上指宫中烟焰谓孝孺曰:今日使幼君自焚者,皆汝辈所为也!汝死有余辜!’。” “下一句是:‘方孝孺稽首祈哀包怜。’” “翻译一下,就是朱棣抓到方孝孺,指着皇宫的火说,这都是你们这帮人干的好事!方孝孺磕头求饶。” “然后就是,‘丁丑,执奸恶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至阙下。上数其罪,咸伏其辜,磔戮于市。’” “大家注意,官方记录里,方孝孺是贪生怕死的形象,而且,全文一个字都没提株连家人。” “这是第一份史料。” 苏铭顿了顿,像是在给所有人思考的时间。 “然后,时间快进五六十年,到了明英宗天顺年间。” “当时的内阁首辅李贤,写了本叫《天顺日录》的书。” “这里面,方孝孺的形象就彻底变了。” “书里写,朱棣几次召见方孝孺,他不来,被逼无奈,穿着丧服去见。朱棣让他写即位诏书,他扔下笔大哭,说‘有死而已,诏不可草’。” “于是,朱棣大怒,将他凌迟,并且‘夷其族’。” “看到了吗?到了这里,方孝孺宁死不屈的忠臣形象,基本就定型了,而且第一次出现了‘灭族’的说法。” “但这,还不是‘十族’。” 苏铭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诛十族’这个说法,第一次出现,是在一百多年后的明武宗正德年间。” “吴中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允明,写了本叫《枝山野记》的书,可以理解为当时的民间故事会。” “这本书里,首次出现了‘灭十族’这个说法,而且还增加了一段极具戏剧性的对话。” “方孝孺对着朱棣大骂:‘燕贼!你再狠,了不起诛我九族!’” “朱棣冷笑:‘我偏要诛你十族!’” “手下人问多出来的一族是谁,朱棣说:‘他的朋友门生,也算一族!’”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悲壮,特别有骨气?” 苏铭笑了。 “但问题是,祝允明自己都在书里说了,这本书的内容,大多是街头巷尾的传闻,不可当真。” “他写这个,纯粹是为了宣扬因果报应。” “因为祝允明在这本书前面,杜撰了一个方孝孺的爹,不顾蟒蛇精哀求,杀了蛇精全家的故事。” “最后方孝孺被朱棣诛十族,这是报应。” “说白了,就是个劝人向善的神话故事。” “可从这以后,方孝孺的故事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传越神,越传越细。” “什么朱棣割了他的舌头,砍了他的脸,株连的人数从八百四十多,变成了八百七十多。” “后世的文人士大夫们,不断为这位读书人的榜样添油加醋,夹带私货。” “多到最后,竟然连明朝后期的皇帝都信了。” 苏铭看着镜头,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这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古史层累说’的明证。” “意思是,时代越晚,流传的古史,细节反而越丰富。但这往往不是因为发现了新史料,而是后人不断创作的结果。” 苏铭话音落下,直播间里的争论平息了片刻。 但很快,新的弹幕如火山喷发般再次涌现。 【主播的意思是,诛十族是假的?】 【本来就是假的!真诛十族了,现在方孝孺的后人是哪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 苏铭看到弹幕,平静地补充道: “我们不能百分百断言其真假。” “毕竟我们不是当事人。” “时间能埋葬真相,也能缔造真相。” “这或许就是我们学习历史,还原历史的意义所在吧。” 【古史层累说?这事儿政哥最熟了!】 【对!孟姜女哭长城,硬生生从春秋时期的故事,安到了始皇帝头上!】 【方孝孺也就写写文章,治国理政?他懂个屁!】 【他怂恿建文帝削藩,还尽出馊主意,撤掉朱元璋设的监察和军事机构,给文官加薪,给贪官减刑,降低江南富商的税负……他屁股坐哪边,一目了然!】 【你猜后世的文官为啥拼了命地吹他?因为他干的事,全都是文官集团想干又不敢干的!】 【沽名钓誉之辈!朱棣打进南京,他作为帝师,不守城,不勤王,不护着皇帝跑,就在家等着,说不定还想和朱棣谈判呢!】 【他逼死湘王朱柏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讲半点仁义?】 【齐泰、黄子澄和方孝孺,不愧是建文三傻!】 【湘王朱柏是真的惨,不问政事,无子嗣无威胁,硬生生被逼得全家自焚!】 【冷知识,朱柏只比朱允炆大六岁。】 【朱允炆这小子,还给朱柏上谥号为‘戾’,简直就是畜生!】 【说到底还是朱元璋没选好继承人,好苗子都死绝了。】 【朱标不死,真没朱棣什么事。】 【可惜啊,朱标的长子朱雄英也没了。】 【朱标那是被朱元璋活活累死的!给他安排那么多政务!】 【我倒觉得是吕氏有鬼,马皇后、常氏、朱雄英,死得一个比一个蹊跷,最后得利的是谁?】 【那还用说,她和她儿子朱允炆呗!】 【细思极恐!】 【可惜啊,她费尽心机推上位的,是个十足的废物!】 …… 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的脸色,随着天幕上弹幕的滚动,变幻不定。 先是听苏铭说朱棣诛别人十族,又看到有人称朱棣为“永乐大帝”。 甚至拿他跟唐太宗比,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斜了朱棣一眼。 朱元璋冷哼一声,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朱棣。 “就凭你,也配跟唐太宗比?” 可当天幕上又说,他朱元璋的功绩也比不过李世民时,老朱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直到苏铭引经据典,分析史料。 他才大致确定,自己这个儿子应该不至于蠢到,真去搞什么“诛十族”。 可紧接着,弹幕提到了“朱允炆削藩”,让他直接愣住了。 朱允炆? 这是谁? 是咱哪个儿子? 第51章 老十二他才四岁啊! 不对! 朱元璋气懵的了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朱允炆……允…… 这名字,怎么和咱在祖训中,给标儿后代的拟名一样? 难道…… 这朱允炆是……雄英的弟弟?! …… 朱标的脑中也嗡嗡作响。 朱允炆? 逼死老十二? 朱标眼前猛地一黑,身子剧烈地晃动,险些栽倒在地。 他的十二弟,朱柏! 今年才刚刚四岁,是个粉雕玉琢、见人就笑的娃娃。 平日里,他将这些年幼的弟弟们视如己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个朱允炆,这个建文帝…… 竟然活活逼死了他…… 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朱标,竟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当看到弟弟死后,竟还被冠上“戾”这样的恶谥。 他更是气到面色铁青,浑身颤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攥出了血! 可接下来的消息,如同九天之上的重锤,一记接着一记,狠狠砸懵了他。 死了? 自己死了? 母亲……常氏…… 就连他那刚满周岁,还在牙牙学语的雄英…… 也都没了? 一连串的噩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倒觉得是吕氏有鬼,马皇后、常氏、朱雄英,死得一个比一个蹊跷,最后得利的是谁?】 【那还用说,她和她儿子朱允炆呗!】 直到天幕上出现这两句话,朱标才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终于弄清楚了原委! 吕氏…… 朱允炆…… 是了!父皇在祖训中,规定过 “凡东宫、亲王位下、各拟名二十字”。 而自己的后代,除了长子雄英,便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朱允炆,朱允炆! 原来…… 原来建文帝朱允炆…… 竟是他朱标的儿子! 是他和侧妃吕氏的儿子! 他瞳孔震颤,不敢置信。 原来是他的儿子,逼的他亲弟弟自焚而亡! 原来老四是为了自保,才逼得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天幕说,老十二没有任何威胁,甚至没有子嗣! 就这样惨死,死得不明不白! 那老四造反,又有什么错! 他不是想反! 他是为了活命啊! 这一刻,朱标心中对朱棣仅存的那一丝芥蒂,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是滔天的悔恨,是刺骨的心痛。 他的眼眶瞬间血红,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父皇,求您……原谅四弟吧……” 朱标刚想转身对父皇说些什么。 朱标刚想转身,却见朱元璋猛地捂住胸口,瘫坐在龙椅上。 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拼命地喘息。 “不好!” 朱标心中大骇:“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嘶声大喊,随即又焦急地看向母后。 马皇后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朱标赶忙冲过去扶住她: “母后!您快坐下!” 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太医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跪地诊脉后,战战兢兢地回道: “回禀太子殿下……” “陛下是怒急攻心,娘娘是心血大恸,并无大碍……” 他手忙脚乱地奉上药丸,就想赶紧退到一旁开方子。 太医不傻。 他也是看过天幕的,知道上面说的都是皇家秘辛。 正因如此,他一个字都不想多听,只想开溜。 “就在后殿候着。” 朱标冷冷地吩咐道,他怕天幕上再冒出什么话,刺激到父皇和母后。 太医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垂首领命。 看着父母衰弱的模样,朱标心中刺痛。 他挥手让弟弟们先起来,然后弯腰去扶跪在地上,早已呆滞的朱棣。 朱棣也看到了天幕上的内容。 他庆幸自己造的不是大哥的反,顿时松了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无法承受的悲恸。 大哥死了…… 嫂子死了…… 娘也死了…… 那个才一岁大,聪明又伶俐的大侄子雄英,也死了…… 巨大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抱住大哥朱标,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至极的哭声。 他一哭,旁边几个年幼的弟弟,以为四哥死定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其中哭得最伤心的,就是尚在懵懂的十二皇子朱柏。 朱标看着被老五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十二,心中愧疚更甚。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怪他。 是他自己的儿子,将来做出这等混账事。 虽然那个逆子还未出生,但这罪责,终究要算在他这个做父亲的头上。 “别哭了。” 他声音沙哑地安抚着弟弟们,又对朱棣说。 “四弟,起来吧,没事了。”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却饱含无尽怒火的声音响起。 “让他跪着!” 朱元璋缓过神来,撑着龙椅扶手,勉强坐直了身体。 朱标立刻挡在朱棣身前: “父皇,您都看到了,这并非四弟之过。” 朱元璋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死死盯着朱标,眼中满是血丝。 “你还有心情管这个逆子?” “你们没看见上面说的吗?” “你!你娘!你媳妇!你儿子!全都没了!” “就留下咱一个孤家寡人!” “你们……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咱一个人啊!” 老父亲的悲鸣,让朱标喉头一哽,心中满是酸楚。 天幕上说,他是累死的…… 这又能怪谁呢? 可他也不能反驳父皇。 父子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就在这时,清醒过来的马皇后,扶着椅子,声音平静地开口: “重八,够了……” “事情还没发生,我们知道了原委,便足够了。” “老四没有错,你不能迁怒于他。” “我们日后,自会照顾好自己,就算不能避免,也要做好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朱元璋咀嚼着这几个字,仿佛被点醒,想到了天幕上关于吕氏的猜测,眼中瞬间杀机爆闪! 他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 “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 片刻后,指挥使毛骧跪于殿下。 朱元璋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去给咱查!” “查吕氏,查她吕家九族!” “不!是十族!” 朱元璋想起弹幕上诛十族的论调,立马改口: “包括她吕家的朋友学生,任何有关的都查!” “给朕往死里查!” “但凡发现一丁点证据,不必回禀,立时给朕抓起来!” “遵命!” 他不管吕氏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他现在只要一个结果! 此事涉及国本。 他朱元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看着毛骧离去的背影。 朱标与马皇后,难得没有劝阻,而是选择沉默。 这一切太过蹊跷,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得利的,偏偏是吕氏和她的儿子。 那个儿子,还削藩削到丢了江山。 如此蠢货废物,不仅对国家无益,更是动荡的根源,确实不能心软! 朱元璋眯着眼,视线重新落回朱棣身上。 没想到……削藩削到最后,竟便宜了这个臭小子! 他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造反就是造反,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就这么轻轻揭过! 他刚要开口发落,朱标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再次上前一步,将朱棣护得更紧了。 “父皇!” “您都已经明白这前因后果了,为何还要惩处老四?” 朱元璋指着朱标的鼻子骂道: “妇人之仁!” “他朱棣谋逆是事实!岂能不罚!” 朱棣刚被大哥安抚好的情绪,再次崩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朱元璋见他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哭!哭什么哭?” “你还有脸哭!?” 朱棣哽咽着,终于喊出了心底的恐惧。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想造反! “我肯定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这样做的!” “大哥的那个什么儿子,他杀了老十二!” “父皇!老十二他才四岁啊!” “他做错了什么?竟然被朱允炆逼的自焚而亡???” “我不造反……” “难道要和弟弟们一样,等着那小子来杀我吗?!” 第52章 被薅秃的明故宫 朱元璋一时竟被堵得无话可说。 是啊。 死的可是他的小儿子。 他如今子嗣颇丰,最小的是郭惠妃所生的第十三子,才刚满周岁。 但他还是更喜爱老十二朱柏。 这小子从小就表现得十分聪慧,他和标儿都对老十二疼爱非常。 可就在刚才,他得知自己的老十二,竟因为削藩自焚而死。 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削藩是削藩…… 但那可是他朱元璋的亲儿子啊! 若是标儿不死,他哪里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弟们。 一想到这里,朱元璋又觉得喘不过气。 “父皇!” 朱标察觉不对,立刻对朱棣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 “别再说了!” 他随即转身,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 “父皇,您放宽心。” “儿臣断不会让这些悲剧发生。” “儿臣的身体,儿臣也会注意。” “儿臣也会仔细筛查身边的人,绝不给宵小可乘之机。” 朱元璋被他提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对,查! 必须往死里查! 他一把抓住朱标的手臂,不容置喙地命令: “你,雄英,还有常氏,即刻搬出春和殿!” “全都搬来,跟咱一起住!” 朱标一愣:“父皇,这于理不合……” “什么理不理的!命重要还是理重要!” 朱元璋粗暴地打断他: “等咱查清楚所有的一切,把你身边的脏东西清理干净,你一家子再搬回去!” “就这么定了!” 马皇后也没有反驳,反而同意了这个提议。 “让常氏和雄英,跟我住在一起也好。” 朱元璋想也不想就摇头: “你身边也不安全。” “你没听天幕说吗?你后来也出事了!你那坤宁宫,一样要查!” “你们几个,都跟咱住到乾清宫去,先凑合着!” 皇帝、皇后、太子、太孙,三代人挤进皇帝的寝宫。 不光是在大明朝,放在历朝历代,都是闻所未闻的破天荒之举。 这话要是给朝臣们听见,估计又是好一顿劝诫。 但朱元璋是谁? 大明的开国皇帝,说一没人敢说二。 谁来劝都不管用! 哦,除了马皇后…… 但此刻,马皇后也察觉到了丈夫眼中的偏执和后怕。 她只能点头答应。 比起规矩,她更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好好活着。 朱元璋吩咐完,目光扫过底下一堆儿子。 “都别跪着了,也别哭了!” “老四死不了!”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朱棣身上,语气又冷了下来。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朱元璋指着地面:“你,就给咱在这跪着!跪足一天!” 朱棣闻言,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 “儿臣遵旨!” 相比于丢掉小命,罚跪根本不算什么。 跪一天而已,只要不死,跪到腿断了他都认。 朱标却皱起眉:“父皇……” “跪一天也太伤身体了,就跪到天幕结束吧。” 朱元璋还没说话,朱棣自己先开口了: “大哥不必求情,是儿臣有错在先,甘愿受罚!” 朱标看他态度坚决,拗不过,只能叹了口气。 他转头继续安抚朱元璋:“父皇您看……” “后世之人对老四当皇帝的评价似乎不错,想来老四是位明君,这样一来也算功过相抵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嘴上却不饶人: “做得再好,能有你好吗?” “你要是不死,肯定比他朱棣强一百倍!” 听到自己老爹这么贬斥自己,朱棣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 要不是情况不对,他恨不得在旁边点头附和:父皇说得对! 朱标笑了笑,不再争辩。 而是继续观看天幕。 他总觉得天幕还会透露更多重要信息。 …… 直播画面里。 苏铭早已顺着御道一路向前,来到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边。 车流如织,喇叭声与引擎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家人们,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条马路,是1929年修建的。” 苏铭指着川流不息的柏油路说: “当年为了迎接孙中山先生的灵柩,安葬在南京的紫金山,国民政府就在明故宫遗址中间,修了这条中山大道。” “也就是这条路,把整个明故宫遗址,一分为二。” “现在我们就过马路,去看另外一半,也是明故宫最核心的一部分。” 穿过马路,一座仿古的大殿出现在镜头中,牌匾上书“南京明故宫遗址公园”。 苏铭没有进去,而是绕到大殿后方。 一片无比开阔的场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除了草坪和树木,就只剩下大片的地砖。 “这里,就是原先的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的遗址。” “相当于北京故宫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我们脚下这片最大的空地,就是奉天殿遗址。”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唏嘘。 “奉天殿,俗称金銮殿,是明代初年,洪武、建文、永乐三朝,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百官朝贺的地方。” “后面的华盖殿,是春节、冬至、皇帝生日的时候,在这里接受官员参拜。” “最后的谨身殿,是皇帝上朝前更换朝服,或者册立皇后、皇太子的地方。” 他领着镜头,一直往前走。 很快,就走到了遗址公园的尽头。 苏铭转过身,将镜头对准来时的路。 空旷,萧瑟。 除了地砖、草木和假山石,以及几条供游客休息的长椅。 再无他物。 “这就是如今明故宫遗址的全部了。” 苏铭叹了口气,感慨道。 【就这?】 【这就逛完了?从头走到尾好像只要十分钟。】 【太小了,感觉一点都没有北京故宫大气。】 【笑话,北京故宫还没南京故宫大,你现在看着小,是因为宫殿都被拆走了!】 【谁拆的?这么败家?】 苏铭看到了这条弹幕,苦笑一声。 “要说谁拆的,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清朝康熙皇帝南巡,看中了这里的琉璃瓦,下令拆了十几万片,运去修建普陀山的法雨寺了。” “后来,太平天国运动,洪秀全定都南京,为了修自己的天王府,也从这里拆走了很多宫殿材料。” “十几年后,南京城被湘军攻破,曾国荃的部队放了一把大火,把剩下没拆的宫殿,基本都烧毁了。” “再到1927年,国民政府为了在附近修个机场,又拆走了一部分城墙和石料。” 他摊了摊手,语气里满是无奈: “后来,那些国民政府的要员,要在紫金山修别墅,也都喜欢来这里‘就地取材’,拆走些石料木材当装饰。” “总之,无论是谁,想在南京城干点什么工程,都习惯性地从老朱家的家里顺点东西。” “最后,就把老朱家彻底薅秃了。” 弹幕听到最后,全都无语了。 【我靠!康熙也拆过?】 【这可真是……逮着一只羊可劲儿薅啊。】 【这不就是纯纯的恶心人吗?】 【这明故宫要是没被毁,咱们南京又多一个旅游景点。】 【那绝对比北京故宫好看!】 【老祖宗的好东西都被毁完了……】 【现在留下来的这些,据说距离老朱睡觉的地方,至少还有三里地。】 【真的假的?这么大的吗?】 【湘军那把火最狠,直接给你扬了。】 【老朱家:我真的会谢。】 【可惜,没有可能重建,再也看不到明故宫昔日风采。】 【当真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第53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看完那片萧瑟的遗址,苏铭心中百感交集。 他沿着御道原路返回,重新回到了那条车水马龙的中山东路。 苏铭没有再往市中心走,而是调转方向,一路向东。 很快,他便走上了另一条绿树成荫的大道——陵园路。 “家人们,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紫金山的范围了。” 苏铭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他将镜头抬起,对准了前方那片苍翠连绵的山峦。 “我们正前方的这座山,就是南京的紫金山。” “可以说,这整座山,就是一部活着的南京史。” “山上名胜古迹数不胜数,比如我们马上要去的明孝陵,还有不远处的中山陵、灵谷寺等等。” 苏铭边走边说,顺着平缓的坡道一路向上。 没过多久,一座古朴的门洞建筑出现在前方。 “这里就是明孝陵的五号门,也叫大金门。” 他将镜头对准城门: “据说以前这门上有座建筑,铺着金色的琉璃瓦,阳光一照,金光闪闪,所以才叫大金门。” 【主播你来晚了!早上六点半前进去,不要门票!】 【现在去要花七十块大洋,心痛不,铭哥?】 【没事,铭哥现在不差钱,差钱跟榜一大哥说一声!】 【友情提示,别开车进去,停车费贵死!】 苏铭看到弹幕,笑了笑。 “感谢这位家人的提醒,不过没关系,为了带大家看老祖宗,这钱花得值!” 他顺着一条架在半空的木栈道往上走。 发现前面聚集了不少游客,正拿着手机和相机拍照。 苏铭也凑了过去。 从栈道上向下望去,视线豁然开朗。 一条笔直的大道,如利剑般延伸向远方。 道路两旁,高大繁茂的梧桐树枝叶交错,在头顶搭起了一道望不到尽头的天然穹顶。 阳光筛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柏油马路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祥和,扑面而来。 苏铭没有自拍,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镜头,对准了下方这条美丽的梧桐大道。 他希望,能将这份独属于后世的国泰民安,透过镜头,跨越千年的时光,传递给那些特殊的观众们。 …… 大明,洪武年间。 奉天殿内,气氛依旧压抑。 朱元璋看着天幕里那片,被毁得只剩下地基的宫殿,沉着脸哼了几声。 先前发现朱棣篡位,接着得知自己老婆儿子儿媳大孙全没了,受到的刺激太大,导致现在看自家房子被拆,反而没那么激动了。 可当他看到那后世之人,竟直奔自己和妹子的陵寝而去时,那股无名火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 他指着天幕,破口大骂: “这帮败家子!要是敢动咱和妹子的坟……” “咱非要诛了他们十族不可!” 他倒是现学现卖,刚从天幕那里知道了“诛十族”的说法,立马用了起来。 “行了!” 马皇后瞥了他一眼: “老四那个诛十族,天幕都说了是后人编的,你跟着瞎学什么?” “再说了,你一个皇帝,跟几百年后的后人较什么劲?” 她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 “你要是真怕别人动咱们的坟,就好好当你的皇帝,做个万古明君,后人敬仰你,自然会替你好好看着!” 虽然自家妹子说的有道理,但朱元璋还是撇了撇嘴,脸上的不悦,丝毫未减。 …… 苏铭那边,穿过长长的木栈道,来到一处朱红色的建筑前。 它通体由古朴的砖石砌成,下半部分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上半部分则明显是新修的。 “这里就是四方城。” “可惜,上半部分的建筑,在太平天国时期被毁掉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2012年重新修复的。” 苏铭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城门洞。 城洞之内,一座巨大无比的石碑,瞬间占据了整个镜头。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去。 石碑静静地矗立在殿阁中央,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碑身、碑额、碑座,完美地融为一体,通体由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 碑首雕着九条翻腾的巨龙,碑身则密密麻麻刻满了蝇头小楷。 而托着这块万钧巨碑的,是一只龙头、龟身、蛇尾的巨大石兽。它昂着头,奋力地将石碑扛在背上,姿态栩栩如生。 “家人们,我们眼前这块碑,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功圣德碑。” 说到这里,苏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调侃。 “立碑的人吗……” “就是咱们前面刚聊过的永乐大帝——朱棣。” “这是他为自己的父亲,明太祖朱元璋立的。” “这块碑,连同下面的龟趺,总高度有8.78米。” “上面刻了二千七百多个字,详细记述了朱元璋,从一个小乞丐,到大明朝开国皇帝的传奇一生。” 他将镜头下移,对准了那只驮着石碑的巨兽。 “另外,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下面的动物,可不是王八。” “它叫赑屃(bìxì),龙生九子之一,天生神力,最喜欢负重。” “咱们在很多古代遗迹里看到的,专门负责驮着石碑的,基本都是它。” 【哟,这不是朱元璋的好大儿,朱棣立的碑吗!】 【好大儿可还行,笋都被你夺完了!】 【朱棣:爹,你听我解释!】 【朱元璋:已读,不回,滚!】 【这碑也太大了,古代没起重机,是怎么把它弄过来的?】 【我更好奇上面的字,两千七百多个字啊,写了啥?】 【估计都是夸老朱的彩虹屁吧。】 【楼上真相了。】 【字太密了,根本看不清啊!主播,给翻译翻译呗!】 【翻译翻译!】 【翻译翻译,什么tm的叫惊喜!】 【主播不是学历史的吗?翻译这东西应该是手拿把掐啊!】 【翻译!】 苏铭看着弹幕,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开口: “这……不太好吧?” “这毕竟是人家朱棣写给他老爹的。” “说实话,里面的内容,写得挺肉麻的……” 他这话一出,弹幕反而更来劲了。 【肉麻?有多肉麻?】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看肉麻的!快翻译!搞快点!】 【快!翻译翻译!我等不及要看老朱家“父慈子孝”的名场面了!】 【哈哈哈哈,朱棣拍老朱的马屁,想想就刺激!】 【不管!就要听!铭哥快讲!】 苏铭看着瞬间刷屏的弹幕,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是躲不过去了。 他看着周围来参观的游客,一听说他要翻译,往外走了几步的腿,硬生生转回来。 就为了听听这碑上的东西,到底有多肉麻。 苏铭注意到后,忍不住苦笑。 果然,吃瓜是流淌在每个中国人血液里的本能。 他无奈摇头,清了清嗓子,笑道: “行吧,既然家人们这么热情。” “那我只能给大家翻译翻译了……” “不过在此之前,家人们免费的赞点一点,手头宽裕的礼物走一走,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苏铭说完,嘴角缓缓咧开。 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 第54章 坐等吃瓜 苏铭话音刚落,直播间的礼物特效瞬间爆炸。 各种“赞”和“小红心”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刷屏,中间还夹杂着“嘉年华”和“火箭”的酷炫动画。 【铭哥你变了!】 【刷了,搞快点!】 【这肉麻的碑文,我今天非听不可!耶稣来了都拦不住我说的!】 【我已经准备好录屏了!】 【前排,顺便出售花生,瓜子……】 【已坐好小马扎,坐等吃瓜。】 【坐等+1】 看着后台飞速上涨的收益,苏铭在心底感慨。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八卦。 尤其还是古代帝王家的八卦。 这吸引力,简直比热舞小姐姐还要恐怖! …… 大汉,未央宫。 刘邦正盘腿坐在席子上,一边往嘴里扔着豆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他猛地一拍大腿,冲着殿下百官挥手。 “快!给这小子点赞!” “朕要听这个叫朱棣的,到底是怎么吹他老子的!”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萧何、陈平等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只能苦笑着依言照做。 点完赞,萧何抚须评价道: “其实这位永乐大帝,也是没办法。” “皇位来路不正,自然要多做些表面功夫,堵天下人的嘴。” 刘邦哈哈大笑,又抓了一把豆子。 “管他来路正不正,乃公就爱看这个!” “快,继续点!朕倒要看看,这小子能把他爹夸出什么花来!”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神情略显尴尬。 没办法。 谁让他和天幕上提到的永乐大帝一样,都不是靠着“顺位继承”的皇位。 而永乐大帝给自己老子立碑这件事,什么目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而他自己也为了维持对父皇的尊崇,在父皇退位后,立马尊父皇为 “太上皇”,仍让其居住在太极宫长达一年时间。 期间父皇的饮食、礼仪、侍从规格均按皇帝标准保留。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定期向父皇请安,甚至陪其宴饮、出游。 虽然父皇至今,没给过他几个好脸色。 但该献的殷勤,他是一次也没少。 殿下,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精明地察觉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李世民沉吟片刻,忽然打破了殿内的沉默。 “你们说,这天幕,永乐大帝的爹也能看见吧?” 长孙无忌等人一听,先是一愣,而后俯身回答: “陛下,这……” “之前天幕上还展现过,汉高帝和汉武帝赠送的礼物。” “既如此,想来后人也能看见才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李世民的小胡子微微翘起,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对着群臣抬了抬下巴。 “你们,都去给他点赞!” 长孙无忌等人:啊? 李世民勾起嘴角坏笑道: “朕也有些好奇……” “这后世的永乐大帝,到底是怎么拍他爹马屁的……” …… 大明,永乐元年。 朱棣,作为拍马屁的本人,他一点都不好奇。 因为他刚刚从提心吊胆的心绪中走出来。 之前听苏铭提到方孝孺,他就心里一紧,暗道要遭! 果然后面天幕上就飘过许多,他和方孝孺的事情……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有什么“诛十族”之说。 简直荒谬! 方孝孺那等腐儒,杀之乃是为国除害,天经地义! 还好,那天幕上的后生,和那些明事理的后世之人,总算为他正了名,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知道过去的自己已经稳了。 顶多掉层皮,死是不会死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 这边方孝孺的事情刚告一段落,那后生竟一扭头,直奔他爹的孝陵去了! 还要当着历朝历代所有人的面,翻译他将来给父皇立的神功圣德碑!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立碑呢! 可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那碑文,自己将来会写得何等……呕心沥血! 肉麻? 哼! 为了给父皇歌功颂德,肉麻一点怎么了?! 他朱棣,为了给父皇立碑。 肯定要亲自构思,让翰林院的学士们字斟句酌,反复修改才行! 每一个字,肯定都凝聚着他对父皇的敬仰与哀思。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他继承大统、再造盛世的决心。 结果到了后人嘴里,就成了“拍马屁”之流…… 可恶! 这些后人看碑也就算了,看完了为什么还不赶紧走? 为什么还要那小子翻译? 还嫌不够乱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东西历朝历代所有人都能看见?! 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混杂着滔天的怒火,直冲朱棣的天灵盖。 他戎马一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像今天这样,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任人评头论足,还是头一遭。 这比在战场上被人砍一刀,还要让他难受。 站在下首的老大朱高炽,最是会察言观色。 他看着自家父皇那越来越黑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坏了! 父皇这是要气炸了! 他眼珠一转,连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躬身道: “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说。” 朱高炽咽了下口水,低声道: “天幕上这位后生,看着颇为喜欢黄白之物。” “既然他言语间有所求,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备上一份厚礼,既能彰显我大明天威,又能……” “又能请他高抬贵手,将此事轻轻揭过,岂不两全?” 朱棣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了自己的大儿子。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朱高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朱棣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礼物……” “老大,你说什么样的礼物,能堵住他的嘴?” 朱高炽心中一喜,知道这事有门,赶忙说道: “回禀父皇,礼物不在乎贵重,最好是能不动声色地,起到提醒他的作用……” “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就好。” 朱棣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明白了。 不能是赤裸裸的收买,那太掉价。 必须是一份,能让他转移话题的礼物。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来人!” 他沉声喝道。 一名内侍应声而入,跪伏在地。 朱棣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将‘大福’的船样,给朕取来!” “要快!” “遵旨!” 内侍领命,仓皇退下。 朱高炽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宝船! 那正是父皇为了下西洋,倾国之力打造的海上巨舰! 送上宝船模型,其意不言而喻。 既能彰显父皇的功绩和气度,又能暗示苏铭快点滚蛋。 最后又能提醒苏铭别盯着朕的家事了,来看看朕的功业! 朱棣吩咐完后,缓缓靠在龙椅上,胸中的那股憋闷之气,总算消散了些许。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天幕。 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希望天幕上这小子,是个聪明人。 能明白朕的苦心…… 第55章 一物降一物啊! 明孝陵,四方城。 苏铭等礼物刷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 “咳咳……” “那我们就开始吧!” 直播间里,无数双眼睛正期待着。 历朝历代的时空中,无数帝王将相和百姓们,也都竖起了耳朵。 他顿了顿,酝酿了一下情绪,用一种饱含深情的语调开口: “我仰望敬思的父皇啊……” “他具备了圣人的德行,正逢盛良机,承受上天的使命,继承了中华文明的正统,为子孙万代,开创了太平盛世的基业。” 苏铭那饱含深情的“父皇”二字一出口。 直播间的弹幕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 【卧槽!起手王炸!直接开大!】 【一上来就这么顶吗!】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真没绷住!】 【卧槽,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翻译:爹!我爹!我唯一的亲爹!我全宇宙最牛逼的爹!】 【公开处刑!】 【好羞耻啊……】 【朱棣写的时候,难道不尴尬吗?】 【尴尬啊,所以在北京用脚趾头抠出了一座新故宫啊!】 【甜菜!】 苏铭没敢看弹幕,继续用庄重的语气翻译: “儿臣朱棣,恭敬地承继这伟大的事业,日夜不敢安宁。” “一心想要彰显父皇的功德,思念之情无穷无尽。” “于是在永乐元年六月戊午日,顺应群臣百姓的请求,献上册书宝印,为父皇奉上尊崇的谥号。” “又命令文臣编纂实录,整理宝训,以记载父皇的伟大功绩。” 弹幕的画风已经彻底失控。 【图穷匕见了啊!他怎么不写他咋继承的?】 【朱棣:爹,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事业总得有人继承不是?大哥没了,侄子他……他不行啊!所以只能我来咯……】 【建文帝:我%¥%*&@#%!】 【我终于理解,什么叫一本正经地拍马屁了!】 【什么叫拍马屁?这叫孝心!】 【对对对,孝死我了哈哈哈哈!】 【这碑文谁写的?拉出去!诛十族!】 【咳,这还真是朱棣自己亲手写的……】 【哦,那没事了,打扰了!】 苏铭看着弹幕,感受到身边越来越多围拢的游客,以及那好奇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正打算速战速决。 突然! 一道华丽无比的打赏特效,猛地在屏幕中央炸开。 【大明·朱棣,打赏主播‘大福’船样一个!】 苏铭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福船样?船样? 难道是……郑和下西洋乘坐的宝船模型?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股狂喜涌上心头。 可下一秒,他心里的激动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不对劲! 朱棣早不打赏,晚不打赏,偏偏在自己要念碑文的时候打赏? 这意图也太明显了! 这哪是打赏,这分明是想用礼物堵住他的嘴。 老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更何况对面还是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君。 苏铭掂量了一下,决定还是给永乐大帝留个面子,想办法把这事糊弄过去算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播间的弹幕却比他反应更快。 【好家伙!哪个粉丝这么会搞氛围啊!】 【小作文刚开了个头,你就来打赏了?】 【哈哈哈哈,这是急了?】 【不行!今天必须翻译!送什么都不好使!】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刷的礼物,还顶不过他一个?】 【对!主播别理他!继续念!】 【今天这小作文我们听定了!】 苏铭眼睁睁看着屏幕上,各色礼物特效再次疯狂刷屏,硬生生将朱棣的打赏特效给压了下去。 弹幕竟然和永乐大帝,在虚空中展开了一场豪礼对决。 乖乖…… 一面是衣食父母,一面是六百年前的皇帝…… 两边他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苏铭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冷汗都快下来了。 就在弹幕僵持之际,又一道打赏特效,横空出现,覆盖了整个屏幕! 【大明·朱元璋,打赏主播《魏征进谏图》一幅!】 整个直播间,死寂了三秒。 随即,爆发出了开播以来最猛烈的狂潮! 【我靠!我靠靠靠!】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亲爹亲自下场!】 【这节目效果绝了!】 【铭哥从哪儿请的演员?太专业了!太有节目效果了!】 【前脚朱棣想关门,后脚老朱直接把门踹开了!】 【66666!送的还是阎立本的《魏征进谏图》!杀人诛心啊!】 【主播,朱重八让你有话就说!】 【铭哥别怕!老朱在后面挺你!】 【朱棣,你小子完辣!】 【哈哈哈哈!!!朱棣你也有今天!】 【一物降一物啊!】 【这演员,主播不给涨三倍工资说不过去吧!】 弹幕滚动的速度太快,苏铭看得眼花缭乱。 但他比弹幕清楚,这压根不是什么演员,而是朱家父子跨越时空的一场“真·神仙打架”! 苏铭想笑,但又不敢笑。 怕天幕那头的朱棣被当场气死。 苏铭憋得太辛苦,整张脸的五官都快扭曲到了一起。 很快就被弹幕们发现。 【哈哈哈哈铭哥别憋了!伤身!】 【我知道你想笑,但你先别笑,让我再笑一会儿。】 【笑吧,没事,Judy不会怪你的。】 看到“Judy”这个英文名,苏铭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噗嗤——”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笑出了声。 …… 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看着跪在下面的朱棣,又抬头看了看天幕,冷哼一声。 “你这个永乐大帝可以啊……” “没想到,你小子当了皇帝以后,脾气还不小。” “还学会堵别人的嘴了……” 朱元璋阴阳怪气地嘲讽: “怎么,你给老子立的碑,老子自己还听不得了?” “老百姓的嘴,是你能堵住的?” “咱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悠悠众口!” 小朱棣跪在地上,浑身僵硬,脸涨得通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我才不承认那家伙是我呢……” 朱元璋眉毛一挑: “你小子嘀咕什么呢?” 朱棣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朱元璋满意地哼了一声: “跟咱斗,你还嫩了点!” …… 大明,永乐年间。 朱棣的脸,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 礼物也送了,台阶也递了,他本以为这事就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结果…… 万万没想到! 他爹!他亲爹!亲自下场了! 还送了一幅阎立本的《魏征进谏图》!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啊!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 跟自己的老子对着干吗? 他不敢。 哪怕他现在是九五之尊,可当年被老爹按在地上用鞋底抽的恐惧,至今还烙印在灵魂深处。 良久。 朱棣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颓然地一挥手,整个人都瘫在了龙椅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翻译!” “让他翻译!”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朕不要这个脸了!” “行了吧!” 第56章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直播间的人气。 因为这场跨越时空的父子对决,一度飙升到了顶点。 嗯…… 大家都很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委屈一下Judy本人了! 不过看在那艘精美的宝船模型的份上,他会尽量顾及一下永乐大帝的面子。 苏铭清了清嗓子,将直播镜头重新对准了那块巨大的石碑。 “咳,既然大家热情这么高,那我们就继续。” “刚才念的这些,都只是序言部分。” “这碑文的正文内容非常长,大致可以分为太祖生平、起兵创业、建立明朝、治国方略、制度建设、神异传说和家族情况这么几个部分。” “最后还有一小段是结语。” 他看着镜头,笑着说道。 “要是全部翻译一遍,那太浪费时间了。” “大家可以把最想听的部分打在弹幕上,我挑一个点赞最高的,给大家详细翻译一下。” 【必须是神异传说啊!我就喜欢看古人怎么吹牛逼!】 【神异传说有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那老三样……】 【想听治国方略!】 【神异传说+10086!】 【听神异传说,老朱的身世确实挺神异的!】 弹幕上想听“神异传说”的不少。 苏铭笑了笑。 “行,既然大家都想听,那我就给大家翻译一下。” 他再次将视线投向碑文: “当初,皇祖母淳皇后,曾在梦中见到一位神仙,赠予她一粒闪闪发光的药丸。” “她将药丸吞下后,从梦中醒来,只觉得一股奇特的香味,萦绕在自己身体周围,久久不散。” “不久之后,她便怀上了父皇。” “待到父皇出生的那一夜,光芒冲天。” “父皇年轻时,曾云游至定远,途中不幸身染重病。” “恍惚间,有两位身穿紫色衣服的人前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等他的病痊癒后,那两位紫衣人,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不知去向。” “父皇还曾为了躲避追兵,在夜晚藏身于麻湖之中。” “湖边忽然来了一群孩童,遇到一群儿童自称迎接圣驾。” “父皇呵斥一声,那群孩童便凭空消失了。” “后来,父皇率领大军渡过长江,在采石矶的时候,将士们都看到天空中有龙凤花纹般的云气,横贯江面。” “在他亲征婺州时,又有五色祥云如同车盖,始终笼罩在军队上空。” “但父皇,从不将这些事情看作是祥瑞之兆。” “反而在行事之时,心中常常怀有警惕与戒备。” 苏铭一口气翻译完。 直播间的弹幕,再次炸开了锅。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所以我说这些没意思,和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一个套路!】 【基操,基操……】 【有一说一,朱棣这个吹得还是比较收敛的,没有太离谱。】 【这些都是封建帝王神化自己的手段罢了,为了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忽悠老百姓的。】 【都是假的,还没“开局一个碗,结局一个国”玄乎!】 苏铭看着弹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 “大家说的没错,这些神异传说,确实有历代帝王为了巩固统治,而进行艺术加工的成分。” “其实,朱元璋本身并不需要多少神异传说辅助。” “他能从一个小乞丐,到最后成为皇帝,这个经历本身就足够传奇。” “看墓碑之前,我还以为朱棣会把他老父亲身世那一段写上去,结果发现没有,还挺可惜的。” 【什么身世?】 【哦,我知道了!】 【还有别的瓜?】 【快说!】 苏铭一改刚才轻松的语气,神情变得严肃而沉重。 “那恐怕要从一场惨烈无比的海战说起。” “公元1279年,广东崖山。” “南宋的最后一支抵抗力量,在丞相陆秀夫、太傅张世杰的带领下,与元军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这场战役,史称崖山海战。” “那是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 苏铭深吸了一口气: “宋军以十万军民,对抗数十万的元军,在海上死战不退。” “最终,全军覆没。” “丞相陆秀夫,背着年仅八岁的小皇帝赵昺,投海自尽。” “随行的数十万军民,也纷纷蹈海殉国。” “战后,海上浮尸十万,惨不忍睹。” “宋军上至皇帝官员,下到黎民百姓,在缺水,无援军,无退路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和元军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份气节,在整个历史上都实属罕见。”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抵抗,让老天爷都为之动容。” “一颗复仇的火种,在那场战役中,被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苏铭顿了顿,抑制住喉头的哽咽继续说道: “当时,在张世杰大帅的麾下,有一个名叫小陈的年轻宋兵。” “他也随着大军,一同跳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准备为国尽忠。” “然而,就在小陈濒死之际,一艘元军的战船经过,船上站着的,竟是他曾经的老上级。” “那位老上级已经投降了蒙古人,奉命前来,将那些假意归附的宋军,全部重新投入海中淹死。” “可他终究不忍。” “他悄悄把小陈藏在了船舱的甲板下面,每日通过甲板的缝隙,送去一点汤水。” “就这样,小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当他再次站在岸边,望着那片浮尸十万、血染碧波的惨景时,万念俱灰。” “老上司劝慰他,一定要活下去。” “小陈听从了劝告,回到了扬州老家,从此隐姓埋名,再也不提当年当兵之事。” “他娶妻生子,一直活到了九十九岁高龄。” “期间生了两个女儿,次女嫁给了一个老实巴交的朱姓小伙。” 说到这里,看着弹幕上的【懂了!】【来了来了!】…… 苏铭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复杂而又释然的微笑。 “婚后不久,小两口为了躲避战乱,迁居到了凤阳。” “又过了几年,这对小夫妻的第六个儿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在家族里排行第八,于是取名——” “朱!重!八!” “没错!” “他,就是后来开创大明基业,高举‘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大旗的……” “明太祖,朱元璋!” 苏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万千。 “所谓的神异传说,又怎比得上这真实的历史?” “一个崖山海战的宋军遗孤,最终因国仇家恨推翻了元国,为整个汉家江山复仇。” “自古得国之正,无出大明太祖朱元璋者。” “现在回望历史,当真是……”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 崖山,公元1279年。 风雨飘摇的宋船之上。 陆秀夫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皇帝。 听着天幕上后世之人的讲述,先是愕然,而后狂喜,最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官家!您听到了吗!” 笑声中带着泪,泪水中带着无尽的释然。 “天不绝我大宋!天不绝我华夏啊!” “有人,有人会为我们……报仇雪恨的!” 小皇帝虽然只有八岁,但他能听得懂天幕上的话语。 他仰着头,用稚嫩的声音轻声问: “陆卿,天上的仙人,是在夸朕……没有做错吗?” 陆秀夫看着懵懂的小皇帝,怔了怔,而后拂去眼角泪水,重重点头: “官家,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是微臣无能……” “只不过,当年德祐皇帝被掳北上,已经使国家遭受了极大的耻辱,陛下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小皇帝一听陆秀夫要自己殉国,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但他听着船外震天的杀喊声,想起天幕上那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又啜泣着说: “陆卿,朕害怕……” 陆秀夫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将黄金国玺系在腰间,用此生最温柔的声音安抚道: “官家,莫怕。” “微臣,与官家同去……” 说完,他朝着北方中原的方向,深深一躬。 “华夏不灭,薪火永传!” “臣,陆秀夫,死而无憾!” 言罢,他背起幼帝,纵身一跃,如一颗流星,坠入了茫茫大海。 而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因为未来,已有人承其志。 第57章 朕的大宋,没了 【我靠!真的假的?】 【朱棣不行啊,刻那些假的干什么,要刻就刻这个!】 【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什么后续?】 【孙中山是天地会的,辛亥光复后曾率领文武百官,来明孝陵祭拜朱元璋,昭告天下:日月重光,中国复国。】 【山河奄有华夏地,日月重开大宋天!】 【关键那个小兵还活到了九十九岁,比他妈的元朝国祚都长!哈哈哈哈!活活把敌人给熬死了!】 【这才叫天选之子!】 【这故事哪儿看的?正史里有吗?】 【老朱亲笔写的《明史·外戚·陈公》,自己去看。】 …… 大汉,未央宫。 刘邦本来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后世的秘闻。 可看着看着,弹幕的风向就有点不对了。 【所以我说这些没意思,和汉高祖刘邦斩白蛇一个套路!】 “放肆!” 刘邦还没发作,一旁的陈平已经猛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 “当年随陛下起兵者,皆亲眼所见白蛇当道,剑光起于草莽!岂容后世竖子污蔑!” 曹参亦是满脸铁青:“此等宵小之徒,竟敢妄议先祖!对陛下不敬!” 刘邦瞥了两个激动的老兄弟一眼,慢悠悠地摆了摆手。 “你看看你们……” “朕都没生气,你们干嘛生气呢?” “朕倒觉得那个姓朱的小子,比朕厉害多了。” “一个要饭的出身,最后当了皇帝,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牵扯到国仇家恨的身世……” 刘邦把玩着空空如也的酒爵,眼神深邃,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 “啧,比咱的斩白蛇,是气派多了啊……” …… 大唐,贞观年间。 太极殿内,气氛肃穆。 李世民负手立于殿前,双眼凝视着天幕,久久不语。 他身后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是一脸的震撼与思索。 良久,李世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慨。 “好一个‘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崖山一役,十万军民蹈海殉国,其志可嘉,其情可悯。” “朕未曾想,这亡国之恨,竟能以如此方式,得以昭雪。”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 “好一个朱元璋,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侍立在侧的长孙无忌躬身道: “陛下圣明。” “以布衣之身,行改朝换代之举,驱逐外敌,重立汉家江山,其功绩,纵观史书,亦是凤毛麟角。” 房玄龄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陛下,臣更在意的,是这天幕透露出的朝代更迭。” 李世民目光一凝:“说下去。” 房玄龄上前一步,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 “从这后生与那些文字中,我们大致可以理出一条脉络。” “在我大唐之后,应有一‘宋’。” “而后,宋为‘元’所灭,也就是天幕所言的‘鞑虏’,乃是北方异族。” “再之后,便是这位出身传奇的明太祖朱元璋,推翻了元,建立了‘明’。” 长孙无忌补充道: “而且,天幕之前还提到过一个‘清’朝。” “主播在讲解明故宫被毁时提及,想来,这‘清’是在明之后了。” 唐,宋,元,明,清…… 五个字,如同五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殿内君臣的心头。 李世民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看到了大唐之后的千年风云,看到了汉家江山的数次沉浮。 他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只剩如深渊般的平静。 “也就是说,在唐之后,这天下还要再被异族窃据一次?”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是默然。 他们穷尽一生辅佐李世民,为的是大唐的万世基业。 可天幕却揭示了,即便是强盛如大唐,也终将成为过往。 而他们引以为傲的华夏正统,竟会在后世遭遇如此惨烈的断层与反复。 这种与天抗争的感觉,实在让人感到无力。 而御座上的李世民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想到的,是自己一手开创的大唐。 我大唐……国祚几何? 难道灭了大唐的,就是宋吗? …… 北宋,崇元殿。 皇宫大内,赵匡胤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就在刚刚,他听完了后世之人讲述的,关于他赵氏江山的最终结局。 陆秀夫。 赵昺。 十万军民。 蹈海殉国。 这些冰冷的字眼,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让他不忍卒睹的凄惨画卷。 “朕的……大宋……” 赵匡胤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干涩。 那只曾“杯酒释兵权”的手。 此刻,已抖得不成样子。 他终结了五代十国的百年乱世,以为能给这片土地带来长久的安宁。 他建立的文官制度,是想让天下读书人都能人尽其才,避免武人干政的悲剧重演。 因为只有他知道,武将兵变夺权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后晋安重荣那句“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耶?”,言犹在耳! 这种观念下,武将叛乱、政权倾覆成了家常便饭。 让安史之乱后的“藩镇割据”,在这七十年间到达顶峰。 他作为五代乱局的亲历者,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大位,有责任和义务,将武将专权彻底终结! 可结局呢? 结局是他赵氏的子孙,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被丞相背着,在走投无路之下,跳进冰冷的大海! 是他的十万子民,不愿受辱,跟着他们的皇帝一同赴死! 何其悲壮! 又何其屈辱! 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无力感,将他紧紧包围。 他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御案上。 “砰!” 坚实的木案,应声碎裂! 木屑飞溅,鲜血顺着他的指节,一滴一滴,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滴答—— “为何会如此!” “为何!?” 他站起身,心中的怒火与悲痛交织翻涌。 是朕错了吗? 是朕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吗? 是朕不该黄袍加身,还是朕不应该制衡武将?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是朕当初夺了柴氏江山的报应?! 天幕上,那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赵匡醇喃喃自语,脸上浮现出一种极致的讽刺与悲凉。 “我赵氏的江山,我大宋的血仇……” “最后,竟要靠一个士兵的遗孤来报……”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他猛地一挥手,将御案上所有的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 瓷质的笔洗摔得粉碎,那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赵匡胤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跌坐回龙椅上。 一个为了终结悲剧而开创的王朝,最终却走向了更惨烈的悲剧。 他仰头,望着那雕龙画凤的殿顶,眼神空洞。 许久。 他用沙哑的嗓音,喃喃道: “没了……” “朕的大宋,没了……” 第58章 看门大爷 苏铭看着天幕上滚动的弹幕。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悄悄地向后退了几步。 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等直播间的弹幕回过神来,发现镜头已经对准了检票口的队伍时,苏铭刚好扫码付完了款。 【???】 【主播人呢?】 【我靠,你小子跑了?】 【碑文呢!剩下那几段呢!说好的翻译呢!】 【好家伙,付费内容说断就断是吧?】 面对弹幕里的成片问号和声讨,苏铭呵呵一笑。 “家人们,不是我不想翻译,主要是后面那些都是彩虹屁,没什么营养。” “咱们还是继续往里走,看看明孝陵吧。” 弹幕显然不买账。 【你放屁!我们觉得有意思!】 【朱棣拍他爹的马屁,怎么就没意思了!快回去翻译!】 苏铭摇了摇头,指了指天色。 “后面还有更有意思的,再不去看,天都要黑了,那多可惜。” 他当然不会告诉弹幕,朱棣在碑文的后半段,开启了疯狂吹爹模式。 什么“奋起于艰难,比之商汤、周武为烈”…… 什么“功业同于汉高,而驾其上者……” 大致意思就是,朱元璋的功业比肩商汤、周武王。 甚至还说他老爹的经历与汉高祖刘邦相似,但功业却远超刘邦。 这话要是翻译出来,直播间里大汉的粉丝,和大明的粉丝,非得吵个天翻地覆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溜了溜了。 …… 买完票,苏铭领着镜头继续往前。 “家人们,前面就是被称为‘南京最美六百米’的石象路。” “这里也是明孝陵神道的前半部分。” 他一边走,一边介绍。 “神道两旁一共有六种石兽,分别是狮子、獬豸、骆驼、大象、麒麟和马。” “每一种都是四只,两两相对,而且据说都是公的,取一个‘以阳守阴’的意思。” 话音刚落,道路两旁就出现了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有天真烂漫的小孩正踮着脚,用小手好奇地触摸着冰冷斑驳的石身。 不远处,还有一家人正站在石狮子旁边,摆着姿势,拍着全家福,笑得一脸灿烂。 苏铭没有过多停留,镜头依次扫过獬豸与骆驼。 【六百多年了,这么重的石像,竟然一点都没陷下去?】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笑着解释道: “据说,当初修建这里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很多六朝时期的墓砖。” “老朱家物尽其用,直接拿这些前朝的砖石,给自家石像垫了底,充当地基。” “所以这六百多年,它们才能如此稳如泰山。” 【好家伙,拆前朝的坟,给自己家铺路,还得是你朱元璋!】 【草,难怪你家宫殿也被后人拆秃了,天道好轮回啊!】 继续往前,一座如小山丘般的石象出现在镜头中。 石像足有两人多高,形态敦实,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迈开步子。 “这个大家伙,差不多有三十吨重。” 苏铭仰头望着石象,语气里带着惊叹。 “在六百多年前,没有起重机的时代,想要运送它,只能靠智慧。” “工匠们会特意选在寒冬腊月。” “在地上反复泼水,凝结成厚厚的冰道,再铺上滚木,硬生生靠人力,一步一步把它滚到这里。” 走到这里,石象路的神道还没到尽头。 可苏铭却突然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顺着主路前行。 他在一个岔路口,向右一拐,走进了一条极其不起眼的小道。 【嗯?主播去哪儿?】 【路走错了?】 【喂喂喂,跑哪儿去?】 苏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坏笑。 “家人们,别急。” “没走错。” “正所谓,来都来了……” “不去拜访一下咱们明孝陵的‘门卫大爷’,那多不礼貌啊?” 门卫大爷? 弹幕里飘过一连串的问号。 众人疑惑之际,镜头已经随着苏铭的脚步,来到了小道深处。 一块朴实无华的石碑,静静地立在树荫之下。 镜头缓缓推近,聚焦。 石碑上,几个饱经风霜的古朴大字,清晰地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吴大帝孙权蒋陵。 【??????】 【卧槽!!!!】 【我眼花了?】 【孙权???孙十万??】 【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孙权?】 【笑死,我大帝孙权不要面子的吗!给朱元璋看大门?】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孙权先来的?】 【楼上真相了,孙权死得早啊!朱元璋这是强行跟他当邻居啊!】 【据说朱元璋当年建陵,有人建议把孙权坟迁走,老朱大手一挥:孙权也是条好汉,就留着给咱看门吧!】 【孙权:我踏马谢谢你啊!】 【粘鼠板放哪了?】 【快!谁有张辽的表情包!赶紧P一个放上去!】 【我放过合肥地图……】 【放只杰瑞。】 【我见过有人把张辽墓的照片打印出来放这里的。】 【艹,夺笋啊……】 …… 东吴,建业。 孙权死死盯着天幕。 “砰!” 他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之上,竹简奏章散落一地! “岂有此理!”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 “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个叫朱元璋的后世君王,竟敢如此辱他! 竟将他孙仲谋的万年之所,当成一个看门守院的下人! 殿下,一众江东文武噤若寒蝉,头埋得比谁都低,生怕被迁怒。 唯有老臣张昭,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出列,颤声道: “陛下息怒……此事……毕竟是千年之后……” “我等……纵有天大的本事,亦是……鞭长莫及啊。” 孙权猛地转过头,一双鹰目赤红如血,死死地剜着张昭。 “鞭长莫及?”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屈辱与暴怒。 “那朕的颜面何存?” “江东的颜面何存!”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天幕上那些扎眼的弹幕,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 “他们竟然在朕墓前放张文远的东西!” “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啊!?” 贼人安敢辱我?! 当年在逍遥津被张文远八百人追着打。 那是战败!是技不如人! 他认了! 可这算什么! 这来自千百年后,赤裸裸的、无法反抗的羞辱! 是把他这位开国大帝的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是可忍,孰不可忍!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整个江东,都不允许任何人欺辱! 第59章 孙十万 苏铭看着瞬间被各种“孙十万”梗刷屏的弹幕,不由得失笑摇头。 “家人们冷静,冷静。” “关于这位吴大帝,咱们不能只玩梗,还是要客观评价一下的。” 【有什么好客观的?孙十万难道是假的?】 【江东杰瑞!背刺关羽!】 【合肥战神张辽请求出战!】 【张辽也敢叫合肥战神?真战神难道不是孙十万吗?】 苏铭看着这些弹幕,头都大了。 “行,咱们先说那个最有名的‘孙十万’。” “这个称呼,最早其实出自他的老对手,魏文帝曹丕之口。” “《魏书》曾多次提及孙权率十万众攻围合肥城。” “但魏蜀毕竟是敌对势力,曹魏为了凸显孙权丢人现眼,菜鸡一个,当然会对孙权的军队人数进行适当的夸大。” “实际上同年的赤壁之战中,孙权交给周瑜程普两万人,自己带了一万人做后继。” “周瑜打完赤壁之战,就带军队跑去打南郡,孙权手里还是那一万人。” “之后孙权跑去打合肥,他就是会撒豆成兵,也搞不出十万人来。” 【所以合肥那一仗到底多少人?】 苏铭看到弹幕,立刻接上了话。 “家人们,孙权打合肥的亮点,从来不在于他带了多少人。” “而在于他究竟打了多少次?” “孙权这一辈子,死磕了合肥六次,本人亲自上的就有四次。” “主打一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我们所熟知的,和张辽交手那次,是孙权的第二次。” “当时曹老板主力不在,合肥城里就八千人。” “结果,张辽带着八百个猛男,直接冲了孙权的大本营,一边砍人还一边高喊:‘我乃雁门张文远!孙权你出来单挑!’” 苏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 “给孙权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到一座小山包上,才算捡回一条命。” “等张辽杀穿了阵地回去,吴军的士气直接崩了。” “孙权一看,这还打个屁?只能下令撤军。” “但最骚的操作来了。” “他撤军的时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自己亲自断后。” “结果大部队都跑远了,他带着一千多人才走到逍遥津,张辽突然又跟鬼一样冒了出来!” “要不是吕蒙、甘宁拼死护驾,咱们的吴大帝估计就交代在那了。” “这一战,直接把张辽送上了神坛,曹老板当场给他封了征东大将军。” “甚至江东的老百姓,后来都用‘张辽来了’吓唬哭闹的小孩。” 【江东小儿止啼,张文远是也!】 【一生之敌,张文远!】 【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兵丧胆还!】 【他为什么要死磕合肥?】 【合肥是魏吴交汇,战略要地,想往北就必须先打合肥。】 【孙十万只能证明他打仗不行,背刺关羽证明他人品也不行!】 【背刺友军确实很恶心。】 【???刘备借荆州不还,难道不算背刺?】 苏铭看到弹幕提及这件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荆州,其实是一笔烂账。” “简单来说,一开始大家合伙打曹操,刘备单独拿下了荆州部分土地,以及整个益州。” “孙权在合肥受了气,就派人去讨要荆州。” “刘备也聪明,没说不给,画了个大饼,说你别急,等我拿下凉州,整个荆州都给你。” “这就是‘借荆州不还’的由来了。” “两家扯皮了很久,最后还是坐下来谈,以湘水为界,把荆州给分了。” 【这么一看,好像是刘备不地道啊。】 【屁!刘备凭本事拿下的地盘,凭什么给你孙权?】 【这是政治博弈,没什么地道不地道的。】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确实只是政治博弈。” “但,孙权之后的操作,彻底改变了三国的走向。” 他的声音变得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冷意。 “他联合了敌人曹操,从背后,捅了盟友一刀。” “趁着关羽在前方和曹军主力死战的时候,他派人偷袭了荆州后方,断了关羽的归路。” “这,就是我们熟知的,白衣渡江,败走麦城。” 苏铭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似乎在平复情绪。 “但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没有!” “孙权在杀了关羽之后,居然又派人去找刘备,试图重新结盟。” “家人们,关羽是刘备什么人?那是刘备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 苏铭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打个比方,我联合你的死对头,抢了你的地盘,杀了你最亲的兄弟,还狠狠扇了你一耳光,然后我转过头来,笑呵呵地对你说,嘿,兄弟,我们还是好朋友哦。” “你们说,这事换谁,能接受?” 【血压上来了!】 【他要是拿了荆州就北伐,一统天下,我敬他是条汉子!但他拿了荆州就趴窝了!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孙权这人,格局太小,眼光太窄!】 【你们不能从道义上看,这是政治!】 【讲道义的都死绝了。】 【对啊,司马懿不跟你讲道义,指着洛水发誓,所以洛水臭了!】 看着再次沸腾的弹幕,苏铭适时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不过,我们看历史人物,也不能只看一面。” “孙权能与曹操、刘备并立,执掌江东数十年,最终称帝建国,肯定不是一个只会送人头的庸才。” “早年间,他极其擅长用人,政治手腕也很高明,否则早就被江东那帮士族给架空了。” “论雄才大略,他比不过曹操;论仁义感召,他比不过刘备。” “但他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苏铭的目光变得幽深。 “活得够长!” “论辈分,他是曹操和刘备的子侄辈。” “他活生生把曹操和刘备,这两个一代枭雄,全都给熬死了。” “只可惜,人一老,就容易犯糊涂。” “晚年的孙权猜忌忠良,废立太子,爆发‘二宫之争’,几乎把他前半生积攒的声望和基业,败了个精光。” “再加上他称帝,始终缺少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苏铭一字一顿地说道。 “名正言顺!” “所以,他在后世的风评中,总是逊色许多。”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摸了摸那块刻着“吴大帝孙权蒋陵”的石碑。 【孙权晚年刻薄寡恩,连陆逊都被他活活气死,太不是东西了。】 【我不理解,你要荆州也就算了,为啥非要杀二爷?放回去也不至于撕破脸,还能留后路,为啥要杀呢?】 【他怕,二爷太猛了,而且是蜀汉猛将,不敢放回去,怕被报复。】 【一念之差,毁了匡扶汉室的最后希望。】 【战术上的胜利,战略上的失败。】 【鼠辈!】 【诸葛亮:我料事如神,但没算到盟友可以这么蠢。】 【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第60章 朕,没有错! 江夏,樊城外。 “哐当!” 孙坚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酒水菜肴洒了一地。 “逆子!那个逆子!”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虎目赤红如血,指着天幕上“孙权”二字,气到浑身发抖。 后世之人对孙权的那些评价,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合肥战神? 江东鼠辈? 孙十万?! 他孙坚一生纵横沙场,人称“江东猛虎”,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更让他心胆欲裂的是,天幕所言,他死后,继承家业的竟不是长子孙策! 策儿文武双全,类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怎么会轮到那个只会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小儿? “为了一块荆州……背刺盟友,斩杀关羽?” “晚年昏聩,竟气死陆逊?!” 一句句诛心之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戎马一生,最重信义二字,平生最恨的,便是背信弃义、暗箭伤人的鼠辈! 可做出这等龌龊之事的,竟然是他的亲儿子! “江东……鼠辈?” “噗——” 孙坚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心血猛地喷出,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向后倒去。 “主公!” 程普、黄盖等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死死扶住。 “我孙文台一生光明磊落……怎会生出此等不孝子孙!” 孙坚死死抓着程普的胳膊,目眦欲裂。 “我若身死,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 兖州,东郡。 曹操的营帐内,气氛死寂如铁。 天幕之上,“三分天下”四个字,扎眼得让他瞳孔猛缩。 孙权和刘备都称帝了。 那三分天下的另一个自己…… 他眼神骤然一凛,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那片天幕之上,又悄然落回到主位那个身影身上。 此时根基未稳,袁绍、袁术之流虎视眈眈。 这天幕,竟将他未来的野心,直接公之于众! 这是要将他曹孟德,放在天下人的火上,活活炙烤! 他霍然起身,指着天幕怒声斥道: “孤荷国重恩,唯知匡扶汉室,竖子安敢妄言!” 声如洪钟,满是忠君体国的激愤。 说完,他眼角的余光,冷冷扫过荀彧与陈宫。 陈宫心领神会,立刻出列拱手。 “主公明鉴,此必是妖人幻术,意图动摇我军军心,万万不可当真!” 曹操重重点头,满脸悲愤: “孤本愚陋,幸赖天子恩宠,方有今日。” “今天下未定,叛逆环伺,贼人用心何其歹毒!竟想离间我与陛下,让孤成为众矢之的!” 他长叹一声,望向始终沉默的荀彧。 “文若,以为如何?” 荀彧按捺下眼底的剧烈波动,起身答道: “主公之心,天日可鉴,然董卓虽死,国贼未除。” “当下之机,莫过于奉迎天子,以令不臣!” “昔日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今天子蒙尘于西,若主公能奉天子以讨不义,则霸王之业可成矣!” 曹操闻言,目光深邃。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间的佩剑,陷入了沉思。 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狂笑。 霸王之业? 不。 孤要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帝业! …… 平原县。 小小的县衙之内,灯火昏黄。 刘备手中死死攥着一封来自徐州的书信,信纸早已被他手心的冷汗浸透。 一边,是公孙瓒在天幕称他为“汉昭烈帝”后,表面愈发器重,背地里却处处掣肘。 另一边,是徐州牧陶谦,在得知他刘备日后竟能称帝,沿袭汉室后,派人送来密信,愿将整个徐州拱手相让。 这块烫手的山芋,接,还是不接? 他正直两难,天幕上关于关羽的结局,如一柄看不见的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背刺盟友,袭杀关羽。” 刘备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二弟!” 他猛地抓住关羽的手臂,双目赤红! 一旁的张飞更是怒发冲冠,猛地一拍桌案。 “江东鼠辈,安敢害我二哥!” “待俺老张明日就点起兵马,去踏平了江东,取了那孙权小儿的狗命!” 关羽一手摁住暴怒的张飞,另一手反过来扶住兄长,声如洪钟: “兄长,三弟,此乃未发生之事,何足为惧!” “我等兄弟同心,岂会惧怕此等反复之徒!” 刘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的悲愤与后怕交织。 他看向自己的右臂,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了失去它的痛楚。 未来的自己,真的会为了地盘,与盟友反目,最终导致二弟惨死吗? 不,绝不! “二弟,三弟!” 刘备的眼神重新变得无比坚定: “我等兄弟三人,同生共死,桃园之誓,苍天可鉴。” “无论将来荆州归属如何,无论天下大势如何演变,大哥绝不会让你们,有任何闪失!” 关羽见兄长神色稍定,主动开口道: “大哥,眼下的大事,是这徐州……” “陶恭祖此举,乃是引狼驱虎,欲将我等置于曹操的兵锋之下啊。” 刘备沉重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门外忽然传来亲兵的通报。 “主公,门外有一书生求见。” 刘备皱眉:“何人?” “他说,他叫郭奉孝。” 刘备浑身一震,看着天幕,不知为何,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快快有请!” 片刻后,一个身形瘦削,面带一丝不羁笑容的年轻文士,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关羽、张飞,最后落在了刘备身上。 那双眸子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懒洋洋地拱了拱手。 “颍川士子郭奉孝,慕名而来。” 他勾起嘴角,戏谑道: “敢问……” “哪位是汉昭烈帝?” …… 东吴,建业。 年迈的孙权躺在病榻上,宫殿内一片死寂。 “二宫之争”的余波还未散尽,他疑心愈重,性情也愈发刻薄。 天幕的出现,对他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当听到后世之人称他为“孙十万”,嘲笑他“合肥战神”时,他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射出骇人的精光。 “竖子!安敢如此辱朕!”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死死压了回去。 当听到“背刺关羽”的评价时,他的脸上满是暴怒的红晕。 “愚蠢!竖子之见!” “刘备反复无常,荆州乃我江东故地,取之何错之有?!” “不杀关羽,难道要放虎归山,让他来日引兵复仇吗?!” “朕为江东,为大吴,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显得那般无力,又那般悲凉。 然而,当天幕中,苏铭用那平淡却又刺耳的声音,说出最后那段话时,孙权所有的愤怒都凝固了。 “……人一老,就容易犯糊涂。” “晚年的孙权猜忌忠良,废立太子,爆发‘二宫之争’,几乎把他前半生积攒的声望和基业,败了个精光。”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孙权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二宫之争…… 败光基业…… 这几个字,如同一柄柄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他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他看着自己苍老而颤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执掌江东,与曹操、刘备那样的盖世英雄分庭抗礼,开创了大吴基业。 可现在…… 难道,朕真的错了吗? 难道朕一生心血,最后真的要断送在自己手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瞬间将他吞噬。 “不……不是这样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虚弱和恐慌。 “朕没有错……” “朕是为了大吴的万世基业……朕……”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满是疲惫与悲凉的叹息。 第61章 孝慈高皇后 苏铭回到了主道上。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前方道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对极其高大的石柱。 “家人们,我们眼前的这对,叫石望柱,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华表。” 石柱上雕刻着云龙纹,历经六百多年的风雨,纹路已有些斑驳。 苏铭走到近前,伸出握紧的拳头,轻轻放进华表柱身上一个碗口大的凹痕里。 那凹痕的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光滑无比。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 “这对华表在清末民国的时候,也遭了不少罪。” “你们看这些坑洞,很多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继续往前走,神道两旁的石像,从走兽变成了人。 “前面这段路,叫翁仲路。” 苏铭指着最前面一对顶盔贯甲,手持长兵器的石像。 “这对是武将,叫翁仲。” “翁仲,原本是秦始皇手下的一员猛将,叫阮翁仲。” “据说这位大哥身高一丈三尺,跟匈奴打仗百战百胜,把匈奴人吓得不轻。” “他去世后,秦始皇就让人照着他的样子,做了两个巨大的铜像,立在咸阳宫的司马门外面。” “匈奴人来咸阳,远见该铜像,还以为是真的阮翁仲,不敢靠近。” “于是从那以后,在陵墓前设置翁仲石像,就成了一种规制,用来守卫陵寝。” “他们手里拿的,是金瓜,其实就是一种仪仗武器,腰里还都悬着宝剑。” 【那不是和秦琼、尉迟恭一个作用吗?】 【一个是守陵的,一个是守门的,能一样吗?】 【历史上没有他俩守门这回事,那都是民间传说。】 苏铭继续往前走,很快便来到一对文臣石像旁边。 他们身穿朝服,双手捧着一块长条状的板子。 【这板子是啥?】 苏铭看到弹幕,笑着解释道: “这个叫笏板,你们可以理解成是古代大臣上朝时用的‘备忘录’或者‘提词器’。” “品级不同,材质也不同,有玉、有象牙、有竹木。” “有什么事要跟皇帝汇报,就提前记在上面,免得一紧张,忘了自己要说啥。” 【假如,我是说假如,上朝的时候手一抖,这东西不小心掉了咋办?】 【咋办?凉拌!】 【以朱元璋的脾气,笏板都能掉,那你脑袋也可以掉了。】 【诛十族!】 【????】 苏铭被弹幕逗乐了,继续向前。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石制的牌楼。 “这里是棂星门,寓意着‘天门’,走过去,就等于进入了陵园的核心区域。” “大家看脚下这些石柱的基座,这些可不是后来修的,都是大明朝留下的原物。” “上面的部分,是零六年的时候,根据历史资料复建的。” 穿过棂星门,前方出现了一座汉白玉石桥。 在过桥之前,苏铭停下了脚步,将镜头对准了路边的一块石碑。 石碑很新,上面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明孝陵。 而在“明孝陵”三个字的上方,还有一行小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苏铭将镜头对准石碑说: “家人们,明孝陵的这个‘孝’字,其实不是指朱元璋,而是指他的结发妻子,马皇后。” “因为马皇后的谥号,是孝慈高皇后。” “这座陵寝,是在洪武十四年开始修建的。” “但还没建完,第二年马皇后就病逝了,于是马皇后只能被先行葬入了地宫之中。” “又过了整整十八年,朱元璋驾崩,地宫的墓门才被重新打开。” “这位开国帝王,才与他的妻子,合葬于此。” 【我一直以为是朱元璋孝顺,所以叫孝陵……】 【帝后情深啊!】 【十八年……老朱一个人独守空房十八年?】 【他后宫佳丽三千……】 【但他后面确实没再立皇后啊?】 【朱棣也是,徐皇后死了也没有再立皇后。】 【那不是说朱棣在徐皇后死后,还去求娶她妹妹,结果人家没答应,跑去出家了……】 【那是民间故事。】 【都tm嗑cp的,笑死我了,怎么不提老朱让妃嫔殉葬的事儿?】 【殉葬???】 【那是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外戚专权。】 【请问,他后宫里那么多年轻嫔妃都没孩子,这些女人有什么能力专权?】 【老朱出身太低,看重尊卑,不把女人当人看,这点其实非常不好。】 【马皇后是女人?其他嫔妃就不是女人了?这些女人就该死?】 …… 大明,乾清宫内。 朱棣还跪在地上,其他几个 “洪武十四年修建……” “第二年马皇后病逝……” 轰! 朱元璋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天雷。 他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天幕上后面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第二年……病逝? 从现在算起,不过七年光景?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在身旁的妻子身上。 马皇后正看着天幕,听到后生说起陵寝的名字是以自己为名,眼中还带着一丝羞赧与温柔。 听到自己还有七年寿命时,脸上浮现一丝错愕。 朱元璋那只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妹子……” 他喉咙干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马皇后缓缓走到朱元璋身边,伸出那双同样不再年轻,却依旧温暖的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重八。” 她没有说什么“天命难违”,也没有劝他“切莫当真”。 她只是像过去无数个艰难的日夜里那样,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朱元璋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又过了整整十八年,朱元璋驾崩……” 马皇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十八年。 重八他,在没有自己的世上,孤零零地活上十八年。 她眼眶一红:“重八,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 她想安慰他,可自己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 【怎么不提老朱让妃嫔殉葬的事儿?】 瞥见这条弹幕,朱元璋彻底引爆了心中压抑的火山。 “他们懂个屁!” 第62章 落后就要挨打 他指着天幕,双目赤红如血。 “咱的江山!” “是咱!领着淮西那帮兄弟,一刀一枪,拿命从元鞑子手里拼出来的!” 声音嘶哑,仿佛困兽的咆哮。 “那些女人,她们吃的是大明的俸禄,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是金銮殿宇,这一切是哪儿来的?!” “是咱给的!” “咱死了,让她们下去继续伺候咱,有何不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偏执。 “父皇息怒!” 朱标见父亲身形摇晃,连忙上前搀扶。 朱元璋一把甩开他的手:“息怒?” 他冷笑了一声: “咱这一辈子,见的腌臜事太多了!” “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要是再有个野心勃勃的娘家,新君年幼,这天下,它还能姓朱吗?!” 他死死盯着天幕。 “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外戚专权?” “他们说的没错!咱就是为了这个!” “咱不信她们!咱谁都不信!”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猛地回头,一把抓住马皇后的手腕,铁钳似的,力气大得吓人。 “咱只信你!妹子!” 那滔天的暴怒,在触碰到她的瞬间,竟化作一种彻骨的悲凉和恐惧。 “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在颤抖。 马皇后被他抓得生疼,却没有挣扎,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粗糙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重八,你看着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那些姑娘们……” “她们也是爹娘养的,年纪轻轻便入了宫,都是可怜人。” 马皇后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悲悯。 “答应我,别再做那种事了,行不行?” “就当是……就当是为我和孩子们积点德,积点福报。” 朱元璋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如同破了洞的风箱,呼呼作响。 天幕上说的那些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回荡。 妹子,标儿,还有他的大孙雄英…… 都会死在自己前头。 马皇后看出了他的动摇,继续轻声劝道: “重八,我也想多活几年,多陪陪你,多看看咱们的标儿和雄英。” “天幕也说了,那俩孩子本就命途多舛,咱手上再沾这血腥,万一……万一报应在他们身上……” “住口!” 朱元璋猛地转身,背对着所有人,声音却压抑不住地发颤。 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哥嫂,饿死在荒年,连一口薄皮棺材都没有。 他想起了自己跪在破庙里,把头磕得邦邦响,只求神佛保佑,哪怕让家里留一个人活下来。 因果报应…… 他当了皇帝后,就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可现在,他不得不信。 马皇后知道,还差最后一把火。 “刚起兵时,你常说,我们不杀无辜,老天爷才会睁眼帮咱们。” “这些宫妃也是无辜之人,杀了她们,难保老天爷不会……不会让标儿、雄英来还这笔血债……” 朱元璋身躯剧震,猛地转回来,低声嘶吼: “够了!” 他咬着牙,眼底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后怕。 “外戚专权,殷鉴不远!” “汉高祖的皇后吕雉!大唐的武则天!哪个不是从后宫起势,祸乱天下?!” “你能保证,百年之后,咱朱家不会出第二个‘吕武’?!” 朱标在旁边听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父皇,殉葬,乃是堵,非疏。” “父皇是开国之君,威望盖世,行殉葬之事,天下无人敢言。” “可后世子孙若以此为常例,一旦遇上个仁懦之君,外戚、权臣、宦官,反而会借‘殉葬’之名,排除异己,剪除忠良!届时,此法非但不能防乱,反而会成为引乱之源!”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儿臣敢在此立誓,将来登基,必严定规矩,后妃干政者,废!外戚专权者,杀!” “但求父皇给大明朝留一个‘仁’字,给儿臣留一条‘宽政’的路,让雄英将来接手的,是一个‘仁政传世’的大明,而不是一个‘以人殉始’的暴戾王朝!” 说到最后,他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求父皇,成全儿臣!”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脊梁挺得笔直的太子,又看了看身旁满眼期盼的皇后。 许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吐出了半生的杀伐之气。 “你们……都以为咱喜欢杀人?” “咱不是嗜杀,咱只是怕……杀错了人,也怕漏杀了人。” 朱标立刻俯首: “儿臣明白,父皇用心良苦!” 朱元璋疲惫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就依你。” 朱标眼中迸发出狂喜,猛地抬头。 然而,朱元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心头一凛。 “咱会下旨,凡后宫嫔妃,无子嗣者,不必殉葬。” “但她们需入皇陵,为咱守陵终老,非死不得出。” 他亲自上前,扶起朱标,目光深邃如渊。 “标儿,这江山,将来是你的。” “你想行仁政,朕不拦你。” “但你给咱记死了,仁不带刀,镇不住场子。” 朱标心中一凛,郑重躬身。 “儿臣,受教!” …… 苏铭继续向前。 脚下的青石板御道,在六百年的风雨和脚步打磨下,温润如玉。 穿过第二道金水桥,前方,便是文武方门。 那朱红色的墙体,在午后的阳光下,沉淀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历史厚重感。 “这里,才是明孝陵真正的正门。” 苏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时空。 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走到了中间大门右侧的一块角落。 那里,立着一块毫不起眼的石碑。 碑身上刻着的,并非众人熟悉的方块汉字,而是几行扭曲盘绕,如同鬼画符般的异国文字。 【这写的啥玩意儿?天书吗?】 【看着像英文?还有几个字母不认识啊。】 【我看到了日文和俄文!什么情况?朱元璋的坟头这么国际化?】 苏铭的目光落在石碑上,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沉重。 “上面刻的是英、日、法、德、意、俄,六国语言。” “内容很简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是一行劝告。” 【劝告?】 【劝告啥?爱护文物,人人有责?】 苏铭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清朝末年,五口通商,无数外国人涌入南京。” “他们来到明孝陵,不但随意在这些六百年的文物上乱刻乱画,留下自己的名字……” “甚至还有人,会专门开着汽车,去猛撞石象路上的那些石像,以此取乐。” 【卧槽!!!】 【他妈的!】 【没人管吗?!直接抓起来啊!】 【管?楼上的你太天真了,你看看时间,清末,拿什么管?】 苏铭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石碑,看到了那个屈辱的年代。 “管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听众的心上。 “那时候的朝廷,根本没有权力去处置任何一个外国人。”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立上这样一块碑。” “用这六国语言,‘劝告’、‘恳求’他们,手下留情。”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官府只能下令,用木栅栏把每一尊石像围起来,这才勉强保护住。”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 那种无力和憋屈,仿佛跨越了百年时空,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几秒后,弹幕才重新滚动起来。 【落后就要挨打!】 【清朝人哪会管明朝皇帝的坟墓……】 【没有强大的国家,你连尊严都没有!】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第63章 治隆唐宋碑 大唐。 李世民的眉头紧紧锁起,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天幕上的那块石碑。 空气仿佛凝固了。 “劝告?”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 “我华夏子孙,竟有一日,需在自家先祖的陵寝前,用蛮夷之文,‘劝告’他们莫要行那毁坏之事?”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耻大辱。 他李世民,被尊为“天可汗”,四夷来朝,万国来贺,长安城内胡商往来,哪个不是恭恭敬敬,恪守大唐法度。 可这天幕上的“后世”,竟是如此景象。 李世民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冰寒。 他想起了渭水之盟。 想起了颉利可汗兵临城下的那份屈辱。 “魏征。” “臣在。”魏征躬身而出,脸色同样铁青。 “你告诉朕,何以解此辱?” “强兵。”魏征的声音铿锵有力,“国强,则无需劝告,只需刀剑。” “好!” 李世民猛地站起,袖袍一挥! “传朕旨意!” “将天幕所绘之碑,原样拓印十万份,发往大唐各道驻军!” “朕要让每一个府兵,每一个将士,都把这块碑的样子,给朕刻进骨头里!” “让他们看清楚!手中的横刀若有半分松懈,他们的后代子孙,就要跪着去跟人‘劝告’!” “这,就是弱者的下场!” …… 大明,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刚刚因为殉葬之事,被后世之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他心里本就窝着火。 现在,看到那个所谓的“清朝”,竟然如此窝囊,他心头的火气,反而更大了。 “好一个清朝!” “好一个劝告碑!”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咱的坟,咱的孝陵,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 “到头来,让人家堵在门口欺负,还要低声下气地写块碑去‘劝’?!” 朱标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父皇……” 【落后就要挨打!】 【没有强大的国家,你连尊严都没有!】 朱元璋猛地转身,看向朱标。 “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仁政’换来的结果!” “一个连祖宗陵寝都护不住的‘仁政’!” “一个要靠立碑乞求外夷的‘宽政’!”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听劝的丈夫和父亲,而是那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帝王。 他的偏执,他的狠厉,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马皇后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幕上所呈现的,是她也无法辩驳的屈辱。 朱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父皇!那是后世朝代,并非咱们的大明……” “闭嘴!” 朱元璋一声暴喝: “咱在意的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些蛮夷能这么对待咱的陵寝,就能更加肆无忌惮对待老百姓们!” “咱不管他叫什么‘清’还是‘明’!” “连区区蛮夷都管不住……” “就是无能!就是废物!” …… 直播间里,群情激愤。 苏铭缓缓转身,走进了文武方门。 镜头随之移动。 门内,享殿遗址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御碑。 此碑气势磅礴,碑额盘龙环绕,碑身稳稳地立在龟趺之上。 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治隆唐宋。 苏铭走到碑前,仰头看着那四个字。 “这块碑,是清朝的康熙皇帝,第三次下江南的时候,亲笔题写的。” “治隆唐宋。” “意思就是说,他认为朱元璋的文治武功,已经超越了唐太宗李世民和宋太祖赵匡胤。” 【哟,康麻子还挺会说话啊。】 【康熙?他跑来给朱元璋拍马屁?真的假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苏铭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洞察的锐利。 “他当然不是单纯来夸老朱的。” “他立这块碑,有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首先,他要向全天下的汉人宣告,他爱新觉罗家,承认你朱家的功绩。”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通过这块碑,告诉江南士族,我们大清是光明正大继承的大明江山,不是我们推翻的明朝。” 苏铭伸出手指,对着镜头比划了一下。 “推翻明朝的,是李自成。” “逼死崇祯皇帝的,也是李自成。” “我们大清入关,是为你们明朝报了仇,所以我们是继承者,不是侵略者。” “当时江南一带,反清复明的天地会活动非常猖獗。” “康熙这么做,就是为了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斗志,让他们人心涣散。” 这番话说完,弹幕彻底炸了。 【我呸!好一个为明朝报仇!】 【老子吐了!】 【偷换概念的狗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清军入关干的是人事?】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些事他怎么不刻在碑上?!】 【继承?抢了人家江山,杀了老朱家的子孙,现在跑人家祖坟面前说你是来继承的?要不要脸?!】 【治隆唐宋?!天大的笑话!】 【这碑立在这里,简直就是对老朱家最大的侮辱!】 【驱逐鞑虏的大明,最后被鞑虏趁乱夺了天下,哎……】 【金灭了北宋,蒙古和南宋灭了金,大明灭了蒙古,明末农民起义,后金又趁着战乱入关篡明,历史兜兜转转又是一个轮回。】 第64章 杀人诛心 大唐,太极宫。 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天幕,修长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一下,一下,无声地敲击着。 “治隆唐宋。” 他轻声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可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却齐齐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太了解这位陛下了。 越是平静,便意味着风暴越是猛烈。 终于,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那是一种极致的轻蔑与讥诮。 “一个盘踞我华夏江山的蛮夷头子。” “跑到前朝皇帝的陵前,立下一块碑。” “说那个皇帝的功绩,超过了朕?” 他像是在陈述一件极为荒谬的事,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是在夸那个叫朱元璋的吗?” “不。” “他是在羞辱朕。” “他是在羞辱我李唐!” “他更是用这四个字,像施舍一样,去收买天下汉人的心!”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攻心之计!” 李世民缓缓站起,龙袍无风自动,一股无与伦比的帝王威仪瞬间充斥了整座大殿。 “尔等,都给朕看清楚了!” “这,就是不见刀兵的战场!” “他用一块碑,就想让后世子孙忘了屠城的血海深仇!” “就想让江南的读书人,忘了自己是谁的子孙,心安理得地跪下去,当他的顺民!” 房玄龄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此獠用心歹毒,后世子孙若只看此碑,不明其中曲折,恐真要被其蒙蔽。” 李世民冷笑一声。 “蒙蔽?” “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蒙蔽!” “传令史官。”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转厉。 “给朕记下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记下!” “后世有国号‘清’,乃蛮夷之属,以蛇蝎之心,行伪善之举,窃我汉家江山,辱我先祖陵寝!” “此为国耻!” “让朕的子孙万代都给朕刻在骨头里!让他们知道,国若不强,则祖宗蒙羞!” …… 大宋,开封府。 赵匡胤看着天幕,久久无言。 他刚刚才从崖山海战的悲剧中缓过神来,知道了自己亲手建立的大宋,将以何等惨烈的方式终结。 此刻,这块“治隆唐宋”的石碑,又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治……隆……唐……宋……” 他喃喃自语,神色复杂。 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警醒。 站在他身侧的赵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官家,这清朝皇帝,显然是想借那朱元璋之名,行收拢人心之实。” 赵匡忿没有说话。 他想的更远。 为何? 为何我大宋,会亡于蒙古人之手? 为何这片土地,又会被后金蛮夷所占据? 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优待士大夫,就是怕重蹈唐末藩镇割据的覆辙。 可结果呢? 偌大国土,竟然两度被异族所占! 天幕上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康熙杀人还要诛心啊!】 【这碑就是对朱元璋最大的侮辱,也是对唐宗宋祖的碰瓷!】 【老朱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你康熙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评价他?】 【一个靠屠杀和文字狱稳固统治的皇帝,有什么资格谈“文治”?】 赵匡胤看着这些来自后世的评价,心中百感交集。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传旨。” “于讲武殿前,立石碑。” “将天幕所示,崖山之事,清人入关之事,刻于其上。” “朕要让大宋的每一个将士,都记住这份耻辱!” “我大宋的江山,绝不容蛮夷觊觎!” …… 大明,应天府。 “好!” “好一个‘治隆唐宋’!”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上的那块碑,目眦欲裂。 他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 奏折、笔墨、玉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他杀了咱的子孙,占了咱的江山,现在跑到咱的坟头,说咱功超唐宋?”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标儿!你看看!你给咱好好看看!” 朱标攥紧拳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元璋说完还不解气,下了台阶,一脚把跪着的朱棣踹翻: “你这个……逆子!”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你的子孙后代是怎么守江山的?竟然被一群蛮夷窃走!” 朱标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挡在朱棣面前: “父皇不能再踢了,再踢老四要被您踢死了!” 朱元璋挥手指向朱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踢死他也是活该!” “你给咱好好看清楚了!” “这就是兄弟阋墙,引狼入室的下场!” “若是咱的子孙,能上下一心,何至于让一个外姓的蛮夷,站到咱的坟头拉屎撒尿!” 朱棣忍痛捂着被踢到的腰侧,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天幕,将那“治隆唐宋”四个字,将那“康熙”的名字,死死烙印在心里。 这份屈辱,他记下了。 朱元璋的怒火,依旧在熊熊燃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锦衣卫吼道。 “给咱去查!” “把这個什么狗屁‘清朝’,什么‘康熙’,给咱查个底朝天!” “他不是喜欢立碑吗?” “等咱将来把他们杀光了,也要在他们的地盘上,给他立一块!” 朱元璋一字一顿,声音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刻——” “蛮!夷!贼!后!” …… 大明,皇宫。 “啪!”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 朱棣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要将地砖踩碎。 一旁的朱高炽和朱高煦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高炽小心翼翼地开口。 “父皇息怒……” “息怒?” 朱棣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让朕如何息怒?!” “朕的江山,朕父皇的陵寝,竟成了这般田地!” “那个狗东西,杀我汉人,屠城十日!如今还跑到朕父皇面前装好人,立碑称颂?” 他指着天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不只是在羞辱父皇!更是在羞辱朕!羞辱你们!羞辱每一个姓朱的子孙!” “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 朱高煦在一旁小声嘀咕: “父皇,这不还没发生么……” “你闭嘴!” 朱棣一声怒喝: “天幕所言,桩桩件件何曾有假?” “咱恨不得现在就提兵北上,将那蛮夷踏平!” 朱高炽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才缓缓开口。 “父皇,此人此举,正说明我大明深入人心,纵使其夺了江山,亦不敢尽毁前朝之名,反而要借之以固国本。” “这恰恰证明了皇爷爷与父皇的功业,是他们永远无法抹去的。” 朱棣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脸上的阴沉之色却更重了。 “那又如何?” “终究是江山易主!” “终究是祖宗受辱!”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盘龙金柱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 “这口气,朕咽不下!” 第65章 盗墓?想多了! 离开享殿,穿过一道内红门。 脚下是一座小巧的石桥,名为升仙桥。 苏铭站在桥上,将镜头稳稳地对准了前方一座巍峨的建筑。 那是一座巨大的方形城台,顶上是重檐歇山顶的宫殿式楼阁,红墙黄瓦,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庄重而肃穆。 楼阁正中,悬挂着一块匾额。 “孝陵”。 “家人们,前面就是明孝陵的明楼。”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这座明楼,也是2009年复建的,原来的在太平天国的时候,被战火烧毁了。” “进去之后,就是朱元璋老埋葬的地方。” 【又是太平天国……】 【终于要到核心区域了!】 【今天省了70块门票钱,感谢铭哥带我云旅游。】 【主播搞快点,我已经等不及要看老朱的棺材板了。】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没有多言,说话间已经迈步走进了前方的方城。 他顺着城墙内的石阶,一步步向上。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四级台阶。 穿过隧道,光线陡然亮起。 可前方的路,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面高大厚重的砖墙,死死地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 【路呢?怎么是堵墙?】 【主播你是不是走错了?】 【70块钱就看一堵墙?】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退钱!】 弹幕里满是问号和调侃。 苏銘却不慌不忙,反而将镜头慢慢推近,对准了墙壁的正中央。 那里,刻着一行字。 “别急,家人们,看看墙上的字。” 他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此——山——明——太——祖——之——墓。” 念完,弹幕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 【啥意思?】 【所以呢?】 苏铭没有回答,直接右拐,登上了方城之上的明楼。 风,在耳边呼啸。 他站在明楼的露台上,将镜头缓缓抬起,对准了后方那座连绵起伏、草木葱郁的山丘。 “家人们,我身后这整个山包,就是朱元璋的坟头。”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投下了一枚惊雷。 “没错,你们没有听错。” “整个山,都是他的墓。” “直径大概有四百米左右,而他的地宫,就在这山丘下面大概五十米深的地方。” 【卧槽!整个山都是坟?】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我说老朱怎么把孙权弄来看大门,感情他自己占了个山头当卧室啊!!】 【这手笔,也就秦始皇能比一比了吧?】 【这么大的目标,六百多年,就没被盗过?我不信!】 【肯定被盗了吧,哪有皇帝墓能幸免的,你看看隔壁大清,都被挖成筛子了。】 这个问题,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但苏铭的回答干净利落,他摇了摇头。 “没有。” “这也是它最牛的地方。” “大家知道,一般的帝王陵墓,都是从山顶往下挖,把山体掏空,修好墓室,最后再把土给填回去。” “所以盗墓贼只要找准了位置,从上往下打盗洞就行了。” “但明孝陵,不一样。”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钦佩。 “它是从山体侧面,横着往里挖的。” “像修隧道一样。” “你想想,盗墓贼如果还是按老办法从上往下打洞,那面对的就是纯天然、未经翻动的山石,那玩意儿有多结实?根本打不动。” “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当年修建时,唯一的那条墓道口。” 【找不到可以炸啊!现代科技,懂?】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眉毛一挑。 “这位家人的想法很大胆啊。” “不过,人家老朱早就防着你们这帮小天才了。” “他的墓,跟秦始皇陵一样,掏空了山峰,封死了墓道,整个山体就是他最坚固的防线。” “不仅如此,他还在宝顶,也就是墓室正上方的封土层里,堆了巨量的鹅卵石。” “一旦有人挖穿了封土,宝顶的结构稍微一松动,这些鹅卵石就会像泥石流一样,‘哗’地一下倾泻下来。” “你挖的盗洞,顷刻间就会被填满、堵死!让你有来无回!” 【????】 【卧槽!这老头子也太狠了!】 【丧心病狂啊!】 【学到了,回头我家祖坟也这么干。】 【楼上的,你家得先有座山。】 【主播懂的是真多啊,不会是传说中的摸金校尉吧?】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自嘲地笑了笑。 “我要是学考古的,现在就不在这儿做直播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笑的口吻。 “而且说实话,朱元璋这墓,别说盗墓贼了。” “就算是上帝的亲儿子,耶稣的中国好兄弟来了,也得先毕恭毕敬地祭拜一下。” “当年洪秀全定都南京,跑到这儿来,第一件事就是三跪九叩,然后高喊‘不肖子孙洪秀全,率领皇汉天国百官谨祭于吾皇之灵’。” “再加上后来,民国国父孙中山先生,也葬在了隔壁的中山陵。” “这下好了,一边是开国太祖,一边是革命国父,两个大佬在旁边镇着,更是谁都不敢动了。” …… 洪武年间,应天府。 朱元璋靠在龙椅上,喘着粗气。 同时一脸严肃地盯着天幕,听着后世之人讲解自己陵墓的精妙设计,心中的怒火,消散了一些。 “哼,一群蠢贼,还想盗咱的墓?做梦!” 而当听到洪秀全自称“不肖子孙”来祭拜时,朱元璋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 这小子……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似乎把自己陵墓拆的毁的差不多了吧? 一边拆咱的家,一边给咱磕头? 这叫洪秀全的,脑子有病吧?! 朱标看着父皇的神色由阴转晴,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是,当天幕上提到国父孙中山先生时,他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后世…… 终究是没有了他大明的天下。 …… 苏铭说着,走下了明楼,回到了明孝陵的门口。 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转身向东,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道。 【主播去哪儿啊?】 【探险模式开启?】 【主播不会真知道地宫口在哪儿,准备带我们去挖坟吧?】 苏铭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家人们,咱们看完了老子的墓。” “那接下来……” “当然就要去看看儿子的墓了。” 【儿子的墓?朱棣吗?可长陵不是在北京吗?】 【楼上忘了?老朱的大儿子啊!】 【哦,朱标啊!】 【说起来,朱标才是真的惨。】 【人家可是太子!正儿八经该当皇帝的!要不是他年纪轻轻人没了,哪里能轮得到朱棣!】 苏铭看着弹幕,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错。” 他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接下来,我就带大家去看看,中国历史上,地位最稳、最受弟弟们爱戴和尊敬,监国理政长达十五年之久的大明朝‘副皇帝’——” “懿文太子,朱标的墓。” …… 话音落下的瞬间。 洪武大殿内,朱元璋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天幕。 他身旁的朱标,身体也僵住了。 父子二人,乃至跪在地上的朱棣,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片虚空之上。 他们听到了那个名字。 朱标。 也听到了那个谥号。 懿文太子! 第66章 懿文太子朱标 “懿文……” 朱元璋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是一个谥号。 是人死之后,才会有的称谓。 谥法有云: 温柔贤善曰懿,道德博闻曰文。 跪在地上的朱棣猛地抬起头,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忘记了父皇的怒火,只剩下巨大冲击和悲戚。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 苏铭顺着幽静的小道,一步步向前。 两旁的松柏郁郁葱葱,遮蔽了午后灼热的阳光,投下斑驳的树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带着一丝历史的沉静。 “公元1355年,元至正十五年。” “当时的朱元璋还在率军攻打南京,就在军中,他收到了长子出生的喜讯。” “据说,初为人父的朱元璋兴奋不已,直接在附近的一座山上刻下八个大字——” “‘到此山者,不患无嗣’。”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 “这个孩子,就是朱标。” “朱元璋称帝后,第一时间就册立年仅十三岁的朱标为皇太子,对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与希望。” “大家可以看看这位太子爷的老师阵容,堪称华夏历代太子里的顶配。” “左丞相李善长兼任太子少师,右丞相徐达兼任太子少傅。” “中书平章录军国重事常遇春,兼任太子少保。” “还有大都督康茂才,御史中丞刘伯温……这些人,都是太子东宫的属官。” “可以说,朱元璋是把当时最能打、最能治国的一批人,全都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个阵容,可以说是华夏历代太子里的独一份。”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汉朝,未央宫。 刚刚喜得长子刘据的刘彻,此刻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着天幕,仿佛看到了自己对刘据的期望。 “如此悉心培养的太子,竟然……早夭?”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卫子夫怀中的婴儿,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 大唐。 李世民听着这串名单,也不由得微微颔首。 以开国元勋为太子师,这份看重,即便是他当年立承乾为太子时,也不遑多让。 这个朱元璋,确实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叫朱标的儿子身上。 …… 天幕之上,苏铭的讲述还在继续。 “而朱标,也确实不负众望。” “他天性仁厚,待人宽和,处事风格与他父亲的严苛酷烈截然不同。” “等到朱标二十二岁那年,朱元璋开始有意识地让他监国,处理日常政务,为日后接掌帝国做准备。” “他做得很好,朝中上下,无不称颂。” 苏铭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可惜,天不遂人愿。” “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动了迁都的念头,便派遣太子朱标,前往关中与洛阳一带考察。” “朱标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一路舟车劳顿,风餐露宿,等他回到京城,献上亲手绘制的《陕西地图》后,便一病不起了。” “病中,他还不忘上书,向父皇陈述建都事宜。” “然而无论是迁都西安,还是洛阳,都因为太子的病重,而不得不搁置。” “洪武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五日。” 苏铭的声音沉重下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皇太子朱标,病逝,享年三十七岁。” “朱元璋悲痛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将他葬在了自己陵寝的东侧,这便是如今的明东陵。” “谥号,‘懿文’。” ……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在朱元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个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一片无尽的空白。 他踉跄着,向后退去。 一步。 两步。 他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御座之上。 “父皇!” “重八!” 马皇后和朱标同时扑了过去。 一群皇子也哭喊着围了上来。 可朱元璋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长子,那个正一脸焦急扶着自己的儿子。 嘴里反复念叨着。 “咱的标儿……没了……” “是咱……是咱害死了他……” “咱不该让他去关中的……不该啊……”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嚎啕大哭。 一代雄主,此刻只剩下了一个痛失爱子的老父亲的悲伤。 朱标跪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父亲,泪如雨下。 “父皇,儿臣还在,儿臣在这儿啊……” 可他知道,这安慰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这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帝王,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咱的标儿……” 他想大吼,想咆哮,想质问这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无声的哽咽。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泪水,顺着苍老的脸颊,滚滚而下。 那个从小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温和地笑着喊他“父皇”的儿子。 那个他手把手教导,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太子。 那个他准备将整个帝国托付的继承人…… 就这么,没了? 殿内,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等几位年长的皇子,早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他们的大哥,那个永远温润如玉,在父皇发怒时护着他们,平日里对他们关爱有加的大哥,就这么没了…… 朱棣跪在地上,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他想起自己平时调皮捣蛋被父皇责罚,是大哥将他护在身后,替他求情。 他想起了大哥亲手教他读书写字,告诉他兄友弟恭的道理。 大哥…… 大哥没了…… …… 天幕中,苏铭的声音还在回响。 “根据《明史》记载,朱标是因风寒不治而亡。” “他去世后,他的儿子朱允炆登基,追尊他为孝康皇帝,庙号兴宗。” “后来,燕王朱棣靖难成功,又将庙号、帝号废除,改回了懿文太子。” “再到后来的南明和清朝,又都恢复了他‘兴宗孝康皇帝’的尊号。” 弹幕也在不断滚动。 【那个年代的风寒,跟现在可不一样,是真的会死人的。】 【其实现在也有发烧感冒十几天不好,转成严重疾病的,所以感冒长时间不好,一定要及时就医!】 【卧槽!Judy这也太狠了吧?抢了人家儿子的皇位,连死人的封号都要降一级?】 【什么叫降一级?太子就是太子,皇帝就是皇帝,这是规矩。朱标本来就没当过一天皇帝,称帝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他要是不死,朱棣敢造反?借他十个胆子!他那些弟弟哪个不服他?】 …… 大明,应天府。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殿内的气氛愈发诡异。 朱元璋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射向还跪在地上的朱棣。 悲痛,在瞬间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逆——子——!” 他挣开朱标和马皇后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朱棣,声音嘶哑地咆哮。 “你大哥死了!” “你抢了他儿子的江山!” “你连他死后的名号……你都不放过!” “朱棣!”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朱棣浑身一颤,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而他的心,则沉到了谷底。 现在的他想不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元璋胸口剧烈地起伏,那股极致的悲痛与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他眼前一黑。 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父皇!” “重八!”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奉天殿内,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惊呼。 第67章 四个皇帝凑不出一个太子 穿过幽静的竹林,脚下是碎石铺成的小径。 苏铭的声音随着镜头的移动,带着一丝沉静。 “我们现在顺着这条路,去东边。” 他走上了明东陵的神道,这条路比之前孝陵的神道要窄得多,也更显萧索。 神道向前,本该是享殿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几块孤独的石柱础,陷在杂草丛生的地面里。 殿宇早已消失无踪,连同那座本该矗立于此的门。 苏铭的镜头扫过这片空旷的遗址,最终停留在远处一个隆起的山包上。 “大家现在看到的那个山包,就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宝顶了。” “他的地宫,就在那下面。” 【这就到了?也太荒凉了吧……】 【感觉什么都没了,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 【看着跟我家村头的小土坡差不多了。】 【和老朱的皇陵比起来,这也差太多了,太惨了。】 苏铭看着弹幕,开口解释。 “因为朱标下葬时,是以皇太子的身份。” “所以陵寝的规制,自然不能和明孝陵的帝陵相比。” “东陵虽然地面建筑损毁严重,但根据勘探,它的地宫和孝陵一样,从未被盗掘过。”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这座陵寝的格局非常特殊,前尖后方。” “整体像一个龟背的形状,这是目前我们国家发现的,唯一一座龟背形的帝陵布局。” 【父猛子仁的,好像有好几对都成了悲剧。】 【秦始皇和扶苏,汉武帝和刘据……没一个有好下场。】 【朱标真的是历史上权势最大、地位最稳的太子了吧?监国理政长达十五年,朝野上下谁不服他?】 【典型的慧极必伤,天妒英才啊。】 【开国太子基本都不能顺利继位。】 【不是有个梗吗?说嬴政、刘彻、李世民、朱元璋,四个皇帝凑不出来一个太子。】 【阴间笑话……】 【李承乾翻开史书一查,上一个嫡长子顺位继承是八百年前的汉惠帝刘盈,心都凉了。】 【刘彻还说刘据“子不类父”呢,结果呢,刘据死在了最像他的那一刻。】 …… 大秦,咸阳宫。 宫殿恢弘,烛火通明,却照不散那凝如实质的冰冷。 嬴政看着天幕上那句,“四个皇帝凑不出一个太子”的戏言。 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父猛子仁……” 他嬴政,扫六合,吞二世,自认功盖三皇,德高五帝。 到头来,竟与后世的几个皇帝,一同被后世列为“失败的父亲”。 何其荒谬! 他与他们,不一样。 得天幕提醒,他嬴政,早已洞悉了危机。 胡亥与赵高,已被他囚于深宫,如同两条待宰的死狗。 他才是掌控命运的人。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殿下。 那个总是劝谏自己“爱惜民力”、“行仁政”的长子。 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嬴政知道,为了不迎接那样的未来。 他需要改变。 他的长子也需要改变。 既然如此,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他冲着缓缓开口: “扶苏,你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那张假的遗诏,会送到你的和蒙恬的手上?” 扶苏愕然望向嬴政,随后陷入深思。 看扶苏脑筋转的太慢,嬴政深吸一口气: “你以为仅靠胡亥和赵高,就能篡改朕的遗诏了吗?” 扶苏瞪大眼睛,立马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他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但对上了嬴政审视的目光后,又缓缓合上。 嬴政轻哼一声: “看来你很清楚……” “不止赵高一人,不希望你登上皇位。” “你该好好反省了,这朝堂上哪些是你的敌人,哪些是你的帮手。” “如果等太阳升起时,你依旧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那你就不用再继承朕的皇位了。” 扶苏沉默半晌,垂首道: “是,父皇。” …… 大汉,未央宫。 【四个皇帝凑不出来一个太子】 刘彻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子不类父……” “刘据死在了最像他的那一刻。” 他看向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 为什么朕会觉得这孩子不像朕? 为什么天幕又说这孩子死在了最像朕的时候? 朕的宝贝儿子,究竟做了什么? 难道他死在了自己的前面?! 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攫住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心。 他刘彻自信能掌控朝堂,掌控一切。 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掌控不了一个孩子的未来。 不行! 他既然已经知晓了未来,就一定要改变! 他要用全天下最好的资源,去培养这个孩子。 他要亲自教导他,他要将他打造成最完美的继承人。 他偏不信命! 他要和这该死的天命,斗上一斗!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皇位的来路。 玄武门的血,至今还未干透。 他以为自己励精图治,就足以洗刷一切。 可后世之人,却还是把他和嬴政、刘彻、朱元璋这几个人,绑在了一起。 绑在了“太子养废”的耻辱柱上。 他的承乾,他的青雀,他的稚奴……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们,可能会重蹈覆辙,甚至比那朱家更甚。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 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垂手立于殿下,噤若寒蝉。 他们能感受到,那平静的龙袍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波涛。 “陛下……” 长孙无忌斟酌着开口: “朱家之事,殷鉴不远。” “然,我大唐与明不同,陛下正值盛年,太子亦聪慧仁孝……” 聪慧仁孝…… 李世民想起了自己的承乾。 那个孩子才十三岁,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对他这个父皇恭敬孝顺,对下面的弟弟们也友爱有加。 这本是李世民最欣慰的一点。 可现在,这一点却成了他最深的恐惧。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外,能让那样一个好孩子,也走向悲剧? 李世民想不明白。 难道…… 他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是因为承乾害怕,玄武门之事再次上演? 还是说…… 未来玄武门之事真的重演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自己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陛下,天幕之言,或有夸大之处,不可尽信。” 房玄龄见他神色变幻,也上前一步,低声劝慰: “太子殿下如今尚在东宫安稳读书,有良师辅佐,断不会出差错。” “不会出差错?” 李世民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天幕要说……” “朕和他们加一起,都凑不出一个太子?” 房玄龄一时语塞。 长孙无忌站在一旁,更是担忧不已。 要知道,他可是太子的亲舅舅。 谁出事他都无所谓,唯独太子不能出事。 可看天幕的语气,未来太子恐怕凶多吉少…… 难道这就是玄武门的后遗症吗? 长孙无忌两眼看地板,默默在心里反问自己。 第68章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悠悠转醒。 意识像是从冰冷刺骨的深海中,艰难地浮上水面。 入眼,是马皇后和朱标那两张写满了惊恐与担忧的脸。 “重八,你醒了!” “父皇!”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凶猛涌来。 标儿的死。 懿文太子的谥号。 那片荒芜破败的陵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再一次化作利刃,狠狠地,反复地剜着他的心脏。 “标儿……” 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干涩而破碎。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在模糊的视野里疯狂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父皇,儿臣在!” “儿臣在这儿!” 朱标猛地跪在他的龙榻前,紧紧握住他冰冷枯瘦的大手,温热的泪水滚滚而下,砸在他的手背上。 是热的。 是活的。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儿子,朱元璋浑浊的眼神里,才终于重新聚起了一丝神采。 可下一刻,这丝神采就被更加汹涌的悲痛与疯狂所吞噬。 天幕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梦! 咱的标儿,真的会死…… 是咱…… 是咱亲手害死了他! 若不是咱让他去考察什么关中,他怎么会染上那该死的风寒! “父皇!您别吓儿臣啊!” 朱标看着他眼中骇人的神色,哭着喊道。 朱元璋却像是根本没听见。 他猛地抓紧了朱标的手,那力道,几乎要将儿子的骨头生生捏碎! 他死死地盯着朱标,那双曾看尽尸山血海的眼睛里,燃烧起一股偏执到极致的疯狂火焰! “标儿!” “你给咱听着!”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甚至不容天命的绝对命令! “从今天起,你不准离开皇宫半步!” “什么关中,什么西安,咱不迁都了!哪儿都不去了!” “你就待在咱身边!咱要亲眼看着你!一步都不准离开咱的视线!” “咱不信命!”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濒死野兽,冲着那冥冥中的未知,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咱朱元璋的儿子,咱大明的太子!” “咱不让他死,他就不准死!” “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咱手里把他带走!”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朱元璋这近乎疯魔的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马皇后哭着上前,想要拉开他: “重八,你冷静点,标儿还好好的……” “好好的?” 朱元璋猛地转过头: “天幕都给咱看了!他会病死!病死!!!” 朱标死死抱着他,心如刀绞。 他知道,父皇这不是简单的悲伤,这是伤心到了极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安抚父皇,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父皇放心,儿臣哪儿也不去,儿臣永远陪着您……” 可这安慰,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么苍白无力。 …… 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更显得此地萧索。 苏铭凝视着眼前这片湮没在荒林中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息。 “无论后世给了朱标什么样的谥号,孝康皇帝也好,懿文太子也罢。” “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大明朝早就没了。” “维系的香火与修缮,自然也就断了。” 他蹲下身,镜头对准一块裸露在外,没有被草木覆盖的砖石,上面的雕花纹路还隐约可见。 “当初这里规模宏大的享殿,如今连一片瓦都找不到。” “纵使帝王曾经富有四海,权倾天下。” “最终,仍然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能剩下的,也只是这断壁残垣,与遍地的杂草丛生。”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始滚动起来。 【再牛逼的称号,再尊贵的身份,死了以后也是黄土一抔。】 【这还算好的吧,起码地宫没被盗,能安安稳稳地躺着。】 【这叫躺平!】 【王朝有兴衰,人有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罢了。】 【也不怪老朱最后杀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花心思培养出来一个接班人,结果病死了。】 【这就是梭哈的代价。】 【其实朱标这一脉身体情况也不好,自己是病死的,朱雄英貌似也是病死的。】 【楼上别瞎说,史书上没记录朱雄英的死亡原因。】 苏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他重新将镜头对准那个土包,那个被称为“明东陵”的地方。 “朱标的死,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彻底改变了大明朝这条河流原本的走向。” “他一死,最稳固的继承结构瞬间崩塌。”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一个人的命运,就这样撬动了一个帝国的命运。” 苏铭的话音落下,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沉寂后,彻底爆发了。 【朱标是独一无二继承皇位的人选,无论立嫡立长立贤,都必须是他。】 【朱标死了为什么不立老二?他不也是嫡子吗?】 【朱樉?就他?】 【他都不是个人,纯畜生啊!怎么立?真想大明二世而亡啊?】 【啊?这么坏吗?】 【朱标去巡察陕西,不仅是为了考察迁都,还是去给在封地的老二擦屁股的!】 【陕西是老二的地盘,朱标到地方一看老二不干人事,被气病的!】 【老二被下人毒死的,属实活该。】 【老二死后,就连亲爹朱元璋都说,德行不良,死有余辜,好死!】 【老三也不行,也是个畜生,就朱棣还行。】 【明初几个藩王就没有不畜生的。】 【晋王屠自己城,齐王好杀人,代王贪财刮地皮,随手捶死行人,鲁王开无遮大会,谁说他他就杀谁,谷王强占民田私刑杀人,朱元璋的儿子没几个好东西。】 【所以说朱标珍贵啊,一群畜生里好不容易出了个麒麟,结果还病死了。】 【朱标太护着这俩弟弟了,说实话,这俩就不配,干的不是人事,还不如直接弄死。】 【老二老三是出了名的杀胚,老三要是活到建文时期,建文说不定没的更快。】 第69章 藩王造反第一人 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天幕上的字,还在无情地滚动着。 【朱樉?就他?】 【他都不是个人,纯畜生啊!】 【……】 朱元璋眼中的疯狂与偏执,一点点凝固了。 一群……畜生…… 朱元璋的身子晃了晃,他扶住龙椅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先前的怒火,瞬间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以为,只是老四朱棣一个人生了反骨。 他以为,只是他日后选的那个孙儿,太过愚蠢无能。 可现在,这天幕却告诉他…… 他分封各地的儿子们…… 竟都是一群畜生?! 他的标儿,不是简单的舟车劳顿,染上风寒。 是被他的亲弟弟,咱的第二个儿子,朱樉…… 活活气病的?! 他的目光,已经从天幕上移开,缓缓落向了殿下。 那里,跪着他的一众儿子。 他的视线,越过了依旧跪得笔直的老四朱棣,精准地锁定了另外两个身影。 他的次子,秦王朱樉。 他的三子,晋王朱棡。 “父……父皇……” 朱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儿臣……儿臣没有!” “天幕胡言!儿臣怎么会害大哥!” 【晋王屠自己城,齐王好杀人,代王贪财刮地皮,随手捶死行人,鲁王开无遮大会,谁说他他就杀谁,谷王强占民田私刑杀人,朱元璋的儿子没几个好东西。】 看到这条弹幕,朱元璋眼前一黑。 他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却推开马皇后和朱标,缓缓走下御阶。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群跪在地上的儿子面前。 朱樉和朱棡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额头与冰冷的金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父皇!天幕说的是以后,不是现在啊!儿臣可以改!儿臣一定改!” 朱元璋看着他们,忽然笑了。 只不过这笑声怎么听,都让人感觉瘆得慌。 “屠城……” “杀人……” “贪财刮地皮,捶死行人……” “开无遮大会,随意杀人……” “强占民田,私刑杀人……” 朱樉和朱棡每听朱元璋说一句,身体就忍不住抖一下。 朱元璋的目光,从次子朱樉身上,缓缓移到了他身旁的三子朱棡,再扫过殿内跪倒的其他几个的儿子。 “好啊……好啊……” “都是咱的好儿子……” “咱的好儿子!” 话音刚落。 他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在次子朱樉的胸口! 朱樉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翻倒,滚出几米开外才停下来。 马皇后面色一变,刚想要上前劝阻,但一想到这些儿子们做的坏事,又攥紧拳头,硬生生忍了下来。 不行! 重八在教育皇子,自己不能这个时候去劝。 否则他们有恃无恐,更加不知悔改。 朱元璋指着朱樉,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不成器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害你大哥为你劳心劳神?!” “要不是为了替你这个畜生收拾烂摊子,你大哥怎么会生病!” 他又转向一旁抖如筛糠的三子朱棡。 “还有你!屠城?” “你好大的本事啊!咱当年打仗都不敢这么干!你倒是有出息!” 他指着一个又一个儿子,每说一句,心就往下沉一分,眼中的光就黯淡一分。 “咱打了一辈子的江山,就是为了交给你们这群畜生,让你们去祸害咱的百姓的?!”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决绝。 “你们的爷爷奶奶是怎么死的,你们恐怕已经忘了吧……” “这才多少年啊……” “咱一想到你们这些畜生,也会成为逼死百姓的刽子手……” “咱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你们!” 他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自认不输历代开国之君。 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 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走回龙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传旨。” 他的声音,再没有了半分温度,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森寒。 “将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拖出去杖责二十!” “杖责后禁足宫中,无朕旨意,不得出宫半步!” “再给他们找几个最严厉的师傅!告诉那些师傅,给咱往死里教!” 朱元璋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不服教就继续打,打死了也无妨!” 朱标在一旁罕见的没有阻止。 因为他也看到了天幕上的弹幕,那上面说了老二是怎么死的,也说了自己不该屡屡给他们求情,更说了老二死后父皇的态度…… 桩桩件件都说明,老二确实犯下了天怒人怨的大错。 马皇后身为母亲,听到儿子被杖责还是不免心痛,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别添乱。 于是她只能别过头去,留下了两行清泪。 …… 苏铭那边也相当热闹。 因为不久前,直播间突然有一条弹幕蹦出来,引发了一场热议。 【我想知道,如果朱标不死,朱棣还会造反吗?】 果然,屏幕上的弹幕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将画面淹没。 【朱标活着,朱棣就是想造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拿什么造反?蓝玉、傅友德、冯胜这些老将都在,哪个不是身经百战?轮得到他朱棣?】 【朱元璋杀那些功臣,就是因为知道朱允炆那个小娃娃镇不住!朱标活着,根本不需要杀人!】 【朱棣是喜欢冒险,不代表他是傻逼,完全打不赢的仗人家是不会打的。】 【朱标不死,朱棣就是大明最忠心的塞王,没有之一。】 【朱标有多得人心,看看沐英就知道了,朱标病逝,别人是悲痛欲绝,沐英是直接悲痛到绝了。】 【啊?直接死啦?!】 【别洗了,朱棣就是狼子野心,朱标活着他就不反了?最多就是晚几年反而已!】 弹幕飞得太快,各种观点激烈碰撞,火药味越来越浓。 苏铭看着屏幕上几个明显已经吵红了眼的ID,知道必须得插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 “古往今来,藩王造反,能成功的,也就一个朱棣。” “可见这件事的难度有多高。” “当时的情况,朱棣确实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只能奋起一搏。” 苏铭的语气不偏不倚,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其实关于靖难之役,网上存在很多流传很广的说法,并不准确。” 他的声音不偏不倚,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首先,很多人觉得,朱元璋把开国功臣都杀光了,导致朱允炆手下无人可用,只能派李景隆那个草包去送人头。” “这个说法,其实是以偏概全了。” 第70章 靖难副本难度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继续道: “朱元璋确实杀了不少开国功臣。” “但要说他把将领都杀光了,导致朱允炆无人可用,那可真是冤枉他了。” 苏铭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咱们盘盘朱允炆手里的牌,看看他开局到底有多富。” “武定侯郭英,跟着朱元璋从头打到尾,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兄弟,还活着。” “长兴侯耿炳文,出了名的铜墙铁壁,防守大师,也还活着。” “镇远侯顾成,征南大将军,宁远侯何福,越巂侯俞通渊……” “这些百战老将,一个都不少。” “除了这些老将,中生代里更是藏着几位顶级名将。” 苏铭伸出一根手指,眼神发亮。 “西宁侯宋晟!这么说吧,这位要是早生二十年,是能跟徐达、常遇春在帅帐里掰手腕的存在!”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四川都指挥使瞿能,他是瞿通的儿子,他家堪称战神世家,一家四位,个个勇冠三军,文武双全!”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位,辽东总兵,杨文!” “这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六边形战士。西南山地、塞北平原、海上作战,就没有他玩不转的!也正因如此,朱元璋才放心把局势最复杂的辽东交给他。” “杨文麾下,还有吴高、平安这种冲锋陷阵的绝世猛将。” “可以说,杨文的辽东军团,就是一座压在朱棣头顶,随时可能崩塌的巨山!” 苏铭摊了摊手,下了结论。 “所以,朱允炆一方,不是没牌。” “相反,他手里攥着的,是一副能直接春天,甚至打出四个二带俩王的王炸!”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听着天幕上念出的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脸色愈发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郭英、耿炳文、顾成…… 这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的斤两,他比谁都清楚! 这么多悍将还在,竟然还能输? 这只能说明,不是将领无能,而是…… 他的视线中带着审视,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朱棣身上。 这小子…… 竟然有这种本事? …… 【卧槽!这么看,建文帝这牌也太好了吧!】 【天胡开局啊!这都能输?】 【别问,问就是李景隆,我朱棣的好大儿,白沟河一战送了五十万,直接葬送好局!】 【大明战神李景隆:没错,正是在下!】 苏铭看到弹幕,笑了。 “再说回大家嘲讽了很多年的大明战神,最大卧底,李景隆。” “其实吧,他真没放水,更谈不上卧底。” “他那就是一个正常统帅,在面对一个不正常的对手时,能发挥出的正常水平。” “当时的白沟河一战,李景隆指挥的四十万大军中。” “包含西川军、辽东铁骑、山西骑兵、松潘卫骑兵、淮西劲卒、西番铁骑。” “甚至还有守卫明孝陵的豹韬卫精骑。” “是的,你们没听错,为了打这场仗,朱允炆把给他爷爷看守陵墓的军队都拉过来了。” “而朱棣率领的十万大军,主要包含北平都司兵、大宁都司兵、之前打仗留下的降军,和以鞑靼本部为主的蒙古归附军。” 【好孙子,竟然把看皇陵的都拉去打四叔了,你爷爷在地下知道吗?】 【这阵容,朱棣怎么打?】 【你应该问,这阵容李景隆要怎么输!】 【好奇,怎么输?】 苏铭一脸严肃地说: “是的,这阵容一般人想不到会怎么输,但李景隆输了。” “可你要说他到底有没有放水,那还真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讲述当时的白沟河战役。 “白沟河战役的第一天,两方只是稍稍交手,互相试探,所以伤亡不大。” “等到第二天,双方布阵。” “朱棣方,前军是张玉、邱福,左翼是朱能、陈亨,右翼是李彬、薛禄,后军是房宽、刘才。” “中军则是有朱棣亲自指挥,次子朱高煦和谭渊协同,除了朱棣亲卫就只有蒙古骑兵,明军降兵都安排到了前军。” “朱棣的布阵也很特殊,主要兵力都分配给了前后左右四军,中军人数很少,四周的防御能力比较强。” 【这什么阵容?】 【中间空的,四周人多?】 【注意,这是伏笔。】 【朱高煦啊,这人比他老子朱棣还猛……】 “而李景隆一方,他本人坐镇中军大帅主位,前军是瞿能父子率领的西川军,俞通渊、俞翎率领的看皇陵的骑兵和西番铁骑,以及陈晖、藤聚率领的甘凉铁骑,和徐凯率领的松潘卫骑兵。” “左军是郭英率领的淮西兵团。右军是平安、吴杰率领的辽东骑兵、山西骑兵。” 说着,苏铭干脆拿起树枝在空地上画了起来。 他把两军的大致布阵画出来后,指着李景隆的前军说: “从战前布局可以看出,李景隆上来就把最强的力量,集中在了前军。” “左翼老帅坐镇,右翼暗藏杀机。” “战局一开,李景隆立马让大部队前压,碾压性进攻,朱棣前军被打了个当头棒喝,直接被干懵了。” “好在朱棣的中军人少,朱棣见势不妙,立马派人从左右翼抽出一万精骑,由朱能、薛禄统帅,会同前军,火速支援前军。” 苏铭从画面右上方,划出一个箭头,向右下方插入。 “随后朱棣观察到李景隆右翼攻势不显著,于是下令让徐忠率领一小支精锐骑兵,绕出左翼,对陈晖的西北铁骑侧翼发动攻击,阻止了李景隆的中军攻势,稳住了局面。” “但李景隆也不是吃素的,他让埋伏在右翼的平安、吴杰(辽东骑兵和山西骑兵),通过深远纵深迂回,悄然出现在朱棣左翼侧后,发动猛烈攻击。” 苏铭又在画面右下角画一个圈,圈上多出一个箭头,直指画面右上角。 “朱棣左翼损失惨重,陈亨重伤,后军得到消息,立马率军赶来,但不敌。” “平安、吴杰休整队伍后,插入朱棣正后方,打算将朱棣包围。” “此时阵中的朱棣听到消息后,迅速带走一半人,亲自支援后方,而朱高煦则继续坐镇中军。” 苏铭在朱棣军队中间画一个向上的箭头。 【好了,到此为止!我宣布投降!】 【不是吧,这还怎么打?】 【这都要被围了还能翻盘?】 【太凶险了……】 【战场还是平原,地利优势全无。】 苏铭看到弹幕后点点头: “没错。” “李景隆这个时候占据优势。” “只要率领各部,尽快合围。” “再过几个小时,就一定能结束战斗,剿灭朱棣率领的燕军!” “这,就是靖难战役的真正难度!” “这,就是为什么,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大一统王朝的边镇藩王,能造反成功,杀入中央!” 第71章 白沟河战役的真相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那张图。 身为马上得天下的帝王,他一生经历的险战恶战不计其数。 虎牢关下,他以三千玄甲破十万大军,那是何等的气魄。 可眼下朱棣面临的局面,比他当年更加凶险。 虎牢关,他尚有腾挪的空间,有可以利用的地形。 而这白沟河,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是硬碰硬的实力对决。 一直没说话的代国公李靖,突然开口分析道: “李景隆的布阵,虽中规中矩,却胜在稳妥。” “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层层推进,步步为营。” “尤其是平安、吴杰这一支奇兵,从侧后方迂回包抄,彻底断了燕军的生路。” “燕王朱棣,兵力本就处于绝对劣势,还将主力分散于四翼,中军空虚。” “如今左翼被破,后路被抄,已然陷入重围,军心必乱。” “不出一个时辰,燕军必将全线溃败。” 李世民的指节,在图上朱棣中军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若是朕,当如何?” 他像是在问李靖,又像是在问自己。 殿内一片寂静。 许久,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只有一个办法。”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置之死地而后生!” “此刻,燕王唯一的机会,就是放弃所有侧翼和后军!” 他的手在天幕的虚影上,划出了一道惨烈而决绝的直线! “放弃防守,放弃阵型,只有一个目标!” “李景隆的中军!” “以王对王,以命换命!” “趁其合围未成,阵脚未稳之际,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攻势,直取敌军主帅!” “斩将夺旗,方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李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已经不是在打仗了。 这是在赌命! 用自己的帅旗,去赌对方的帅旗! 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万劫不复的下场! 如果是他自己,那他很有可能会去做……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 但换成其他将领这么做,他就不放心了…… 李靖思索片刻后,给出了简短的评价: “此举甚险!”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明的弧度。 “不险,焉能成事?” “朕倒是想看看,这个后世的燕王,有没有这个胆魄和血性。” …… 魏国,邺城。 曹操看着天幕上的战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快意。 “这燕王朱棣若要取胜,必须要达成三点。” “第一,主帅迅速决断,敢赌敢拼。” “第二,将领间彼此信任,相信主帅的能力。” “第三,要有霸王、吕布一般的英勇神武。” 曹操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鹰隼。 “若缺少一样,都难以取胜!”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 他看着太子朱标铺在桌上的地图,根据多年的作战经验,他立马判断出朱棣的处境,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绝境。 朱元璋审视着还在跪着的朱棣。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自己打仗的场景。 鄱阳湖上,陈友谅六十万大军遮天蔽日,他朱元璋二十万兵马,何尝不是九死一生? 那时候,他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就是船毁人亡,尸沉湖底的下场! 老四作为他朱元璋的儿子,就该有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气! 可偏偏这脑子和胆气,全他娘的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这场仗要是朱棣能打赢,那要损失多少大明将领? 就算这逆子后来得了天下,恐怕整个大明朝能打的将领都会折在他手上! 一想到这里,朱元璋就心痛不已。 …… 【这么看,李景隆赢也就是时间问题。】 【那是他李景隆遇到正常人的结果,但朱棣不是正常人。】 【他都不是人!他是神仙!】 【人家朱棣会召唤神风呀,李景隆怎么赢?】 【神风来了,谁都挡不住!朱棣天命所归!】 苏铭看着滚动的弹幕,深吸一口气,将镜头重新对准了那片空地上的“战场”。 “事实上,当时战场,神风并没有出现。” “或者说,就算神风出现了,也无法左右这场战局。”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因为此时李景隆的大纛帅旗,距离朱棣有十几公里,这个距离别说帅旗折断,就是飞上天去,对朱棣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当时的战场面积高达百平方公里,真的打起仗来,没有人会注意十几公里开外,发生的事情。” “而朱棣真正能依靠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神风,而是他一直以来最擅长的……” “精骑大纵深迂回背击战术!” 苏铭蹲下身,捡起那根树枝,在代表朱棣中军的位置,画了一个类似反括弧的箭头,义无反顾的指向李景隆阵营的后方! “当朱棣得知自己后路被断,陷入重围的那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让当时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他没有选择回援后方,也没有选择加固侧翼。” “朱棣亲自带领次子朱高煦,亲卫和三千营,以及一些蒙古贵族骑兵,大约七千骑兵。” “果断,发起了冲锋!” 苏铭的声音,陡然拔高。 “当时朱棣分析,此时的李景隆右翼,因为担负了大纵深迂回包围燕军的任务,他们的兵线负担很大。” “相对于其他路的战线,相对薄弱,可以尝试打开一个缺口。” “于是他们在平安、吴杰的左翼侧后方,成功突破包围圈,进入了外线,然后果断朝着李景隆中军的右翼,开始深远的迂回包抄!” 此言一出,整个直播间,乃至天幕前的所有时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疯子! 这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苏铭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激昂。 “这也意味着……” “剩下的燕军要在包围圈中,面对敌军的强势进攻,在无援军,无主帅的情况下,依旧坚持抵抗,且军心不乱!” “这需要他们彼此之间拥有绝对的信任,和对朱棣的绝对忠诚!” “而朱棣也要相信他的战友可以守住阵线!” 第72章 没有赢家的内战 【听哭了……】 【燃起来了!】 【这不仅是战术上的胜利,更是人心所向。】 【换成宋军早崩了。】 【主帅和主帅儿子都跑了,真不会乱吗?】 【你低估了朱棣的能力和魅力,他们可是从一开始,就决定跟随朱棣造反的!能走到今天,彼此之间的情谊绝对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苏铭将镜头对准地上画的简易布阵图,话锋一转: “要知道,此时此刻,李景隆的后翼步军阵列是极其坚固的。” “就算有精骑在手,想要突破也绝非易事。” “朱棣也深知这一点,他们没有立刻发动袭击。” “而是将随身携带的引火之物,找到上风口,对着李景隆的后军防区放火,同时也去后方某个临时营地放火。” “目的就是乱其军心!” 说着,苏铭在最下方的区域,画了个大叉,接着又画了个笔直向上的箭头。 “烟熏火燎的野火,封闭了地方视野,扰乱了他们的防守。” “朱棣趁此机会发动攒射,重骑突击,成功突入敌方后军阵线,后军被击溃的同时,李景隆的中军后队的防御,也被扰乱。” “当李景隆得知情况后,立刻派人把前线的瞿能三父子、俞通渊父子两人、藤聚、陈晖全部召回!” “这些部队接到紧急救援命令,火速撤回。” “终于!双方的王牌骑兵部队,在李景隆中军正面相撞!” 苏铭从上方画了个向下箭头,这个箭头和刚才画的向上箭头正好相对。 “这一战,朱棣的次子朱高煦,犹如霸王项羽附体,配合老父亲朱棣,万军丛中杀了六名敌方大将!” “包括瞿能三父子,俞通渊父子两人,以及藤聚!” “而原本留下被明军包围的张玉,看到敌军动乱,下令全军突击!” 苏铭在最上方画了个圈,再画一个向下的箭头。 “他让邱福、朱能、徐忠等人,带领前军骑兵主力,与朱棣父子形成前后夹击,将李景隆的部队全部围歼阵中!” “李景隆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气势,打得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大乱。” “只能选择跑路……” 苏铭站起身,将手中的树枝,轻轻丢在地上。 他看着镜头,缓缓吐出一口气。 “就这样,朱棣以一场近乎神迹的胜利,彻底扭转了整个靖难之役的走向。” 苏铭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家人们……” “文人史官,是不会承认朱允炆这个正统皇帝能力不行的。” “他们更不愿意承认,朱棣是凭借实力和战术策略,造反登上皇位。” “所以他们将朱棣的胜利,归结于一场神乎其技的神风,和奸臣李景隆的错误指挥。” “这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导致的。” “但我们后人必须知道,这场仗,李景隆已经做到了极致。” “但李景隆也是有失误的,他是失误在于,没有在后军预备一支,强劲将领来指挥的反突击队伍,为中军召回提供足够的整队空间和时间。” “尽管如此,他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指挥的,可是几十万大军,而不是明末时期的区区几千人的战斗。” “他能输,他会输,全在于他的对手太强。” “朱棣这一手,放在整个人类战争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 说到这里,苏铭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表面看上去,这场战斗是朱棣赢了。” “但实际上这场战斗没有赢家。” “因为这是一场明朝初期的内斗,死的全都是明朝的武将和精锐部队。” “这些士卒们,有的来自雪域高原,有的来自西凉,有的来自西川,但他们毫无意外的,全都永远埋葬在了河北平原。” “他们为朱元璋死前的错误决策,和朱允炆的冲动自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也成为了燕王朱棣,登上皇位的垫脚石。” …… 大明,奉天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缓缓地,从冰冷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天幕。 他的视线,直直地射向跪在殿下的第四子,朱棣。 好小子! 以十万之师,对阵四、五十万精锐。 在陷入绝境,被重重包围,后路断绝的情况下。 没有溃败。 没有投降。 而是选择了用一种最疯狂,最惨烈,最不合常理的方式,将刀锋狠狠捅进了敌人的心脏! 这一刻,朱元璋仿佛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绝世凶兽。 那份果决。 那份胆气。 那份对战局洞若观火的敏锐。 还有那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敌人撕碎的狠戾。 太像了。 实在是太像当年的自己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朱元璋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苏铭的那句冰冷的评语。 “表面看上去,这场战斗是朱棣赢了。” “但实际上这场战斗没有赢家。” “因为这是一场明朝初期的内斗,死的全都是明朝的武将和精锐部队。” 是啊。 没有赢家。 他朱棣赢了天下,却输掉了大明朝最宝贵的元气。 他朱元璋,又该去恨谁? 恨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朱允炆? 还是恨做了错误决定的自己? “好啊……你很好!” 朱元璋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朱棣浑身一颤。 换做平时听到这话,他也许还能咧着个大嘴,嘿嘿一笑。 哎,父皇夸我了~ 但现在听到,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他娘的就是催命符啊! 朱棣很想抬头辩解几句,可天幕说的有鼻子有眼,听说自己打出那种神仙战绩,他自己也懵了。 一开始听到,他还是很开心的。 但很快就从开心变成了害怕。 害怕父皇和大哥因为自己以后的能力太强,干脆让自己没有以后了,那可就完蛋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 朱棣跪在下面不敢抬头,两个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拼了命的想求生之策。 朱元璋一步步逼近,影子将朱棣完全笼罩。 “你很像咱,像年轻的时候!” “可惜,天幕说的对,你没有赢。” “一个被打烂的朝廷,就算你坐上去又能怎样?” “为了你那把龙椅,大明的武将都被你杀光了……” “以后的仗难道都要你一个人去打吗?” “那你死了呢?” 朱棣跪在下面,冷汗直流。 我死了? 我哪儿知道未来的我,死了以后大明要怎么办? 我只知道,我现在就要死了! 第73章 好一个燕王朱棣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赏。 “好!” “好一个燕王朱棣!”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置之死地而后生,以王对王,以命换命!” “朕先前所想,他竟真的做到了!” “而且,做得比朕想的还要决绝,还要漂亮!” 一旁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伴随陛下南征北战,什么样的奇谋诡计没有见过。 可像朱棣这般,在如此绝对的劣势下,硬生生靠着主帅的个人能力与魅力,撕开一条生路,反败为胜的战例,依旧让他们心神激荡。 “这个朱棣,是天生的统帅!” “他不仅仅是在打仗,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和麾下将士的绝对信任,去赌一个渺茫的可能。” “他赌赢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他想起了自己的玄武门。 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只是,他的对手是自己的兄弟,而朱棣的对手,是整个大明朝的官军。 后世那人说得对。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胜利的背后,是累累白骨,是国家的创伤。 他看着天幕,想起了自己的玄武门。 他或许能理解,这个燕王为什么会在称帝后,做出一番功绩,得到后世之人的认可…… 因为他们是都一类人。 他们都想向世人、向先祖证明,自己可以,甚至做得更好! …… 三国,平原县。 “干得漂亮!” 曹操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精光四射,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哈哈哈哈!这才叫英雄!这才叫豪杰!” 他指着天幕,对着身边的夏侯惇、夏侯渊大笑道。 “你们都看清楚了!” “这才是真正的用兵之法!” “当断则断,一往无前!所谓兵法,所谓阵型,在绝对的勇气和决断面前,皆是土鸡瓦狗!” 夏侯惇瓮声瓮气地说道: “主公,这朱棣确实勇猛,但此举也太过凶险。” “凶险?” 曹操冷笑一声。 “不成霸业,便死无葬身之地,何处不凶险?”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 “此战之精髓,在于信任二字。” “主帅信任麾下能守住阵地,麾下信任主帅能带他们走向胜利。” “这份凝聚力,才是燕军不败的根本!” 他看着天幕,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嘴里喃喃自语。 “若吾有此子,何愁天下不定!” 至于那些死去的士卒,曹操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 天下打烂了,可以再建! 人死光了,可以再生! 唯独这江山,一旦落入庸人之手,才是万劫不复! 曹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这个叫朱棣的后生,太对他胃口了。 …… 大秦,咸阳宫。 嬴政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天幕,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闹剧。 直到苏铭的解说彻底结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分封诸子,屏藩王室。” “何其愚蠢。” 站在下首的公子扶苏,听到这话,身子不由得一颤。 只听嬴政继续说道: “将刀剑交予手足,将兵马托付宗亲,无异于养虎为患。” “猛虎一旦饥饿,第一个要噬咬的,便是它的主人。” “朕的天下,绝不容许再出现第二个周。” “所有权力,必须归于一人。所有兵马,必须听朕号令。” 这场惊心动魄的白沟河之战,在李世民、曹操眼中,是军事艺术的巅峰对决。 可在嬴政眼中,它只是一个失败制度下,必然会发生的悲剧。 是那个叫朱元璋的开国皇帝,亲手为自己的帝国,埋下的一颗惊天巨雷。 而他的孙子,又愚蠢地亲手将它引爆。 …… 大明。 朱棣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内心十分平静。 天幕将他在白沟河一役的表现复述出来时,他是有些恍惚的。 靖难打过的仗太多了,那四年间他每天都在思考要怎么打,要怎么才能赢。 因为他知道只有赢了才能活下去,输就是必死。 不仅他要死,他的老婆孩子,甚至那些一开始决意追随他的将领部下们,都得死。 所以他不能输! 事实证明,他赢了。 可当苏铭那句“没有赢家的内战”响起时,朱棣的眉头紧紧皱起。 “没有赢家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他赢了吗? 他赢了。 他坐上了这梦寐以求的宝座。 可他闭上眼,就能看到白沟河畔的火光,看到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尸骸…… 天幕说的没错,靖难的代价是惨重的。 但他不后悔。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殿外那片广阔的天空。 若不是他,大明的江山,就会交到朱允炆那样的蠢货手中。 大明,会在那些腐儒的蛊惑下,自毁长城,一步步走向衰亡。 他朱棣,才是那个能带领大明,走向真正盛世的人。 “朕,没有错。” 他对那高悬的天幕,也对自己,吐出了这句话。 …… 明东陵前。 苏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拿起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刚才那一通激情解说,着实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 弹幕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主播牛逼!】 【这仗打的,简直就是艺术品!】 【我之前一直以为李景隆是卧底,今天我向他道歉!对不起,你只是遇到了一个开挂的对手!】 【朱棣:谢邀,人在北京,刚下龙椅,基本操作,勿6。】 【心疼那些死去的士兵,他们才是最无辜的。】 【朱高煦是真的猛,连斩瞿能父子三人,难怪朱棣总说他像自己。】 【这局面,换韩信来也就如此了吧……】 【开玩笑,韩信兵仙,换韩信来,李景隆只会输得更惨。】 【别一天到晚瞎想了行吗?都不是一个朝代的,韩信来了看都看不懂!】 第74章 历史上八百人能干什么? 苏铭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最后一个谣言,也是流传最广的,说朱允炆下令,‘毋使朕有杀叔之名’。” “这个说法,最早是万历年间一个叫王圻的人写的,后来被清朝修《明史》的那帮人,给放了进去,当成了宝贝。” “但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家人们都知道,在明朝那种战场上,神机营的洪武大炮一字排开,强弓劲弩遮天蔽日,一旦开打,炮弹和箭雨可不长眼睛。” “想在十几万人的血肉磨盘里,单独保住某一个人的性命,那不是打仗,那是拍神话剧!” 苏铭划开手机,调出了一张北京附近的地形图。 “家人们再看这个地形图,北平,也就是后来的北京,这个地方,天然就被西面的山西死死压制,几乎无险可守。” “当时,山西、辽东、山海关,全都在朱允炆的掌控之中。” “可以说,朱棣是被三面合围,死死困在北平那一隅之地,想找个地方苟延残喘都做不到!”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在完全不掌握山西的情况下,仅凭河北一地,对抗整个中原王朝,并且还能赢下来!” “只有朱棣。” “靖难四年,前三年,他的地盘,始终就只有北平三府之地。” “但凡他输掉任何一场主力决战,后面要面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铭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发自内心的敬佩。 “这种九死一生的绝境,最考验一个统帅的心态,和临机应变的能力。” “但朱棣,他做到了。” “他不仅挺了过来,还最终打败了那个正处于鼎盛时期,手握无数精兵良将的大明朝廷!” 苏铭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力量,仿佛要穿透时空,响彻在每一个朝代的上空! “所以,各位!” “朱棣的军事能力,毋庸置疑!” “当之无愧的,顶级战神!” …… 大明。 奉天殿内,气氛凝固如冰。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喃喃复述。 “顶级战神……” 他戎马一生,自然知道这种评价,对于一个统帅而言,是多大的荣誉。 只是没想到,这个词是用来形容这个篡位的小子。 北平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大明。 被三面合围,置之死地而后生。 如果是还不清楚白沟河战役具体细节的他,肯定会对这个评价嗤之以鼻。 但现在…… 他朱元璋,不得不承认。 他的四子朱棣,确实有很强的军事天赋。 可这样的儿子留着,如果以后标儿压制不住,绝对会是更大的风险。 这个天幕,虽然透露出了未来标儿因何而死,但同样也暴露了老四的能力…… 这势必会加倍膨胀老四的野心和势力,甚至提前诱发老四反叛。 实力如此强劲的将帅,可谓千百年难得一遇。 杀之可惜,不杀又怕标儿日后难以压制…… 朱元璋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 大唐,太极殿中。 李世民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以北平三府之地,三面受敌,对抗整个大明朝廷。” 李世民的指节,轻轻敲击着御案,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虽然只知道一场战役,但足以管中窥豹。” 房玄龄捋了捋胡须,沉吟道: “陛下,此等绝境,能翻盘者,非有超凡之军略与心志不可。” “河北一地,无险可守,西有强敌,南有天堑,北有大军。” 长孙无忌接着说道: “其难度,不亚于昔日太上皇起兵于太原。” 李世民闻言,轻笑一声。 “辅机,这可不一样。” “太原起兵,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处处是机会。” “这朱棣,面对的却是一个鼎盛统一的王朝,是他自己的国家。”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能赢,确实是个人物。” …… 听完苏铭的总结,弹幕如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Judy牛逼!!!】 【真是佩服他了,从古至今真没几个他这么能打的】 【靖难战争之所以看着抽象,是因为大多数人宁可相信别人蠢,也不相信朱棣的军事能力在当时已经超模。】 【李景隆被黑的真的很惨,稍微查一下他的军事生涯就知道,这人没有那么离谱。】 【众所周知,《明史》是清朝编撰的,里面太多造假和污蔑。】 【确实猛,不服不行,翻盘局的神。】 【再猛也是个篡位的贼!】 苏铭看着弹幕,话锋一转。 “不过说起来,这历史上的八百人,还真有点说头。” “张辽,率八百死士为先锋,直冲孙权的数万大军,杀得江南人人闻风丧胆,小儿夜不敢啼。” “李世民,领八百人发动玄武门之变,登上皇位。” “霍去病,率八百骠骑,孤军深入漠南,斩首两千余级,俘虏单于叔父、相国,一战封神。” “还有我们刚刚说的,燕王朱棣,凭八百府兵,起兵靖难,夺了天下。” 苏铭每说一个名字,弹幕就爆发出一阵惊叹。 【卧槽!这么一说,八百这个数字也太玄学了吧!】 【八百人!改变历史的神秘数字!】 【八百人就八百人,八百人先下手为强!】 【是兄弟就来玄武门对掏。】 【我决定了!今天就只有一个太子!】 【兄弟死了不就只剩他一个太子了吗,狗头。】 【点头yes摇头no,奉天靖难gogogo!】 【霍去病那个才是最顶的,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 【所以说,别管对面有多少人,凑够八百个兄弟,直接就能开片了!】 【别说八百,给我五百愿意死心塌地跟着我的,我就敢揭竿而起,和他们共谋富贵!】 【楼上的,开门查水表了。】 【现在不流行查水表了,流行送外卖和送快递。】 …… 大汉,未央宫。 刘彻看着天幕,眉头紧锁。 先前那天幕说他刘彻的太子也没能继承皇位,这事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导致他心烦意乱,压根没去听苏铭说的白沟河战役。 直到天幕上苏铭突然来了一句。 “霍去病,率八百骠骑,孤军深入漠南,斩首两千余级,俘虏单于叔父、相国,一战封神。” 话音落下,整个未央宫,落针可闻。 刘彻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电,射向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霍去病。 霍去病此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如今,只是他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侍中。 少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但脊背挺得笔直。 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天幕,清澈的瞳孔里,映着天幕的光,也映着一丝茫然与错愕。 谁? 我吗? 上面说的霍去病,是我吗?! 刘彻的目光,在那少年身上一寸寸地扫过。 八百人? 孤军深入? 斩首两千? 俘虏单于的叔父和相国? 我没听错吧? 这……这怎么可能! 第75章 孙中山 十八岁! 五年后! 看到这条弹幕的刘彻,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他仿佛看到了一柄绝世的宝剑,正静静地躺在剑鞘之中,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 而他,就是那个唯一能拔出这把剑的人! 天幕上的字,刘彻已经看不进去了。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尚显稚嫩的少年。 少年感受到了皇帝的注视,猛地回过神来。 迎上刘彻的目光,眼神里有困惑,有激动。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渴望的火焰。 刘彻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霍去病面前。 伸出手,重重地拍在少年的肩膀上。 “去病。” “朕问你。” 刘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天幕所言,你信吗?” 霍去病猛地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答道: “回陛下,臣信!” “好!” 刘彻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热。 “那朕再问你,若真有那一日,朕给你八百骑,你敢不敢去?” 少年挺起胸膛,那张稚嫩的脸上,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豪情与锐气。 “敢!” “为陛下,为大汉,去病,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 刘彻仰天大笑,笑声雄浑,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刚才的阴霾,被这笑声一扫而空! 他找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那把能为他斩尽匈奴,开疆拓土的无上利刃! 匈奴是吧…… 你们给朕等着! …… 苏铭转身离开了这片萧索的陵园。 他顺着指示牌,从七号门走了出去,直接上了一辆敞开式的观光车。 【主播这是要去哪儿啊?今天直播结束了吗?】 【看方向,这是要去中山陵那边吧。】 【紫金山风水宝地啊,埋的都是大佬。】 苏铭看着弹幕,笑着将镜头转向前方郁郁葱葱的道路。 “没错。” “刚看完了大明朝的开国皇帝,一个王朝的起点。” “接下来,咱们去看另一位同样重量级的大人物。”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咱们的国父,孙中山先生。” “一个时代的终结者。” “他的陵寝,中山陵,也在这紫金山上。” …… 大明,奉天殿。 听到“孙中山”这个名字,朱元璋的思绪被打断,眉梢动了动。 这人他有点印象。 之前那天幕上就说过,为了迎接这个人的遗体,后人直接在咱的皇宫旧址上修了条大路,把好好的一个宫城劈成了两半。 他哼了一声,心里有些不快。 能让他朱元璋的皇宫让路,还能和自己埋在同一座山上。 “国父?” “一个时代的终结者?” “有点意思……” …… 大明,永乐元年。 朱棣坐在皇位上,神情复杂。 他巴不得苏铭赶紧离开孝陵。 现在听到要去一个叫中山陵的地方,他倒是乐见其成。 只是,这“国父”的称谓,让他感到了几分疑惑。 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被称作一国之君,万民之父。 这个孙中山,能被后世冠以如此尊号,还与父皇同眠一山。 难道也是一代明君? 可明君就明君,皇帝就皇帝,为什么要叫国父呢? 是太过仁爱,受到百姓的爱戴,所以才被称为“父亲”吗? 朱棣的好奇心顿时被勾起来。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摩挲着下巴,眼神深邃。 他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对这个全新的称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国之父,这个名头可比皇帝、天子要新奇的多。 …… 观光车在中山陵站停下。 苏铭下了车,在景区里的小店里,买了瓶冰红茶,一个烤肠和一杯泡面。 看到这儿,弹幕才反应过来,都已经是下午了。 而身处景区为大家直播的苏铭,现在才来得及歇一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当主播也不容易啊……】 【铭哥慢点吃,不着急。】 【大家趁着这个时间给主播刷点礼物,点点赞吧。】 景区小店的棚子下,苏铭撕开泡面桶的纸盖,滚烫的热水冲下去,一股霸道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又撕开一根烤肠的包装,咬了一口,肉香四溢,再拧开一瓶冰红茶,美美地灌下一大口。 简单的午餐,却让他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 而这一幕,透过天幕,清晰地呈现在了各个时空。 …… 大唐,长安。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七八岁男童,正被他爹扛在肩上看热闹。 突然,他指着天幕,口水都快流到了他爹的脖子里。 “阿耶!阿耶!天上的神仙也要吃东西吗?” “看着好香的样子!” “那面,怎么自己就冒热气了?” “还有那红彤彤的是肉条吗?肯定很好吃!” 他爹闻言笑骂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 “那是天上的仙人在吃饭,你这小兔崽子也敢想?”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刚买的胡饼,塞到儿子手里。 “给,垫垫肚子。” 男童接过胡饼,狠狠咬了一大口,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天上瞟。 那仙人吃的面,看着就比胡饼好吃一百倍! …… 明末,河南。 赤地千里,饿柮遍野。 一个破败的村落里,衣衫褴褛的女人,抱着自己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呆呆地望着天空。 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喊了,一双大眼睛空洞地盯着天幕上那碗面,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女人浑浊的眼泪,顺着干瘪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热气…… 那碗面,竟然还冒着热气。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上热食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上个月,或许是去年。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碗面的味道,她怕自己会疯掉。 好饿啊,真想在临死前,尝一尝那碗面的味道。 女人就这么想着想着…… 过了没多久,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但她的双手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没有松开。 …… 苏铭在便利店前,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午饭。 他将垃圾扔进了垃圾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饱嗝。 “好了,能量补充完毕!” “家人们,咱们继续上路!” 他继续举着手机,沿着宽阔的石阶向上走。 “在正式参观中山陵之前,我先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孙中山先生。” 苏铭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崇敬。 “他是一位真正的伟人,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先行者。” “他的一生,都在为我们这个民族的存亡与复兴而奔走。” 苏铭的声音,通过天幕,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时空。 “他出生的时候,华夏正处于几千年来最黑暗、最屈辱的时期。” “外有列强环伺,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肆意瓜分。” “内有腐朽的满清朝廷,宁赠友邦,不予家奴。” “整个民族,都到了亡国灭种的边缘。” “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听到“满清”二字,身体猛地一震。 又是这个异族王朝! 听到“亡国灭种”四个字,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异族欺压,百姓流离。 …… 苏铭的声音继续传来,但这一次,话锋陡然一转。 “孙中山先生,他最广为人知的功绩,有两件。” “第一,他领导了一扬名为‘辛亥革命’的伟大运动,推翻了统治华夏长达两百六十八年的大清王朝。” …… 轰! 此话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劈在了朱元璋和朱棣的脑海里。 清朝! 那个灭亡了大明的异族王朝! 被推翻了! “好!好啊!” 奉天殿内,朱元璋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快意。 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搬开了一角。 大明的仇,后世子孙,终究是报了! 好一个孙中山!是个人物! 朱棣也是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意。 虽然后世没了他们老朱家的江山,但能把那些异族赶出去,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苏铭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帝王,如坠冰窟。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苏铭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他提出了‘天下为公’的伟大思想。” “结束了自秦始皇而起,在华夏大地上延续了两千一百三十二年的……” “封建帝制。” 第76章 三民主义 终结帝制。 这四个字,在嬴政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愤怒吗? 在得知自己亲手缔造的大秦,二世而亡的那一刻,他已经将积蓄一生的怒火,燃烧到了极致。 那之后,便是无尽的冰冷。 他建立的大秦帝国都没了,他亲手铸就的“皇帝”这个名号,连同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在遥远的未来消失。 意外吗? 或许吧,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不是被一个更强的王朝取代。 不是被一个更伟大的帝王超越。 而是被一种思想,一种制度,彻底地终结。 嬴政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多年前。 那时,他力排众议,废除分封,确立郡县。 满朝文武,那些跟随他一统天下的功臣,无不认为他背弃了周天子以来的传统,认为此举无异于自掘根基。 可他知道,分封制,已经不适合了。 它不适合一个统一的庞大帝国。 它只会滋生出新的诸侯,重演春秋战国的悲剧。 所以,它必须被淘汰。 就像一柄钝了的剑,就该被回炉重造。 如今看来…… 或许,对那个满目疮痍的后世而言,帝制,也成了一柄钝剑。 所以,自然会有新的制度诞生,取而代之。 嬴政突然意识到,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朽的。 大秦不能,帝制也不能。 那长生不老是不是也是假的? 是那群方士骗朕的? …… 大汉。 刘邦看着天幕,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记得自己之前还在跟萧何他们吹嘘,说后世当皇帝的日子肯定舒坦。 结果现在告诉他。 皇帝,没了! “好家伙!” 刘邦一拍大腿,差点蹦起来。 他就像自己不是皇帝似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 “哎,你们说,要是政哥听见这话,会不会气得飞起来?” 此言一出,萧何、陈平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秦王政气不气,他们不知道。 可您也是皇帝啊! 您怎么听着还挺高兴?! 萧何清了清嗓子,躬身进言: “陛下,此举乃乱天下之根基,离经叛道!” “无君父,则纲常不存,社稷不稳,万万不可取!” “万万不可啊,陛下!” 一众大臣纷纷附和,言辞激烈地批判着这种大逆不道的思想。 刘邦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都别嚷嚷。” 他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当年霸王分封天下的时候,你们谁敢站出去说他一句不对?” 刘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个时候,乃公不也得乖乖认怂,缩着脖子跑到那鸟不拉屎的蜀地去当汉王?”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众臣哑口无言。 刘邦嘿嘿一笑,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道理都是打出来的。” “后世这个姓孙的,他要是真有本事,能让天下人都跟着他,能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吃饱饭,那他就是对的!” “这皇帝都延续几千年了,后世之人要废除,乃公又能如何?” “你们倒是想管,管得着吗?” 这话糙理不糙,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能无奈摇头。 …… 大唐,太极殿。 李世民的瞳孔,骤然收缩。 终结了……帝制? 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震撼。 没有了皇帝,那天下怎么办? 谁来管理?谁来保护? 他看向身边的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的呆滞,显然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轻。 “天下为公……” 李世民低声念着这四个字,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这后世,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 大明,奉天殿。 当“终结帝制”四个字从天幕中砸下时。 朱元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看了看太子和皇后,发现太子也愣住了,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没听错啊! 终结帝制? 咱那么大一个皇帝,没了? 咱这一辈子,从一个要饭的乞丐,九死一生打下这偌大的江山,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把蒙古人打出去,让老百姓过上一个安稳日子吗? 现在,这后世之人竟说。 这个姓孙的把那什么满清打跑以后,把皇帝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制度给直接废了?! 先不说这终结帝制是否儿戏了…… 这天下没了皇帝,谁来管着那帮贪官污吏? 谁来镇着那帮骄兵悍将? 这天下,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 苏铭已经走到了中山陵牌坊的下方。 他将镜头缓缓上移,对准了那座巍峨的冲天式石牌坊。 阳光下,牌坊上两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 ——博爱。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崇敬,继续回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终结帝制,天下为公,这八个字对当时的社会来说,可能很难理解,甚至是离经叛道。” “但要明白孙中山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必须先看看,他站出来的时候,这个国家,烂成了一个什么样子。” 苏铭的语气沉了下来。 “当时的华夏,在满清的统治下,山河破碎,主权沦丧。百姓的识字率,不足百分之十。” “九成以上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活得浑浑噩噩,麻木不仁。”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只知道埋头给地主交租,给朝廷纳税。” “洋人打进来了,他们甚至会结伴去看热闹,觉得那只是皇帝佬儿和洋人的事,跟自己没关系。” “国家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大部分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识字率不足一成! 他朱元璋小时候没读过书,但经历这么多年风雨,最终当上了皇帝之后,也知道广开民智的重要性。 他曾下令在全国各地兴办府、州、县学,甚至连偏远地区的村寨都设有社学。 为的,就是让老朱家的子民,能读书,能明理! 能在以后报效朝廷! 可这个清朝…… 竟把天下百姓,养成了一群连国仇家恨都不懂的猪羊?!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难怪! 难怪后世会亡国! …… 苏铭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沉的悲哀。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可能指望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良心发现,去拯救这个国家。” “因为帝制的核心,是‘天下为家’。” “这天下,是皇帝一家的私产。他可以赏赐给你,也可以随时收回。你的荣辱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而孙中山先生提出的‘天下为公’,就是要从根本上,打破这个逻辑。” “他告诉所有人,这天下,不是皇帝一家的,而是我们每一个华夏子民的!” “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苏铭的声调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提出了一个完整的救国方略。” “三民主义!” “民族、民权、民生!” “第一,民族主义!” 苏铭伸出一根手指: “就是要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把侵占我们国土的异族统治者赶出去,把那些在中国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外国列强赶出去!” “建立一个属于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独立自主的国家!” 苏铭伸出第二根手指,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第二,民权主义!” “就是要推翻帝制,创立民国!” “国家的主权,不属于皇帝,而属于全体人民!” “人民有选举、罢免官员的权力,有创制、复决法律的权力!” 苏铭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三,民生主义!” “就是要平均地权,土地国有!” “要让国家的发展成果,惠及每一个百姓!” 第77章 天下为公 “当然……” “实行了几千年帝制,国家一时没了皇帝,肯定需要新的制度来治国。” “孙中山先生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为这个国家的重建,设计了清晰的三个步骤。” “军政、训政、宪政!” “第一步,军政。” “就是以革命军的力量,扫除一切障碍。推翻旧的、腐朽的满清王朝。先用武力,为这个国家打下一片干净的土地。” 苏铭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训政!” “孙中山先生很清楚,一群当了几百年奴隶,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人,是不可能立刻就学会如何当国家的主人的。” “直接把权力交到他们手上,那不是民主,那是灾难。” “所以,在军政之后,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训政’时期。” “在这个阶段,由政府来扮演一个‘老师’和‘家长’的角色。” “政府要做的,不是去统治百姓,而是去‘教导’百姓。” “教他们识字,教他们读书,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权利,什么是义务,什么是国家。” “要大力兴办教育,扫除文盲,开启民智!” “同时,要帮助百姓在地方上,一步步实行自治。” “从一个村,一个县开始,让他们自己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家乡,选举自己的代表,处理公共事务。” 苏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过程,就像是教一个孩子学走路。” “政府要扶着他,领着他,保护他,直到他能自己稳稳地站起来,跑起来为止!” “训政的含金量,就在于此!” “它承认人民是国家的主人,但它也正视了人民当下的孱弱与蒙昧。” “它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一套具体、可行,旨在从根本上提高整个民族素质的伟大方案!” “只有人民的知识水平和公民意识,都达到了相当的高度,他们才能真正拿起‘主人’的权柄。” “这,才是让人民当家做主,最坚实的基础!” 苏铭顿了顿,喘口气继续道: “第三步,宪政。” “当训政完成,人民已经具备了当家做主的能力,这个国家就要进入宪政时期。” “国家将颁布宪法,这是国家的根本大法,所有人,无论职位高低,都必须遵守。” “然后,由人民选举出自己的代表,组成国会,成立真正的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到那时,‘天下为公’的理想,才算真正实现。” 【训政这一条,表明孙是真的想让“人民当家做主”,而不是说空口白话。】 【他点了一盏灯,虽然在当时不是最亮的,但却是第一盏灯。】 【如果史书上,中国近代史只能留下两个名字,毫无疑问是孙先生和教员。】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先生千古!精神永存!】 …… 苏铭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每一个时空。 这石破天惊的三步走,像是一套匪夷所思的组合拳,将所有帝王都打懵了。 军政,他们懂。 不就是打江山吗! 宪政,他们大概能猜到。 不就是立规矩吗! 可这“训政”,闻所未闻。 一个造反头子,不图统治,不图享乐。 竟要俯下身子,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去教化万民。 这怎么可能?! 这图什么?! …… 大秦,咸阳宫。 “军政、训政、宪政……” 听完这些的嬴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就连旁边的公子扶苏,也处在震撼之中,内心不能平静。 教化万民,当年孔子周游列国,也旨在教化。 但他教化的对象是诸侯、士大夫。 希望通过对上位者的 “德政” 带动社会秩序。 而对民众的 “教化” 则以 “道德灌输” 为主,强调 “孝悌”“忠信” 等服从性道德,而非知识或权利启蒙。 但孙中山不同,他的教化对象似乎全体民众。 这简直闻所未闻! 良久,嬴政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了一旁神情复杂的扶苏身上。 “扶苏,你可知道……” “此人要做的事,比朕当年横扫六国,一统天下,还要难上万倍。” 扶苏闻言,猛地抬起头。 只听嬴政继续说道: “朕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车同轨,书同文,尚且阻力重重。” “而他做的,不是统一,而是比统一更难的教化。” “教化的是万民,是人心,是思想。” “这条路上,他的敌人有很多,甚至就连他想要教化的万民,都会成为他的敌人之一。”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但这条路若是走得通,他便是开创万世之功业。” “若是走不通……” “那便是万劫不复!” …… 大明,奉天殿。 “开启民智……教百姓识字……” 朱元璋喃喃自语,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想起了自己登基后,立刻在全国广设学堂。 要求宜令郡县皆立学校,延师儒,授生徒,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 前不久他还下令天下建立社学,用于招收八到十五岁的民间儿童入学,以推进乡村官学建设。 这个孙中山……和他想的,竟有几分相似。 可他的目的是让百姓都听话,以及培养、选拔人才,为他所用。 可这孙中山,却是要让百姓自己当家做主。 难怪这姓孙的不想当皇帝,感情他是想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各个都当皇帝。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朱元璋面部抽搐了几下,心想。 …… 苏铭看着弹幕,心中感慨万千。 “孙先生的影响力,遍布我们如今的整个国家。” “时至今日,我们华夏的每一座大中城市,几乎都有一条路,叫‘中山路’。” “有无数的广场,叫‘中山广场’。” “在很多地方的中心,都矗立着孙中山先生的雕像,供后人瞻仰。”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将镜头缓缓对准了博爱坊上的牌匾。 “这两个字,是孙中山先生生前亲笔书写的。” “因为这两个字,南京也常被称为‘博爱之都’。” 苏铭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 “要理解这两个字,就要知道,孙先生如果当初不选择革命,他会过上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其兄孙眉赴茂宜岛垦荒、经营牧场和商店后,家境有所好转。” “1875年,孙中山入村塾读书,接受传统教育。孙中山的父亲,年轻时在澳门的板樟堂街当过鞋匠。” “孙中山从小常随父母往来澳门与家乡之间,澳门中西文化交融,繁荣发展,孙中山耳濡目染。” “1883年,17岁的孙中山自檀香山归国,同年前往香港读书,学习的是西医。” 苏铭顿了顿,感慨道: “在那个年代,学医的他完全可以在毕业后,当医生,娶几房太太,买几处豪宅,安安稳稳地当一个人上人,富足一生。” “但他没有。” “他放弃了这一切,舍弃了自己的小家,投身到了九死一生的革命事业之中。” “为的,就是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里所有受苦受难的同胞。”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这话是鲁迅说的。】 【用在这里也挺合适。】 【历朝历代,造反的人很多都是为了自己,只有他是为了天下百姓。】 【那不叫造反,那叫革命!】 …… 苏铭继续介绍道: “大家看这座牌坊,顶上是蓝色的琉璃瓦,柱子是白色的花岗岩。” “这象征的,就是‘青天白日’。” 穿过牌坊,是一条长长的墓道。 墓道两侧,栽种着一行行苍翠挺拔的雪松,四季常青,庄严肃穆。 “这些雪松,象征着先生的精神,万古长青。” “而且,我们国家的第一部《森林法》,就是孙中山先生在南京颁布的。” “为了纪念他,后人将他逝世的那一天,定为了我们国家的植树节。” 【原来植树节是这么来的啊……】 【活了三十年才知道,惭愧。】 【抓住几条九漏鱼。】 走过长长的墓道,前方,是中山陵真正的陵门。 三道拱门之上,是四个遒劲有力的篆书大字。 天——下——为——公! 苏铭将镜头对准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出自儒家经典《礼记·礼运》。”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历朝历代,打着为国为民旗号造反的人,数不胜数。” “可他们成功之后,无一例外,都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将天下,变成了自己一家的私产。” “只有孙中山先生。” “他革命,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 “他是为了,让这天底下所有的中国人,都能堂堂正正,有尊严地活着。” “他是为了,终结这个循环了几千年的轮回。” 第78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大宋,汴京。 一座清雅的书斋内,香炉里升腾着袅袅的青烟。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儒生,正襟危坐,原本正带着几分考究的兴致,品评着天幕中那后世之人的言论。 可当“终结帝制”、“民权主义”这些字眼落下时,他脸上那份从容雅致,瞬间荡然无存。 “荒谬!一派胡言!” 老儒生手中的建盏,猛地顿在桌案上。 他霍然起身,在书斋内来回踱步,宽大的袖袍随着他的动作而激烈摆动。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其意为何?”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充满了被曲解、被玷污的愤慨。 “其意是天下当由天下间最有德行、最有才能的贤人来治理!” 他指着天幕,如同在与一个看不见的论敌激烈辩驳。 “何为贤能?是饱读圣贤之书,明晰纲常伦理,胸怀天下苍生的读书人!” “是我辈士大夫!” “何时轮到那些目不识丁,不知礼数的愚夫愚妇,来当这天下的主人?!” 他身旁一位中年门生,也皱紧了眉头,沉声附和: “老师所言极是。”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若无君父引导,无礼法约束,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交予他们,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老儒生停下脚步,痛心疾首地望着天幕。 “这后世之人,虽有驱逐鞑虏之功,却曲解圣人之道,行此离经叛道之举!” “将权力交予黔首,无异于将利刃交予三岁稚童!” “他们不懂如何使用,只会伤人伤己,最终血流成河,国将不国!” “这哪里是天下为公?” “这分明是天下大乱!是自取灭亡之道!” …… 明末,陕西。 一个佃户,正佝偻着身子,用一把破旧的锄头,费力地刨着龟裂的土地。 毒辣的太阳烤着他的后背,汗水刚渗出皮肤,就被蒸发殆尽。 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耳边只有单调的蝉鸣和自己沉重的喘息。 天幕上的声音,对他而言,就像天边的雷声一样遥远。 直到那几个字,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 “让人民当家做主……” “当啷!” 手中的锄头,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猛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天空。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咱是主人?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 这双手,只会种地,只会交租,只会挨鞭子。 怎么可能是……主人的手? 他又看向村口那棵老树下,同样呆滞的几个邻居。 往日里,他们脸上只有麻木和愁苦。 可现在,那些麻木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迷茫,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亮的情绪。 天下没了皇帝? 那……那咱种出来的粮食,还要不要交税? 还要不要给地主老爷交租子?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落入了他干涸的心田,瞬间烧得他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种想法,太大逆不道了。 可是……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天幕。 那个叫苏铭的后生,和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穿着干净的衣裳,脸上没有愁容,神态安然。 那个世道,看着…… 不乱啊。 而且,还好得很。 真好啊…… 佃户艰难地笑了笑,然后摇摇头。 可惜自己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也许饿死也是一件好事,现在饿死了,等下了阴曹地府转世投胎。 下辈子咱就投到天幕上说的好时代,咱也去享享福。 佃户苦中作乐地想。 …… 苏铭迈步走入陵门。 拾级而上,前方是一座巨大的碑亭。 亭中,立着一块高达九米的巨大石碑。 石碑上,是三行烫金的楷书。 【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 【中华民国十八年六月一日】 苏铭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一座‘无字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机,绕到了石碑的背后。 巨大的碑身上,果然光洁如新,一个字都没有。 “孙先生去世之后,当时他的追随者,比如汪精卫、胡汉民这些人,就商量着要给他写一篇墓志铭,用来铭刻在他的墓碑上。” “可这件事,一拖就是四年。” “四年里,身为当时国民政府主席的汪精卫,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召开会议,公开说……” “‘先生的功绩,实在是太过伟大,思想太过高深,不是我们这些人,用一篇小小的文章,就能评定和概括的。’” “‘所以,我建议,干脆就不刻了,留给后世之人,自己去评判吧。’” 苏铭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于是,这篇墓志铭,就这么没了。” 【????】 【还能这样搞的吗?】 【这不就纯摆烂吗?】 【交白卷的最高境界!】 【幸好他没写!】 【汪精卫这个头号大汉奸,有什么资格评价孙!】 苏铭看着弹幕,话锋一转,摇头感叹: “孙先生的理想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可他去世之后,他亲手点燃的火炬,却被两个最出名的继承人,拿去做了完全不同的事。” “一个,姓蒋。” “他拿过三民主义,把它和法西斯、封建伦理道德相糅合,提出所谓 ‘唯生论’‘力行哲学’。” “强调 ‘一个主义、一个政党、一个领袖’,把三民主义歪曲为维护其独裁统治的意识形态工具。” 苏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但如果说姓蒋的,还只是个窃贼,把孙先生的东西偷过来,改成自己的形状。” “那另一个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国贼!” 苏铭的音调陡然转冷,像是腊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发疼。 “他,就是那个本来要写墓志铭的,汪精卫!” “大家还记不记得三民主义的第一条是什么?”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可到了性格软弱的汪精卫的嘴里,民族主义,变成了什么?” “变成了‘中日亲善’!变成了‘共同防共’!” 【国贼!汉奸!】 【汪已经是汉奸的代名词了。】 【和谁亲善,都不可能和日本人亲善!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汪低估了日本的野心,日本是不可能停战的,它的目的是吞并整个中国。】 【谁能想过,这家伙年轻时也是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 【他性格不行,太感性了,扛不住压力,革命不坚定。】 【这家伙在日本留学过,屁股朝哪儿一目了然。】 【孙中山也在日本留学过,怎么人家就不投降日本?】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第79章 日本?什么玩意儿?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视线,从天幕那些激愤的文字上缓缓移开。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疑惑。 “日本?” 他低声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转向身边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 “这‘日本’,是何方国度?”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长孙无忌沉吟道: “陛下,臣遍览前朝舆图,从未听闻过此国。” “观其文字,日之所本,似在东方日出之地。” “日出之地……” 李世民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声响。 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稍微一愣。 这日本,不会就是倭国吧? …… 神都,洛阳,上阳宫。 一位身着华贵宫装,凤目含威的老妇人,正慵懒地斜倚在榻上。 她看着天幕上那些后世子孙的怒骂,绝美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解。 随即,那不解便化作了盛怒。 日本! 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就在不久前,那个从东方岛国来的使臣,在她面前卑躬屈膝,言其国名“倭”,鄙陋不雅,恳请天朝上国赐下新的国号。 是她,亲口赐予了他们“日本”这个名字。 取其“日出之所”之意。 本是彰显她天朝上国,君临天下,抚育万邦的恩德与气度。 可如今,这群她亲手赐名的小国,竟然被后世之人称之为“畜生”。 “这个日本……” “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惹来众怒?” 武则天缓缓坐直了身子。 她思来想去,虽然不清楚缘由,但肯定与国仇家恨脱不了干系。 于是对身边的上官婉儿,冷冷吩咐道: “传朕口谕,密切监视那些日本遣唐使动向。” “若有异动,即刻抓捕入狱!” 上官婉儿心中一凛,躬身应道: “是,陛下。” …… 大明,奉天殿。 “日本?!” 朱元璋眉头一紧。 “难道是那帮在咱沿海杀人放火的倭寇?” 这帮倭寇难道在后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不然为何天幕上说的如此愤慨? 这些年沿海地区屡次有倭寇袭扰,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方面在沿海设立卫所,修建城堡、烽火台,部署水师巡逻;另一方面推行海禁政策,禁止民间私自出海,以切断倭寇与沿海居民的联系。 当然,这些措施不可能彻底根除倭寇这个祸害,但起码能有效遏制。 朱元璋也曾派赵秩出使日本,但日本那边南北分裂,南朝怀良亲王与北朝足利氏互相攻伐,没有统一,怀良亲王仅代表南朝一隅,无法约束北九州的倭寇。 当然,按照他朱元璋的性子,要是条件允许,他肯定会发兵日本。 你不统一是吧? 你管不住倭寇是吧? 行! 你现在不管,以后也别再管! 咱灭了你,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可大明现在百废待兴,再加上元军两次征讨日本,损失兵力 “十之七八”的例子就在眼前。 这才打消了讨伐日本的念头。 一没想到,到了后世,这倭寇的问题,依然没有被解决…… 朱元璋摸了摸胡子,心想: 这不应该啊? …… 苏铭走上通往陵寝的台阶。 石阶宽阔,共有三百三十九级。 他没有急着一口气爬完,而是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节奏,一步一步向上。 庄严肃穆的气氛,随着高度的攀升,愈发浓厚。 爬到一半,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视线前方,出现了一座古朴的青铜大鼎。 苏铭将镜头对准了那口大鼎。 【这什么鼎啊?看着好气派。】 【等一下,你们看鼎的底部,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卧槽,怎么凹进去一块?】 【不是一块,仔细看是两块!】 【那不是凹痕!那是弹孔!】 苏铭的声音,在微风中响起,带着一丝沉重。 “是的,这是弹孔。” “这座鼎,是1929年,当时的上海市政府捐赠给中山陵的。” 他将镜头拉近,对准了鼎身上那四个苍劲古朴的篆字。 “奉安大典。” “鼎身上,有两个弹孔,一深一浅。” “这同样也是日军侵华,在南京犯下滔天罪行的铁证!” 苏铭的声音,陡然转冷。 “1937年,日军攻占南京。” “当时,流弹击中了这口大鼎,留下了这两个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疤。” “之所以国家没有对它进行修复,就是为了告诉我们每一个后来者。”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仿佛在宣读一道刻骨铭心的誓言。 “勿忘国耻!” “忘记,就等于背叛!” 话音落下,手机屏幕上的弹幕,瞬间被滔天的愤怒所淹没。 【我就知道!】 【果然是这群畜生!】 【看过一个段子,去南京的游客打车问司机,师傅你是南京本地人吗?司机说,南京哪来的本地人?】 【不是段子,我在南京上大学,南京几乎没有本地人,都是其他省市迁居过去的。】 【你以为南京为啥叫徽京?】 【为啥?】 【因为南京本地人都被小日本屠杀完了,现在在南京生活的,大多都是安徽那边过来的。】 【三十万人!整整三十万人!】 【南京大屠杀里的三十万人,是很保守的,真实的遇难者远不止三十万人!】 【请记住!日军在中国进行了154场大屠杀,中国伤亡总人数超过3500万人!】 【这帮畜生,至今都不承认!!!还篡改历史!!!】 【勿忘国耻!吾辈自强!】 【不懂,为什么要给他们改国名叫日本,我觉得倭奴就很适合它们,是它们这个种族的真实写照。】 【去问武则天,武则天改的。】 【女人当皇帝就是不靠谱……】 【日本这个国家就是这样的,你强大的时候,它乖得跟孙子一样,你一旦弱小了,它就觉得它能以下克上了。】 【我记得之前烧神厕的那个汉子,那才是真英雄!】 【我也记得,他不仅烧了神厕,还烧了日本驻韩国大使馆。】 【日本现在还在祭拜那群战犯,就说明帝国主义之心不死!】 【不死就好,等着他再来,来了就别走!】 【到时候请务必分我一个,谢谢!】 【你做梦,据统计14个中国人只能分一个……】 第80章 倭贼! 嬴政看着天幕上那滚动的,充满血泪的控诉。 双目中隐隐透露出愤怒和不可置信。 三十万。 这个数字可能不多。 但三千五百万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现在整个大秦的人口,恐怕都没有三千五百万。 这等于是那个叫日本的国家,把整个大秦的人口屠戮了个遍。 这就算放在战国时期,列国伐交,也不会有如此巨大的伤亡。 “倭奴……” 他声音冰冷地问向,站在下首的扶苏: “此为何国?为何朕闻所未闻?” 扶苏思索片刻后,斟酌回答道: “父皇,儿臣从未见过名为‘日本’之国,亦不知这‘倭奴’是何方蛮夷。”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一个连名字都未曾出现在大秦版图上的蛮夷部落。 在后世,竟敢屠戮这么多人? 这后世的王朝,究竟衰弱到了一个何种境地? …… 大汉,未央宫。 刘彻的拳头,猛地攥紧。 “三千五百万!” “竟有三千五百万姓被屠戮殆尽!”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焚烧。 匈奴之患,是他毕生之敌,可即便是最残暴的匈奴,也从未有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暴行! “日本……日本……” 他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随即,天幕上闪过的一个词,让他浑身一震。 【不懂,为什么要给他们改国名叫日本,我觉得倭奴就很适合它们,是它们这个种族的真实写照。】 倭奴! 刘彻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堪舆图上,那位于乐浪海之外,由百余个小国组成的蕞尔之地。 倭人! “是他们?!” 刘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一群茹毛饮血,向大汉朝贡时连统一言语都没有,甚至需要官吏记录其国在“乐浪海中”的蛮夷。 一群在大汉眼中,与蝼蚁无异的部落。 在后世,竟能成长为一头噬人的凶兽,犯下此等滔天血案?! 这怎么可能!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没有像刘彻那样暴怒,但眼中的寒意,却足以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下几分。 房玄龄捋着胡须,沉声道: “陛下,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以弹丸小国,竟能攻破都城,行此禽兽之举,可见后世之国力,已衰败到何种地地步。” 长孙无忌点头附和: “不错。此事之根源,不在倭国之凶残,而在后世王朝之孱弱。” “若国力强盛,军备修明,区区岛夷,何敢犯我天威?” 李世民深以为然: “看来这天下没有皇帝,还是不行啊……” 一个国家,一旦没了强大的领导者,那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李世民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高句丽,指向那片蔚蓝的大海。 “听天幕所言,这倭国早有不臣之心……” “既如此我大唐也不得不防!” 几个文臣听出来李世民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心想: 看来陛下有打算出兵的意愿啊…… …… 神都,上阳宫。 “砰!” 一只琉璃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武则天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布满了寒霜。 “日本!好一个日本!” 不久之前,是她,亲口将“倭”这个带有贬义的旧称,改为了“日本”。 那是她作为天朝女皇,君临天下,恩泽四海的体现。 她以为,这会是她辉煌政绩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可现在,天幕告诉她,她亲手赐名的这个国家,在千年之后,变成了一群灭绝人性的畜生! 而她这个赐名者,竟成了后世子孙口中“不靠谱”的女人! 女子为帝,本就非议缠身。 她可以不在乎那些腐儒的攻讦,她自信能用铁腕和智慧,证明自己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 但这“赐名日本”一事,却像一盆污水,狠狠地泼在了她的身上,成了她统治生涯中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婉儿!”她厉声喝道。 上官婉儿快步上前,躬身垂首: “奴婢在。” 武则天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 “传朕旨意!” “即刻收回‘日本’国号!着其国,永世称‘倭’!” “所有在神都的遣唐使,一律给朕拿下,关入大理寺天牢,严加审问!” “朕要知道,这些看似恭顺的皮囊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狼子野心!” “自今日起,断绝一切与倭国的官方往来,不纳其贡,不予其市!” “是,陛下!” 上官婉儿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武则天缓缓坐下,看着天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机。 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也配沐浴天朝的恩光? …… 大明,奉天殿。 “三十万……应天府的百姓……三十万……” 朱元璋的嘴唇哆嗦着。 应天府! 那是都城! 是他大明的都城啊! 而这群畜生,竟然把他大明的都城百姓,都屠光了!!!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指着天幕,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畜生!一群畜生!” 他几步冲到殿中的舆图前,粗壮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倭国位置,几乎要将那厚实的堪舆图戳穿! “传咱旨意!将倭国,从《皇明祖训》的不征之国中,给咱划掉!” “咱要发兵!咱要灭了这帮狗娘养的畜生!咱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狂怒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父皇!” 朱标快步上前,扶住了情绪激动的朱元璋。 “父皇,您先冷静!” “冷静?” 朱元璋一把甩开朱标的手: “三十万!那是三十万条人命!是咱应天府的百姓!你让咱怎么冷静!” “这仗要是不打!咱死都闭不上眼!” “父皇!” 朱标的声音也陡然提高,眼中含着泪光: “您以为儿臣不心痛吗?” “您以为儿臣是不在乎那些惨死在倭贼手中的子民吗?” 他一反常态,异常坚定地看着朱元璋: “儿臣,从未想过要阻拦您讨伐倭国!” “儿臣只是希望您,能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不是在盛怒之下,草率行事!” 朱标指着舆图上的东海,一字一顿地说道: “父皇!您忘了前元两次征日的教训了吗?” “那所谓的‘神风’,至今仍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 “若是准备不周,贸然出兵,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让我大明无数的将士,白白葬身鱼腹!” “那才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 “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朱元璋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是啊…… 神风。 元朝两次征日,都败在这诡异的神风之下。 他死死地盯着舆图上的倭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朱标见他冷静了些,继续劝道: “父皇……” “如今倭国内部,南北分裂,战乱不休,正是我等可趁之机。” “只要我们能想办法克服那‘神风’之患,打下一个小小的倭国,易如反掌!” “此事,急不得。等天幕结束,我们再召集文臣武将,细细商议,定能拿出一个万全之策!” 朱元璋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减退,只是被强行压进了心底最深处。 这笔血债,他朱元璋,记下了! 第81章 哭陵 三百三十九级石阶,在此刻,消失于脚下。 他转过身,举着手机,将镜头朝向来时的路。 俯瞰而去,视线之中,再不见那曲折向上攀爬的痕迹。 只有一层层宽阔的平台,如平地般铺展开去,将那漫长而陡峭的阶梯,完全遮蔽。 平台之下,是广袤无垠的苍翠林海,如同一块巨大的绿毯,覆盖着紫金山的身躯。 林海的尽头,现代都市的轮廓线与天际相接,高楼林立,如远方的剪影。 向上攀登时,只觉得前路漫漫,步步艰辛。 可当真正登顶,再回首时,那一路的坎坷,竟已化作脚下平坦的基石。 苏铭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家人们,看到了吗?” “这就是中山陵设计的精妙之处。” “当你向上走的时候,只见台阶,不见平台,寓意着革命的道路,是艰难曲折的,是充满挑战的。” “可当你成功登顶,再回头看……” “只见平台,不见台阶。” “这寓意着,当革命成功之后,回首再望,曾经的艰难险阻,都已烟消云散,看到的是一片坦途,是天下大同的宏伟愿景!” 苏铭深吸了一口山顶清冽的空气。 “当年,诸葛亮来到南京,曾盛赞此地:‘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 “但孙先生,却用自己的陵寝,对‘虎踞龙盘’做出了全新的诠释。” “他告诉后人,这片土地,不再是某一家一姓的帝王之宅。” “而是通向‘天下大同’的起点!” 【还有这种说法吗?感觉好神奇。】 【格局!这就是格局!】 【这设计,绝了!大师手笔!】 【我靠,以前来玩的时候,导游根本没讲这个!光催着我们爬了!】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咱们也算得上是云旅游了。】 …… 苏铭转过身,将镜头对准了前方那座巍峨的祭堂。 这是一座融合了中西建筑风格的宫殿式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 祭堂的门楣之上,是六个苍劲有力的篆书大字。 ——民族。 ——民生。 ——民权。 这正是他之前所讲述的,三民主义的核心。 此刻,这六个字,如同一面旗帜,悬挂在这座陵寝的最高处,向所有来此瞻仰的人,宣告着墓主人的毕生信念。 祭堂的门口,被一道护栏拦住,游客已经不能入内。 苏铭将手机镜头,缓缓推近。 可以看到祭堂的中央,安放着一尊汉白玉雕琢的坐像。 “家人们,看到了吗?” “那就是孙中山先生的坐像。” 苏铭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敬。 “先生身着长袍马褂,双目凝视着前方,神态安详而坚定。” “在这尊坐像的下面,就是墓室的入口。” “那扇门后,安放着先生的灵柩。” “灵柩上,还有一尊先生的卧像,穿着他生前设计的中山装。” 苏铭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遗憾。 “可惜,现在墓室已经不对外开放了,我们进不去看不到。” 【啊?为啥不让进了?】 【我记得前几年好像还能进吧?】 【我还进去过啊,绕着棺椁走了一圈,怎么现在不让进了?】 【能进,后来不让了,好像是因为出了那个事儿。】 【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年那个‘哭陵’的事儿?】 【哭陵?什么意思?】 【细说!】 苏铭看着弹幕上的疑问,笑了笑。 “这个我之前了解过。” “据说,哭陵一共反正过三次,最近的一次,发生在2019年。” “当时的陵墓还是可以参观的,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趁着参观人多,突然翻过护栏跳了进去,抱着先生的卧像就开始嚎啕大哭。” 【卧槽!这么猛?】 【这人谁啊?孙先生的后人?】 【后人个屁!就是想火想疯了的网红,博眼球的!】 【在国父陵前搞这种事,真该抓起来。】 【当年在玩FGO,大家都说是他的圣杯战争失败了。】 【????】 苏铭看到离谱的弹幕,忍不住抽抽嘴角。 “后来也没有查出来,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只不过那次之后,陵墓就不允许进入了。” 说到这里,苏铭话锋一转: “不过另外两次哭陵,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第二次,是1980年。一位叫宫川富美子的七十多岁日本老太太,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中山陵。” “见到先生的棺椁,她老泪纵横,长跪不起。” 苏铭的话音刚落,弹幕瞬间炸了。 【日本人?她来哭什么?】 【我知道这个!这个老太太的母亲叫大月薰,是孙先生在日本的女人!】 【!!!还有这事?国父还有个日本女人?】 【风流债啊……】 苏铭解释道: “这件事确实存在。” “宫川富美子就是孙先生和大月薰的女儿。” “她的儿子,也就是孙先生的外孙宫川东一,后来还写了本书,叫《孙文留在日本的女儿和外孙》。” 【写书?还是个作家啊……】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抽血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是真的,孙的亲孙女都认了。】 “至于第一次,也是动静最大的一次哭陵,发生在1947年。” 苏铭的语气,沉重了下来。 “当时,四百多个国民党的高级将领,集体来到中山陵,跪在先生的墓前,嚎啕大哭,声震山野。” 【发生什么事了?打输了?】 【听说过,似乎是老蒋过河拆桥。】 苏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因为,他们被自己的领袖,被国民政府,抛弃了。” “当时,那个姓蒋的领袖,为了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力,突然下令裁军。”“而裁撤的对象,全是那些非他嫡系的部队。” “这些军官,前一刻还是为国征战的英雄,下一刻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没有了军饷,没有了职位,生活瞬间陷入绝境。” “有的为了活下去,甚至不得不去当乞丐,去卖老婆。还有的,不堪受辱,直接吞药自杀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们想到了孙先生。于是,这四百多个军官,相约来到这里,想在国父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和绝望。” 苏铭顿了顿,声音里满是讥讽。 “当时,《中央日报》、《救国日报》都报道了这件事,舆论哗然。” “国民政府为了面子,只好把这些军官分配到地方去任职。” “但结果呢?只是把他们从南京的街头,赶到了别的地方继续挨饿。” “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话音落下,整个天幕,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是滔天的怒火! 【不愧是你啊,老蒋!】 【用你的时候,你就是军官,不用你的时候,你屁都不是。】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真他妈的绝了!】 【怪不得后面输得那么惨,活该!这么搞谁还给你卖命?】 【自孙先生去世,廖仲恺被暗杀后,国民党就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群争权夺利的政客罢了。】 【这一系列奇葩操作,硬把不少中小老板、地主、军官,甚至军统人员逼到我们这边了。】 【哭陵可是老传统了,最著名的就是唐朝哭陵。】 【孤忠无路哭昭陵。】 【这首诗是宋朝的陆游写的,宋朝人遇到冤屈,就跑到昭陵哭诉,求太宗文皇帝显灵,再降世间。】 【赵匡胤:?????】 第82章 九州同 大唐,太极宫。 “孤忠无路哭昭陵。” 李世民低声念着这七个字,语气深沉。 昭陵。 那是他为自己选的万年之所。 他原以为,那将是他赫赫功业的终点,是后世子孙瞻仰大唐盛世荣光的丰碑。 可天幕上的字,却赋予了它另一层截然不同的含义。 似乎成了鸣冤之地。 他缓缓地将目光从天幕上移开,殿内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没有愤怒。 反而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混杂着自得与荒谬的奇特感受。 后世,一个名叫“宋”的王朝。 其治下的子民,受了天大的委屈,走投无路,想到的竟然不是求告自家的皇帝,而是跑到他李世民的陵前去哭诉。 哭他这个早已长眠地下的前朝帝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李世民的功业,他所开创的贞观之治,如同一座丰碑,历经数百年风雨,依旧是后世人心中衡量盛世的标尺。 说明他,依旧是那个百姓心中可以托付冤屈的“天可汗”。 可这份自得之下,却又是一股更深沉的疑云。 “玄龄,辅机。”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躬身上前。 “陛下。” 李世民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 “你们说,这宋朝的百姓,为何要哭昭陵?” 长孙无忌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 “陛下文治武功,千古无二。后世子民心向往之,亦是常情。” “常情?” 李世民冷笑一声。 “若真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去哭一座前朝帝王的陵寝?” “若不是受了法不能伸,理不能容的奇冤,谁又会行此绝望之举?”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如电,扫向两位辅机重臣。 “难道你觉得大唐的子民受了委屈,会去哭隋文帝吗?” 长孙无忌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怎么可能? 大唐的子民再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会跑去隋文帝的墓前哭啊…… 李世民看大臣们无话可说,冷哼一声道: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宋朝的皇帝,是个连自家子民都护不住的废物!” 最后一句,他说得斩钉截铁。 他们听懂了陛下的言外之意。 百姓去哭昭陵,看似是陛下的荣耀,实则是对后世君王的无声控诉。 这不仅仅是在哭自己的冤屈,更是在哭一个时代的无能! 李世民想起了天幕之前所言。 崖山,十万军民投海。 一个强大的王朝,应当是它子民最坚实的依靠。 受了委屈,找朝廷,找皇帝,这是天经地义。 可那宋朝的忠臣,却只能去哭一座前朝的陵墓。 这已经不是荣耀了。 这是一种悲哀。 “看来,这天下,不能没有一个说一不二的皇帝。”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幕,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更不能有一个,让忠臣寒了心的皇帝。” …… 大宋,开封。 赵匡胤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孤忠无路哭昭陵。】 他当年还是小兵的时候,到酒楼吃饭听到有人说书。 那人说道昔日大唐太宗文皇帝,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每战亲镝锋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平四方夷狄,成天可汗伟业。 当时的自己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回家就和母亲说: “李世民武将世家出身成就霸业,我也是武将出身!未必做不到他的功业!” 结果被老母亲一顿打,觉得他是疯了才会胡说八道。 现在他几经磨难,终于成就了霸业。 原以为前方是一片坦途,一方盛世。 没想到…… 没想到会是这样。 “砰!” 赵匡胤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跳动。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旁的赵普连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 “为什么!!!” 赵匡胤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与不解。 “是我赵家的皇帝死了吗?!” “还是我大宋的法度,成了一纸空文?!”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眼中布满了血丝。 那个姓蒋的,裁撤了非嫡系的将领,那些人为国征战的功臣走投无路,只能去哭那孙中山。 这事,他能理解。 可他大宋呢? 那“孤忠”二字,何其刺眼! 能被称之为“孤忠”的,必然是心怀社稷的忠臣。 可为何,忠臣会“无路”? 是奸臣当道,蒙蔽了圣听? 还是他赵家的后人,昏聩无能,亲小人,远贤臣,自毁长城?! 赵匡胤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他建立大宋,吸取前唐五代之教训,要文武平衡。 可结果呢? 忠臣走投无路? 跑去哭大唐太宗文皇帝的墓?! “崖山……” 他喃喃自语,这个之前从天幕得知的地名。 此刻与“哭陵”二字,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片巨大的阴影。 一个忠臣无路可走的王朝,最后被异族逼得跳海自尽。 这之间,似乎有一条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线。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尽数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不管后世如何。 至少在他的手上,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南宋,绍兴。 一个清冷的秋夜,风中带着萧瑟的寒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披着一件单衣,站在自家院落的篱笆门前。 他就是陆游。 几年前,他刚刚被朝廷以“嘲咏风月”的罪名罢官,回到了家乡。 满腔的报国热情,收复中原的壮志,都被那歌舞升平,消磨得所剩无几。 此刻,他正看着天幕。 当那句熟悉的诗文,伴随着“孤忠无路哭昭陵”的解说,出现在天幕之上时。 陆游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是他不久前才写下的诗。 他记得,那天夜里,他喝了许多酒,醉眼中,仿佛看到了王师北定中原日,看到了自己仗剑从戎,收复失地的场景。 可酒醒之后,依旧是冰冷的现实。 朝廷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像他这样主张抗金的官员,被视为异类,屡遭排挤。 忠臣报国无门,只能在梦里,去哭一哭那开创了盛世的唐太宗。 那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绝望。 他以为,这份心情,这份悲愤,只有他自己能懂。 可他没想到。 千年之后,竟有后人,将他的这句诗,念了出来。 还将他诗中的那份绝望,剖析得淋漓尽致。 “孤忠……无路……” 可怜…… 他如今就是想去昭陵前哭一哭都做不到。 昭陵早已被金国占领,被金人控制。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未能踏足的北方故土,更别说抵达。 况且就算能去,他也不敢去,没有颜面去。 陆游双目蓄满的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无声地滑落,滴入脚下的尘土。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但天幕的存在,让他知道了,原来宋朝是灭亡在了崖山一役。 原来宋朝过后是鞑虏的天下。 原来有一个宋兵的后代,高举“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旗帜,真的做到了推翻异族! 陆游两行热泪,终于顺着脸颊的皱纹,滚滚而下。 他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到死都没能看到的场景。 后世,终究是实现了。 他这一生的遗憾,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抚平。 老人趴在石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如释重负的哭声。 第83章 革命的本质是筹钱 苏铭将镜头从祭堂收回,对准了自己。 “刚才我们说的哭陵事件,足以看出孙先生在当时军官心中的威望。” “但这并不代表,孙先生就只属于那个党派。” 苏铭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记得,我上学时,政治课本里,有这样一句话。” “中国共·产·党是孙中山先生革命事业最忠实的继承者。” “……” “民国,从来都不是孙先生最终想要建立的国家。那只是一个过渡,一个推翻旧世界的起点。” “他的一生,从未停止过革命的脚步,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向任何势力妥协。” “然后,我们接过了这根沉甸甸的接力棒,继承他的遗愿,最终建立了今天的新中国。”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国父’这两个字,孙中山先生都当之无愧。” 【从1到100不难,从0到1最难。】 【教员曾经说过,孙中山先生之所以伟大,不但因为他领导了伟大的辛亥革命,而且因为他能够‘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提出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革命政策,对三民主义作了新的解释,树立了三大政策的新三民主义。】 【孙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不知道吃螃蟹要去壳,后面人都会吃了,好奇孙为啥吃螃蟹不去壳,你说搞笑不?】 【何止两党,当时所有的革命者都是尊重孙中山的。】 【你猜为什么孙的画像,能挂在天安门广场上?】 他看着弹幕讨论了一会儿,继续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那么,我们再来聊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为什么在那个人才济济,英雄辈出的革命年代,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大家公认领袖的人,是孙先生?” “除了我们刚才说的,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热血和人格魅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个人能力。” 苏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神秘。 “孙先生因为革命,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流亡,甚至有好几次,人都没在国内,革命就发动了。” “在英国的时候,还差点被满清政府驻英大使馆的人给绑架,九死一生才逃出来。” “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能稳坐所有革命者的头把交椅,成为大家公认的国父,靠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核心能力。” 苏铭咧嘴一笑。 “那就是……整合资源。” “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 “搞钱!” 【???】 【画风突变!】 【宇宙的尽头是搞钱,革命也不例外!】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家人们别笑,也别觉得俗。我说的赚钱,可不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贯穿了整个华夏的战争史。” “而到了近代,这个‘粮草’,就更直观地体现为‘钱’。” “没有钱,你拿什么发动起义?拿什么购买枪炮?拿什么联络同志?” “打仗,拼的其实就是钱粮。” “而在辛亥革命之前,孙先生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革命寻找资源。” 苏铭伸出了一根手指。 “从1894年,孙先生发动第一次广州起义失败开始,到1911年,辛亥革命最终爆发。” “这中间十七年的时间里,他一个人,为革命筹集到的起义资金,总额高达八百万港币。” 八百万! 苏铭似乎知道所有人的疑惑,他立刻给出了更直观的换算。 “当时的港币,和英镑是直接挂钩的,八百万港币,大概相当于五十万英镑。” “那个年代的英镑,就跟现在的美元差不多,是世界第一硬通货。” “这五十万英镑,如果换算成今天的购买力,大概……” 苏铭顿了顿,报出了一个让所有时空都陷入死寂的数字。 “五千万英镑。” “这些钱,足够支撑他,发动整整十次大规模的武装起义。” “让他可以屡战屡败,再屡败屡战,不断地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最终撬动了整个腐朽的大清王朝。” 【?????】 【夺少????五千万英镑!!!!】 【一百多年前的八百万港币,这什么概念?】 【卧槽,财神爷啊!】 【当时英镑超过了现在的美元,他是在一众金本位货币里拔地而起的,美元是唯一。】 【厉害,佩服!】 【战争背后打的是经济。】 【好奇,他从哪儿搞那么多钱?】 看到这条弹幕,苏铭顿了顿解释道: “当时筹钱的方式,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大家可能都听说过,就是创建兴中会、同盟会这样的革命组织。” “这些会,不是随便加入的,想要入会,得先交一笔会费。” 苏铭话锋一转,重点来了。 “但光靠会费,肯定不够。” “孙先生还想出了一个堪称天才的办法。” 他举起手机,加重了语气。 “卖革命股票,发革命债券!” 股票? 债券? 全新的名词,让各个时空的古人都愣住了。 苏铭没有卖关子,立刻解释道: “这两种方法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 “就是向所有散居在海外的,心向祖国的华侨们,发出一个号召。” “告诉他们,我们现在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属于我们华夏民族自己的国家。” “这个国家,现在还一无所有,但未来可期。” “你们现在出的每一分钱,都是在入股。” “你们,就是这个新国家的——” “原始股东!” 苏铭勾起嘴角笑道: “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理解,我打个比方。” “这就好比,现在有个人跑到你面前,一脸严肃地告诉你,大洋彼岸的美国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 “他呢,准备建立一个全新的,属于华夏后裔的国度。” “现在,你只需要赞助他一根金条。” “等他革命成功了,就把夏威夷那块地方,划给你来管。” “到时候,你想在那片土地上干什么,就干什么。” 【??????】 【我干!到时候分我一块地!】 【打钱!】 【还不速速上链接?】 【带我一个!】 【甜菜!!!】 【这个可以有!】 苏铭摊了摊手。 “家人们别以为这是在开玩笑。” “实际上这种方法,到底能筹到多少钱,其实只取决于一件事。” “那就是,大家到底相不相信,美国真的马上就要崩溃了。” “同理,孙先生之所以能筹集到如此巨额的资金,正是因为当时海内外的所有华人,都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 “腐朽的满清政府,必亡!” “而孙先生,就是那个时代里,所有人心中,那个能将这个共识最终兑现的人。” 【满清必亡!!!!】 【所以说,大清的灭亡,不是某一次起义成功的结果,而是人心丧尽的必然。】 【孙中山牛就牛在,他把这种人心所向,变成了一个可以量化的,有组织有预谋的伟大事业。】 【天下苦秦久矣……】 【嬴政:?????】 第84章 伟大的革命先驱者 嬴政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天幕之上。 美国? 美丽之国? 这国家名倒是有些直白,但却浮于表面了些。 不过为何后世之人一提到这个国家,言语间便满是亢奋?似乎巴不得这个国家出问题? 难道这个远在重洋之外的美国,也曾欺压过华夏? 他正思索着,那天幕上后生的话术却让他提起了几分兴致。 “只需一根金条,革命成功,便将一块名为夏威夷的土地划给你管。” 这法子……倒是有趣。 比他当年分封黔首为将为侯,更直接,也更诱人。 就在这时,一行小字,毫无征兆地从天幕一侧飘过。 【天下苦秦久矣……】 嬴政脸一黑,殿内气氛陡然一变。 扶苏看到这条弹幕,立马低下头来。 再良好的素养,也让这位大秦长公子,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起来。 好好的说那什么满清不行吗? 怎么又要扯到他们大秦头上…… …… 汉朝,未央宫。 刘邦一拍大腿,兴奋得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 “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他扭头看向萧何和陈平,眼睛里放着光。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 “这比乃公当年分封土地,许诺王侯之位,可高明太多了!” “钱,直接就到手了!都不用等打下江山再分!” 萧何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此法确实闻所未闻,却又直指核心。 战争,说到底就是钱粮的比拼。 这位孙先生,找到了一个最高效的,将“民心”转化为“钱粮”的方法。 …… 苏铭看着弹幕,话锋一转。 “当然,我们刚才说的这些,还只是孙先生影响力的一方面。” “他真正伟大的地方,在于他为这个苦难的民族,指明了一条全新的,也更适合我们自己的道路。” “包括他后来提出的三民主义,以及‘军政、训政、宪政’……” 苏铭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们华夏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着五十六个民族。” “除了汉族,剩下的五十五个,都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少数民族兄弟。” “如果当初,只是简单地把满清贵族赶下台,然后就搞民族分裂,那结果必然又是一扬惨烈的内斗。” “国家只会更加四分五裂,任人宰割。” “这是孙先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所以,他提出的‘民族主义’,经过不断的完善,早已超越了最初‘驱逐鞑虏’的范畴。” “它的核心,是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民族,都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不分彼此。”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形成一个统一的战线,去共同抵御外来的侵略者。”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不愧是国父,格局不是一般的高。】 【那个时候能喊出这种口号的,确实很有先见之明。】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摩挲着下巴,眼神深邃。 五十六个民族。 这个数字让他有些惊讶。 他治理下的大唐,同样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帝国,突厥、回纥、吐谷浑…… 而且他又被尊为“天可汗”,受四方来朝,靠的不仅仅是武力征服,更是以德服人,兼容并包的胸怀。 这个后世的孙中山,在面临外敌入侵的危局之下,还能有如此长远的眼光,着力于内部的团结与融合。 有如此远见,与他跨越千年,不谋而合! 此等胸襟,此等格局。 不凡。 “陛下。” 长孙无忌在一旁轻声道: “这位孙先生的‘民族主义’,与陛下的‘华夷一体’之策,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世民微微颔首,转头对刚才被召来的太子说: “承乾,你看这后世之人所言,与朕平日教你的‘华夷一体’,道理可曾相通?” 十二岁的李承乾想了想,认真地点头回答: “父皇,儿臣以为,道理是相通的。” “都是要将天下万民,不论胡汉,皆视为子民,如此方能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这是他从老师那里学来的标准答案,说得滴水不漏。 李世民听完,却不置可否,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朕再问你,为何那些桀骜不驯的突厥、铁勒、回纥部落的首领,会心甘情愿地来到长安,尊朕为‘天可汗’?” “这……” 李承乾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答道: “自是因父皇文治武功,威德远播,仁义布于四海……” “仁义?” 李世民忽然轻笑一声,笑声不大,却让李承乾的心猛地一颤。 “错!” 李世民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如刀刻斧凿。 “他们臣服的,不是朕的仁义,是朕的刀!” “是渭水之畔,朕亲率六骑,吓退颉利十万大军的胆气!是阴山脚下,李靖一夜奔袭,踏破他们王庭的兵锋!” “他们是被朕,被打怕了!” 李世民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之气。 “承乾,你要记住。” “德行与仁义,是用来给听话的人的。” “对于那些喂不熟的狼,你首先要做的,是敲碎他们的獠牙,打断他们的腿!” “等他们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温顺了,你再去跟他们谈仁义,讲融合。” “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心实意地感恩戴德,把你当成天!” “天幕上的道理,你可以听,但不能全信。” “尤其是这对待外族的道理。后世有后世的方法,但我们大唐,有大唐的规矩。” 李世民伸出手,重重地按在李承乾尚显稚嫩的肩膀上。 “用他们,但不能尽信他们。” “给他们恩惠,但更要让他们永远记得,这根悬在他们头顶的马鞭,握在谁的手里!” 李承乾听完,用力地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了。” …… 苏铭继续走在中山陵的园区内,声音透过直播,清晰地传递着。 “在后来的抗日战争时期,孙先生,更是鼓舞全体国人坚持抗战的一面不倒的旗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无奈。 “近年来,我也在网上刷到过一些对孙先生的恶评。” “但这些所谓的黑料,总结起来,无非就是翻来覆去地,批判他的个人感情和婚姻问题。” “说他一生有过数次婚姻,对待感情不够专一等等。” 苏铭忽然笑了: “但很少会有人用同样的标准,去评判袁世凯或者蒋。” “因为那些人身上,有比道德瑕疵,严重一万倍的问题!” 苏铭的语气变得铿锵有力。 “孙先生是革命的先驱者,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革命而奔走,大部分的起义都在失败。” “这不断的失败,其实就是在不断的试错!” “每一次失败,都是在为后来的革命者,趟出一条血路,积累一份宝贵的经验!” “时间已经证明了一切。” “无论是哪个党派,还是海内外的民间,都对孙先生抱有极高的评价。” “而我相信,这份评价,经得起更长久的时间考验。” 【先生千古!】 【私德不能影响一个人的历史影响力和高度。】 【他代表了那个时代所有仁人志士的理想和探索,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他是一个时代的开创者。】 【说得好!】 【时间,会证明一切。】 【牛逼!】 第85章 中山陵-1 风从紫金山广袤的林海间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说完孙先生,我们继续来聊聊这座中山陵。” “孙先生是在1925年3月12日,于北京逝世的,病因是胆囊癌。” 苏铭的语气沉静下来。 “他在弥留之际,留下两点遗嘱。” “第一,他希望效仿列宁同志,保留遗体,在死后还能得到后人的瞻仰。” “因为当时革命尚未成功,国民党内部派系林立,孙先生对此十分忧虑,他认为自己的遗体如果保留下来,每每有人来瞻仰时,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精神和思想,如此革命方能得以延续。” “第二,他希望自己能够归葬于南京紫金山。” “因为这里,是他当年就任临时大总统的地方,也是他心中革命的起点。” “他还在这里提出过‘南京新建设计划’,其中包括开发长江沿岸的工业区,建设码头,修筑堤岸,长江下构筑过江隧道等等。” “尽管这个计划未能完全实施,但也能看出来孙先生对南京这座城市的喜爱和重视。” 苏铭将镜头环绕一圈,对着下方的郁郁葱葱。 “孙先生曾说,‘等吾死之后,愿向国人乞此一抔土,以安置躯壳尔。’” “但问题是,1925年的时候,中山陵还没有开始修建,甚至连具体在哪座山头修建都不知道。” 【死之前还没开始修陵?】 【古代很多皇帝是刚当上皇帝就开始修陵了,而孙竟然死后才开始修。】 【那个年代,天气一热,遗体不是很快就……】 【主播不是说了吗?和列宁一样,尸体要做防腐处理的!】 【啥意思?木乃伊?】 【差不多吧……】 苏铭的声音还在继续。 “当时请来国外专家,效仿苏联保存列宁遗体的方法,对孙先生的遗体进行防腐处理,以便长期保存。” “先生的内脏被取出,遗体经过复杂的药物处理后,暂厝于北京香山的碧云寺。” “等陵寝修建完毕后,再移葬南京。” …… 秦朝,咸阳宫。 当听到“取出内脏”、“药物处理”这些词时,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 后世之人,竟然能有方法,让人躯在死后,万年不腐? 不过这是什么手段? 取出内脏…… 嬴政微微蹙眉。 死后竟然尸身被毁,这后世之人,都变得如此大胆了吗? …… 直播间内,苏铭的声音还在继续。 “陵寝的建造,同样耗费了无数人的心血。” “1925年4月4日,当时的国民政府专门成立了‘总理葬事筹备委员会’,工作内容包括确定墓址,测量墓地,交涉圈地,征求设计方案,招标,建设,移灵和下葬。” “在那个军阀混战,国家动荡的年代,北京作为政治漩涡中心,兵荒马乱,碧云寺也差点几度遭遇攻击。” “当时的军阀首领张宗昌曾说,南京打胜仗,是因为孙中山停灵的地方风水好,要打胜仗就要毁掉孙的遗体,以绝后患。” 【????】 【什么玩意儿?】 【这么迷信的吗?】 【应该说那个时候的军阀真的很嚣张。】 “当时的守陵人听到后万分紧张,想要将遗体移到北京协和医院,但协和医院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于是只能暂时把遗体,藏到碧云寺附近的山洞内。” “北洋政府则利用张宗昌的迷信,反过来命令他派遣部队守陵。” “因为守陵人不能毁陵,否则会遭天谴,所以他只能乖乖派人来保护。” 【这什么操作?】 【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张宗昌,我记得,季伯长,大炮轰龙王那个!】 苏铭找了个台阶坐下,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讲解: “北京那边十分混乱,南京这边也不好过。” “紫金山面积庞大,孙先生的夫人和儿子,多次上紫金山,为孙先生寻找合适的安葬地点。” “最终他们选择了紫金山中部,比明孝陵还要高的山峰,中茂山。” “选好地址后,葬事筹备委员会把紫金山周围数万亩地,圈入陵园范围内。” “但当时掌管江苏的是军阀孙传芳,想要在人家的地盘圈地,那必须要给个好价钱才行。” “经过数次交涉,陵园面积最终决定为两千亩,直到国民政府定都南京,陵园才顺利扩大到四万五千亩。” 【花了不少钱吧】 【听说是四十万大洋。】 【乖乖,孙传芳这比竹杠敲的,赚大发了啊……】 “为了修建一座最好的陵墓给孙先生,葬事筹备委员会重金面向全世界,公开征集陵墓的设计方案。” “这扬竞赛的奖金,高达五千大洋。” “吸引了海内外四十多位顶尖的建筑设计师参与。” “最终,一位年仅三十三岁的年轻建筑师,吕彦直先生,凭借着他融合了中西建筑风格精髓的‘警钟形’方案,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 汉朝。 刘邦听得是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那天幕上说,为了给这孙先生修陵墓,竟然是面向全天下的人征集时,他一拍大腿,扭头就对萧何他们说: “嘿!这个法子好!” “管他是哪儿的人,只要有本事,就给他钱,让他给咱干活!多好!” 萧何等人只能躬身称是,心想陛下富有四海,让谁干活,谁就要干活,给工钱是工钱,但悬赏就大可不必了。 毕竟能给陛下干活,对黔首来说,那是恩赐。 然而,刘邦脸上的兴致还没持续多久,就垮了下来。 只听那天幕上的后生说,这陵墓的地址选好了,可那块地是旁人的地盘。 一个叫孙传芳的军阀。 要想在那块地动土,还得花钱才能把地买下来。 刘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买?” “乃公没听错吧?他不是国父吗?” “死了之后埋在哪,还得自己花钱买块地?” 他一个“国父”,为何死了以后,还要看一个什么劳什子军阀的脸色? 这还不算完。 苏铭还说,一个叫张宗昌的军阀,因为打不赢仗,竟然还想派人去把人尸首给毁了! “嗯?还有这种事?” 刘邦摸了摸胡子: “这国父当的也太憋屈了吧?” “怎么感觉,还不如乃公当年在沛县,当个亭长来得威风?” 第86章 中山陵2 “吕彦直先生,是真正的天才。” “他是安徽滁县人,1911年考入清华大学前身的清华学堂,1913年毕业后公费派赴美国留学,就读于美国康奈尔大学。” “先攻读电气专业,后改学建筑,接受西方学院派教育,五年后毕业,担任美国著名建筑师亨利·墨菲的助手,参加金陵女子大学,也就是如今的南京师范大学,和当时的燕京大学,现在的北京大学的校舍规划和设计。” “同时他还描绘整理了北京故宫大量建筑图案,是当时我们中国最顶尖的建筑师之一。” 苏铭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当时委员会发布《设计条例》,要求中山陵要设计气势恢宏的祭堂,祭堂外要有可容纳五万人的空间,以举行大型纪念活动,墓室要便于公众入内瞻仰,同时,所有建筑风格必须为中国古式,但为了建筑能够永久保存,材料要求必须使用西式石料和钢筋三合土,不能用砖木结构。” “也就是说,中山陵必须用西式材料,建立中国风格的陵墓,也就是中西合璧。” “《设计条例》还要求陵墓建筑必须简朴庄严,不能奢侈华贵。” 【你的甲方。】 【中式是比西式好看。】 【这要求也太高了,既要又要的……】 【很可能是他老婆要求的。】 “而吕彦直的设计方案,完美地符合了设计条例的要求,且形势及气魄非常像孙先生的气概,也获得了很多民众的好评。” “最终委员会聘请了吕彦直,作为中山陵的总建筑师。” “吕彦直的方案,整个陵墓的平面,就像一座平卧在紫金山上的巨大警钟。” “寓意唤起民众的意思。” “从刚才一路走来,大家也能感受到。” “整个中山陵确实庄严朴素,园林既有江南古典园林的样式,也有古希腊建筑的雕塑风格。” “陵墓的墓道也只有雪松,没有传统的石像。” 【确实设计的不错。】 【我觉得不好看。】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滁州人,老乡啊……】 …… “然而建造中山陵的难度,才刚刚开始。” 苏铭的语气,转为一声叹息。 “确定好设计稿后,接下来就是招标包工。” “设计方案征稿很受欢迎,但投标的建筑商却少得可怜,只有七家不太行的公司来投标。” “其次,建设中山陵的费用,需要建筑商先行垫付。”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建筑商不愿意承接,没办法最后委员会选中了当时,建造过上海法国总会大楼,和粤汉铁路的上海姚新记营造厂。” “这个营造厂一开始也不想干,但最后还是接了,创始人姚锡舟说,接这个项目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给国家出一份力。” “当时国家由北洋军阀管理,北洋军阀是不会给孙中山的陵墓一分钱的。” “国民党只能自行筹措,他们筹了一百万两银元,四十万购买土地,上下打点分当地军阀,最后只剩下四十三万。” “但后来实际花费远远超出了这个数字。” 苏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 “作为总设计师的吕彦直,从中山陵动工开始,长期住山上。” “当地的军阀地痞长期骚扰工地,而当时的紫金山一片荒芜,没有公路,运送材料需要人力搬运。” “姚锡舟没办法,只能带工人先修建一条简易公路,但军阀层层设卡,敲诈勒索,运来的材料在途中还会被盗走。” “当地的铁路、轮船、公路等,认为中山陵建造工程有利可图,全都要从中捞点油水。” “特别是从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需要用火车运输,却被沪宁铁路局,以铁轨不堪重负为理由,搁置码头。” “没办法,只能上下打点才能通行。其中就南京火车站,就打点了八万银元。” “最后估算下来,仅一期工程就亏损十四万银元。” 【真不要脸啊……】 【你猜猜为啥那个时候社会动荡混乱?】 【偷这些,也不怕折寿。】 【不知廉耻!】 【唉,太难了……】 【亏麻了属于是。】 【真逆天……】 【一群虫豸!】 “吕彦直承担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他事必躬亲,从图纸设计到现扬监工,每一个细节都亲自把关。” “为了赶上工期,他夜以继日地工作,身体被严重透支。” “但同时在广州,还有他设计的中山纪念堂和纪念碑,他经常往返两地。” “最终,在1929年3月18日,就在中山陵主体工程即将完工的前夕,因为积劳成疾,病逝于上海。” “年仅三十六岁,终身未婚。” 苏铭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萧索。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座伟大的陵寝,画上了最后一个句点。”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的天,这么累的吗?】 【这就是活生生累死的。】 【干土木的,从古到今都这么累。】 【天妒英才啊!三十六岁!太可惜了!】 【每个年代的甲方都不好伺候……】 【太可惜了,他死后三个月内中山陵完工,他甚至都没有活着看到。】 【大才啊,可惜了。】 【又一个被甲方逼死的乙方。】 苏铭叹了口气,继续道: “吕彦直先生去世后,他的好友兼合伙人,立刻接替了他的工作,最终在1929年春天,完成了中山陵的全部主体工程。” “中山陵的建设花费三年多时间,总耗费四百三十万银元。” “而为了中山陵劳累致死的吕彦直,也被国民政府褒奖,在中山陵内还为吕彦直立碑纪念。” “同年六月一日,孙中山先生的灵柩,在军队的护送下,从北京启程,乘坐专列,一路南下,最终抵达南京。” “为了在南京举行了隆重的奉安大典,将先生的紫铜棺,正式安放于陵寝的地宫之内。” “国民市区修建了一条中山路,从长江中山码头,途经鼓楼、新街口、中山门,直达中山陵,全长十五公里。” “去世四年的孙中山,终于从北京回到南京。” 苏铭的语气陡然转冷。 “然而,陵寝建成,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 “1937年,日军全面侵华,南京沦陷。” “紫金山也未能幸免于难。” “盘踞在这里的日军,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练兵扬和靶扬。” “陵园内,由林业专家精心规划种植的数万棵雪松、桧柏等珍贵树木,被他们肆意砍伐、焚毁。” “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口‘奉安大典’纪念鼎上的弹孔,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罪证!” “整个中山陵,在日军占领期间,满目疮痍。” 【没挖坟就不错了,指望小鬼子能做什么好事吗?】 【日军没毁陵?不符合它们作风。】 【挖坟小日本是不敢的,小日本还是比较尊重孙中山的。】 【他活着的时候,两边关系还行。】 苏铭的声音,再次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所幸。” “抗战胜利后,1966年政府拨款一百万元,对中山陵进行了全面的修缮。” “新中国成立后,更是将中山陵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每年都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维护和保养。” “当年被日寇砍伐的树木,也早已重新栽种,如今,已是郁郁葱葱,重现生机。” 苏铭将镜头重新对准山下那片无垠的绿意,与远处那座生机勃勃的城市。 “一座陵寝的百年变迁,背后是一个民族的苦难与重生。” “孙先生长眠于此,他见证了日寇的铁蹄,见证了满目疮痍,也最终见证了……” “这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第87章 李世民的野心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当听到那后世之人在讲述修建陵寝的种种磨难时,他的胸口就憋着一团火。 军阀地痞骚扰工地。 运送材料层层设卡,敲诈勒索。 铁路轮船坐地起价,把修陵墓当成肥肉。 一个应天府什么狗屁火车站,就敢索要八万银元的过路费! “一群……蛀虫!” 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手掌重重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咱是怎么对付那些贪官污吏的?” “凡贪腐过六十两者,一律枭首示众。” 他扭头看向太子朱标,声音里透着寒气。 “可你看看这后世!这叫什么?这叫烂到了根子上!” “一个国家的官员,不思为国效力,不想着为国尽忠,反而像一群闻着腥味的野狗,扑上来就想撕咬下一块肉!” 他指着天幕: “国家没有皇帝管着,就是这样的下扬!” “要是有咱这样的皇帝在,谁敢乱来!?” 朱标默默垂首,不敢言语。 他能理解父皇的愤怒。 父皇一生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认为他们是动摇国本的根源。 后世那光怪陆离的军阀乱象,简直是在父皇的雷区上反复蹦跳。 朱元璋喘了几口粗气,又想起了那个叫吕彦直的建筑大师。 三十六岁,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可惜了。” 朱元璋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惋惜。 “那个姓吕的工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就这么活活被那帮虫豸给害死了!” “虽说商人重利,但那个叫姚锡舟的,确实不错……” “唉,元末的时候也这样,世道乱了,反而是没权没势的老百姓,心里还存着些正气和良心。” “反而那些越是有权有钱的,就越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 朱元璋摇了摇头,看向朱标: “标儿,你记住。” “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最缺的是能踏踏实实干事的人。” “以后你当了皇帝,用人要擦亮眼睛。那些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的,未必可靠。” “反倒是那些不声不响,把事情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才是国家的栋梁。” 朱标连忙躬身:“儿臣明白了。” …… 北宋,开封。 一座官营的营造作坊内,几个匠人正围在一起,对着天幕指指点点。 他们刚刚听完了那个叫吕彦直的建筑师的故事。 “都怪那帮天杀的军阀!还有那些当官的!” “听见没?运一批什么理石,过个车站就要八万两银子!” “那可是银子!不是咱们的铜板!这不是抢钱吗?” 一位年长的总管师傅,一直沉默不语。 他听着众人的议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以为,这世道就没有这种事了?”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他。 总管师傅苦笑一声,压低了嗓门: “忘了上个月,咱们从两浙路运来的那批花石纲了?在码头被扣了多久?最后是谁出面,塞了多少好处,才给放行的?” 匠人们面面相觑,都低下了头。 是啊,这种事情,他们见得还少吗? 官字两张口,底下的胥吏差役,哪个不是雁过拔毛的主? 他们这些匠人,有手艺,能干活,可是在那些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是啊,只可惜,好人没好报。” “那个吕工匠,拼了命建好了陵墓,自己却连最后一眼都没看着。” 总管师傅再次叹息,抬头望着天幕。 “别说了,干活吧。” “咱们的命,比不得人家。” “人家还能活到三十六呢,咱们要是一个行差踏错,怕不是明天小命就不保了……” 说完,他拿起一旁的墨斗,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身子微微前倾,一边听苏铭介绍吕彦直的生平,一边眉头微蹙。 清华学堂读书?毕业后去国外留学? 想想他大唐如今万国来朝,那些新罗、大食的学子,削尖了脑袋想来长安,以习得大唐片言只语为毕生荣耀。 这后世竟颠倒过来了,可以见的当时的国家实力多么孱弱。 不过他最在意的还是,吕彦直作为工匠,竟然是个读书人! 李世民暗啧了一声。 他之前也想过,后世能造出那等通天彻地的高楼,能有日行千里的高铁和地铁,是因为匠人的地位和待遇得到了提升,所以才激发了这些匠人的创造性和积极性。 但他从未想过,是读书人亲自走下了庙堂,拿起了工尺。 这点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序不可乱。 学而优则仕,更是维系一个王朝人才流转的血脉。 后世竟将这条血脉,引向了百工之技? 是匠人的地位,已经高到可以与士大夫并肩? 还是读书人的出路,已经窘迫至此? 李世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又被苏铭口中的新词汇所吸引。 “先攻读电气专业,后改学建筑……” 电气专业…… 这又是什么学问? 雷电之气? 是驾驭雷霆的法门,还是观测风云的术数? 听起来,倒与那些寻仙问道的方士之术有几分相似。 若这吕彦直学的是观测天象、记录自然规律的知识,放在他的大唐,学成后可入太史局任职。 唐朝的太史局,是负责掌管天文历法的核心机构是太史局,隶属于秘书省。 其职责包括观测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等天象;记录日食、月食、彗星、流星、极光等异常天象;制定和修订历法;负责天文仪器的制造与维护。 其中最低是无品级的天文博士,负责历法理论研究的,继而是监候、灵台郎、太史丞,以及从五品下掌管太史局的太史令。 这些官位无论哪个不都比当个工匠要强? 好吧,不是工匠,是建筑大师! 可古往今来,能说得出名字的建筑大师,也就只有战国的鲁班,曹魏的马钧,以及前朝的宇文恺…… 但和士大夫相比,也是凤毛麟角。 这个吕彦直既然学建筑能成大师,做事又如此尽忠尽职,无论天赋还是品性,如果当官,定会成为福泽一方的父母官。 为何非要去学什么建筑呢? 李世民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的脑海中炸响。 难道他想要把大唐发展成后世那样,第一步就是让工匠读书,或者让读书人去当工匠?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 他相信如果现在说出来,很可能会遭到大臣们的反对。 毕竟这些大臣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儒生,儒家讲究的是“君子不器”,“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若让读书人去当工匠,恐怕会被指责是乾坤颠倒。 就算自己是皇帝也不例外。 可若让工匠去读书,就更会动摇这些士大夫以及世家的根基,则更加可怕。 但他李世民是什么知难而退的人吗? 他若是这样的人,当初也不会在玄武门做出那样的事情! 李世民眼睛一眯,摸了摸胡子,暗自思忖。 嗯…… 这事要做,但不能太急,要懂得迂回。 可以先试着在工部下设专门的 “技学” 机构,选拔少量读书人学习…… 或者赏赐表彰有知识、有创新的工匠,掌握复杂技艺的工匠授予 “员外官” 头衔…… 李世民已经在脑中构思多个方案。 他知道如果真要做,前方道路必定十分艰难。 但一定要做!必须要做! 李世民缓缓攥紧了拳头。 因为他,是大唐的皇帝! 他要让大唐的疆域,不仅辽阔于版图之上,更要凌驾于时代之巅! 他要亲手为这个自己一手缔造的盛世,打下一个足以延续千秋万代的根基! 他要让后世提及“大唐”二字时,想到的不只是贞观之治,不只是天可汗。 更是那通天彻地的神迹! 第88章 音乐台 苏铭站在祭堂前的平台顶端。 风从紫金山广袤的林海间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散了先前话题的沉重。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好了家人们,关于中山陵主体建筑的故事,我们就先聊到这里。” 苏铭将镜头从远方的城市天际线收回,对准了自己。 “刚才说了太多沉重的话题,咱们换个心情。” 他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区域。 “下一站,我们去一个很漂亮,很出片的地方。” “音乐台。” 【哦哦哦!去音乐台喂鸽子!】 【音乐台?什么地方?】 【中山陵的附属建筑,就在中山陵旁边。】 【那地方超级浪漫,适合小情侣约会。】 【适合约会?适合看人吧!节假日去过一次,全都是人,鸽子一个都没看到。】 【记得要钱,十块?】 【是,学生票半价。】 【铭哥买面包了吗?记得买点面包喂鸽子!】 【音乐台真有演出吗?】 【有的,每年中秋都有。】 苏铭笑了笑,迈开步子。 “看来很多朋友都去过。” “我也是第一次去,虽然在网上看过一些视频和图片,但亲自去看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从博爱坊走出,通往音乐台的小路显得格外幽静。 两旁的树木愈发繁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走了大约几分钟,视野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的草坪,如同一块绿色的天鹅绒地毯,平缓地铺向前方。 草坪的尽头,是一座半月形的舞台。 舞台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白色照壁,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舞台后方,则是一道弧形台阶观众席,层层叠叠,如同展开的折扇。 在观众席与舞台之间,一泓月牙形的池水,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 整个建筑群,被环抱在浓郁的绿意之中,宁静而优雅。 与中山陵主体的中轴对称、威严肃穆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柔和的线条与浪漫的气息。 因为是工作日,游人并不算多。 草坪上,台阶上,三三两两地坐着游客。 有年轻的情侣依偎着喁喁私语,有父母带着孩子在草地上奔跑,更多的,则是围着那成群结队的鸽子,撒下一把把的鸽食,引来一片扑棱棱的振翅声。 “咕咕——咕——” 这里的鸽子肥硕且胆大,甚至会主动跳到人的手上、肩上,歪着脑袋索要食物。 【这么多鸽子?】 【这都不算多,还有些在后面没放出来。】 【人养的啊?】 【不然呢!还以为是野生的啊,野生的早跑了!】 【快快快!喂鸽子!】 【楼上的,急急国王吗你?】 【上次来这里拍的照片,张张都是壁纸。】 苏铭先是找了一个,能将整个音乐台尽收眼底的位置站定。 然后把手机固定好,人站旁边,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小面包,开始引诱鸽子过来。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附近的几只白鸽子被吸引过来。 怕被鸽子啄到手的苏铭,果断掰开一小块,扔在了前面的椅子上。 他一边投喂,一边给大家讲解音乐台的来历。 “家人们,我们刚刚聊了中山陵的设计师,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吕彦直先生。” “但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眼前的这座音乐台,出自另一位民国建筑大师之手。” “他的名字,叫杨廷宝。”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给观众留下思考的空间。 “如果说吕彦直先生是划破夜空的流星,璀璨而短暂。” “那么杨廷宝先生,就是一颗恒星,持续地在中国建筑史上,发光发热了半个多世纪。” 苏铭的目光,落在那半圆形的观众席上。 “中国近代公认的‘建筑四杰’,包括大家熟知的梁思成,剩下三位有研究古建筑的刘敦桢,研究园林的童寯,以及接下来要聊到的这位——杨廷宝。” 【南杨北梁。】 【除了梁思成,其他一个没听过。】 【又一条九漏鱼……】 【????不至于吧,确实很多人不知道啊,又不是专业学这个的。】 “1901年10月,杨廷宝出生于河南南阳。父亲是清末进步学者,母亲是大书法家米芾的后人。” “他六岁入家塾念书,熟读诗文典籍,练字临画。九岁到南阳城上了小学。次年,身为南阳同盟会负责人的父亲杨鹤汀,因武装起义计划失败而被清政府通缉,杨廷宝也在缉拿之首,他只能逃往亲戚家避难。” “十四岁的杨廷宝就读清华,因外语成绩优异连跳三级,与闻一多结识,并因为共同的绘画爱好而成为好友。后来因为担任美术策划工作,开始对建筑感兴趣。” “就这样,杨廷宝下决心去美国学习建筑。” 【闻一多啊,这个我认识。】 【这个谁不认识……】 【九岁上小学,十四岁考清华,连跳三级……天才啊!】 【我九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人和人不能比……】 “杨廷宝二十岁,前往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读书,二十四岁顺利毕业,获得学士学位。” “毕业的两年后,正值事业上升期的杨廷宝,不顾老师的再三挽留,毅然回国,开始了他在中国的设计生涯。” 【宾大的?乖乖,高材生啊!】 【冷知识,梁思成、林徽因、杨廷宝、赵深、童寯,都是宾大的。】 【林兰英也是,这位是物理学家,中国半导体之母,太空材料之母。】 【涨知识了……】 “杨廷宝一生可查的工程设计有120项,其中62项被列为国家级、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杨廷宝在南京工作、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他建造了一系列优秀的民国建筑精品,包括中央医院、中央体育场、谭延闿墓、天文台、音乐台、大华大戏院、南京金陵大学图书馆等等……” “当然,他的设计作品不仅停留在南京,全国各地都有他的作品身影。” “比如大家熟知的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军事博物馆,历史博物馆,民族文化宫,北京饭店,和平宾馆,教员纪念堂等等。” “当然,还有我们徐州的淮海战役革命烈士纪念塔。” 【你一说天安门广场我就不困了。】 【卧槽,北京那么多旅游景点都是他设计的?】 【牛哇!!!】 【66666666】 【这下我终于听懂了……】 苏铭望向眼前的音乐台。 “杨廷宝先生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能完美驾驭各种风格。” “你看我们眼前的音乐台,它的整体布局,这种开放式的露天剧场,显然是古希腊的风格。” “舞台中央的照壁是主要景色,也可以反射声音,上面还有须弥座、云纹等中国元素,还有收集雨水的月牙水池,环抱观众席的紫藤花架廊道。” “照壁上的三个龙头里有水管,据说以前会有水从龙头里流下来,落入下方池塘,场景非常漂亮。” “他用西方的结构,承载了东方的神韵,将中西方的建筑语言,融合得天衣无缝。” 【本地人,小时候没人去,现在火了……】 【确实和古希腊的风格很像。】 苏铭的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赞叹。 “音乐台的设计者并非杨廷宝一人,另一位同样也是建筑大家,他叫关颂声。” “这位是广东人,也是清华校友,曾在麻省理工学院留学,后又入哈佛攻读市政管理。” “在天津创办基泰工程司,它是我国创办较早、影响最大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九一八事变”后,关颂声因拒绝任伪满洲国工程部长而遭监禁,后经营救脱险返回上海。最终在1960年病逝。” 第89章 无能狂怒 明,嘉靖年间。 工部衙署内,几位官员正对着天幕上的景象,低声议论。 营缮司郎中捻着胡须,目光带着工匠独有的挑剔。 “这乐台的形制,倒是别开生面。” “半月为池,环抱舞台,确实新奇。” “只是……”他话锋一转,微微摇头,“这看台竟无顶盖遮蔽,若是遇上骄阳骤雨,岂不狼狈?” 一旁的员外郎则对那舞台中央的白色照壁更感兴趣。 “大人您看,那照壁据说能聚拢声响,使远处亦能听清,这与我朝修建圜丘坛时,利用回音石的原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样式……”他迟疑了一下,“总觉得并非我大明风格,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 在场最年长的虞衡司郎中,眯着眼看了许久,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 “形制,是仿的泰西诸国。” “老夫早年在广州,曾见过番商带来的图画,他们那里的集会之所,便有类似构造,只是大多建于室内。” 此言一出,周围的年轻官员们纷纷拱手,面露敬佩之色。 …… 苏铭讲解完毕,随手将带来的面包掰碎,撒在身前。 音乐台的鸽子,一个个被喂得膘肥体壮,对这点食物只是象征性地低头啄食,身子懒洋洋地挪动,丝毫没有要飞的意思。 直播间的弹幕顿时急了。 【怎么还不飞啊?】 【铭哥你行不行啊,鸽子都不给你面子。】 【这鸽子是不是都吃成走地鸡了,飞不动了?】 【你看那只,肥得都快流油了。】 【抓起来,偷偷带走,晚上加餐!】 【????鸽鸽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鸽鸽?】 【别喂了,再喂就真不飞了……】 【这鸽子很久才飞一次,要有耐心。】 苏铭看得好笑,正想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对看起来很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走到了音乐台舞台中央那个圆形的平台上。 苏铭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要去拍合影,毕竟那里是最佳的拍照点。 可下一秒,男生的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在为数不多的游客和苏铭直播间的注视下,男生松开女孩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突然单膝跪地。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看到这一幕,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而直播间的弹幕,则瞬间爆炸。 【卧槽!】 【卧槽卧槽!现场求婚?!】 【我去!还有这种隐藏节目?】 【铭哥你这运气绝了啊!这都能让你赶上!】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 【沾沾喜气……】 【玛德,看个直播都要吃狗粮……】 【我不用吃,我有女朋友~~~】 【楼上的别睡了,天亮了。】 苏铭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机镜头小心地对准了那对情侣。 虽然离得有些远,听不清男生在说些什么。 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女孩有些害羞地用手捂住了嘴,然后点了点头。 一看人家女孩子答应了,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喔!!!!!!” “好!!!!!!” 不知道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声吓到了,还是被这幸福的气氛所感染。 那些原本懒散在各处的鸽群,像是接到了统一的号令。 “呼啦——” 一声巨响。 几十只鸽子,振动着翅膀,尽数腾空而起汇成一股白色的洪流,冲向半空。 它们没有飞散,而是绕着整个音乐台,盘旋,飞舞。 一圈,又一圈。 鸽群盘旋了足足十多秒,最终齐刷刷地落在了舞台后方那高大的白色照壁顶上。 求婚的男生似乎也没料到这点,激动地站起来为女生戴上了戒指,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周围的游客,包括苏铭在内,都由衷地为他们鼓起了掌,掌声清脆而热烈。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彻底化作了一片祝福和许愿的海洋。 【99999999!】 【沾喜气!沾喜气!】 【这才是音乐台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太美了!】 【等待是值得的!】 【上岸!上岸!】 【高考通过!】 【脱单!必脱单!】 【世界和平!】 【心想事成!】 【身体健康!】 …… 大宋,汴京。 书斋内,须发皆白的老儒生面沉如水,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继续盯着天幕。 先前那后生所言的建筑大家,什么留学泰西,什么中西合璧,在他听来,已是数典忘祖之举。 华夏营造之法,巧夺天工,何须向蛮夷之邦学艺? 简直荒唐! 正当他腹诽不已时,天幕中的景象一变。 那处名为“音乐台”的怪异建筑中,竟上演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光天化日。 众目睽睽。 一个男子,竟对着一个女子,跪了下去! 老儒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直到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确信,自己没问题。 尽管保持了多年的涵养,但老儒生还是没忍住。 他发出一声怒喝,将手中的建盏“砰”地一声拍在桌上,茶水四溅。 “荒唐!荒唐至极!!!” 他霍然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的手臂都在颤抖。 “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君亲!” “此子竟……竟为一个女人下跪!” “纲常何在?礼法何在?!” 他指着天幕,无能狂怒道: “不敬父母,不尊礼法,于大庭广众之下,行此卑躬屈膝之态,简直毫无颜面,枉为七尺男儿!” “若要求娶,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当众向女子下跪?!” “那女子,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毫无廉耻!毫无敬畏!” 他越说越气,在书斋里来回踱步,袖袍狂甩。 “你看!你看看!” “老夫说什么来着?” “一旦没了君父管束,没了纲常约束,这世道便会如此!” “这便是那什么‘民权主义’的好结果!” “人人毫无敬畏,个个不知廉耻!将私相授受的苟且之事,当做光彩荣耀来炫耀!” “在先人陵寝之地,行此苟且之事……这……这与那刨人祖坟的盗墓贼,有何区别!” “不,这比盗墓贼更可恶!盗墓贼只图财,他们……他们这是在玷污先祖!” 他指着天幕,对着自己的门生痛心疾首地吼道: “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第90章 各有各的愁绪 天色未明,残月如钩。 一间雅致的闺房内,烛火在描金的灯罩里摇曳,将少女清丽脸庞上的愁绪,也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壶温好的琥珀浓酒,身前的小玉杯已经半满。 昨夜,父亲于饭桌上笑谈,说已在为她的婚事寻觅佳婿。 她一夜无眠。 心中既有对“良人”的几分朦胧憧憬,更多的,却是对那未知命运的茫然与抗拒。 酒入愁肠,愁绪却似春水,愈发翻涌不休。 就在这时,天幕上的景象,让她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那处名为“音乐台”的奇特所在,在一片细碎的惊呼声中,一个男子竟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对着心仪的女子,单膝跪了下去。 跪……下去了? 少女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一时间竟有些呆愣。 直到看见那女子羞涩地点头,周围的人爆发出热烈的叫好,那对男女在漫天飞舞的白鸽下紧紧相拥,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后世之人求娶,竟是这般模样的。 不是父母之命,不是媒妁之言。 而是当着天地,当着众人,将一颗心剖白出来,只为求得她一人的首肯。 天幕上,百鸽盘旋,惊叹声此起彼伏。 少女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跃出。 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羞涩、羡慕与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 原来……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么? 这有些不合规矩,但…… 但那女子脸上羞涩又幸福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真实。 周围人那发自内心的祝福,又是那么的热烈。 尤其是那群有灵的白鸽,竟在那一刻冲天而起,仿佛将那份情意,昭告整个天地。 少女不由得痴了。 若是…… 有朝一日,也有人这般待她,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可若那人对她不好呢? 这个念头刚起,又立马被少女打消。 以父亲的眼光,想来不会…… 胡思乱想下,酒意微醺,愁思更浓。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轩窗,清冷的晨风拂面而来。 望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她回到案前,提起了笔。 一首词,在微醺的愁绪中,悄然落于纸上。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那浪漫至极的一幕,下意识地捻了捻胡须。 这番景象,确实热闹,也确实能讨女子欢心。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皇后的身影。 观音婢性情温婉,不好奢华,但终究是女子。 想来看到这般用心的扬面,也是会展颜一笑的吧?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浮现。 若是命人也训练一批白鸽,待到观音婢生辰之日,于宫苑之中,让她也惊喜一番。 不用太多,百十来只便可。 这样也不会太奢靡……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李世民刚要开口吩咐内侍去办,却忽然感到一道灼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魏征那张严肃的脸。 不好! 李世民暗道不妙,嘴角的笑意尽数消失。 他抢在魏征还没来得及张口之前,清了清嗓子,对着魏征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玄成。”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 “朕不过是觉得此景新奇,并无效仿之意,放心吧。” 魏征闻言,脸上那紧绷的线条这才稍稍柔和,对着李世民躬身一礼,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面色如常地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天幕。 心里却在嘀咕。 这个玄成,怕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吧? 为何朕只是想想,都能被发现? 自己这皇帝当的,可真是憋屈…… …… 大明,应天府。 朱棣的目光,并未在那对求婚的情侣身上停留太久。 他的注意力,反而被音乐台,以及苏铭之前的讲解所吸引。 他和李世民一样,开始思考后世能制造出奇特器物的原因。 朱棣也想把后世的这些好东西,弄到大明来,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是让工匠读书,还是让读书人去当工匠? 不对……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算真让工匠去读书了,也不能解决问题,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可如今的大明,亟待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最重要也是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没钱! 迁都要钱。 北伐要钱。 修书要钱。 造船要钱。 如果他现在让工部研究天幕上的东西,夏元吉肯定还是老一套——没钱! 朱棣知道国家刚打完一扬仗,国库空虚得能跑马。 但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做的。 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朱棣不是一个只会上马打仗的武人,更是一个能治理好国家,做的比建文那小子要好一万倍的皇帝! 他必须在有生之年,做成一些大事! 这样等他下去见了父皇,也能无愧于心地拿出这些政绩,向父皇交代。 心烦意躁的朱棣,刚想就这个问题,和身边的三个儿子讨论一下。 没想到眼睛一扫过去,却发现自己的三个儿子,正看天幕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个脸上挂着傻笑,盯着天幕上那对男女抱在一起的画面,目不转睛。 朱棣心头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朕在这里为国事发愁,焦头烂额! 你们倒好! 在这里看人家卿卿我我?! 好!好!好! 你们三个…… 真不愧是我朱棣的好儿子! 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三个儿子面前,幽幽地开了口。 “你们兄弟三个,乐呵什么呢?” 这声音不大,却让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兄弟几个猛地回头,看到是自家父皇,吓得一哆嗦,齐刷刷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第91章 朱棣:不愧是朕的好大儿! 朱棣瞅着这几个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朕的脑袋都快大了。” “迁都、北伐、修书、造船甚至是削藩……哪一个不要钱?” “你们不说给老子分忧,还在这里添堵。” 朱棣双手抱胸,目光在三个儿子的头顶扫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天上人家抱在一起,怎么?羡慕了?” “你们也想媳妇了?” “要不朕让你们现在都滚回家抱媳妇去?” “儿臣不敢!” 三兄弟异口同声,头埋得更低了。 长子朱高炽有些肥胖,这么一跪,再加上紧张,额头上已经见了汗。 他知道他们兄弟几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父皇的怒火并非完全因为他们看天幕走了神,而是因为更深层次的焦虑。 钱。 还是钱。 就在前几日上朝,父皇提起几个国之重事,户部尚书夏元吉梗着脖子,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没钱。 那天父皇气得差点就下令将夏元吉拖进诏狱,抄家问罪。 幸好被众臣死死拦住了。 现在老爷子发火,肯定是受到天幕的刺激,想要大明也拥有后世的那些好东西。 先不说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干成的,况且做任何事,钱都是第一步。 这一来二去的,所有的政事都被迫回到了原点。 ——搞钱! 此时,跪在地上的次子朱高煦,脑子转得慢了半拍,只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他猛地一抬头,朗声道: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朱棣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你能给朕分忧?” “那你说说,朕现在缺钱,你要怎么办?” 老爷子缺钱了? 朱高煦先是一愣,而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这有何难!” 朱高煦激动地膝行半步,声音洪亮。 “爹,你给儿臣点人手!说抄谁家,儿臣就带兵去抄谁家!”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 “下到江南那些富商,上到朝里那些动不动就跟您顶嘴的文官!就算是那几个不老实的藩王,儿臣也照打不误!” “您指哪儿,儿臣打哪儿!就和当初咱们靖难时一样!” 听着二儿子想要兵,朱棣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朱高煦被看得心里发毛,很快意识到不对,脸上的兴奋也渐渐退去。 过了半晌,朱棣才缓缓开口。 “你真像我。” 朱高煦一怔,随即心里一阵狂喜。 父皇这是在夸我? 结果,朱棣的下一句话,让他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就连年轻的时候,做事不愿意动脑子这一点,也特别像。”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身后的朱高燧,肩膀微微耸动,硬是把笑声憋了回去。 只有老大,一直认真听着,没什么动静,也不表态。 听老头子说他蠢,朱高煦不服气地反驳: “爹……” “您要钱,那也只有抄家来钱才最快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朱棣冷哼一声。 “这主意需要你给朕出吗?” “你老子我想不出来?” “朕让你想的,是更需要脑子的那种,能不动刀子,就让人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的法子!” 朱高煦干笑两声,挠了挠头。 “爹,您这要求,恐怕有些太高了,儿子……儿子想不出来。” 朱棣的脸彻底板了起来,显然已经没了耐心。 “那为什么天幕上那个姓孙的,就能要来钱?” “那不一样啊!” 朱高煦想也不想就说: “那是人家那个叫满清的朝廷要亡国了,大伙儿都盼着它倒,才肯出钱!咱们大明还好着呢!” “废话!” 朱棣翻了个白眼。 “朕当然知道大明好着呢!” “人家姓孙的是在向其他人,售卖一个承诺,咱们也可以啊!” “卖……卖承诺?” 朱高煦彻底懵了,他看着自家父皇,满脸困惑。 “那……那您想卖什么承诺?” 朱棣被他气得瞪圆了眼睛。 “朕要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朱高煦彻底没辙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 “儿子想不出来,您还是问大哥吧。” 朱棣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长子朱高炽身上。 朱高炽感到那道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一旁也算是听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是想学那个孙中山,也描绘一个梦,一个让天下人都心甘情愿为之掏钱的“大明梦”。 可这个梦要怎么编,加点什么样的利益在里面…… 他不敢说,也不能直说。 这等经天纬地的大事,岂是他一个太子能轻易定义的? 说小了,父皇不满意。 说大了,那就是僭越。 僭越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高炽心中念头飞转,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贯的恭谨与憨厚。 “回禀父皇。” “儿子愚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不过……” 他话锋一转。 “儿子以为,此事或可问询姚大师。” “大师博古通今,智慧如海,或许能从这天幕之中,看出许多我们未曾留意,或是忽略掉的线索。”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给了那个被父皇称为“黑衣宰相”的姚广孝。 朱棣眼睛一眯。 他知道,他这个长子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却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也罢! 他本也没指望这几个儿子,能立刻给他一个答案。 朱棣背过身,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 “等天幕结束了,你们就都回去吧……” 三个儿子立马叩首。 然而朱棣的声音,继续在大殿中回响。 “回去之后,每个人给朕写个奏本。” “就写,怎么给朕筹钱。” “三天之后,交上来,朕要亲自看。”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 “不要想着敷衍朕,谁的奏本要是写不好,朕就打回去,让他重写!” “一直写!写到有用为止!” 三个儿子一听,脸色齐齐变了。 尤其是老三朱高燧。 他心想:管自己怎么事儿? 他就是在一边看戏的! 他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字的意见都没发表,还能被罚写作业? 这合理吗? 要不是扬合不对,他都想和老大、老二吵一架了。 但没办法,现在这个状态,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有丝毫违逆。 只能和老大、老二一样,乖乖地叩首领命。 “儿臣……遵旨。” 第92章 李世民:不愧是朕的好大儿! 那对求婚的年轻男女,早已笑着牵手,融入了散去的人流之中。 苏铭的镜头没有过多停留,他很礼貌地移开,转而拍摄着音乐台特有的建筑细节和周围的美景。 带着直播间的观众,将这座并不算大的音乐台逛完后。 苏铭在几十分钟后,启程离开了音乐台。 “好了家人们,下一站,就是我们今天直播的最后一站了。” “——灵谷寺!” 【啊?最后一站了?】 【别啊铭哥,再播一会儿,根本看不够!】 【灵谷寺?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无梁殿啊,很出名的。】 【怎么就最后一站了?铭哥干脆在南京住下吧!】 【南京欢迎你!】 【铭哥要在南京呆多久啊?南京还是有不少可以逛的。】 苏铭坐上了景区的观光车。 就这样一边和弹幕互动,一边将镜头对准前方的风景。 小车行驶得不算快,道路两旁是葱葱郁郁的树木,蝉鸣声在林间此起彼伏,清凉的风迎面吹来,惬意极了。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双眼一眨不眨,盯着那辆自己会跑的小车上。 之前就看苏铭坐过一次,当时他就在好奇。 这车形制与马车大差不差,可前方并无马匹牵引,到底是靠什么动起来的? 他可以肯定,那绝非什么仙家法术。 必然是某种精巧的机关。 可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机关才能做到?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你们说说,这车到底是如何动起来的?”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是苦笑。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试探着说道: “陛下,臣等愚钝。” “此物闻所未闻,想来是那后世‘机关之术’的产物。” 李世民摆了摆手。 “这个,朕自然早就明白了。” “只是这后生既然知道我等存在,为何不能找一辆这样的车,当着咱们的面拆开来!” “如此以来,朕即刻召集我大唐所有能工巧匠,举全国之力,定能将其中机关弄清楚!”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兴致也高了起来。 “一旦研究明白了,我大唐不也能造出此等神物了?!” “届时我大唐人人皆可乘此车,何愁天下不通达!”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都低头不语,心中暗道,陛下想的挺美。 只有魏征,往前站了一步,干咳了两声。 “陛下。” 李世民一看到魏征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眉头一皱: “玄成,你又有何话说?” 魏征不卑不亢地说道: “陛下。” “臣明白您的苦心,您想做造福万民的好事,这自然是好的。” “但您也要体谅一下天幕那位后生。” “他们那里虽无皇帝,可不代表无人管束。” “他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您找一辆车拆了?” “他就不怕被后世的官府抓起来吗?” 李世民被噎了一下,撇了撇嘴: “不拆也行!” “不拆,让他说说这车是怎么造出来的,总行了吧!” “说几句话,总不犯法吧?” 魏征叹了口气。 “陛下,这后生的天幕,并非只给我等观看。您没看见那些在天上飘来飘去,各抒己见的文字吗?” “那些人,才是他明面上的衣食父母。您想看这车的构造,不代表其他后世之人也想看。他总不能为了您一人,突然说些不相干的话题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李世民有些急了:“那你说怎么办?” 魏征不紧不慢地说道: “陛下莫急。” “这天幕也不是只存在一天两天,只要我等能一直看下去,您想知道的,总能等到答案。” 话是这么说,可李世民心里跟猫抓似的,哪里等得了。 魏征见皇帝神色,顿了顿,还是出了个主意: “陛下若是实在想知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您可以打赏一样物件,借此来提醒他。” 李世民眉毛一挑,而后又蹙起: “朕之前也送过来,可他也没有表示啊……” 魏征摸了摸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陛下想了解后世之车与我朝马车的区别,自然要送一件与车马相关之物,方能让那位后生明白您的用意。” 李世民思索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让朕送他马车?” “这不合适吧?” “朕看后世那路,也不见有马车,送了恐怕也是无用。” 魏征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送马车。” “寻常马车,不能彰显陛下身份。御用之车又太过华丽,就算收到也无法使用,毫无意义。” 房玄龄一听到此处,便知魏征的打算,他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只能暗自摇头。 李世民继续追问。 “那送什么?” 魏征的目光,直视着李世民。 “自然是送陛下的心爱之物。”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朕的爱马,岂能轻易送人?!” “那小子一看就没骑过马,送与他,岂不是暴殄天物?!” 魏征的眉毛挑了起来:“看来在陛下眼中,造福万民的机缘,比不上一匹爱马。” “你休要胡说!”李世民瞪大了眼睛,“朕何时说过这话!你莫要污蔑朕!” “臣不敢。” 魏征躬身,声音却不见半分退让。 “陛下在禁苑豢养御马无数,更于殿中省设‘尚乘局’专司管理,这些御马于陛下而言,便如战友袍泽。”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需要陛下的‘士兵’奉献自身,换取利国利民的机缘,陛下为何不愿?” “陛下时常教导太子,将来如何为君。如今在太子面前,为何反倒不愿以身作则呢?” 李世民嘴唇动了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承乾,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他自然想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做个好表率。 可他实在不愿意将御马送出去…… 一时间,李世民陷入了两难。 就在这时,被魏征提到的太子李承乾,忽然上前一步。 “父皇,魏大人所言虽有理,但儿臣以为,或有更好的主意。” 李世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 “承乾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太子李承乾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若真送活马过去,天幕上的先生又该如何安置?想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依儿臣看,不如送先生马俑。” 李世民眼睛一亮。 “马俑?” 这个主意好! 李承乾的声音清朗而自信: “正是!” “可送‘六骏’陶俑。” “那六骏乃父皇昔日心爱战马,更是父皇赫赫战功的见证,后世之人定然知晓。” “送六骏之俑,既能彰显父皇的重视,亦能恰到好处地起到提点之用。” 李世民大手一挥,果断采纳。 “好!” “就这么办!” 他立刻吩咐内侍,命少府监的能工巧匠,尽快烧制一套六骏陶俑。 “要用最好的料,最好的手艺,务必烧制得栩栩如生!弄好了即刻送来,朕要亲自过目!” 吩咐完毕,李世民龙颜大悦,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不愧是朕的太子!” 他转头又看向魏征,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玄成,你这法子虽说激进了些,但目的还是好的。” 魏征躬身行礼,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聪慧仁厚,实乃我大唐之福。” 他的目的本就不是真要皇帝送出活马,不过是借机规劝罢了。 不过太子的举措,倒是有几分出乎他的意料。 第93章 南朝四百八十寺 苏铭下了车,对着镜头说道: “好了家人们,我们今天直播的最后一站——” “灵谷寺,到了!” 他走到售票处,花了三十五块钱买了一张门票。 “灵谷寺的门票比中山陵便宜点,但景色绝对物超所值。” 穿过检票口,一股清幽之气扑面而来。 与中山陵那条笔直的中轴线带来的庄严肃穆不同,这里的道路蜿蜒曲折,两旁古木参天,将夏日的燥热隔绝在外,只剩下满耳的蝉鸣与鸟叫。 苏铭放慢了脚步,声音也随之轻柔了几分。 “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地方,说起来,历史可就复杂了。” “它最早,可以追溯到南朝。”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句诗大家都听过吧?” “灵谷寺的前身,就是南朝梁武帝为了纪念宝志禅师,专门修建的开善寺。” “不过,那座开善寺并不在这里,而在今天明孝陵的位置。” “后来朱元璋定都南京,要给自己选万年吉地,就看中了开善寺那块风水宝地。但总不能把寺庙直接拆了吧?于是老朱就下令,把整个开善寺,从原地搬迁到了现在灵谷寺所在的这片山谷里,还给它改了个新名字,叫‘灵谷禅寺’。” 【好家伙,强拆还能这么玩的?】 【老朱:你看中了我的地,我给你搬个家!】 【梁武帝:我谢谢你啊!】 【朱元璋真的很喜欢给别人挪位置……】 苏铭看到弹幕,笑了笑: “别急,还没完呢。” “时间来到民国,1928年国民,政府为了纪念北伐战争中阵亡的将士,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 “于是,那座明代的灵谷寺,又被搬到了东边的龙王庙旧址上。而那个龙王庙,还是清朝曾国藩在南京当两江总督的时候修建的。” “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灵谷寺,其实是建在曾国藩修的龙王庙地基上的。” 【????什么玩意儿,没听懂。】 【禁止套娃!】 【我CPU干烧了,让我捋一捋……】 【梁武帝修的A,被朱元璋搬到了B,又被民国政府搬到了曾国藩修的C。我们现在看到的是C。】 【总结:房主换了好几茬,房子都不是原来那套了,但户口本没变。】 【好家伙,这是流浪的灵谷寺啊……】 【这才是真·风水轮流转。】 往前走了没几步,路边出现了一方碧绿的水池。 池水碧绿,倒映着四周的树影,几只乌龟正懒洋洋地趴在石头上晒太阳。 比起中山陵,这里的游客少了许多,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幽。 苏铭将镜头对准池边一块半旧的石碑,上面清晰地刻着“万工池”三个字。 “这也是老朱的手笔。据说当年为了挖这个池子,动用了数万名军工之多,从开工到竣工,只用了一天时间,所以也叫‘万工池’。” 【为什么这么多王八?】 【那是乌龟!】 【水浅王八多。】 【怎么看着像是巴西龟啊?】 【想吃……】 【逆天!!!!】 【怎么逆天了?都是可食用的外来龟,吃了可以加功德的。】 【这龟也太多了……】 在池边停留了几分钟,苏铭继续向前。 前方出现了一座古朴的红色大门,这便是灵谷景区的标志性建筑,红山门。 “这里原本是明代灵谷寺的金刚殿,类似寺院的山门。” “民国时期,寺庙毁于战火。后来这里改建为公墓,这座门也被重建成公墓的大门。” 苏铭指了指门口的一对石狮子。 “这对石狮子,据说还是当时北平分会捐赠的。” 苏铭走近了些,把镜头对准门额,让观众能看清上面的细节。 “大家看门额。” “门额上最初的题字是‘国民革命烈士之祠’,现在我们看到的‘灵谷圣境’四个字,是解放后,由现代著名书法家钱松嵒先生题写的。” 苏铭将镜头拉近,门额一侧,钱松嵒的名字清晰可见。 【所以这里既是寺庙,又是公墓?】 【对,前面是公墓,后面才是灵谷寺。】 【钱松嵒!我爷爷最喜欢他的画!】 【这字不错。】 穿过红山门,便正式进入了墓道。 道路两旁,高大的雪松与龙柏遮天蔽日,将夏日的暑气隔绝在外。 蝉鸣声四起,越发衬得此地幽静肃穆。 墓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苏铭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继续往前,一座醒目的牌坊出现在视野中。 这牌坊的形制与中山陵的博爱坊很像,六柱五门,庄严肃穆。 牌坊的正中,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大仁大义。 在字的上方,还有一个青天白日的徽章。 苏铭绕到牌坊背面,镜头抬起,背面的刻字是——救国救民。 “大仁大义,救国救民。” “这八个字,是国民党元老张静江题写的。” 【这写的是真好。】 【救国救民,这四个字分量太重了。】 【那个年代的理想,是真的纯粹。】 【这地方人真少,和明孝陵、中山陵比起来少多了。】 【人少才有看头,不然那就不是看风景,全看人去了。】 苏铭的镜头转向牌坊两侧,那里立着一对威武的动物石像。 【这是狮子?】 苏铭的声音适时响起,解答了弹幕的疑惑。 “这不是狮子,是老虎。” “用老虎作为镇墓石兽,寓意着当年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皆是虎狼之师。” 【这老虎还在啊,小时候几岁的时候,我还骑过这白虎呢。】 墓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 高大的树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墓道中回响。 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伴随着清幽的草木香,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走过牌坊,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一座宏伟而奇特的殿宇,静静地矗立在墓道的尽头。 整个大殿完全由青灰色的砖石砌成,风格古朴,气势非凡。 苏铭的脚步,停在了那座大殿前。 “家人们。” 苏铭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我身后的这座,就是整个灵谷寺,乃至整个中国建筑史上,都堪称一绝的建筑。” “——无梁殿。” 第94章 无梁殿内皆脊梁 “无梁殿,又被称作无量殿。” “是中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砖砌拱券结构殿宇,始建于明朝洪武十四年,原为灵谷寺内供奉无量寿佛的无量殿,因整座建筑采用砖砌拱券结构、不设木梁,故而得名。” “而这座无梁殿,也是整个灵谷寺仅存的明代建筑。” “太平天国时期,殿顶毁于战火,现有的斗拱和重檐歇山层,为三十年代重建。” 【里面没房梁?】 【怎么可能没梁,那房顶拿什么撑着?】 【纯砖石结构?这不就是个大号的砖窑吗?】 【前面的别瞎说,这是券顶结构,跟欧洲那些大教堂一个原理,技术含量高得很!】 【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这颜色,这质感,有点像古墓……】 【楼上没说错,它还真是墓。】 【啊?不是放佛像的吗?】 【后来改了。】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没有见过这座无梁殿,因为现在距离洪武十四年还早。 但一座为了供奉佛像而建的殿宇,六百多年后,依然屹立不倒。 而且,后世之人提及它时,言语间竟是如此的推崇。 朱元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形制高大,全用砖砌,不用寸钉片木……” “不错,不错……” 他觉得这个大殿的建造,可以早些提上日程! …… 苏铭穿过券门,进入殿内。 殿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一股阴凉而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殿内空间极为高大、开阔,穹顶高耸。 这座大殿在外面看明明是两层高,没想到进来后却只有一层。 苏铭的镜头缓缓上移,对准了那结构复杂的穹顶。 无数的青砖以精巧的角度互相咬合、支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拱券,将整个殿顶稳稳地托住。 【卧槽!真是空的!一根梁都没有!】 【这内部结构,牛逼了!】 【古代工匠的智慧,真的无法想象。】 【谁说老祖宗的手艺不如外国佬的,站出来挨打!】 【以前光照下来,底下坐着的就是佛祖吧?】 【这氛围感,瞬间拉满。】 “大家说的没错。” 苏铭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带起了一丝轻微的回响。 “在民国改建之前,这里供奉着三尊佛像,分别是无量寿佛、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 “每当正午,阳光从头顶正中的喇嘛塔照进大殿,天光正好就打在无量寿佛的佛像头顶,那画面庄严无比。” 他顿了顿,将镜头缓缓移向殿堂的中央。 那里,原本摆放佛像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 只有后方的砖墙上,静静地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边白底石碑。 石碑上刻着一行黑字。 ——国民革命烈士之灵位。 “国民时期这里改成了祭堂,门额当初题字是正气堂,里面的佛像也早被搬走,改成了现在的石碑。” 镜头向左右两边移动,左边镌刻着国歌: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 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 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这国歌内容和咱们现在不一样啊?】 【那是国民政府的国歌,三民主义歌。】 【佛陀退位,英灵安息。】 【从拜佛到拜人民英雄,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拜佛本来就没有意义,创造历史的是人民,拜人,才是最有意义的。】 看完民国国歌,苏铭来到右边的石碑前。 上面刻着的,是《国父国事遗嘱》: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现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务须依照余所著《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及《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继续努力,以求贯彻。最近主张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尤须于最短期间促其实现。是所至嘱!” 苏铭把镜头对准国父遗嘱时,不禁感慨道: “孙先生临终前,写下的遗嘱中,对革命事业的交代如此之多。” “但对自己家事的交代只有寥寥几句。” “他说‘余因尽瘁国事,不治家产,其所遗衣物书籍住宅等,一切均付吾妻宋庆龄,以为纪念。余之儿女,已成长,能自立,望各自爱,以继余志。此嘱。’” “据说他弥留之际,仍然在不停念叨着几个字。” “和平,奋斗,救中国……” 【现在的一些百岁老兵,仍然会背诵这篇遗嘱。】 【我爷爷经常背。】 【我89年的也会背。】 【汗颜,没有学过……】 【咋不写进教科书?】 【他是真的用一生都在践行那四个字,天下为公。】 【泪目……】 苏铭抑制住哽咽,将镜头对准国父遗嘱。 良久,才沉默转身,开始介绍殿内四周的墙壁。 那里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又一块青灰色的石碑。 石碑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每一块石碑上,都工工整整地刻满了名字。 苏铭举着手机,迈开脚步,沿着墙壁缓缓走动。 “我们现在看到的,陈列在四周墙壁上的这一百一十块青石碑。” “上面镌刻的,便是在北伐战争、一二八淞沪抗战,以及华北战争中,阵亡的33,224名国民革命军,抗日阵亡将士的名字。” 镜头缓缓地从一块块石碑上扫过。 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从军长、师长,到普通的士兵,工整地排列在一起,安静地躺在这冰冷的石碑上。 没有生平,没有事迹,只有一个个代表着曾经鲜活生命的名字。 镜头从那些名字上一一扫过。 中士班长王宽,王学,李明成,周从发,罗德胜,马金山…… …… 下士班长徐接,陈文先,杜自强,袁国籓,张森林,罗会山…… …… 上等兵王玉海,王汉卿,赵寅三,杨士多,刘顶山,刘学汉…… …… 一个又一个,一行又一行。 那些陌生的名字,静静地排列在那里。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段滚烫的人生。 他们曾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 他们最终,都化作了这冰冷石碑上,一个永恒的刻痕。 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苏铭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也变得无比肃穆。 【英雄不朽!】 【致敬!】 【唉,他们有些死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年轻人……】 【谁言无梁殿无梁?无梁殿内皆脊梁!】 【向英雄致敬!】 【向英雄致敬!】 第95章 战功碑 朱元璋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天幕上。 他面色不明,惹得太子朱标多看了两眼。 朱标心里有些忐忑,父皇信佛,也敬鬼神,更是亲自下令修建了这座无量殿。 如今见它被后人“挪作他用”,不知会作何感想。 突然,朱元璋的目光瞥过来,和朱标撞了个满怀。 他看到朱标担忧的神色,冷哼一声。 “怎么?你以为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朱标立马拱手:“不敢。” 许久,朱元璋才缓缓开口,不是对着朱标,而是自言自语。 “咱起兵的时候,跟着咱的那些弟兄,死了多少,咱都记不清了。” “濠州、滁州、和州……哪一寸土地下面,没埋着咱淮西子弟的骨头?”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御案的边缘,上面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无数张年轻又模糊的面孔。 “他们跟着咱,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吃饱饭,图个活出个人样吗?” “可他们中的大多数,连南京城的门都没看着,就撂在地里了。” 朱元璋抬起头,重新看向天幕。 “死后,不过是一抔黄土,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家里人只知道,人没了,死在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后世,能给这些当兵的,每一个都刻上名字,放进咱弄的大殿里供着……” “不亏!” 朱标松了口气。 朱元璋指着天幕,眼神里是一种冷峻的决断。 “那泥塑的佛陀,能受得起万民香火,这石碑上的一个个名字,更受的了万世供奉!” “这无梁殿,咱还是要建的。” “但里面不供佛,不供菩萨。” “就给咱大明,历次北伐中,所有战死的将士,都立上一块碑!” “从将帅到小兵,有一个算一个,把名字都给咱刻上去!” 朱元璋的声音,斩钉截铁。 “让他们也享一享这万世的香火,受一受后世子孙的祭拜!” “咱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是这江山真正的脊梁!” “要让那些活着的人知道,为国尽忠,便是无上的荣耀,死了,也比那满天神佛,要尊贵得多!” 朱标听着父皇的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重重地躬身。 “父皇圣明!”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着。 他的目光,随着那后生的镜头,从一块块石碑上缓缓扫过。 王宽,李明成,罗德胜…… 徐接,陈文先,杜自强…… 王玉海,王汉卿,赵寅三…… 每一个名字,都被工整地刻了上去。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自古以来,战争胜利,被铭记的永远是运筹帷幄的将帅,是冲锋陷阵的勇将。 史书上会留下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功绩会被谱写成诗歌,代代传唱。 可那些构成千军万马的普通士兵呢? 他李世民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扬战争的胜利,堆砌起来的,是无数个这样普通士兵的性命。 他们或许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青史留名的机会。 他们倒下时,可能只是沙扬上一具无人问津的尸骨。 他们是胜利的基石,是冰冷战报上的一个数字,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斩首万级”。 可他们的功绩,不该被遗忘。 他们没有名字。 可后世,却给了他们名字,给了他们身后最高的荣光。 “谁言无梁殿无梁?无梁殿内皆脊梁……” 李世民轻轻念出天幕上飘过的那句话,心中百感交集。 说得好。 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他转过头,看向身侧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 “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从晋阳起兵,到征战天下,再到北击突厥,我大唐将士,战死者凡几?” 这个问题,让两位一时语塞。 这是一个太过庞大的数字,兵部或许有阵亡将士的笼统数目,但要精确到每一个人的名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尤其是早年战乱,许多名册早已散佚。 “算不出来,是吗?” 李世民没有责怪他们。他站起身,在大殿中缓缓踱步。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战死沙扬,马革裹尸,是为荣耀。” “可荣耀过后呢?” “史书能记住朕,记住李靖,能记住叔宝、敬德,甚至能记住朕的马。” “可那些跟着他们冲锋陷阵,最终倒在血泊里的普通府兵呢?” “他们的名字,谁能记住?”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李承乾站在一旁,看着父皇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朕决定了。” 李世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群臣。 “在朕的昭陵旁,专门辟出一块地,立碑林!” “将自朕起兵以来,所有为大唐战死的将士,无论官阶高低,无论胡汉,只要是为我大唐流过血的,就把他们的名字,全部刻上去!”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皆是一惊。 房玄龄上前一步,面带难色。 “陛下,此乃旷古未有之盛举,臣等万分感佩。” “只是,自武德年间起,我大唐大小战事上百扬,阵亡将士数以万计,名册散于各州府军籍之中,想要一一核对,查清名姓,恐怕……耗时良久,非一朝一夕之功。” 李世民闻言,却摆了摆手,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 他看着殿中为难的臣子们,声音朗然。 “无妨。” “耗时,就慢慢查!” “耗力,就举国之力去办!”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帝王气魄。 “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为了他们,朕等得起!” 一言既出,满殿皆寂。 无论是房玄龄、长孙无忌,还是角落里一直默默旁观的魏征,此刻都抬起头,看向御座上的那个男人。 那一瞬间,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而是一位与士卒同袍,与将士共死的统帅。 文武大臣们,无不被李世民的胸襟与气魄所折服。 恍惚后,众人齐齐躬身,山呼行礼。 “陛下圣明!” 李承乾站在一旁,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看着自己的父皇,看着满朝文武那瞬间变得无比崇敬的眼神。 这就是他的父皇,这就是大唐的“天可汗”! …… 西汉,未央宫。 刘彻看着天幕,频频颔首。 大仁大义,救国救民。 好,说得好! 当镜头扫过那些冰冷的石碑时,刘彻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那是大汉的北疆,是连绵的烽燧,是朔方的狂风,是无数倒在抗击匈奴战扬上的汉家儿郎。 他们的尸骨,或许早已化作了边塞的尘土。 他们的名字,除了家中的父母妻儿,又有几人记得? “此法甚好。” 刘彻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侍立一旁的卫青心中一凛。 “陛下?” 刘彻没有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天幕之上。 “将士为国捐躯,其忠魂不灭。” “朕要让他们的忠魂,永远镇守我大汉的边疆!”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 “传朕旨意,着少府与大行令,即刻派人,将历年抗击匈奴,所有阵亡将士的名册,全部收集起来!” “无论官阶,无论出身,一个都不能少!” “朕要用最好的工匠,将他们的名字,全部刻在巨石之上!” 刘彻伸出手,指向北方。 “将这些石碑,立于我大汉北疆的九边要塞之上!” “朕要让那些匈奴人看看!” “让他们每一次南下劫掠时,都能看到这成千上万的名字!” “朕要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都浸透着我大汉将士的血!” “朕要让这些忠魂,日夜注视着他们!” “让他们闻风丧胆,让他们寝食难安!” “让他们知道,犯我强汉者,虽死不休!” 卫青听着这番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陛下圣明!” 第96章 第一公墓 从无梁殿的后门走出,刺眼的阳光重新占据了视野。 门内是阴凉肃穆的殿堂,门外却是一片开阔的草坪。 绿草茵茵,在夏日午后显得生机勃勃。 【这就没啦?后面是草坪?】 【感觉这地方也不大啊。】 【这里以前可不是草坪……】 苏铭的脚步停在草坪的边缘,没有继续往前。 他将镜头缓缓扫过这片宁静的绿地,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眼前景致截然相反的沉重。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片草坪,在民国时期,是第一公墓。” “这些草坪之下,曾经也是一座座墓碑。” “下面安葬的,是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为国捐躯的第五路军和第十九路军的部分阵亡将士。” “一共一百二十八位。” 【一二八淞沪抗战?】 【我知道,我知道!蔡廷锴将军!十九路军!】 【特意选了一百二十八位埋在这里,是为了纪念1月28日吧。】 【实际牺牲的英雄,肯定不止这个数……】 苏铭点了点头。 “没错。” “要说清楚这场战争,就必须提到另一件事。”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低沉。 “1931年9月18日,日军在沈阳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 “当时驻守东北的,是数十万东北军。” “但他们的统帅,张学良,下达了不抵抗的命令。” “就这样,北大营守军被数量不及其十分之一的日军击溃。” “一夜之间,沈阳沦陷。” “此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东北大部国土相继沦陷。” “这片比日本本土大三倍的沃土,尽数落入敌手。” “而几千万东北同胞,由此开始了14年亡国奴生活。” 【我靠!不抵抗?!】 【张学良,千古罪人!】 【数十万大军,枪都没放就丢了东三省?这合理吗?】 【不能全怪他吧,当时不是有老蒋的密电吗?】 【又来了又来了,洗地党来了。】 【他自己晚年都亲口承认是自己下的命令,跟老蒋没关系。】 【九一八事变后几天,蒋介石在南京国民党党员大会上说:‘此刻必须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对强权,以和平对野蛮,忍痛含愤,暂取逆来顺受态度,以待国际公理之判断。’】 【老蒋也真搞笑,指望其他国家评理,弱国无外交不懂吗?】 【他知道,但那个时候他在剿共,他觉得剿共比抗日重要。】 【傻逼!】 【+1】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抵抗?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数十万装备精良的大军,面对入侵之敌,竟然一枪不放,将大片疆土拱手让人? 他无法理解。 他无法想象。 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一个统帅,怎么能下达这样荒唐、这样耻辱的命令? 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耻大辱! 李世民满脸怒意。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狗日的!” 一声暴喝,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朱标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那个姓张的,是干什么吃的!” 朱元璋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天幕怒骂。 “咱当年带着几千淮西弟兄,面对几十万的元军,咱怕过吗?咱后退过一步吗?” “他手里捏着几十万大军,就把家给送人了?!” “咱大明的将领,谁敢这么干,咱诛他九族!” “不!咱要把他千刀万剐!把他的皮剥下来,塞满稻草,挂在城门上,让全天下的军人都看看,不抵抗是什么下场!” 老朱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奉天殿点燃。 他一生最恨的,除了贪官污吏,便是卖国求荣的软骨头。 没想到后世竟然还有不抵抗,直接投降的将领! 他娘的! 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否则一刀砍死这狗娘养的! …… 苏铭的声音继续响起,像一把刀,剖开了那段屈辱的历史。 “日本人占领了东三省,还不满足,他们炮制了一个所谓的‘满洲国’,想让他们的侵略行为‘合法化’。” “这种行为,自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反对。” “为了转移国际视线,日本军方决定,在中国上海,再挑起一场更大的事端。” “1932年1月28日,深夜十一点半。” “日军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向上海闸北的中国驻军,发动了突然袭击。” “一二八淞沪抗战,就此爆发。” 【日本人是真他娘的不要脸啊!】 【永远都只会偷袭,永远都那么卑劣。】 【据说11点25时日本发信过来要国民党军队退出闸北,结果五分钟后,小日本就发动了突袭。】 【所以小鬼子根本就不想谈,就是想打,发信只不过是幌子。】 【关键蒋介石信了,搞笑不。】 “当时驻守上海的,是蒋光鼐和蔡廷锴将军率领的第十九路军。” “他们早就对日军的挑衅忍无可忍,也对上层的不抵抗政策深恶痛绝。” 苏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意。 “蔡廷锴将军在战前曾对全世界宣告:‘如果不能制裁日本,世界就永不能和平,如果不幸,我们十九路军众战士牺牲完了,请我们全国同胞联合一致,来抵抗暴日。’” 苏铭顿了顿,语气变得激昂。 “战前,十九路军总兵力不过三万余人,装备落后,连棉衣都无法保证。” “而日军,先后增兵至九万余人,拥有飞机、重炮、坦克、军舰的全面支持。” “所有人都认为,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但十九路军和第五军的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在上海的街头巷尾,与装备精良的日寇,鏖战了整整三十三天!” “一二八淞沪抗战中一共毙伤日军10254人,而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合计总伤亡14104名。” “他们让全世界都看到了,我们中国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牛逼!】 【十九路军大多为粤军,不要再说我们广东人没在抗日出力了!】 【广州有十九路军淞沪抗日阵亡将士陵园。】 【我前不久刚去过,两位将军的墓也在陵园。】 苏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据不完全统计,上海市民被日军飞机大炮狂轰滥炸,死亡6080余人,受伤2000余人,失踪10400人,共计损失了16亿元的财产。” “然而,这场战争中,最让人痛心的,还不是军事上的失利。” “而是另一件事。” 他顿了顿,愤慨道: “战后人们发现,日军在进攻时,似乎是有意在轰炸我们的文化机构。” “当时多处印书馆、图书馆,被日军的滥炸夷为平地。” “包括‘涵芬楼’所藏的10多万册宋版、元版珍贵古籍图书和清乾隆年间缮写的《四库全书》,先遭炮火焚烧,后又被日军劫掠。” 苏铭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火灭了之后,日军派兵封锁了现场,然后开着军用卡车,把那些被大火烧剩下的,被水浸泡过的残书败页,全部抢走。” “整整运了七天七夜。” 【我操!我操!我操!】 【畜生啊!!!这帮畜生!!!】 【烧书?!抢书?!这他妈是要断我们的根啊!】 【怪不得说小日本最恶毒!】 【他们就是要彻底毁灭我们的文化,磨灭我们的民族精神,这比杀人还要恶毒一万倍!】 【十万册宋元代的古籍啊,我的心在滴血!】 【这得是多少代人的心血结晶啊!】 【不行,我忍不了了。】 【前几天看到一个日本街头采访,问日本男人未来要打仗的话,会参军吗?】 【然后呢?】 【他们有一些人说会,为了报效祖国。弹幕说一定要来哦!说到做到哦!】 【日本军国主义没有消失,他们背后现在站着的是美帝国主义!】 【敢来,来一个死一个!就怕他不来!】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瞬间,彻底被愤怒的火焰所吞噬。 第97章 纪念碑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胸膛像是鼓破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 他死死盯着天幕,眼眶通红,布满了血丝。 烧书。 抢书。 这两个词,比之前听到的任何军阀混战、贪官污吏,都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冰冷与暴怒。 “畜生!”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 “他们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啊!” 朱元璋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朱标。 “不行!咱一刻也忍不了了!” “等天幕结束,咱就要召集大臣,商议攻打倭奴!” “这群畜生,他们不光要占咱的土地,杀咱的百姓,他们还要断咱的香火! 他指着天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这比蒙古人当年还要歹毒一万倍! 蒙古人只是要他们的命,要他们的江山。 但这帮倭寇,他们是要华夏的魂! “传令!”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告诉沿海所有卫所,从今往后,凡是抓到的倭寇,一律不必关押、审问!” “就地凌迟!不仅如此,还要给咱把他们的尸体挂在海边!” “咱要让他们知道,敢踏上咱大明土地的下场!” …… 大明,应天府。 朱棣的脸色阴沉如铁。 他比他老子朱元璋还要愤怒。 他刚刚登基,便已经有了修一部旷古烁今大典的想法,要将天下所有的知识典籍汇于一书。 那是文明的火种。 是华夏之所以为华夏的根基。 而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后世的倭寇,用最卑劣的手段,放火焚烧,将这些无价之宝付之一炬。 烧剩下的,还要用车去抢。 整整运了七天七夜。 “哈……” 朱棣忽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 他面前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从未见过父皇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合了杀意、鄙夷与极度危险的平静。 “好。” 朱棣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得很。” 他慢慢踱步到殿中的巨幅舆图前,目光如同鹰隼,死死地锁定了那片位于大明东侧的狭长岛屿。 “一群不知死活的岛夷。”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三个儿子听得遍体生寒。 “只敢趁着国家内乱、孱弱之时,行此鸡鸣狗盗之举。”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舆图上,仿佛要将那片岛屿捏碎。 “若是在朕这里……”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未尽之言。 若是在他的时代,他会让这帮倭寇明白,什么叫做天威。 他会亲自率领大明的无敌舰队,将他们的港口、他们的城池、他们的一切,都化为焦土。 他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是他们永远不能碰触的禁忌。 朱棣缓缓收回手,心中的怒火,却转化为一股更加坚定的意志。 迁都。 北伐。 削藩。 修书。 造船。 现在看来,这些事情还远远不够啊! …… 南宋,临安。 国子监内,一名老博士正捧着一卷残破的古籍,仔细地用毛笔做着校注。 天幕上的声音,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口。 当听到“涵芬楼”、“十万册宋元珍本古籍”、“大火焚烧”、“卡车运走七天七夜”这些字眼时,老博士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啪嗒。 笔杆从他干枯的手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墨汁溅开,染黑了一小片地板。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宋……宋版珍本……” 老博士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他一生与书为伴,视书如命。 他深知,每一本宋版书,都凝聚了多少文人雅士的心血,是何等的稀世之珍。 靖康之难,汴京藏书损失惨重。 南渡之后,朝廷和民间费尽心力,搜罗天下遗书,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元气。 他现在校注的这本,就是从战火中抢救出来的孤本。 可后世…… 十万册! 那里面,有多少是已经失传的孤本? 有多少是先贤的手稿? 有多少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穷尽一生都难得一见的瑰宝? “噗——” 老祭酒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老泪纵横,捶胸顿足。 “畜生……” “一群不知礼义廉耻的畜生啊!” …… “这里,就是第一公墓。” 苏铭那边径直朝草坪一侧走去,穿过郁郁葱葱的大树,来到墓墙边上,将镜头对准了一块高大的纪念碑。 石碑顶端蹲伏着一头威严的石兽,碑身正面镌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第十九路军淞沪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 “这片草坪之下,长眠着第九路军,和第五路军的将士,其中第十九路军将士共七十位。” “而眼前这座纪念碑,就是十九路军的阵亡将士纪念碑。” 他说完,后退两步,对着纪念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向英雄致敬!】 【山河无恙,英雄千古。】 【公墓?哪儿来的墓?】 【是啊,怎么只有草坪,连个墓碑都没有啊?】 苏铭直起身子,解释道: “原先这里确实是一座座独立的墓碑,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墓碑被损毁。” “而英烈们的遗骸,依然安眠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为啥不重建?】 【怎么修?原来的都没了,下面埋的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编个名字吧?】 【不修也应该弄个告示牌说一下啊,不说谁知道这下面还埋着抗日英雄?】 【谁损坏的?】 【你猜?】 【我爷爷的哥哥就是蔡??锴将军的部下,听我爷爷讲起,一封家信寄到家里,说部队马上南下,不要回信,从此杳无音讯……】 【向你爷爷致敬!】 【我去年去了,很多人在附近晒太阳,有孩子的铺着底垫,孩子在上面欢快的跑,怎么说呢,如果没有人去帮助围起来恢复,那么孩子在上面开心奔跑我想烈士也是愿意看到的吧。】 【是啊,能看到后世日子过得好,想来他们也会开心的。】 …… 苏铭没有过多停留。 他转身沿着小路,带着直播间的观众走向不远处的另一片区域。 树影婆娑间,又一座形制相似的纪念碑映入眼帘。 “这是第五军淞沪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 “这里,安葬着五十八位第五军的将士。” “两个纪念碑下的英烈加在一起,一共是一百二十八位,正应了‘一·二八’这个数字。” 苏铭再次鞠躬。 “可能很多人对第五军不太了解。” “这支部队,是当时国民政府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军长是张治中将军。” “而我们更熟知的,可能是它麾下的几个师。” 苏铭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以及教导总队,这些都是大名鼎鼎的‘德械师’,是当时中国军队的精华所在。” “四行仓库保卫战中,名震中外的‘八百壮士’,其实就是隶属于第八十八师524团第一营的将士。” “淞沪会战,被称作‘血肉磨坊’,打得极其惨烈。战后,装备最精良的八十八师,仅剩下六千多人。”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 “而这仅存的六千多人,几乎没有休整,就直接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南京保卫战中。” “他们负责的是雨花台一带的防线,直面日军两个精锐师团,超过四万人的疯狂进攻。” “最终,八十八师只有五百多人成功撤离……” “其余的将士,全部为国捐躯。” “在整个南京保卫战中,最激烈的防线,就是从中华门,到雨花台,再到光华门这一段。” “而负责这段防线的,正是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和教导总队这三支德械精锐。” “两场战役下来,这支被寄予厚望的精锐之师,基本被打光了。” 苏铭的镜头缓缓扫过眼前这片静谧的草坪,阳光透过高大雪松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若不是这两座深藏在树林中的纪念碑,谁能想到,这片宁静之下,掩埋着如此惨烈的一段过往。 【我去年来的时候,还在这草坪上走了……】 【我也是,完全不知道下面埋得还有人……】 【不知者无罪。】 【身为南京人,竟然不太了解这里面的历史细节,汗颜。】 第98章 宝志塔 苏铭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顺着柏油路继续前行。 很快,一座古朴的砖塔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座塔,叫宝公塔。” 苏铭介绍道: “塔里供奉的是南朝时期的得道高僧,宝志禅师。” “他圆寂后,梁武帝为他修建了开善寺和这座宝公塔。” “后来朱元璋修明孝陵,就把开善寺和宝公塔一并迁到了这里。” 【哈哈哈,又一个被老朱移走的。】 【孙权:兄弟,你来啦!】 【可不敢乱攀亲戚,人家宝志禅师是得道高僧,你孙十万算哪根葱?】 【孙权:???】 苏铭走近宝公塔,将镜头凑近塔身上的一块石碑。 “这块碑,非常有名,被称为‘三绝碑’。” “所谓三绝,指的是诗、书、画三绝。” “诗,是诗仙李白的题赞;书,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字;画,是画圣吴道子的画。” “三位盛唐时期最顶尖的大师,作品汇于一碑,可见其珍贵。” 镜头里,石碑上的字迹虽然历经千年风霜,但依旧能看出其笔力雄健,气势磅礴。 【卧槽,李白、颜真卿、吴道子,这阵容……神仙打架啊!】 【三巨头合体了属于是。】 【这才是真正的国宝啊!】 【等等,最上面那‘净土指南’四个字是谁写的??】 苏铭的镜头微微上移,给了一个特写。 “这四个字,是清朝的乾隆皇帝题写的。” 【……】 【草!我就知道!】 【又是他!又是这个盖章狂魔!】 【狗皮膏药,哪儿都有他!】 【三绝碑?这下好了,成四绝了!】 【赵孟頫又加了十二时歌,到明朝就已经是“四绝碑”了。】 【所以加上乾隆的题字,就成“五绝碑”了?】 【笑死,搁这叠BUFF呢?】 【甜菜!】 …… 北宋,汴京。 宣和殿内,暖香袅袅。 宋徽宗赵佶正手持一支狼毫,神情专注地看着天幕,身旁的大学士蔡京则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天幕上,当那“三绝碑”出现时,赵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李白的诗,颜真卿的字,吴道子的画。 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足以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三位巨擘的魂魄,竟在一块石碑上相遇。 赵佶的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临摹着颜体书法的雄浑筋骨,口中喃喃自语: “诗仙,颜鲁公,画圣……好,好啊!当真是千古奇珍!” 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遗憾。 若是这碑上,能有朕的瘦金体,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圆满。 就在他为这绝世之作心折不已时,天幕的镜头上移,露出了顶上那四个大字——“净土指南”。 赵佶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乾隆?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之前天幕上似乎也提过,后世人对他的评价…… 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喜欢到处题字盖章? 赵佶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附庸风雅,在名作上题跋留印,倒也算是文人雅事。 可……直接往石碑上刻字? 这跟市井泼皮在墙上乱涂乱画有何区别? 简直粗鄙不堪!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一冷。 他猛地想起了自己那些珍藏。 他亲笔题写的《千字文》,他画的《瑞鹤图》、《芙蓉锦鸡图》…… 那可都是他毕生的心血,是他自认足以传世的得意之作。 若是,落到了这个叫乾隆的人手里…… 赵佶不敢再想下去。 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幅画面: 自己清逸瘦劲的瘦金体旁,被人用一方硕大而俗气的印章,狠狠地盖了下去,红得刺眼。 自己画中那灵动的仙鹤,精巧的锦鸡,被一个个印章包围,仿佛关进了红色的囚笼。 那不是鉴赏,那是糟蹋!是亵渎! “啪嗒。” 手中的狼毫应声而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难看的墨迹。 蔡京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官家?” 赵佶没有理他,只是死死盯着天幕,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 “不会的……不会的……” “朕的画……朕的字……” 他这一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在乎自己的艺术。 比起金人的铁蹄,这个素未谋面的“盖章狂魔”,似乎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 苏铭离开宝公塔,顺着青石板路,来到不远处的志公殿前。 这是一座建于民国时期的建筑,仿古禅堂的样式,青砖小瓦,殿前有廊,脊顶上塑着两条龙形走兽,古朴又庄重。 苏铭对着镜头介绍道。 “这座殿和刚才的宝公塔,都是为了纪念同一个人,南朝时期的得道高僧,宝志禅师。” “说起来也巧,这位禅师俗家姓朱。” “宝志禅师七岁出家,一生极富传奇色彩。” “当时南齐的皇帝齐武帝生性残暴,发明了一种叫‘锥刀’的酷刑,百姓苦不堪言。宝志禅师为匡正时弊,并没有硬碰硬,而是巧施智谋,用因果哲理,最终竟说得齐武帝心悦诚服,下令永远废除了这项酷刑。” “就连咱们的诗仙李白,都对他推崇备至,称其为‘独行绝侣’。” “而大家所熟知的济公形象,据说原型之一,也是这位宝志禅师。” 【好家伙!凭一张嘴就废了一项酷刑?】 【这才叫高僧。】 【嘴炮王者,我愿称之为最强!】 【能让李白服气的,古往今来可不多……】 【济公的原型不是道济吗?】 【道济是宋朝的,宝志比道济更早……】 苏铭继续介绍: “其实,关于宝志禅师的奇闻异事非常多,甚至有些听起来匪夷所思。” “比如宝志禅师可以几天不吃饭,也不见消瘦。” “齐武帝认为他是惑众,就把他押入监牢,结果关进去第二天早上,有人就在街市上看到他,狱卒去监狱检查时,发现宝志禅师人还在里面,就像有分身术一样。” 【卧槽?这么神?】 【也可能是双胞胎。】 【神他妈双胞胎……】 “不仅如此,坊间还流传这位宝志禅师能预知未来。” “比如南朝齐学者蔡仲熊,曾问宝志禅师自己能当到什么官,宝志不回答,只是解下杖头左侧的绳子扔给他,没人明白意思。后来蔡仲熊做到尚书左丞,才知道这话应验了。” “永明年间,宝志禅师住在东宫后堂,从平旦门中出入。永明末年时,他忽然说 ‘门上的血会弄脏衣服’,提起衣角快步走过。到南朝齐第三任皇帝萧昭业被杀害时,果然用牛车装着尸体从这扇门运出,停放在宦官徐龙驹的宅子里,而萧昭业的颈血一直流到门坎上。” “知名显奇四十余载,士恭事者不可称。” “梁朝天监十三年的冬天,宝志禅师暗中对弟子说‘菩萨将要离去了。’” “结果没过十天,他便无病而终,全身柔软且散发香气。” “宝志禅师圆寂后,梁武帝以礼将他安葬在钟山独龙之阜,还在他的墓旁修建了开善精舍,下令让陆倕为他撰写墓志铭、王筠在寺门刻碑纪念。” “据说朱元璋当初给自己造陵寝时,选中了这块吉地,结果军士从地里面挖出来了莲花对缸,里面有个栩栩如生、没有腐烂的和尚,这就是宝志禅师的肉身菩萨。” “当时的军士很奇怪,就想把这缸抬走,但不知道为什么抬不动。” “朱元璋人来了以后就对缸作揖说,我无奈惊动大师,我可以赔偿大师一块五百亩的吉地,建一座寺庙,五千僧众为您超度,您看可以吗?” “结果这话刚说完,缸就能抬起来了。” 【真的假的?朱元璋出来说话!】 【肯定假的啊,朱元璋能给宝志挪地方就不错了,还作揖呢,做梦吧!】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大师,就是挪地方也要挪个好地方,建庙也是一定要的,不能说随便挪个地方不管。】 【古代人比较迷信,老朱也当过和尚,没必要为了建陵墓,得罪一个逝世的得道高僧。】 【宝志禅师据说还是观音菩萨下凡,朱元璋是怕大明国祚太长了吗?跑去得罪他?笑死!】 第99章 灵谷寺 苏铭没有在志公殿前停留太久,他顺着中轴线继续向前。 前方的树林掩映间,一座九层高的宝塔显露出古朴的身影。 塔身是青砖砌成,覆着绿色的琉璃瓦,八角飞檐,庄重又典雅。 “前面就是灵谷塔了。” 苏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对历史建筑的敬意。 “这座塔,原名叫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纪念塔,是公墓建筑群里最核心的部分。” 他一边走,一边将镜头对准塔身。 镜头拉近,塔身四周,各刻有“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是蒋题写的。” 【精忠报国没问题,刻字的人有问题。】 【有一说一,老蒋字写的还是不错的。】 【抛开立场不谈,这四个字用在这里是合适的。】 苏铭走到塔下,抬头仰望着这座高达六十多米的建筑。 “我们进去看看。” 他迈步走入塔内。 塔内空间不大,一条螺旋式的楼梯盘旋而上。 苏铭没有急着登顶,而是边走边介绍。 “这座塔的二楼到四楼的墙壁上,嵌着孙中山先生在黄埔军校的《北上告别辞》石刻。” “五楼到八楼,则是先生在黄埔军校的开学训词。” 苏铭一边攀登,一边将镜头对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碑刻。 字迹工整,镌刻深刻,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那位国父对后辈们的殷切期望。 【黄埔军校,多少名将出自那里。】 【中国近代军事史,都是黄埔军校同学们的故事。】 【传奇学生,废物校长。】 【也不能这么说,蒋还是有实力的,只不过没用在正道上。】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黄埔军校,西南联大,一文一武,领航时代!】 【十大元帅黄埔出了五个,还有很多将官。】 【可惜后来被炸没了。】 …… 苏铭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终于登上了塔顶。 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风迎面吹来,瞬间吹散了攀登的疲惫。 视野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脚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海洋,苍翠的树冠连绵起伏,如同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中山陵和明孝陵的建筑,在绿海中若隐若现。 远处,现代化都市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构成了清晰的天际线,与近处的山林古寺形成一种奇妙的视觉碰撞。 历史与现代,在这一刻无声地交融。 苏铭还没开始说话,弹幕就已经炸锅了。 【哇——】 【这景色,绝了!】 【六朝古都的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 【难怪有人喜欢爬山,登的高看到的风景就是好。】 苏铭举着手机,在塔顶的平台上缓缓走了一圈,将三百六十度的风景,完整地呈现在直播间所有观众的眼前。 风声呼啸,蝉鸣阵阵。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站在这里,才能真正体会到钟山风景区的宏大与壮美。 片刻后,苏铭停下脚步,放下手机支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哦豁?铭哥要干嘛?】 【卧槽,是无人机!】 【之前还想问呢,铭哥无人机怎么不放出来玩玩。】 【新手玩不怕炸机吗?】 【炸了再买,主播有得是钱!】 【终于要飞了吗?等不及了!】 苏铭一边拆盒子,一边笑呵呵地说: “我昨天买完看了好几个教程,大概知道怎么飞。” “所以特意选了紫金山,紫金山大多是树木,高处的建筑没多少,飞起来难度不高,适合我这种新手。” “大家也别担心,要是真炸机了,为了直播间的家人们,我肯定也要再买!” 【铭哥豪气啊!】 【炸了我刷礼物,主播别怕!】 【好家伙,你们还真盼着炸机啊……】 【玩无人机的,不炸机有什么意思。】 苏铭取出了那台崭新的无人机,回忆着之前导购小姐姐教的步骤,先是打开机臂,然后又研究了半天遥控器。 “这个……是开机键吧?” 他嘀咕着,尝试按下一个按钮。 无人机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发出一阵轻微的蜂鸣声。 “好了好了,启动了。” 苏铭松了口气,将手机夹在遥控器上,屏幕上出现了无人机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有些僵硬地握住操纵杆。 “起飞!” 他轻轻向上推动左侧的摇杆。 无人机下方的螺旋桨开始飞速旋转,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 机身开始晃动,然后猛地向上一窜,又歪歪斜斜地落回地面。 【哈哈哈哈,坠机了!】 【铭哥,你行不行啊?】 【新手上路,请多关照。】 【笑死,跟我第一次飞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铭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别急,第一次,没经验。” 他定了定神,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控制着力道,非常缓慢地推动摇杆。 “嗡——” 无人机平稳地离开了地面,悬停在了半空中。 成功了! 苏铭心中一喜,开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无人机,让它缓缓升高。 直播间的画面,也随之切换到了无人机的视角。 镜头不断攀升。 脚下的灵谷塔在视野中迅速变小,塔顶平台上的苏铭,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紧接着,整个灵谷寺的建筑群,都完整地呈现在画面之中。 红山门、无梁殿、三座公墓、松风阁、宝公塔、志公殿…… 之前一步步走过的所有景点,此刻都如同棋子般,清晰地排列在那条庄严的中轴线上。 无人机继续向前,朝着之前到过的中山陵飞去。 不一会儿,整个钟山风景区的轮廓,逐渐显现。 紫金山巍峨的山峦,中山陵那巨大的“警钟”形态,明孝陵蜿蜒的神道,音乐台优雅的扇形…… 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上帝视角”,展现在天幕之前。 这震撼的一幕,让所有时空的古人都彻底失语了。 …… 大明,奉天殿内。 朱元璋刚才还因为,天幕调侃他挪动宝志禅师坟墓的事,脸有点黑。 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苏铭操控无人机的画面。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天幕,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那只巴掌大的“铁鸟”…… 竟然能飞得如此之高! 它所看到的景象,比站在南京城最高的观星台上,还要广阔,还要清晰! 这已经不是什么奇技淫巧了。 这简直是神迹啊! 朱元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高铁、地铁,想起了那不用马拉的车。 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啊! 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朱标。 太子一脸呆滞,嘴巴微张,显然被这画面彻底惊呆了。 “标儿,你说,若是两军交战,敌军有此物,我大明该如何应对?” 朱标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他根本不敢抬头看朱元璋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如何应对? 根本没法应对! 有此物在,己方所有的兵力部署、粮草位置、行军路线,在敌人眼中都将一览无余,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而己方,却对敌人高空中的眼睛,束手无策。 这仗,还怎么打? 这根本就不是对等的战争! 第100章 无人机?想要! 大明,应天府。 三兄弟看着天幕,脸上满是错愕。 朱高煦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是什么东西?!” 它没有翅膀,却能飞得如此之高,如此平稳。 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天幕的视角,竟然随着那铁鸟一同升高,将下方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山川、林木、殿宇,如同沙盘上的模型一般,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这……这是何等的神器! 朱棣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大明有此物…… 侦查敌情,绘制舆图,岂不是易如反掌? 两军交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三个儿子。 “都看见了?” 朱棣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三兄弟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儿臣看见了。” 朱棣背着手,在大殿中踱了两步: “看见了就好。” “朕给你们的功课,都给朕好好地想!用心去想!” “有了钱,咱们大明也能拥有此等利器!” 他的手指向天幕,指着那架正在盘旋的无人机。 “届时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史书上又会怎么写咱们父子?” 说到这里,朱棣呼吸一滞。 什么奉天靖难,什么篡侄子的皇位…… 和这些神兵利器比起来,屁都不是! 几个儿子显然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尤其是会打仗的老二朱高煦。 朱高煦和朱棣一样,都知道这铁鸟的作用,究竟有多大。 原本老爷子让他想办法弄钱,他还不屑一顾。 毕竟什么高铁、地铁,跑得快又能如何。 这东西一看就是烧钱的生意,而且一看就不是大明能弄出来的玩意儿。 但铁鸟不一样啊,巴掌大,想来复刻没那么难。 最关键的是,打仗能用!而且有大用! 朱高煦想搞钱的积极性,立马被调动起来。 他垂下眼眸,心想: 搞钱!回府就去想办法! 不仅是为了监国!更是为了那巴掌大的铁鸟! 等以后这个东西造出来了…… 他的军营里一定要人手一个! …… 大唐,长安。 太极殿内的气氛,原本因为太子李承乾的“马俑”之策而变得轻松愉快。 可当天幕上那架无人机升空时,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仰着头,张着嘴,脸上是同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世民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中。 又有好东西?! 这玩意儿叫什么? 无人机?! 难道后世还有,有人机?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刚转头,想问问大臣们的看法。 却发现无论文臣武将,都一脸的呆滞。 显然不止他一个脑袋崩了。 他们都很清楚,这东西如果出现在战场上,会对战争的格局产生何等颠覆性的影响。 而魏征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对着李世民深深一揖: “陛下……” “看来仅是六骏陶俑,恐怕是不够了。” 李世民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他当然听懂了魏征的言外之意。 是啊,刚才他还对车感兴趣。 现在,他又开始对铁鸟感兴趣了。 六骏陶俑不够用了,那还能给什么,能让苏铭拆一个这什么“无人机”给他看看呢? 送苍鹰? 不行! 这东西可是会飞的,一旦送过去飞走了,那不等于白送? 李世民忽然开口:“承乾。” 李承乾连忙上前:“儿臣在。” 李世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朕想要那天幕上的无人机,你说朕送什么礼物好呢?” 李承乾愣住了:“啊?” 李世民摸了摸胡须,一本正经分析道: “朕想了,送飞鸟不太行,这些都是活的,不受控制。” “可除了飞鸟,朕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东西。”“承乾你脑筋转得快,你帮父皇想一想,还有什么礼物合适?” 李承乾半张着嘴巴,想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 “要不,把儿臣幼时的那个骑马架鹞狩猎俑,送给天幕上的先生?” 李世民闻言一怔,下意识就要拒绝。 那架鹞狩猎俑,是承乾幼时心爱之物,还是观音婢亲手为他寻来的,平日里碰都不让旁人碰一下。 “那不行,那是你的东西。” 李承乾却一脸正色: “父皇,儿臣已非孩童,玩物之乐,怎及得上江山社稷之重?” “那天上的无人机,关乎我大唐百年安危,儿臣岂能因一件旧物而误了父皇的大事?” 一番话说得恳切至极,李世民心中感动,但依旧面露不舍。 眼看皇帝陷入两难,房玄龄上前一步,适时地解了围。 “陛下,太子殿下孝心可嘉,但此事,臣倒有一策,或可两全。” 李世民精神一振: “玄龄快讲!” “陛下可还记得将作少匠,阎立德?” 李世民沉吟:“阎立德?” 房玄龄躬身道: “正是!” “阎立德精于丹青舆服,陛下身上这身常服,宫中仪仗,皆出自其手,典雅合礼,匠心独运。” “天幕曾言其弟阎立本,亦是丹青大家。有此兄弟二人,何愁不能绘出一幅让那天幕后生心动之作?” “既要表现飞鸟之意,又要彰显我大唐气度,画作远比太子的玩具更为妥当。” 此言一出,李世民眼中阴霾一扫而空,龙心大悦。 对啊! 画! 这主意好!既不用承乾割爱,又能彰显大唐风雅! 他一拍大腿,赞许地看了一眼房玄龄,又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宣阎立德、阎立本兄弟二人,立刻觐见!” 第101章 素纱襌衣 西汉,未央宫。 刘彻身子微微前倾,手掌握着御座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双眼死死锁住天幕,那里,一个奇特的铁鸟正平稳地升空,没有羽翼,没有嘶鸣,只有一种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嗡嗡声。 随着它的升高,天幕的视角也随之拉远。 下方的殿宇、林木、山川,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幅铺开在眼前的、无比精细的舆图。 “此物……” 刘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身侧,皇后卫子夫同样屏住了呼吸,美眸中满是震撼。 而站在阶下的卫青与霍去病,两个大汉最顶尖的将帅,此刻已经大脑空空。 半晌过去,卫青猛然转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陛下!” “若有此物,大汉再无北顾之忧!” “草原广袤,匈奴人行踪不定,如风沙流转,此乃我大军征伐最大之阻碍。” 卫青的手臂抬起,直指天幕。 “可若有此物,自高空俯瞰,匈奴王庭、部落、水源、牧场……将再无遁形之处!”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霍去病已经抢着开了口,少年的声音清亮而锐利,充满了不可一世的自信。 “何止如此!” “舅舅所言,乃是寻敌。” “若有此物,我军便可绘制出最详尽的草原舆图,何处有山川之险,何处有水源可依,何处便于埋伏,何处利于突袭,尽在掌握!” “两军交战,我军便如睁眼之人,而匈奴,不过是待宰的瞎子!” 霍去病越说,双眼越亮,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铁骑,循着这铁鸟的指引,直捣龙城的景象。 “甚至,可以用此物监察我大汉边境千里之地,烽燧可减,士卒可休,匈奴稍有异动,长安便可先知!” 一言惊醒梦中人。 刘彻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是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与匈奴的战争,最难的从来不是大汉将士不够勇猛,而是找不到敌人主力决战。 匈奴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强的机动性。 他们像狼群,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化整为零,消失在无垠的草原上,让汉军的重拳每次都打在空处。 可如果有了这“无人机”呢? 大军未动,舆图先行。敌人的部署,粮草的转运,甚至是单于的牙帐,都可能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将不再是人找人,而是鹰捉兔! 卫子夫看着激动不已的丈夫、弟弟和外甥,轻声开口: “若有此物,将士们也能少些伤亡,也能早日归来。” 她的话,让殿内的三个男人都沉默了一瞬。 是啊,这不仅仅是战争的利器,更是无数将士的护身符。 刘彻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幕,脑中却在飞速运转。 去年大汉首次大规模分四路出击匈奴,其中公孙贺一路 “出云中,无所得”。 李广一路因遭遇匈奴主力而被俘,幸好之后逃回,只有卫青一路奇袭龙城略有斩获。 后来卫青总结,这场战役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了茫茫草原上的搜索与追逐之中,耗费钱粮无数。 若有了这名为“无人机”的神物…… 大汉的铁骑,将变成悬在匈奴头顶最锋利的剑,随时可以落下! 那将是何等畅快淋漓的功业! 刘彻胸中豪情万丈,可随即,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这东西,在千年之后。 他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独独对这小小的无人机无可奈何。 这种无力感,让他烦躁不已。 “后世竟有此等利器。” 刘彻缓缓靠回御座,喃喃自语。 “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巨大的失落笼罩着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霍去病突然开口。 “陛下,臣有一法,或可一试!” 刘彻抬眼看他:“讲。” “陛下之前通过天幕打赏过那后生,既如此为何天幕不能回陛下一份礼物?” 这个念头大胆至极,近乎异想天开。 卫青眉头微皱,觉得外甥有些想当然了。 刘彻也沉吟起来,问道: “如何保证那后生愿意?又如何保证此物能安然送到?” “陛下,此事无需保证。” 霍去病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畏与狡黠。 “我等只需诚心寻一珍宝,作为赠礼。再附上一封书信,言明我大汉的渴求。那后生收到如此重礼,岂能毫无表示?” “即便他不能将那无人机送来,至少也该回信一封,以示感谢。” 霍去病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 “只要他肯回信,一来一往,便是我大汉与后世通了音讯!” “只要能通音讯,能得到的,就绝不仅仅是一架无人机了!” “此举,于我大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为?” 一番话,说得刘彻怦然心动。 是啊! 风险极小,回报却大到不可想象! 就算失败,也没什么损失。 宝物而已,他刘彻富有天下,要什么宝物没有? 可一旦成功…… 刘彻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卫青,又落在霍去病身上。 “好!” 他一掌拍在案上。 “就依去病之言!” “只是……” “这礼,该送什么?” 此言一出,几人皆陷入沉思。 礼物既要足够贵重,让后世之人无法拒绝,又要能代表大汉的国力与诚意。 卫青沉吟道:“既求飞天之器,当送与飞天有关之物。” 霍去病接口:“送鹰?送隼?显得小气。” 刘彻摆了摆手,这些凡物,如何能配得上天幕的神奇。 就在此时,皇后卫子夫柔声开口: “陛下,臣妾以为,不如送一件宫中巧物。” 刘彻看向她。 卫子夫继续道: “此物名为无人机,可见其精巧绝伦,非凡人能造。” “不若送上一件能体现我大汉工匠巧思的珍宝,或更能让那后生心生共鸣。” 刘彻眼睛一亮,追问道: “皇后有何高见?” 卫子夫缓缓道出三字: “素纱襌衣。” “此衣薄如蝉翼,轻若云雾,非顶级织工穷尽一生功力不可得。” “此物之巧,或可与那‘无人机’遥相呼应。” 素纱襌衣…… 刘彻沉吟,此物确是巧夺天工,足以彰显大汉技艺。 可终究是女子衣物,以此为国礼,赠予后世男儿,是否有些失了体统? 他正犹豫,一旁的卫青已然会意,他沉稳开口: “陛下,臣以为,可再添一物。” “讲。” 卫青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可再配一枚上好的龙纹玉觿。” “玉觿乃男子佩于腰间,用以解结之物。” “赠此物,既全了礼数,亦可暗喻我大汉正遇匈奴此结,望后世之人能指点一二,助我等解开此结。” 一语双关,寓意深远! 刘彻龙颜大悦,心中最后一丝顾虑烟消云散。 “好!好一个解结之物!” 他一掌拍在案上,当即下令: “传朕旨意,命少府织室,用最好的丝,最好的织工,即刻赶制两件素纱襌衣!要最顶级的!” 众人一愣,为何是两件? 刘彻却自有盘算,他要让那后生看看,这等稀世珍宝,在大汉,他刘彻想送便能送! 再说了…… 这小子肯定过了及冠年纪,日后定要娶妻生子的。 两件素纱襌衣,一件送给他老母亲,一件送给他未来妻子,也算他刘彻成人之美了。 “待天幕结束,朕要亲笔书信一封!届时,连同素纱襌衣、玉觿,一并送过去!” 他越想越是畅快,转身拍了拍一直立在旁边,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霍去病。 “去病,你此计甚好!不愧是朕的少年将军!” 霍去病闻言,挺直了胸膛,眼中满是飞扬的神采。 可他身侧的舅舅卫青却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陛下,去病尚无寸功,一日仗未打,何谈将军二字。” 殿内气氛为之一凝。 霍去病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没有反驳,只是下颌微微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 他知道,舅舅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保护他。 刘彻哈哈大笑,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他一手按着霍去病的肩膀,力道沉稳有力。 “大将军说的是规矩,但朕看到的,是未来!”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句道: “天幕既然说了,你霍去病将来会是我大汉的大将军,那朕就信它!朕等着你带兵出征那一天!” 此言一出,霍去病猛然抬头,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单膝跪地,声如金石,斩钉截铁。 “去病,必不负陛下所望!” 第102章 灵谷禅寺 无人机平稳降落,旋翼带起的微风吹拂着地上的落叶。 苏铭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个新玩具,将其妥善放入背包。 已是下午四点多,阳光变得柔和,将整个钟山风景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看了一眼时间,对着镜头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抓紧去今天最后一站,灵谷禅寺。” …… 沿着石板路前行,很快,一座古朴的寺庙便出现在眼前。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照壁,墙体斑驳,透着岁月沉淀的静穆。 上面书写着“普济圣师应化真身道场”几个大字。 苏铭说:“这上面提到的普济圣师,就是我们之前所说的,志公禅师。” “而灵谷禅寺,本来就是南朝梁武帝,为这位大师所建造的。” 在灵谷寺的山门前,苏铭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将镜头缓缓抬起,对准了旁边一棵巨大的树。 镜头里,古老的银杏树冠如华盖,遮天蔽日。 树干粗壮,龟裂的树皮沟壑纵横,树根周围还被石块围砌起来,树干上还挂了个小牌子。 “这棵,就是灵谷寺赫赫有名的‘银杏树王’。” “旁边的石碑上还刻着字,说明它的来历和名字。” 苏铭把镜头移过去,石碑上果然刻着“钟山神木之古银杏”几个大字。 “相传,朱元璋当年迁建灵谷寺时,还亲自封它为‘树王’。” 话音刚落,弹幕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好家伙,老朱时期就有这棵树了?那它有多大年纪啊?】 【快七百多岁了……】 【旁边还有个两百多岁的柏树。】 【一棵树,送走了明、清和民国……】 【哈哈哈,老朱怕是想不到,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没了,他封的这棵树还活得好好的。】 【什么叫一树传三代,人走树还在啊!(战术后仰)】 【树:谢邀,刚睡醒,听说有个大明的皇帝封了我做树王。什么?大明亡了?好吧,继续睡了……】 看到最后一条,苏铭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实大家说的没错,在时间面前,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我们这些普通人,都只是过客。” “这棵树,或许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它见证了太多历史,而我们,迟早也会成为它所见证的一部分。” 苏铭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寺庙山门抬了抬下巴。 “好了,时间不早。” “咱们进去看看,灵谷寺里面是什么样子!” 绕过照壁,便看到灵谷寺的山门。 山门的横楣上,有于右任题书的“灵谷寺”三个大字。 两边门联写的是:一切诸苦皆消灭,百福妙相具庄严。 进入山门后,来到前殿,里面供奉着六尊像,有弥勒和各天王。 正殿上书大雄宝殿四字,还没进门就看到正中间供奉的释迦牟尼,两边有十八罗汉像以及二十诸天像。 出来后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座龙神殿。 里面供奉的金像上面是个人,下面是一条龙。 苏铭驻足介绍道: “这就是咱们老百姓熟知的龙王爷了。” “1867年南京城大旱,曾国藩四次率领官员来这里求雨,后来灾情得到缓解,他就在这里修建了龙神庙。” 说到这里,他把镜头对准殿外几尊,像龙又像人的神兽。 “灵谷寺,也就是开善寺迁移过来后,这座大殿也有保留,并没有迁走。” 【正确的求雨方式,不应该是大炮轰龙王吗?】 【大炮轰龙王,这事儿中华上下几千年,也就一个张宗昌能干得出来。】 【别说,你还真别说,其他人也干过类似的,不过不是用大炮,而是直接打龙王像。】 【中国的神仙就是这样的,供你,你就要干事儿,不干事儿可不行。】 【神仙也要上班,摸鱼就要挨揍。】 …… 穿过龙王殿,再往深处走,气氛便陡然一变。 一座庄严的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正是玄奘院。 苏铭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放轻了脚步,声音也压低了许多。 “接下来,要带大家看的是灵谷寺的镇寺之宝。” 他引着镜头走入殿内,顺着楼梯下到地宫,正中央的水晶柜里,供奉着一座小巧玲珑的金色宝塔。 塔内有一座水晶杯,杯内装着的就是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 “这就是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 因为到了傍晚,地宫里没什么人,苏铭的声音比较轻。 【唐僧的舍利为啥在南京,不应该在西安吗?】 【那就要问黄巢了……】 【啊?这和他什么关系?】 “玄奘法师圆寂后,顶骨舍利供奉于长安的兴教寺。” “后来唐朝末年,黄巢起义,天下大乱,兴教寺被毁。” “舍利几经辗转,先被转移到钟南山,后来宋朝的可正禅师,把它带回南京,安放在了千禧寺。” “直到1942年,日本人入侵,他们在大报恩寺,准备修建神社,动工时发现了藏有舍利的石函。” “当时他们准备将舍利偷偷带回日本,在南京老百姓的强烈抗议下,他们最终决定把舍利分成了三份,一份带回去,另外两份留在了南京。” “其中一份放在玄武湖边上,九华山三藏塔底下。”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份,是后来经周总理批准,才被正式迎回到灵谷寺,供奉至今。” 这段曲折的来历,让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所以这真的是唐僧的舍利?!】 【人家叫玄奘……】 【玄奘不就是唐僧?】 【都说了这是玄奘法师!不是《西游记》里的唐三藏!】 【冷知识,四大名著里,三个都是同人小说。】 【《西游记》的原著是《大唐西域记》!】 【小日子真tm的厚颜无耻,什么都抢!】 【要感谢那些为之抗争的前辈,不然我们可能连这一枚都见不到了。】 【所以,玄奘是真的?那孙悟空也是真的?】 【……】 苏铭看着弹幕的讨论到《西游记》,微微一笑,开口道: “看来在大家心里,玄奘法师的形象,已经和小说《西游记》里的唐僧分不开了。” “这很正常,毕竟《西游记》是四大名著,央视拍的电视剧,也影响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但《西游记》里唐僧的原型——玄奘法师。” “他的性格、背景、人生经历,和小说里的唐僧截然不同。” “他不仅是大唐最强的和尚,也是中国历史,哦不,是整个人类文明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猛人!” 第103章 不给出国?那就偷渡! 苏铭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后弹幕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 【吹!使劲吹!】 【多读点书吧,玄奘一个人从长安走到印度,再走回来,这身体素质和意志力,说一句猛人有毛病?】 【历史上的玄奘,从来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柔弱的圣母,而是拥有八块腹肌的猛男。】 【坐等铭哥讲课……】 面对直播间的质疑,苏铭表情严肃,不带一丝玩笑的成分。 “首先,玄奘法师不姓唐,他俗家名叫陈祎(音一)。” “他老家在洛阳缑氏,也就是现在的河南。” “他在公元602年出生,比唐太宗李世民还要小上三岁。他出生那会儿,皇帝还是隋文帝杨坚。” “他的家世很不错,曾祖父(爸爸的爷爷)和高祖父(爷爷的爷爷),都做过北魏的太守,也算是官宦世家了。” “不过到他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只当了个小小的县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算深厚。” “他在家排行老四,他二哥很早就出家当了和尚。他父母也挺开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陈祎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十岁的时候,父亲也撒手人寰。他一下子就成了孤儿,无依无靠。” “没办法,二哥只能带着他,在洛阳的净土寺里,学习佛家经典,当一个预备和尚。” 苏铭讲到这里,弹幕立刻就歪了楼。 【好家伙,一家四个儿子,两个都跑去当和尚了?】 【这当哥的不地道啊,怎么能拉着弟弟一起出家当和尚呢?这不就绝后了吗?】 【他爹妈都死了,不当和尚能干嘛?一个十岁的小孩,没爹没娘,能去哪儿?】 【在古代,当孤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但凡有别的活路,谁愿意去当和尚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这样过了三年,等他十三岁的时候,他打算当个真正的和尚。” “公元614年,隋炀帝号令度僧,通过考试选择27人出家为僧,但应试者必须年满18岁。” 【????】 【考试????】 “没错,在那个年代,不是你想出家,就能出家的。” “因为很多人出家,是为了逃避赋税和兵役,并非真心皈依。” “但陈祎的情况不同,他已经当了三年的预备和尚,又熟读了不少佛家典籍,举行考试的那天,陈袆早早地站在了公衙门外。” “当时负责度僧的大理寺卿,叫郑善果,他看到来考试的陈祎很好奇,问他,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出家?” 苏铭顿了顿,故意等了几秒再继续说: “十三岁的陈祎说,‘意欲远绍如来,近光遗法’。” “翻译过来就是,我希望能继承如来的远大志向,将佛法发扬光大。” “郑善果一听,当场就被镇住了。” “他觉得这个孩子气度不凡,而且长得也很俊俏,就为他破了例,让他参加了考试,最终陈祎被破格录取,正式出家。” 【卧槽!原来出家也看脸啊!】 【你以为就现代看脸?什么时候都看脸!长得好看就是通行证。】 【重点不是出家竟然要考试吗?】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十三岁啊!十三岁就知道要弘扬佛法了?】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我十三岁还在玩泥巴。】 【说明人家玄奘是真的有慧根!】 苏铭继续他的讲述。 “在净土寺出家的这段时间,玄奘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他过目不忘,废寝忘食,先是跟着师父们听课,没多久,就能代替师父讲课。” “甚至于,他对佛学的理解,比他的师父们还要深刻。” “然而,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天下大乱。” “隋炀帝被宇文化及所杀,各地群雄并起。玄奘听说李渊在长安建立了唐朝,于是就和他的二哥一起,准备前往新的京城,继续深造。” “可惜的是,当时的长安因为连年战乱,寺院凋敝,佛法不兴。兄弟俩没办法,只能转道,跑去了当时相对安定的川蜀之地。” “玄奘在四川待了四、五年,期间到处拜师学习,很快就精通了各类佛学。” “等到他二十岁那年,他觉得在四川已经学不到新东西了,这才离开,重新来到长安。” “他遍访大唐当时最有名的和尚,与他们请教佛法。” “名义上是请教,实际上就是辩经。” “结果,那几位佛学大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辩论到最后,大佬们拉着他的手,感慨万千,说重振大唐佛法的重任,以后就全靠你了!” 【他变强了,也变秃了。】 【助教升级成讲师了是吧?】 【还有咱们四川的事儿?】 【二十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我二十岁还在为考四级发愁。】 【人比人,气死人啊!】 说到这里,苏铭的语气变得沉凝。 “他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站在了当时大唐佛学界的顶峰。” “可站得越高,他看得就越远,也越发困惑。” “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同一本佛经,同一种教义,在不同的地方,由不同的高僧解读出来,意思竟然会有细微甚至巨大的差别。” “这就要归结于大唐之前的历史。” 苏铭顿了顿,继续道: “众所周知,隋朝之前,有一段长达数百年的分裂和战乱。” “佛法东传,本就是一个不断翻译、解读、再传播的过程。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经典的流传难免会出现疏漏、错误,甚至被人为地修改。” “对于玄奘这样追求极致真理的人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 “他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 “他要去佛法的源头,去天竺,看一看最原始、最纯粹的佛典,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个想法,在公元626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变得无比清晰。” “那一年,玄奘在长安偶遇了一位来自天竺的高僧,名叫波颇。” “这位印度和尚告诉他,在遥远的天竺,有一座名为那烂陀寺的地方,那是全天下最好的佛学院。那里的主持,戒贤大师,是世界顶级的佛学导师。” “波颇对玄奘说,戒贤大师精通《瑜伽师地论》等根本大法,你如果诚心向佛,应该去那里学习。” 【波颇?波泼摸佛?】 【瑜伽?练瑜伽的那个瑜伽吗?】 【此瑜伽非彼瑜伽,这里的伽读茄,《瑜伽师地论》是佛教一部极其重要的论典。】 【这么牛逼的天才,去学什么佛法,简直是浪费人才!要是学数理化,放现在妥妥的国之栋梁啊!】 【楼上在说什么???那是古代啊!】 【那烂陀寺在哪儿?】 【印度。】 【不知道别瞎说,那是在尼泊尔!】 【准确来说在天竺,古代中印度摩竭陀国首都王舍城北方,也就是现在的拉查基尔北方的巴达加欧。】 【不愧是大佬,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我就不认识了。】 苏铭看着弹幕上的讨论,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这话,玄奘哪里还坐得住?” “他立刻召集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僧人,联名写了一封奏疏,递交给当时的朝廷,希望能得到批准,公费去天竺留学,求取真经。” 他话锋一转。 “然而,他们的请求,被朝廷毫不犹豫地驳回了。” “原因很简单。” “当时的唐朝,才刚刚建立不久,李世民也才通过玄武门之变登基,整个国家还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尤其是边境地区,突厥时常骚扰,局势非常混乱。” “因此,朝廷下达了严令,禁止百姓随意出关。” 苏铭顿了顿,似乎在给直播间的观众,也给天幕前的古人留出思考的时间。 他看着镜头,一字一句地问道。 “朝廷不给批,那怎么办?” “是就此放弃,还是另寻他法?” “我们的玄奘法师,没有丝毫犹豫。” “他做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无比大胆,甚至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决定。” 苏铭深吸一口气。 “那就是……” “偷渡!” 第104章 朕的边关烂透了? 东汉。 刘邦看着天幕,脸上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神色。 “偷渡?” 他对这个词感到很新鲜。 一旁的萧何立刻躬身解释道: “陛下,这后生所言‘偷渡’,应是指私渡。” “哦~” 刘邦了然地点点头。 他看向身边的廷尉,问道: “依我大汉律令,这般行径,该当何罪?” 廷尉不敢怠慢,立刻回道: “启禀陛下,自商君之法始,出入关隘皆需‘传’,即官府所发凭证。” “我朝沿用秦制,无‘传’而出关者,黔首罪同逃亡,当处以城旦舂之刑。” “若值战时,边民亡出者,不发觉而捕,若越塞逐兽者,吏卒共得斩之。” 城旦舂,那可是仅次于死刑的重罚,要去修长城,干最苦的活,直到死去。 而在战争期间,边境百姓私自出塞,若被捕获,可当场斩杀。 “为了去求什么‘佛经’,连命都不要了?” 刘邦咂了咂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这世上值得拼命的东西不多。 权力、土地、女人…… 或许还有一统天下的功业。 可为了什么佛经,就冒着这般风险,实在难以理解。 他捏着下巴上的短须,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这‘佛’,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的魅力?” “能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不顾国法,不惜性命,也要远赴万里之外的天竺去追寻?” 这个问题,殿内无人能答。 但刘邦的心里,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佛”,以及那个胆大包天的玄奘,生出了一丝浓厚的兴趣。 他低声笑道: “有意思。” “未来的世界,真有意思……” 他现在大概能明白,政哥当年为什么要求仙丹,问长生了。 要是他能亲眼看到后世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他也想继续活着,活得久久的。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抛到脑后。 因为他觉得活得太久也不好,麻烦事说不定更多。 他暗啧一声,心想: 还是算了吧…… …… 大业十二年,江都宫。 隋炀帝杨广正揽着美人,欣赏着新谱的乐曲,殿内歌舞升平,一派奢靡。 天幕上那后生的声音,对他而言不过是助兴的杂谈。 直到那几句话,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隋炀帝被宇文化及所杀……” “李渊在长安建立了唐朝……” “铿锵——” 杨广手中的琉璃杯脱手而出,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摔得粉碎。 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舞女们惊慌地停下舞步,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整个宫殿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针落可闻。 杨广脸上的醉意和笑容瞬间凝固,血色褪尽,变得一片惨白。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地盯着空中的天幕,仿佛要将那后生的身影从光影中活活揪出来。 宇文化及…… 李渊……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一个是他的近臣,宇文述的儿子,对他向来恭顺。 另一个,是他的表兄,是他倚重的大将。 他们……会杀了他? 他们……会夺了他的江山?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战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陛下?” 身旁的美人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声音发颤。 杨广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推开。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那张曾经俊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扭曲的惊恐和暴怒。 “来人!”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来人!!!!!” 殿外的甲士闻声冲入,单膝跪地。 “陛下!” 杨广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那群甲士身上。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沙哑而尖利。 “宇文化及图谋不轨!将其满门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太原留守李渊,拥兵自重,心怀反意!命马邑太守王仁恭,即刻发兵,给朕平了太原!” “快去!!” 最后的命令,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 整个江都宫…… 不!是整个天下! 都将因天幕上的一句话,提前陷入血雨腥风之中。 …… 大唐,太极殿。 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偷渡? 在他李世民的治下,在他这以法度严明自傲的贞观朝,竟然有人能偷渡出境? 大唐实行严格的“过所”制度,百姓远行,哪怕只是出县,都需持有官府开具的凭证,一路验关。 西出玉门,更是关卡重重,守备森严,怎么可能让一个僧人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玄奘……” 李世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观音婢之前提及过。 是几年前,颇负盛名的一位年轻高僧。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和尚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 为了跑去天竺求取真经,竟然敢偷渡!!!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臣子。 房玄龄低着头,眉头紧锁,显然在思索此事背后牵扯的官僚问题。 长孙无忌则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魏征的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探究。 李世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地问道: “诸位爱卿,天幕所言,你们怎么看?” 没人敢先开口。 沉默片刻,房玄龄出列道: “陛下,此事的确匪夷所思。” “我大唐沿途关隘,皆有将士把守,若无‘过所’,寸步难行。这位玄奘法师,恐难成行。”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示不信。 李世民知道房玄龄的意思,但他更相信天幕。 “可天幕说他出去了!” “不仅如此,还是几年前就已经跑出去的 !” “说不定现在,这玄奘都到天竺了!可朕还是通过天幕,才知道的这件事……” “要是没有天幕呢?岂不是要等到他回来了,朕才能知道?” 李世民的语气冷了几分。 “况且你们以为,朕在乎的是一个僧人私渡的事情吗?” “朕在乎的,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一出,殿内愈发安静。 是啊,如何做到的?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从长安到边关的各个关卡,绝对不止一人渎职! 这意味着,他李世民引以为傲的边防体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烂出了窟窿。 李世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凉州、瓜州、玉门关……” 他一个一个念出西行路上的重镇关隘。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李世民盯着天幕,一字一句地问道: “从长安到西域,沿途有多少关卡,守将都是何人,你们可有名单?” 房玄龄立刻拱手回答: “回陛下,兵部皆有存档,可随时调阅。” “调!” 李世民猛地一拍扶手。 “朕倒要看看……” “是哪些忠君爱国的好臣子,敢如此玩忽职守!视国法如无物!” 第105章 全是自己人! “公元627年,也就是唐朝贞观元年,李世民刚刚登基,玄奘便离开了长安。” “当然,也有说法是629年,贞观三年离开,因为当时唐朝开始大规模反击突厥,边境管控稍缓,有学者认为这给了玄奘离开长安的机会。” “他没有通关文牒,只能混在逃荒的难民队伍里,一路从长安到秦州,再到兰州和凉州。” 苏铭顿了顿,补充道: “凉州,就是现在的甘肃武威。” “在当时,那里是唐朝与吐蕃、突厥交锋的前线,局势紧张,全城戒严,没有凭证,任何人都不许通过。” 【就和当初疫情时期一样,没有健康码不准通过。】 【笑死,原来古代也有戒严,我还以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呢。】 【盛唐还有难民?】 【唐初哪有那么太平,李世民刚当皇帝,边境到处是敌人,能不严吗?】 【所以玄奘被堵在凉州了?】 “没错。”苏铭点头,“玄奘被困在了凉州,他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几。” “但他不慌不忙,就地在寺庙里开设讲坛,讲了一个月的《涅槃经》和《般若经》。” “他学识渊博,讲解精妙,很快就名声大噪。来听讲的人络绎不绝,纷纷解囊。玄奘便将这些供奉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当地寺庙,另一半作为自己西行的盘缠。” “也就在这期间,往来的行脚商人将他的事迹传遍了西域。当时的西域诸国大多信奉佛教,一听大唐要来一位得道高僧,都翘首以盼,期待不已。” 苏铭话锋一转: “当然,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凉州的都督,李大亮。” “李大亮一听,好家伙,我这儿天天防着突厥人,你个和尚居然想从我眼皮子底下偷渡?这还了得!” “他立刻下令,全城搜捕玄奘,准备将其捉拿,遣返回长安!” 【别人的二十五岁:徒步出国留学,名动西域。我的二十五岁:毕业即失业,天天家里蹲。】 【偷渡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被抓到要坐牢的,风险很大,不建议模仿!】 【谁会模仿????】 【古代二十五岁不小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苏铭的叙述带着一丝悬念: “然而就在官兵上门抓捕的当晚……” “玄奘法师展现出了极高的反侦察能力,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凉州本地一位名叫慧威的法师帮助下,连夜逃出了凉州城,昼伏夜出,一路向西,最终抵达了瓜州。” 【我就知道!】 【这个李大亮绝对放水了!不然一个和尚,怎么可能从都督眼皮子底下溜走?】 【我猜也是,那个年代信佛的官员不少,李大亮估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得罪高僧,走个流程罢了。】 【玄奘这人脉可以啊,走到哪儿都有贵人相助。】 “到了瓜州,情况就更复杂了。” 苏铭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瓜州,也就是现在的甘肃酒泉,在当时是大唐真正的门户。” “从这里再往北五十多里,就是玉门关。” “关外,还有五个烽火台,每个烽火台之间相隔百里,都有军队驻扎。” “这里,是玄奘离开大唐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难的一道阻碍。” 【春风不度玉门关的那个玉门关?】 【是的,就是那个。】 【我靠,这不比西游记刺激?】 【五个烽火台,中间全是沙漠,这要是被抓到,插翅难飞。】 “玄奘抵达瓜州后,瓜州刺史名叫独孤达,一听说玄奘法师来了,竟是欣喜若狂,立刻将他奉为上宾,好生招待。”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海捕文书送到了瓜州官府。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有个叫玄奘的和尚,意图私自前往西域,边关各地一旦发现,立即抓捕,绝不准他出关!” “这下,独孤达也保不住他。” “于是玄奘立刻被带走,关进了官府的牢房。” 苏铭说到这里,直播间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被送回去了。】 【刺史都亲自接待了,怎么还能被抓?】 【没办法,通缉令都下来了,刺史也不能公然违抗上司的命令啊。】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就在玄奘以为西行无望之时,转机出现了。” “当天半夜,一个叫李昌的官员,拿着通缉令来到了牢房提审玄奘。” “玄奘本以为要被押送回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谁都没想到,这位李昌,竟然当着玄奘的面,一把将那份通缉令撕得粉碎!” “李昌对玄奘说:大师!快跑!我是你的粉丝啊!你西行求法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怎么能阻拦你呢!” “就这样,在自己‘粉丝’的帮助下,玄奘成功越狱,暂时藏匿到了城外一个叫塔尔寺的地方。” 【????????】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这李昌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可是死罪啊!】 【怎么他走哪儿都有人帮忙?】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吗?太可怕了!】 【所以说宗教这东西,真的很恐怖。】 【你猜为什么后来的皇帝要搞灭佛?】 【楼上别乱说,灭佛主要是因为寺庙不事生产、逃避赋税、兼并土地,动摇了国本,皇帝才要动手。跟这个不是一回事。】 【冷知识,玄奘取经回来后,佛教在大唐空前兴盛,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后来的灭佛埋下了导火索。】 …… 太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天幕上,那名叫李昌的瓜州官员,撕碎海捕文书的动作,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殿内所有人的脸上。 从凉州都督李大亮,到瓜州刺史独孤达,再到这个小小的狱吏李昌…… 全是自己人! 全是朕的臣子! 结果一个都督抓不住,一个刺史当上宾,一个狱吏干脆撕了文书放人跑路!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没有暴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下方的臣子们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好啊,真是好得很。” 李世民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 “朕的臣子,吃着朕的俸禄,却成了那和尚的帮手?” 他说话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嘲讽。 “为了一个和尚,连国法官职都不要了。” “诸位爱卿,都说说吧,朕的边关,是不是已经成了筛子?” 第106章 孙悟空原型是老外? 此话一出,无人敢接。 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还是房玄龄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 “陛下,此乃边关官吏玩忽职守,视国法如无物!” “凉州都督李大亮虽明令禁止,但最终还是让玄奘逃脱,难辞其咎……” “瓜州参军李昌更是撕毁逮捕令,明知故犯!” “若天幕所言皆被证实,则需按律追责,以儆效尤!” 他说的是依法量刑,却没说要杀人。 按照大唐律法,天幕提到的三个人里面,罪行最严重的是李昌。 帮助玄奘私渡,作为协助者,李昌按律应判 “徒一年半”。 又考虑到他身为官员,明知故犯,可能会开除官籍,降为平民。 而孤独达事先未收到海捕文书时,对玄奘以礼相待,这并无过错。 后来也按令行事,顶多只能算失职纵容,后来又对李昌之事知情不报,需承担领导责任。 最多也就是杖六十,贬官一级。 而凉州都督李大亮,严格执行朝廷禁令,结果没抓住,属于能力不行,是三人当中过错最轻的。 训诫一番或者罚俸三月也就差不多了。 李世民又怎会听不明白房玄龄的意思? 他勾起嘴角,没有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魏征却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陛下,房相所言在理。但臣以为,此事根源,不在于律法松弛,而在于人心向背。” 李世民抬眼看他: “哦?魏卿有何高见?” “一个玄奘,能让沿途官吏甘冒奇险,不惜违抗朝廷旨意也要相助,这说明的不是玄奘一人之能,而是佛法在我大唐,尤其是在边疆之地,早已深入人心。” 魏征直言不讳: “堵不如疏,强行抓捕一个玄奘,还会有千百个玄奘。” “陛下面对的,恐怕不是一个僧人,而是无数信众。” 这话有些诛心了。 李世民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当然明白魏征的意思。 天幕上那些后世之人,吵吵嚷嚷,也让他看明白了不少事。 这玄奘偷渡,已是几年前的旧事。 既然天幕没有说他回来后被朕砍了脑袋,那就说明,他这趟西行,或许还真给大唐带回了什么了不得的好处,以至于自己都捏着鼻子认了。 可…… 李世民又想起天幕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 未来的大唐会有“灭佛”之举。 原因便是寺庙不事生产、逃避赋税、兼并土地,动摇国本。 而这个玄奘,此去天竺,若真是带回什么真经,让佛法在大唐愈发兴盛…… 那他今天种下的因,会不会就是未来动摇大唐国本的果? 李世民的思绪百转千回,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平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无忌出列了。 他一开口,就让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绷紧。 “陛下!臣以为,边防禁令乃国之铁律,绝不可乱!” 他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官员知法犯法,公然违逆圣意,此乃藐视君上,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连魏征都忍不住侧目。 他没想到,一向以圆滑著称的赵国公,今天竟然比自己还要刚直。 李世民眼帘微抬,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这位大舅哥身上,看不出喜怒。 他自然知道,长孙无忌这话,是先顺着自己的怒火,把“法”和“君威”高高抬起。 果然,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顺着陛下的怒火添柴时,长孙无忌话锋一转,躬身道: “但是,陛下。” 他顿了顿,给了众人一个喘息的时间,也给了李世民一个思考的空隙。 “天幕之上,众目睽睽。这玄奘法师,不为通敌,不为私利,只为求取真经,其心至诚,其志可嘉。” “天下人,乃至后世万代,都会看到他的这段经历。” “倘若我等此刻便降罪于那些助他之人,固然是彰显了法度。可落在天下百姓眼中,岂非显得我大唐,显得陛下容不下一个,为求佛法不畏艰险的赤诚之人?” 长孙无忌说的还算委婉了。 实际上就是说,李世民现在处罚那些官员,就是在斤斤计较。 显得小气! 这番话一出,李世民顿时挑了挑眉。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辅机言之有理,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陛下,很简单,四个字——按兵不动。” “哦?” 长孙无忌不急不缓地解释: “等天幕将这玄奘西行之事尽数讲完。他若真带回了能惠及万民的真经,那助他之人,便是有功无过。他若是在外做了有损我大唐国威之事,再一并清算,到时天下人也无话可说。” 李世民听完,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臣不必再议。 “好,就依辅机所言。” “朕倒要看看,这个玄奘,接下来还能给朕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 苏铭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玄奘在瓜州塔尔寺,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将彻底改变他西行初期窘境的人。” “一个毛发旺盛,颧骨高耸,眼窝深邃的胡商,名叫石磐陀。” “此人一见玄奘,便被其风采与决心折服,纳头便拜,执意要当玄奘的弟子,护送他西去。” 画面上,弹幕瞬间有了反应。 【弟子?】 【第一个大徒弟?不会吧?】 苏铭看到弹幕,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说道: “玄奘见他心诚,便收下了这个大弟子。” “石磐陀也不含糊,得知师父要西行,于是立马拉来一匹瘦骨嶙峋的枣红老马。” “他告诉玄奘,师父,你别看这马老,它可是个活地图,往返伊吾和瓜州之间十几次,闭着眼都能走,绝对不会迷路。” “就这样,玄奘换上了识途老马,在石磐陀的带领下,昼伏夜出,成功绕过了大唐的最后一道国门——玉门关,踏上了关外的茫茫戈壁。” 苏铭话音刚落,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炸了。 【卧槽???】 【所以我们猴哥的原型是个老外?!】 【胡商?猢狲?】 【破案了!孙悟空的原型是老外!】 【不过你别说,西域那边的老外确实体毛旺盛,像猴子……】 【塌房了!我的童年偶像齐天大圣孙悟空,竟然是个老外?!】 【原型是原型,小说是小说,不要混为一谈!】 第107章 不至天竺,终不向东一步! 苏铭看着弹幕上关于“孙悟空原型”的激烈讨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没错,这个石磐陀很可能就是孙悟空的原型,但他和美猴王的性格却截然相反。” “他在跟随玄奘后没多久就反悔了。” “因为玄奘的计划太大胆,太疯狂。” “原本沿着五烽正常走就已经很危险,现在你还要绕过五烽,昼伏夜出,不能被人发现,还要去有人的绿洲里偷水。” “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一旦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说不定还会牵连家小。” “石磐陀越想越怕,他只是个想求点福报的普通人,没想过把自己的小命,甚至可能牵连到家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于是,他动了歪心思,趁着夜色,拔刀走向了熟睡的玄奘。” 苏铭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等弹幕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可惜,他胆子太小,不敢杀人。刀刃的寒光在月下晃动,一来二去间,还是惊醒了玄奘。” “玄奘没有惊慌,也没有质问,只是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然后闭上眼,开始盘坐念经。” “石磐陀听着经声,心中的杀意渐渐消散,最终颓然地垂下手臂,将自己的恐惧和盘托出。” “玄奘听完,只是淡淡地说:放心,就算我被抓住,也绝不会供出你。” “但石磐陀的勇气已经彻底消散,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将玄奘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了这片荒凉无垠的戈壁上。”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 【现实和小说是有区别的。】 【这就是紧箍咒的含金量吗?】 【所以西游记里,唐僧念的紧箍咒就是这么来的?】 【可能吧,毕竟西游记是同人作品。】 苏铭看着弹幕,继续说道: “没了石磐陀,玄奘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八十里,终于来到第一座烽火台。” “大概是现在的甘肃瓜州白墩子烽火台遗址。” “他白天躲在沙沟里,等夜幕降临,才敢悄悄靠近烽火台,想去偷点水喝。” “但玄奘是吃素的,烽火台的士兵可不是。” “几支带着破空声的箭矢,精准地落在他脚边。” “下一秒,几个手持兵器的士兵便将他团团围住,直接逮捕。” 【谁给他的勇气,半夜在沙漠里偷水?梁静茹吗?】 【不,是如来佛祖。】 【楼上是要笑死我吗?】 【666。】 【又被抓了……】 【被抓又怎样,反正最后肯定会被放走。】 【难绷……】 苏铭的语气带着一丝转折的意味。 “玄奘自己也以为,西行的路,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里的烽帅,一个叫王祥的负责人,也是个信佛之人!” “他一看到玄奘随身携带的文书印章,听完玄奘的自述,非但没有抓捕,反而直接跪拜下来。” “王祥说,他早就听闻大唐高僧玄奘要西行求法的事迹,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真人。” “他开心的不行,不仅放了玄奘,还立刻取来水和干粮,让人制作一个大水囊,热情招待起玄奘。” “同时,他还告诉玄奘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绕过第二、三烽的方法,直接去第四烽!” “因为那里的烽帅是他的亲戚,也是信佛之人!” 【????又来?】 【真就全是粉丝?!】 【李世民:生气!】 【李世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幸好只是个僧人,这要是敌国细作就完蛋了!】 【一个出家人出关而已,没那么夸张。】 【玄奘是有群众基础的,不是随便什么人,当官的也不傻。】 【为什么大唐那么多信佛的?】 【因为世道艰难,活着不容易,所以信佛,寻一个心理安慰。】 “玄奘来到第四烽,果然得到了补给。” “根据烽帅的提示,他直接绕过了最后一座、也是防守最严密的第五烽,打算从一个叫野马泉的地方,正式踏入了伊吾国的地界。” “这一段行程,大概有一百多公里,全是茫茫戈壁,寸草不生。” “走到一半的时候,不出意外,要出意外了。” “玄奘发现,他迷路了。” “戈壁滩上,没有任何参照物,放眼望去,全是黄沙与砾石。” “更倒霉的是,在他因为体力不支而恍惚的瞬间,大水囊脱手飞出!” “皮囊里的水,瞬间就渗入了滚烫的黄沙之中,一滴不剩。” 【天崩开局!】 【完蛋,沙漠里没水是要命的!】 【这不死真命大啊!】 【太难了。】 【这不比九九八十一难要难?】 【这已经不是绝望能够形容的了。】 【冷知识,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 苏铭的声音变得认真: “这是玄奘西行路上,最接近死亡,也最绝望的时刻。” “没有了水,就等于没有了命。在极度的干渴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他做出了一个最符合人性的选择——回头。” “他打算回到第四烽,重新补充水源!” “这是他西行路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折返。” “他顶着烈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回走了大概十里路。”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他想起了自己出关时立下的誓言——‘宁可就西而死,岂能归东而生’!” “若不至天竺,终不向东一步!” “于是他转过身,提起那个空空如也的水囊,带着必死的决心,继续向西走去。” 【佩服!】 【一般人绝对做不出这种决定!】 【牛逼!】 【没有撤退可言。】 【换做是我,我会站原地。】 【为啥?】 【因为我分不清东西!!】 【6666】 【……】 第108章 九九八十一难 苏铭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继续响起,将那片死寂的荒漠景象铺陈开来。 “玄奘当时的处境,按照《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里的记载。” “莫贺延碛,长八百余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 “是时自古茫然,人鸟俱绝,夜则妖魑举火,灿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 “四天五夜,滴水未进的玄奘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苏铭顿了顿,又继续道: “然而就在这时,那匹石磐陀送来的老马,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已经昏迷的玄奘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只有几里路,马儿忽然停下,将玄奘从背上甩了下来。” “冰凉的草叶触碰到脸颊,玄奘费力地睁开眼,一片刺目的青草绿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 “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野马泉!” 【卧槽!神马!】 【老马:早交给我不就得了!】 【他早挂机,马早到了。】 【这就是不认路瞎指挥的下场!】 【老马识途,古人诚不我欺。】 【这马也真牛逼。】 【主要是它自己也渴,不喝水它也要死。】 苏铭看着弹幕,继续说道: “玄奘在野马泉休整一番,整装待发,终于到达了伊吾,也就是现在的哈密。” “然而,这才是玄奘西行的第一站。” “他在伊吾休整了几日,正准备继续西行,却被在此地的高昌国使者发现了。” “使者立刻快马加鞭,回国禀报国王麹文泰。” “这个麹文泰,是西汉末年王莽时期,为躲避战乱西迁的汉人后代,他也信佛。” “而且,之前玄奘在凉州讲经的事情,早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西域,可以说,整个西域的佛教圈子,都有他的粉丝。” “麹文泰一听偶像来了,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派出最隆重的仪仗队,日夜兼程,硬是把玄奘请到了高昌国。” “他用最丰厚的礼物招待玄奘,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把这位大唐高僧彻底留在高昌,让高昌国上下所有人都成为玄奘的弟子。” 苏铭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这个高昌国,就在现在的吐鲁番火焰山脚下。所以很有可能,麹文泰就是西游记里,牛魔王的原型。” “他靠着丝绸之路的关口收税发家,国力强盛,是个很有野心的国王,一心想统一西域。留下玄奘,也是想借着大唐高僧的名望,为自己的霸业增添筹码。” “玄奘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他又能如何?身在异国他乡,面对一国之君的盛情,他只能用最决绝的方式抗议。” “绝食。” 【牛的,要是我,我就屈服了。】 【要是你,唐僧就留在女儿国了。】 “绝食到了第四天,眼看玄奘气息奄奄,麹文泰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他的王后带着一位老妇人前来拜见玄奘。” “王后对玄奘说:‘大师放心,妾有办法让您西行。’” “很快,麹文泰哭丧着脸跑了进来,对着玄奘连连作揖。” “原来,那位老妇人是他的母亲,笃信佛教。听闻儿子强留高僧,而高僧以死相抗,老太太直接发话,说儿子再不放人,她就跟着玄奘一起绝食!” “这下麹文泰彻底没辙了,只能答应放人。但他提出了两个条件。” “第一,他要和玄奘结为异姓兄弟。” “第二,玄奘西行取经回来后,必须在高昌国停留三年,弘扬佛法。” “玄奘思虑再三,最终答应了。于是,麹文泰大喜过望,当即与玄奘对天盟誓,结为兄弟。并且为玄奘准备了四名弟子,三十匹马,以及大量的金银绫绢,足够他西行二十年所用。” “最关键的,是麹文泰还为玄奘准备了,二十四封写给西域各国的国书,信中言明,玄奘是他的兄弟,请各国务必以礼相待。” 【所以西游记里写李世民和玄奘拜兄弟,是从这里借鉴的?!】 【显然是的!】 【原来玄奘不是大唐御弟,是高昌御弟啊!】 【可惜等玄奘取经回来,高昌国没了。】 【咋没的?】 【被大唐灭了。】 【好家伙!!!!】 【别小看高昌,人家当世也是西域大国之一。】 【没想到榜一大哥被灭了,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高昌国那个时候依附的是西突厥,跟大唐不对付。】 【我说早了,撤回。】 …… 唐,贞观殿。 李世民的脸色有些微妙。 一个西域小国的国王,竟敢截留他大唐的子民,还想让他当国师? 房玄龄轻咳一声,低声道: “陛下,这麹文泰虽是汉人之后,但久居西域,野心不小,此前一直依附突厥,对我大唐阳奉阴违。” “朕知道。” 李世民捻着胡须,眼神深邃。 他倒不是真的在意一个和尚的去留,而是从这件事里,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佛法,或者说信仰,其影响力竟然能让一国之君如此折腰。 长孙无忌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缓缓开口: “陛下,玄奘此行,如今看来,未必是坏事。” “有这高昌国国王开路,他后面的行程,想必会顺遂许多。” “至于麹文泰……” 长孙无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今日的慷慨,不过是为我大唐,提前铺路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弹幕上就说,高昌国被大唐灭了。 李世民看到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哼!果然如此! 小小高昌国王,竟敢强留大唐的僧人,还妄图一统西域?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灭了也就灭了吧! 李世民眉毛一挑,殿内的沉闷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 天幕之上,苏铭的故事还在继续。 “离开高昌后,玄奘又经过了焉耆和龟兹。” “在龟兹国,他遇到了一位叫木叉鞠多的大师。” “这位大师主张二乘佛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小乘佛法,他听闻玄奘主张大乘,便打算与他辩论一番,分个高下。” “可他不知道,玄奘不仅精通大乘,对小乘佛法同样了如指掌。” “两人辩论数日,结果,木叉鞠多这位小乘佛法的大师,反而被玄奘说服,转而信奉了大乘佛法。” “而这个故事,据说就是后来《西游记》里,乌鸡国的原型。” 【木叉护法是吧?】 【大乘和小乘只是教派不同,没有高低之分。】 【他怎么和人辩论?有人给他翻译?】 【玄奘会梵语,而且不止一种。】 【有运气还不够,还要有真才实学才行啊!】 【出门混肯定要有实力,不然谁服你?】 【玄奘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铭的语气严肃起来: “玄奘在龟兹停留了几个月,等待冰雪消融,然后继续西行。” “他翻越了帕米尔高原,穿过了寸草不生的沙漠,路过了跋禄迦国,最终抵达了凌山脚下。” “凌山,就是现在的天山山脉,平均海拔超过四千五百米,常年冰雪不化,道路艰险无比。” “玄奘一行人,用了整整七天七夜,才终于翻越了这座雪山。” 苏铭话锋一转: “但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随行的人损失了十多个,他从高昌国带出来的两位弟子,也永远地葬身在了这片冰雪之中。” “出山之后,玄奘在一处温暖的湖边休整了许久,直到春夏之交,才重新出发。” “最终,他到达了西突厥的都城,碎叶城。” “也就是诗人李白的祖先,当年生活的地方。” 【李白不是大唐人吗?】 【有说他出生在蜀郡昌隆,也有说法是他出生在西域碎叶。】 【不可能出生在碎叶,他自己都说过他小时候在蜀地长大。】 【他祖上确实因为获罪逃难到碎叶,后来又回到四川的。】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人?】 【李白是韩国人!】 【甜菜!出院!】 第109章 惨遭劫色的玄奘 大唐,天宝年间。 李白又饮下一杯,脸颊泛着一层薄红,但眼神却依旧清明。 看到天幕上关于自己身世的讨论,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灌酒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 身旁的杜甫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放下酒杯,好奇问道: “太白兄,这后世之人众说纷纭,所以你究竟是哪里人?” 李白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溅出几滴酒液。 他斜睨了杜甫一眼,带着几分酒后的狂气: “我祖籍陇西成纪,自幼长于蜀中,青莲居士便是某!” 杜甫忍着笑,故意逗他: “太白兄可莫是喝醉了?这后世天幕总不至于凭空杜撰吧?” 李白一拍胸脯,傲然道: “醉?我便是醉死,也断然不会记错自己的根在何处!” “我李太白,是顶天立地的大唐人!” 杜甫摸了摸下巴,故作不解: “那为何后世又言,太白兄是‘韩国人’?我记得河南道离蜀地,可还有些距离啊……” 杜甫以为这里的韩国,是指战国七雄之一的韩国。 “河南道?” 李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 想不通便不想,李白摇了摇头,端起酒杯道: “兴许又是后世之人的调侃之语,不必当真。” “来!继续喝!” …… 直播画面中,苏铭的讲述还在继续。 “离开碎叶城后,玄奘穿过一片孤城石国,最终抵达了飒秣建国,也被称作康国,现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 “而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西游记》里狮驼国的原型之一。” “当时的飒秣建国,国教并非佛教,而是拜火教,也就是琐罗亚斯德教。” “实际上,这里曾经佛法盛行,但后来国君改信,佛寺也就跟着破败了。” “玄奘初到此地,前去礼佛,结果差点被一群狂热的拜火教徒围殴。” “他当机立断,直接找到王宫,面见国王。” “国王一开始对这个外来的和尚还十分傲慢,根本不放在眼里。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玄奘和国王畅谈了一夜,第二天国王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宣布自己重归佛教,还下令将昨天闹事的拜火教徒全部驱逐出境。” “很快,破败的佛寺得以重建,香火重燃,僧侣云集。” “飒秣建国,在玄奘的推动下,一举成为了当时中亚地区新的佛教中心。” 【车迟国斗法+狮驼国背景?好家伙,要素齐全了。】 【拜火教?明教?张无忌那个?】 【不愧是玄奘法师,简直是行走的传教机器。】 【不信教的也得给你说到信了,这嘴皮子功夫,不去搞销售可惜了。】 【搞什么销售,要搞就搞传x……】 【楼上的,号不要了?】 “离开康国后,玄奘进入了今天的阿富汗境内,翻越了险峻的大雪山,终于,他抵达了印度。” “但需要说明的是,当时的印度并非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由许多小邦国组成的。” “玄奘到达的第一个国家,叫迦毕试国,大致在今天阿富汗的喀布尔地区。” “这个国家同样信奉佛教,国王听闻大唐高僧到来,早已是粉丝见偶像,激动不已。他热情地接待了玄奘,还召集了国内各派的高僧,想让他们和玄奘一同探讨佛法,切磋交流。” “结果可想而知,这群高僧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玄奘说得哑口无言,心服口服。原本计划一天的法会,硬是延长到了五天,玄奘解答了所有人的疑惑,最终引得众僧顶礼膜拜。” “离开迦毕试国后,玄奘继续南下,他发现越往南走,佛教的影响力就越弱,许多寺庙和佛塔都已化为废墟,一些国家转而皈依了婆罗门教,也就是印度教的前身。” “玄奘一路前行,经乌仗那国,最终抵达了迦湿弥罗国。” “这里在汉代时,曾是鼎盛一时的贵霜帝国,是中亚丝绸之路上最重要的交通要道。” 苏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佩: “贵霜帝国在鼎盛时期,疆域广阔,被认为是当时欧亚大陆的四大强国之一,与东方的汉朝、西方的罗马帝国、安息帝国并列。” “国内大乘佛教盛行,各地都建有壮丽的寺院和佛塔,东晋时期的高僧法显,在巡礼印度时曾亲眼见过这些雄伟的建筑,他当时慨叹道:‘凡所经见塔庙,壮丽威严都无此比。’” “玄奘来到这里,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学习机会。他决定在此地停留,深入学习。迦湿弥罗国当时最有名望的高僧,已经年过七旬,但一见到玄奘,便知这是个千年难遇的佛学奇才,于是燃起了全部的热情,不分昼夜地为玄奘一人传经授课。” “整整两年之后,玄奘才从迦湿弥罗国毕业。” 【贵霜帝国,这是哪里?】 【大概可能是现在的阿富汗。】 【这一路上的国家历史,全靠玄奘的传记才得以流传后世。】 【这老和尚也是真拼,七十多岁高龄了还要当老师。】 【你要是看到一个能光大你宗门的希望,你也会这样!】 “离开迦湿弥罗,玄奘又到了至那仆底国,也就是现在印度的北部,在这里停留了一年多,继续学习《对法论》《显宗论》等多部经典。” “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一路走,一路学,每到一个地方,就拜访当地最有学问的高僧,学习最精深的佛法。” “直到他抵达阿逾陀国时,一场真正的劫难,降临了。” 苏铭的语调陡然一沉,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当时,他们一行八十多人,正乘坐大船,沿着恒河顺流东下。” “突然,被一群劫匪团团围住。” “这群匪徒将他们洗劫一空,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扒光,财物尽失。”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群匪徒的目标,不仅是劫财。” “他们还看上了玄奘的身子!” 苏铭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们竟然要劫色!” 【???】 【啥玩意儿?】 【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啊?】 【卧槽!劫色?对一个和尚?】 【这是要男上加男?!】 【太草了……】 【这是看上玄奘了?】 【这不会是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原型吧?】 【怎么可能,就算找原型那也是蜘蛛精吧!】 第110章 那烂陀寺 苏铭尴尬地咳了两声,尽力用平稳的语气,去讲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群匪徒,并不是普通的强盗。” “他们是婆罗门外道,信仰一位名叫突伽的雪山女神。” 苏铭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观众能理解这个陌生的神祇。 “这位突伽女神,也有翻译叫杜尔迦,是印度教神话里湿婆神的妻子,雪山女神的众多形象之一,也是性力派崇拜的主神。” “传说这位女神皮肤是黄色的,坐骑是老虎或者狮子,有八条、十条,甚至十八条手臂。” “她会为男性的信徒说法,但方式很特别。” 苏铭清了清嗓子。 “她会通过执手、拥抱、接吻这类行为,以欲离欲,最终让男性断绝贪念。”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了 【啊???】 【等一下,这是能播的吗?】 【传统艺能,不愧是你啊阿三!】 【我焯!车速有点快……】 【主播你细说,十八条手臂都怎么用?】 【这么刺激的吗?!】 【做到你不想要为止?那这叫什么离欲,这他妈分明是被榨干了啊!】 【她男人湿婆没意见?】 【格局小了,人家那是普度众生!】 苏铭看着弹幕,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而这群匪徒,每年秋天都会寻找一个身强体壮、相貌英俊的男子,作为祭品献给突伽女神。” “很不巧,我们的玄奘法师,因为常年徒步,八块腹肌,又因为长相出众,就被他们选中了。” “他被绑上了祭坛,即将成为女神的祭品。” 【成也靠脸,败也靠脸啊这是。】 【帅哥的烦恼?】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栽在自己这张脸上。】 【这一路,不是在被抓,就是在被抓的路上。】 “就在劫匪举起屠刀,准备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 “玄奘闭上双眼,开始默念佛经。” “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吹得河水翻涌,船只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倾覆。” “劫匪们都吓傻了,他们以为是女神发怒,嫌弃祭品不行。” “就在这时,被绑在一旁的其他俘虏大喊道:‘你们要杀的这个人,是来自东土大唐的高僧玄奘法师!他来天竺是为了求取佛法,你们杀了他,是会遭天谴的!’” “劫匪们一听这话,魂都吓飞了。” “他们再看玄奘,只见他神色平静,宝相庄严,根本不像一个待宰的羔羊,反而像一尊神佛。” “劫匪头子当场扔掉武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手下们对着玄奘拼命磕头。” “嘴里喊着:‘大师饶命!大师收了我们的神通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说来也怪,他们话音刚落,天上的乌云竟然真的散去,风平浪静,阳光重新洒了下来。” “玄奘睁开眼,不仅没有怪罪他们,反而为他们讲说佛法,劝他们放弃劫掠的恶行。” “最终,这群匪徒将抢来的财物尽数归还,并且皈依了佛门。” 【你信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卧槽,开挂了是吧?】 【哪有什么神仙,只是恰巧碰上雷暴天气了。】 【对,运气好,口才更好,直接把这群没文化的劫匪给忽悠瘸了,这么解释还靠谱一点。】 【这一段出自《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是玄奘的弟子写的传记,不是玄奘本人写的《大唐西域记》,所以大家听个乐就行,不必当真。】 苏铭看着弹幕,点点头表示赞同。 “无论如何,玄奘法师确实是化险为夷了。” “在经历了这场生死劫难之后,玄奘继续沿着恒河前进,他拜访了释迦牟尼的出生地蓝毗尼,走过了佛陀初次讲法的鹿野苑。” “终于,在贞观五年,他二十九岁那年,抵达了他西行路上最终,也是最重要的目的地。” “那烂陀寺!” ……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原本靠在凭几上,神情还带着几分看戏的闲适。 当“贞观五年”四个字从天幕中飘出时,他的身子猛然坐直,瞳孔微微收缩。 贞观五年…… 那不就是今年?! 李世民瞬间意识到,自己前些日子随口对长孙无忌说的那句“说不定他早已到了天竺”,竟然一语成谶! 他一时之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玄奘! 比自己还小上三岁,竟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从长安到摩揭陀,数万里之遥,崇山峻岭,沙漠戈壁,盗匪横行,关卡重重…… 花了整整四年时间,说走就走,他还真就走到了! 虽然心中依旧对边防的疏漏感到不悦,但此刻,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那是对一种纯粹、极致的意志力的欣赏。 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也罢。 既然人已经到了,朕倒要看看,这小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抵达的那烂陀寺,究竟有何等神奇之处。 他到底,能学些什么东西回来。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投向天幕,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 直播画面中,苏铭的讲述还在继续。 “玄奘的到来,在那烂陀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寺院为他举行了最为盛大的欢迎仪式。” “四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亲自出寺迎接,身后跟着两百多名僧侣和上千名信众,他们手持幢幡宝盖,一路焚香散花,就为了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大唐高僧。” “而那烂陀寺的住持,当时全天竺佛学造诣最高的百岁高僧——戒贤法师,在见到玄奘,听说他来自遥远的大唐,竟然当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原来在三年前,戒贤法师身患重病,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如同被火烧、被刀割一般。他无法忍受,一度想要自尽,以求解脱。” “就在他濒死之际,他梦中见到了文殊菩萨。” “菩萨告诉他:‘你不要寻死。再过三年,会有一位来自大唐国的僧人,不远万里到此拜你为师,求受佛法。你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将佛法传给他之后,你的病痛自然就会痊愈。’” “听了菩萨的指点,戒贤法师强忍着病痛,日夜虔诚忏悔,苦苦等待。” “终于,他等来了玄奘。” “而在玄奘抵达之后,戒贤法师的病痛,也真的奇迹般地消失了。” 【卧槽,唐僧肉的疗效是吧?】 【这比唐僧肉还玄乎,见上一面,就包治百病。】 【我现在一路走到哈佛大学,校长会哭着出来迎接我吗?】 【校长哭不哭不知道,但保安会让你哭着滚蛋。】 【这段明显是神话故事啊,为了抬高玄奘的地位,硬加上去的吧。】 【谁信谁傻逼,鉴定完毕。】 苏铭看到弹幕的反应,笑了笑。 “这个故事的真假,我们今天已经无从考证。” “但那烂陀寺的学术氛围,却是真实存在的。” “当时的寺内,常驻的僧人就超过一万名,那可是妥妥的万人大学。” “这一万多人里,能够精通、背诵并解读二十部经论的,有上千人。” “能通晓三十部经论的,有五百多人。” “而能够通晓五十部经论的,只有十个人。” “这十个人,就被尊称为那烂陀寺的‘十大法师’。” “至于能够通晓所有经论,将佛法研究到极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住持戒贤法师。” “玄奘就在这样一所全世界最顶级的佛学院里,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学习。” “这五年里,他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超凡的悟性,以辩论和演讲的方式,折服了寺内所有的僧众。” “很快,他就成为了新的‘十大法师’之一。” “然而,学成之后的玄奘并没有感到满足。” “他还想亲眼去看看,佛陀走过的每一寸土地,去了解天竺这片神奇土地上,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 “于是,他再次出发,一路南下,游历了天竺数十个邦国,拜访过许多国王,记录下了他们的历史、文化和生活习俗。” 苏铭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在《西游记》里大名鼎鼎的国家。” “女——儿——国!” 【!!!】 【我立马就坐直了!】 【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好家伙,主播你终于说到重点了!】 【快!展开讲讲!】 第111章 决战曲女城 苏铭看着瞬间沸腾的弹幕,笑着摆了摆手。 “大家先别急,此女儿国非彼女儿国。” “根据玄奘法师亲笔所著的《大唐西域记》记载,在波剌斯国,也就是波斯的西北,接壤着一个叫拂懔国的国家。” “拂懔国西南方向的海岛上,有一个西女国。” “其国,皆是女人,略无男子。” “国内出产各种珍贵的货物,并且是拂懔国的附属国。所以拂懔国的国王每年都会派遣一些男子上岛,与女儿国的女子婚配。” 苏铭停顿了一下,给观众留出消化的时间。 “至于后代,其俗产男,皆不举也。” 【不举?卧槽?这么狠?】 【前面的兄弟你理解错了,这个“不举”不是那个“不举”,是不养育、抛弃的意思。】 【哦哦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上岛的男人都废了……】 【所以没有子母河,还是要靠男人啊。】 【那没事了,散了散了,没有爱情故事我不是很认可。】 【有一说一,古印度的历史,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才得以还原和考证的,这本书的史料价值简直逆天。】 “当然,女儿国只是玄奘法师西行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时间来到公元640年,也就是大唐贞观十四年的春天。” “玄奘学成,在那烂陀寺又待了一段时间,准备收拾行装,启程回归大唐。” “但,不出意外的,又要出意外了!” 苏铭话锋一转道: “有一天,一个婆罗门外道来到了那烂陀寺,公然踢馆。” “他在那烂陀寺的大门口,贴出自己写的四十条论述,并且放下狠话,只要寺内有任何人能反驳其中任意一条,就算他输。” “那个时代的辩论,赌注很大。这个婆罗门说,他要是输了,就当众自裁!” “一时间,那烂陀寺内人心惶惶,就连另外九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面对如此尖锐且赌上性命的挑战,都犹豫着不敢应战。” “只有玄奘,他站了出来,走到寺门口,一把撕下了那张论述。” “他对着那四十条论述,逐条驳斥,引经据典,逻辑缜密。” “那个气焰嚣张的婆罗门,从一开始的傲慢,到惊疑,再到最后面如死灰,被彻底说懵了。” “辩论结束,婆罗门惨败,愿赌服输。” “却被玄奘制止。” “按照当时的规矩,输掉的婆罗门转投玄奘门下,成为了他的仆从。” 【我们玄奘法师真是人美心善。】 【人格魅力爆棚,不然怎么一路上惹来那么多是非?】 “在那之后,玄奘开始研究外道的经论,比如一本叫做《破大乘论》的书。” “他对新收的仆从说,这本书里有些论点,我不熟悉它的出处。” “那个婆罗门便为他一一解惑。” “很快,在婆罗门的帮助下,玄奘融会贯通,写出了一本新的著作——《制恶见论》。” “而那个婆罗门,因为协助有功,被玄奘恢复了自由身。” “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东印度国,对国王大肆宣扬玄奘法师的博学与仁德,国王听后心向往之,立刻派人邀请玄奘前来自己的国家讲法。” “玄奘当时正忙于准备和小乘、外乘佛法进行最后的辩论,便婉拒了国王的邀请。” “没想到,这国王是个暴脾气。” “他直接回信给那烂陀寺,信上说:‘我本来就是个凡夫俗子,整日沉迷声色犬马,现在听闻大唐高僧的大名,才萌生了学习佛法的念头。你若是不来,我就率领大军,踏平那烂陀寺!’” 【???】 【还有这种求人的方式?】 【我他妈吓一跳,还以为他要率军踏平大唐呢!】 【他也只敢在印度内放肆,跑去大唐试试!】 【这血腥的求知欲……】 【东印度国王:来我这讲课,不然我弄死你。】 苏铭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哭笑不得。 “没办法,玄奘只能前去。” “他到了东印度国,国王大喜过望,立刻召集国内各大法师前来辩论,结果自然是被玄奘一一降服。” “可这件事传扬出去,很快就引起了另一个印度国王的强烈不满。” 【又来一个?印度到底有多少个国王?】 【没统一过是这样的,大大小小的邦国林立,跟咱们春秋战国差不多。】 【天竺自古以来就没真正统一过,文化、信仰、国家全都乱七八糟的。】 “这个国王,名叫戒日王。” “他是戒日王朝的建立者,在整个印度历史上,都算得上是最具影响力的帝王之一。” 苏铭解释道:“他的统治范围,囊括了北印度、中印度,以及部分西印度和南印度,国力极为强盛。” “这位戒日王,之前曾好几次派人邀请玄奘前去讲法,但玄奘都因为辩论的事情婉拒了。” “现在,戒日王一听,好你个玄奘,我请你你不来,现在居然跑去东印度国了?” “他勃然大怒,直接点起大军,陈兵东印度国边境,派使者传话给东印度国王,让他立刻带着玄奘来见自己,不然就灭了他国!” “同时,他还告诉玄奘,自己本来准备在几个月后举办的全国佛法辩论大会,提前了!” 【戒日王?这东西还能戒的?】 【这也能开车?】 【玄奘这是拿了大女主剧本吧?怎么是个国王都为他神魂颠倒,抢着要他?】 【没办法,男人太有魅力是这样的。】 苏铭的讲述也来到了最高潮的部分,他稍微激动起来: “戒日王邀请了天竺各地的十八位国王,召集了各大教派的僧人三千多人,婆罗门及外道僧人两千多人,还有那烂陀寺的一千多名高僧!” “所有人,齐聚恒河边的曲女城!” “戒日王宣布,法战就此开始!” “在接下来的整整十八天内,在场的任何人,无论身份,无论派别,都可以上台挑战玄奘法师,质疑大乘教派的任何观点!” “当众辩论,输者自裁!!!” 【我丢!决战曲女城!】 【这是真正的斗法大会啊!比西游记里刺激多了!】 【输了就要死?玩这么大的吗?】 【输了的人可以自选一杯恒河水……】 【别说,那个时候的恒河水比现在干净多了。】 【大场面!这才是真正的大场面!】 苏铭看着屏幕,缓缓道出了结局。 “然而,十八天过去了。” “高台之上,玄奘讲经了十八天。” “高台之下,数千名各派高僧,无一人敢上台应战。” “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读过了玄奘写的那本《制恶见论》,里面的逻辑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破绽。” “最终,玄奘不战而胜!” “曲女城法会结束的那一天,所有大乘教派的僧众,共同尊奉玄奘为‘大乘天’,意思是‘大乘佛法之神’。” “所有小乘教派的僧众,则尊奉玄奘为‘解脱天’,意思是‘超脱苦海之神’。” “玄奘本人,被众人抬上了一头装饰华丽的大象。” “而当时北印度最强大的君主,戒日王,则亲自为他开道,在数万人的簇拥下,于曲女城内游行庆祝。” 【卧槽!牛逼!!!】 【这就叫无敌!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最高境界的爽啊!】 【爽文都不敢这么写……】 【所以说现实永远比文学作品更离谱。】 【这是去取经?这分明是去传道的啊!】 【不要忽略了玄奘一路上学到的知识,不少高僧都有教导他,只不过他学以致用,超过了老师。】 【大乘天是大乘佛教中对能够普度众生的觉者的敬称。解脱天是小乘佛教中对已经超脱轮回苦海的圣者的敬称。这两个称号,是当时印度佛教界能给予的最高荣誉了。】 【玄奘以一人之力,给天竺濒临衰落的佛教强行续命,他离开后天竺的佛教就衰落了。】 第112章 佛教第一功臣 “公元643年,也就是贞观十七年,玄奘终于启程返回大唐。” “他带着一百五十粒佛骨舍利,七尊珍贵的佛像,还有足足六百五十七部佛经。” “当时天竺的国王和高僧们都劝他走海路,这样更安全,也更迅速。” “但他拒绝了。” “他还记得当年与高昌王麹文泰的那个约定。” “他答应过那位结义大哥,取经归来,要在他国中讲经三年。” “于是,玄奘毅然决然地,再次踏上了那条来时走过的,充满了沙漠和雪山的道路。” 【还记得当初的约定,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不愧是大师。】 苏铭看到弹幕点点头说: “没错,玄奘大师还记得约定。” “但当他的队伍历尽艰辛,终于抵达于阗国时,才知道原来昔日的高昌国,已经没了。” “不仅没了,还是被大唐所灭。” “他的那位结义大哥,高昌王麹文泰,也早已不在人世。” “玄奘在于阗国停下了脚步,他在这里,给远在长安的李世民写了一封长信。” “信中,他诚恳地承认了自己当年偷渡出关的罪过,言辞恳切,充满了忏悔。” “然后,他把自己这十几年西行取经的所有功劳,都归于李世民的圣明。” “他说,若非陛下天威远播,仁德广布,自己又怎能安然行于西域诸国?” “他又说,自己归国之后,只想一心一意翻译佛经,弘扬佛法,绝不干涉任何政事。” 【他真的,我哭死。】 【看看人家,这情商直接拉满了啊!】 【玄奘:大哥你人呢?李二凤:我给你扬了。】 【国境线都追上玄奘了,哈哈哈哈!】 【带了六百多部佛经?我的天,这是把人家印度图书馆给搬空了吧?】 【人情世故属实拿捏了,玄奘这路走宽了啊。】 “这封信,跨越万里,送到了李世民那里。” “李世民也既往不咎,还派人去接玄奘回来。” “公元645年,贞观十九年正月。” “玄奘法师,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九年的长安。” “归来第二年,他便开始口述自己西行途中的所见所闻,由弟子辩机记录,整理成书。” “这,就是流传后世的《大唐西域记》。” 【也是中国四大名著《西游记》的原作。】 【玄奘口述,他的弟子辩机编撰的地理史籍。】 【天竺历史哪家详?大唐玄奘《西域记》!】 “不久后,他又将那部在那烂陀寺学到的核心经论《瑜伽师地论》翻译成汉文。” “这部经书原本是梵文,翻译过来,足足有一百多万汉字。” “翻译完成之后,他呈给李世民,并恳请皇帝为所有译经写一篇总序。” “李世民欣然应允,亲笔写下了著名的《大唐三藏圣教序》。” “这期间,李世民多次邀请玄奘还俗,入朝为官,但都被玄奘一一婉拒。” “又过了两年,太子李治,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为了纪念自己早逝的母亲长孙皇后,下令修建了大慈恩寺。” “玄奘,成为了大慈恩寺的第一任主持。” “四年后,为了保存玄奘从天竺带回来的经书与佛像,大慈恩寺内,一座高塔拔地而起。” “它,就是如今闻名天下的大雁塔。” 苏铭话锋一转,语带遗憾地说: “直到公元664年,玄奘法师在玉华宫圆寂。” “他用了十九年的时间,西行取经。” “又用了十九年的时间,翻译佛经。” “他的一生,翻译佛经共计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 “总字数,超过一千三百万字。” “这个数量,占到了整个唐代所有佛经翻译总量的一半。” 【烂怂大雁塔,原来是这么来的。】 【一个人,顶了半个翻译界的天啊……】 【这已经不是神人了,这是真佛在世。】 【太强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自带使命的。】 “对于当时的唐朝而言,玄奘带回来的,远不止是佛法经文。” 苏铭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他留下的《大唐西域记》,详细记录了西域各国的山川、地理、物产、风俗、历史。” “这些文字,是当时大唐最宝贵,最准确的情报资料。” “而它的价值,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因为,古印度是一个很奇怪的文明,他们的人民,几乎不记录自己的历史。” “这导致后世的学者想要研究古印度史,困难重重,只能从其他国家的文献中寻找蛛丝马迹。” “而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就成了其中最重要,最详实,最具有考据价值的珍贵史料。” 苏铭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甚至,那烂陀寺,在十二世纪时被突厥人入侵,焚毁殆尽,遗址被彻底掩埋于地下。” “如果不是《大唐西域记》中有着极为精确的方位和距离描述,后世的考古学家,甚至根本找不到那烂陀寺真正的遗址所在。” “近代学者梁启超先生曾经这样评价:‘玄奘法师,乃中国佛教第一功臣,谓之千古一人,亦不为过。’” 【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纪录片《玄奘之路》,绝对震撼!】 【现在的印度人基本不信佛教了。】 【古印度文明早就被突厥人灭绝了,现在的印度人,和古代的天竺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惜,玄奘带回来的的520梵夹,657卷贝叶经,基本流失殆尽,而天竺本地的贝叶经也几乎失传。】 说到这里,苏铭思索了片刻提到了之前看到的一则资料: “考古学家曾经在陕西的玉华寺遗址中,挖掘出一个佛像的底座。” “底座之上,雕刻着五行铭文,字迹隽秀,风骨不凡。” “经过多方考证,考古学家们猜测,这,很可能就是玄奘法师,唯一留在世间的亲笔真迹。” 【我不信佛,但我由衷地敬佩玄奘法师,他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人。】 【玄奘确实牛逼,除了没有头发。】 【严肃时刻,少抖机灵。】 【其实东晋的法显大师也去过天竺,比玄奘还早了二百三十年,回来写了《佛国记》,他出发的时候已经六十五岁了!】 【卧槽!都是狼灭啊!】 【六十五岁往外跑,身体素质真好……】 【确实,比现在脆皮大学生的身体好多了。】 【再牛逼也改变不了佛教寺院大肆敛财,占土地,放高利贷,逃避赋税徭役的事实。】 【要不怎么会有唐武宗灭佛呢,佛门敛天下财宝,佛像佛寺都是金子造的,不仅从思想控制百姓,还从身体上压榨百姓。】 【信佛的都是傻逼。】 【也不能这么说,佛门也有好人,不能一概而论。】 第113章 《瑜伽师地论》 玄奘顶骨舍利的地宫内,光线幽暗,气氛庄严肃穆。 苏铭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争吵,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加入争辩,而是默默退出了地宫,转身走到了灵谷禅寺门口的财神殿。 殿内香火缭绕,金色的财神像笑意盈盈。 苏铭对着神像,学着其他游客的样子,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主播你干嘛呢?】 【画风突变,刚才还在聊高僧,现在开始拜财神了?】 【笑死,主播拜财神爷才是主要目的,来灵谷寺只是顺路。】 等弹幕的火药味渐渐被调侃稀释,苏铭才重新举起手机,轻声解释道: “家人们,历史上多次灭佛,原因其实很复杂。” “有些是因为僧侣集团干涉政治,动摇了皇权。” “更多的,则是因为寺庙占有大量土地却不缴纳赋税,吸收大量劳动力又不用服徭役,甚至放高利贷,疯狂敛财。” “这些行为,都从根本上触碰到了封建王朝的统治根基,所以皇帝们才会痛下杀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 “但我们得明白,佛学最初被乔达摩·悉达多创立的时候,它并不是宗教,而是一种哲学思想。” “它提倡人们通过思考和修行,去对抗自己与生俱来的欲望,最终获得内心的平静和精神的觉悟。” “在最早的佛学思想里,根本没有神明。乔达摩·悉达多甚至认为,所谓的天神,和人类、畜生没什么本质区别,都困在轮回里。” “他相信,只要每个人不停地思考,去实践,去亲身解决贪、嗔、痴这些问题,那么任何人都能成为‘觉悟者’,也就是‘佛’。” “只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掺杂了各种各样的因素,在不同人的操作下,‘佛’才被塑造成了金身佛像,被赋予了神性,受人参拜。” “甚至最终成了一些人,用来掌控另一些人思想和身体的工具。” 苏铭的这番话,让喧嚣的弹幕瞬间安静了不少。 【这么一说我就能理解了。】 【其实就和孔子一样,孔子嘴里说的,和后来儒家那群人搞出来的,压根就不是一个东西。】 【精辟!原来佛最开始是个无神论者?】 【其实咱们国家的佛教已经算被改造得很温和了,国外有些地方没人管,搞得更恐怖。】 【那就要说小日子了,他们历史上那些佛教徒,又是养僧兵又是搞割据,比大名都猖狂。】 【这么看下来,还是咱们的道教好啊,纯纯的本土教派,符合老百姓的体质。】 【确实,历史上怎么就没听说过‘灭道’?】 这个问题一出,弹幕再次活跃起来。 【灭道?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哎朋友,你知道的太少了,道士搞出来的事情,比和尚大多了。】 【道士能搞什么事情?】 【我就说一个名字——张角。】 【好家伙!上来就是王炸?!】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别说五斗米的张鲁,东晋天师道的孙恩了,你光算算历史上多少个皇帝是吃丹药吃死的,就知道道士这职业的含金量了!】 【卧槽,这么一说,还是道士牛哇!】 【所以道教的特点是,轻易不整活,整活必整大活。】 【总结:灭佛那叫灭佛,灭道我们一般称之为——平叛。】 …… 大唐,玉华宫。 年迈的玄奘斜倚在禅床上,平静地注视着天幕。 当听到后世的唐武宗会发起灭佛时,他只是轻轻一叹,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惊怒,只有一丝了然的悲悯。 他转头对侍立在旁的弟子们说: “你们都听到了,贪婪与权欲,会让佛教沦为罪恶的工具。” “佛祖的本意,是渡人,而非役人。” “你们以后,切不可走上这条歧途。” 众弟子神情肃穆,齐齐躬身应道: “谨遵师父教诲。” 当听到苏铭讲解佛学本源时,玄奘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他点了点头。 “这位后世小友,所言不虚。” “佛法之辩,本就无穷无尽。我当年之所以西行,便是因为一经多解,难辨真义。” “可即便我学成归来,也依旧不敢说,我的见解就与佛祖当年别无二致。” 他看着弟子们,声音虽然虚弱,却字字清晰。 “你们也不必将我的话奉为圭臬,真正的佛,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需要你们自己去寻,去悟。” 说到这里,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天幕,看着那个叫苏铭的年轻人,心中泛起一丝担忧。 此子言语犀利,直指核心,虽是正本清源,但在后世,恐怕会因此招致一些偏激信徒的攻击。 玄奘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份善缘,当由他来结下。 也算是为这位敢言的后世小友,表一份态吧。 …… 苏铭那边看天色已晚,便离开了灵谷禅寺。 夕阳的余晖洒在古老的建筑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对着镜头笑了笑。 “好了,家人们……” “从明故宫到明孝陵,从中山陵到灵谷寺,今天带家人们看了不少风景,暂时就直播到这里吧!” 话音刚落,弹幕瞬间涌动起来。 【别啊!】 【这就下了?】 【主播下次什么时候播啊?给个准信儿!】 【跑什么!主播再聊五块钱的!】 【讲一天了,让铭哥休息休息吧。】 苏铭看着热闹的弹幕,感到一阵暖心。 “今天走了一整天,少说也有三四万步,身体确实有点吃不消。” “我打算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播。” 然而就在他即将结束直播时,一道朴实无华的信息,突然在满屏的弹幕中出现。 【大唐·玄奘法师,打赏主播《瑜伽师地论》梵文贝叶经一份!】 苏铭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眼睛瞬间瞪大,直勾勾地盯着系统面板上那行文字。 等等,我没看错吧? 玄奘法师? 打赏了他一份梵文贝叶经?! 还是《瑜伽师地论》?! 第114章 朕那么大一个的太子呢? 这…… 苏铭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不是没收到过古人的打赏,但这次的打赏,其分量和象征意义,远远超过了之前所有礼物的总和! 那可是《瑜伽师地论》啊! 玄奘法师穷尽一生所学的核心,是他西行求法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更是他后来呕心沥血翻译成汉文,多达百万字的佛学巨著! 而贝叶经,是用特殊处理过的棕榈叶制成的经书,是古印度最原始的书写材料。 这玩意儿,别说完整的,就算是一片残页,放在后世的博物馆里,那也是镇馆之宝级别的国宝! 而此时苏铭直播间的观众也炸了。 【卧槽!】 【唐僧来了?!】 【这ID,这打赏!主播请的演员很懂啊。】 【贝叶经?那是什么玩意儿?很值钱吗?】 【楼上的,别用钱来衡量!贝叶经是用贝多罗树叶子制作的书写材料,古代印度没有纸,都用这个刻经文。】 【玄奘从印度带回来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东西现在全世界都没几份了,每一份都是国宝中的国宝!】 【这要是真的,主播直接原地起飞!】 【笑死,要是真的主播早起飞了,忘了之前李白打赏的真迹了?】 【那个能比?梵文贝叶经可是差点绝迹,现在全世界懂梵文的又有几个?】 【古印度文化都断层了,这东西要是真的,印度那边比你急。】 【主播别愣着啊!大师都亲自赏你了,你好意思下播?】 【加班!必须加班!】 【对!通宵!不看到日出谁都不许走!】 看着彻底沸腾的弹幕,苏铭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头行了一个简单的佛教礼仪。 “非常感谢玄奘大师的肯定。” 面对那些让他继续直播的弹幕,苏铭无奈笑了笑: “家人们,今天真的到此为止了,再播下去,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话音刚落,一辆景区的观光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苏铭立马走过去坐上车,对镜头挥手: “家人们,时间不早,我得赶紧下山了。” “今天就到这儿,咱们后天不见不散。” 在无数“别走”的弹幕中,苏铭关闭了直播。 手机屏幕暗下去,四周的虫鸣声瞬间清晰起来。 车子缓缓开动,苏铭靠在座椅上,终于松了口气。 直播一天消耗了他不少体力值,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回到酒店,好好睡一觉! …… 大唐,太极殿。 当听到天幕说,自己未来不仅没有追究玄奘私自出关的罪责,反而多次邀请他还俗入仕时。 李世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 以心换心,以诚待诚。 那玄奘孤身一人,为求佛法真义,不惜以命相搏,历经十七年艰难险阻,终成一代宗师。 如此心性,如此毅力,自己若是真的因为一点边关律法就降罪于他,那才真是失了帝王气度。 天幕既然已经说了,朕未来并没有计较。 李世民心中有了决断,目光扫过阶下的房玄龄等人。 “传朕旨意,凉州都督李大亮、瓜州刺史独孤达、典吏李昌等人,虽有渎职之嫌,然其心尚可悯。” “罚俸一年,永不升迁,各归本职,此事到此为止。” 这几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是事实,惩戒是必须的。 但看在他们确实是为玄奘的信念所感,并非私心,便也罚得不重。 一个职位干到死,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他更在意的,是天幕中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 从凉州到瓜州,从烽燧守将到胡人商贩,竟然有那么多人信奉佛教,甚至不惜违抗国法也要帮助玄奘。 再加上后世那场声势浩大的“灭佛”,李世民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佛教,怕不是一柄双刃剑。 只不过弹幕上那个李二凤,是在说自己吗? 李世民蹙眉片刻后,思索后世之人这么称呼他的原因。 二凤,二凤,这个二字好理解,自己在家排行老二。 这个凤……又是因为什么? 想了片刻想不到头绪,李世民便打算将疑惑抛到脑后,先和几位大臣议一议这佛教之事。 可就在这时,天幕上传来苏铭的声音—— “又过了两年,太子李治,也就是后来的唐高宗,为了纪念自己早逝的母亲长孙皇后,下令修建了大慈恩寺。”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大臣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头转向了站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的长子。 等等,朕没听错吧? 太子李治? 为何不是承乾? 这一刻,李世民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 为什么是雉奴? 承乾呢? 他的太子,他悉心培养的储君,未来发生了什么? 是像之前说的那个朱标一样…… 英年早逝了? 还是…… 雉奴在未来造反了? 可雉奴现在才三岁,一个娃娃他懂得什么是造反吗? 殿中的李承乾,也彻底懵了。 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为什么天幕上说太子是稚奴? 自己发生了什么? 是死了吗? 还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被父皇厌弃了? 他突然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像针一样扎的他难受。 十几岁的少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不能在父皇面前,不能在这么多重臣面前丢脸。 天幕缓缓暗淡下去。 大殿内的空气,却愈发凝重。 许久,李世民沙哑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片死寂。 “都……说说吧。”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噤若寒蝉。 怎么说? 天幕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有任何前因后果,这让他们如何去猜? 猜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长孙无忌缓缓站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皇帝,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太子,沉声开口。 “陛下,太子殿下,请容臣说几句。” “天幕之言,向来只说片段,如今信息不足,我等妄加猜测,只会自乱阵脚。” “臣以为,此事不必过于惊慌。既然天幕已经提及,日后必然还会再有分晓。”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若陛下实在心忧,可在下次赠礼时,附上一封书信,将心中疑惑写于其上,询问天幕后生。” “说不定,能得回信,为我等解惑。” 长孙无忌的话,如同一剂镇定剂,让慌乱的李世民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对! 可以问! 他可以主动去问! 李世民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心中的惊涛骇浪总算平复了几分。 他立刻扭头问: “阎立德、阎立本到哪儿了?” 在得知两人正在殿外等候时,李世民挥手让他们进来。 他现在不仅需要一件足够分量的礼物,还要思考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 信里要写什么? 只问承乾的事情,肯定不够! 作为皇帝,他需要知道更多,更重要的信息。 大唐的国祚,究竟有多少年? 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朕这一生,是否做错过什么,又有什么是可以弥补的? 当然,他还想知道,后世之人,究竟是如何评价他这个皇帝的。 李世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天幕的出现,带来了太多的未知和变数,但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一瞬间,这位大唐帝国的开创者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整个沉寂的朝堂,随着他的一道道命令,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一场席卷大唐高层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115章 道士还能造反? 汉,未央宫。 刘邦斜倚在软榻上,看得正乐呵。 天幕上玄奘那小子离奇的一生,在他看来比俳优表演还要精彩。 跑那么老远,就为了学国外那什么“佛”,回来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图啥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热闹还是好看的。 尤其是看到那些个小国的国王,一个个跟见了亲爹一样把玄奘当宝供着,刘邦就乐得不行。 他当然知道,这全赖那个叫李世民的大唐皇帝。 这个李世民是真有几分本事,威名都传到天竺去了,想来也是个跟朱棣一样能征善战的皇帝。 就是不知道,跟乃公比,谁更胜一筹? 刘邦摸了摸胡子,勾起嘴角想着。 一旁的萧何捻着胡须,面色凝重: “不过佛家看似无害,竟也能和朝廷抢人、抢地。” “此教若兴,恐动摇国本。” 刘邦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嗨!” “乃公活着的时候没有就行,后面的皇帝要操心的事,乃公可管不着。” 他正说着,天幕上的弹幕画风突变。 苏铭只是顺口提了一句灭佛,弹幕就彻底炸了锅。 【历史上怎么就没听说过‘灭道’?】 【灭道?你在开什么玩笑?道士搞出来的事情比和尚大多了。】 【道士能搞什么事情?】 刘邦看得一愣。 道士不就是些炼丹画符、求神问卜的方士吗?他们还能搞事? 紧接着,一条弹幕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就说一个名字——张角。】 【好家伙!上来就是王炸?!】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哐当!” 刘邦手里的酒爵摔在了地上,醇香的酒液溅湿了衣物。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大的狗胆!” 旁边的樊哙勃然大怒,一拍案几,震得杯盘作响。 “陛下!这个叫张角的臭道士,他竟敢说要灭了咱们大汉?!” 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刘邦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掸了下湿掉的衣摆,抬手揉了揉耳朵。 “你小点声!朕不瞎!” 他盯着天幕,心里却在疑惑。 一个道士能造反? 还要灭了他的大汉? 这怎么可能吗! 然而,接下来的弹幕,却让他瞪大眼睛。 【别说五斗米的张鲁,东晋天师道的孙恩了,你光算算历史上多少个皇帝是吃丹药吃死的,就知道道士这职业的含金量了!】 丹药…… 还能吃死人?! 刘邦的眼睛猛地瞪大,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进脑海。 那政哥苦求长生,网罗天下方士。 莫非…… 他就是吃那玩意儿吃死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刘邦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他忽然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乃公对长生不老那套屁话不感兴趣,不然…… 不然自己怕是都活不到今天! 太吓人了! 天幕渐渐暗淡下去。 刘邦瘫坐在软榻上,心有余悸。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陛下……” 曹参担忧地看着他。 刘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要不是那些该死的丹药,政哥说不定还能多活些年头,那天下……也就没咱刘季什么事了。 他现在通过天幕,知道了几百年后,大汉会亡在一个道士手里。 可他能做什么? 学政哥,把天下的道士都给坑杀了? 怎么可能! 他连自己死后的事情都管不着,更别说几百年后的天下了。 刘邦烦躁地抓了抓头。 杀道士是管不了了。 但有一件事,他现在就能管! 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扫过殿内所有大臣。 “这个丹药,不是个好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以后,咱们大汉的皇帝,谁都不准吃这玩意儿!” “一天到晚求什么长生,乃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个求长生的真能长生!” “政哥一统六国那么厉害,不也死了?!” “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把眼皮子底下的事做好,做个皇帝该做的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即躬身称是。 “传朕的话!” 刘邦站起身,在大殿中踱步。 “以后,我们老刘家的子孙,甭管是谁,胆敢碰这劳什子丹药,就别姓刘!” …… 未央宫。 刘彻看着天幕上的弹幕,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 区区一个道士,也能造反?还能灭了一个朝代?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定是后世子孙昏聩无能,才让此等跳梁小丑得了势。 至于丹药能吃死人…… 年近三十,精力正值巅峰的刘彻更是嗤之以鼻。 丹药有什么好的? 那些方士神神叨叨,炼出来的东西黑乎乎一团,鬼知道是什么。 正经人谁吃那玩意儿! “哼!” 刘彻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皇后卫子夫与大将军卫青。 “就算朕老了,也绝不会碰此等蠢物。” 卫子夫温婉一笑,柔声道: “陛下圣明。” 卫青则拱手道: “后世之事,或有夸大,陛下不必尽信。” 刘彻不置可否。 他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那什么道士身上了。 他转头对身边的内侍说道: “素纱褝衣的织造一事不容有失。” “另外,笔墨伺候!” 刘彻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既然天幕能看到,能互动,那朕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 朕有很多疑惑,包括朕的太子!匈奴人的问题! 这些朕必须问个清楚! 他大步走向书案,开始琢磨,那封寄往未来的信,究竟该如何写。 …… 紫禁城,西苑。 殿内丹炉青烟袅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 身穿青色道袍的朱厚熜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神情宁静。 天幕上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被他听见看见。 吃丹药会死? 朱厚熜的嘴角,无声地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凡夫俗子,怎知仙家妙法? 天幕说的,是那些江湖骗子用凡火、凡物炼制的毒药。 而他服用的,乃是取自“元阴姹女”的“红铅”,辅以紫河车、秋石等珍贵之物,再以真火炼制的仙丹。 况且,他身负真龙血脉,生来便与众不同。 这些年修习玄术,早已百脉俱通,与天地同感。 区区丹毒,如何能伤他分毫? “不过是些耸人听闻的胡言乱语罢了。” 朱厚熜缓缓睁开眼,眼中一片淡漠。 他拿起身边玉盘里一颗殷红如血的丹丸,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吞咽下去。 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朱厚熜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他看了一眼殿外,天色已晚。 “时辰到了。” 他淡淡开口。 门外侍立的黄锦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片刻后,几个面容稚嫩、姿容秀丽的宫女被带了进来。 朱厚熜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如同在审视一批新的炼丹材料。 天幕?后世? 第116章 南京博物院 咸阳宫内,灯火通明。 却寂静得能听见烛火爆裂的轻响。 看到天幕上“吃丹药吃死”几个字,扶苏脸色一变,猛地向前一步。 “父皇!” “父皇!万不可再服用丹药了!” 嬴政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自己的手,摊开掌心,仿佛能看到那些曾被他寄予厚望的丹丸留下的虚影。 果然……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 那些方士竟然敢欺骗朕! 该死! 许久,他才发出低沉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传令。” “将宫中所有方士,悉数拿下,打入廷尉大牢!” 殿外侍立的郎中令打了个寒颤,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躬身领命,脚步匆匆地退下。 大殿内,光线晦暗。 嬴政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掌,移到了扶苏身上。 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带着考校。 “天快亮了。” 他忽然开口,语调平淡。 扶苏心头一紧,垂下眼帘。 “你想明白了么?” 嬴政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敲在扶苏的心上。 扶苏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软弱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清明。 “儿臣……想明白了。” 嬴政没有追问那个人是谁。 他只是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想明白了,便好。”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走到扶苏面前,巨大的身影将扶苏完全笼罩。 “此人如何处置,朕,交予你了。” “莫要辜负了朕。” 扶苏的心猛地一缩,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坚定。 “儿臣,绝不负父皇所望!” …… 另一边,酒店房间的床上。 苏铭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瘫着,一动也不想动。 身体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累。 太累了。 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一想到浑身的汗味和疲乏,他又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浴室里,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蒸腾的雾气很快模糊了镜子。 苏铭靠着冰凉的瓷砖墙,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过僵硬的脖颈和肩膀。 洗完澡,他吹干头发,倒回床上。 拿出新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最后点开外卖软件,随便选了一家评分还不错的快餐。 二十分钟后,外卖到了。 苏铭就坐在床边,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但凡有点力气,他都不至于点外卖…… 一天时间跑这么多景点,还说了一天的话。 这直播旅游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吃完晚饭,苏铭爬进被窝。 连灯都没来及得关,就歪着头,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双腿深处传来的酸胀感,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让他整晚都在翻来覆去,直到下半夜,才算真正睡熟。 第二天,当苏铭再次睁开眼时。 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 自己竟然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 他打开那台旧手机,点开直播后台,当看到昨天那一天的收益数字时,宿醉般的疲惫瞬间被驱散了一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 苏铭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辛苦是值得的!!!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提现,看着银行卡余额变动的短信通知,心里一阵满足。 点开微信,他看到母亲的转账因为长时间没收,被退了回来。 下面是母亲发来的一长串消息。 【儿子,昨天直播那么久,累坏了吧?】 【一定要按时吃饭,别饿着肚子。】 【赚钱是重要,身体更重要,别太拼了。】 苏铭心里一暖,回了几句,母亲的视频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他接通视频,自己正满嘴牙膏沫。 “妈。” “哎,儿子,醒啦?早饭吃了吗?” 视频那头,母亲的脸上写满了关心。 苏铭含糊不清地回答。 “正准备吃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滋滋滋”的电钻声和敲打声,格外刺耳。 “妈,家里怎么回事,装修呢?”苏铭随口问。 “哦,不是装修,是物业来统一换煤气管道呢。” 他妈把镜头转了一下,苏铭看到了穿着蓝色工服的年轻师傅正在墙角忙活。 “说是隔壁小区前阵子有个旧管道老化,出了事,现在咱们这一片就都统一检查,该换的都给换了,安全第一嘛。” “那挺好,是得注意。”苏铭点点头。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苏铭刷完牙,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趁着这股劲,他打开手机上的小程序,开始预约门票。 “南京博物院”。 都说南博的票极难预约,他本来没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点进去一看,明天的预约名额竟然还有富余。 “工作日就是好啊。” 他顺利约好了明天的南博,又顺手把后天的牛首山也约上了。 做完这一切,腿上的酸痛感又开始刷存在感。 苏铭在地图上搜了一家附近评价不错的按摩店,特意看了看评论区,发现按摩的老师傅手艺很不错,于是果断预约出了门。 走了没多远就是一家看上去装修比较老旧的店面。 报出预约的手机号,被专人带到按摩室。 不得不说,老师傅的手劲很大,按得他龇牙咧嘴,但按完之后,两条腿确实感觉轻快了不少。 回到酒店,苏铭把无人机拿出来擦拭了一遍。 昨天在紫金山飞了一圈,机身和桨叶上沾了不少小飞虫的尸体。 清理完无人机,他又打开电脑,认真看起了南博和牛首山的游览攻略,把几个重点场馆和路线记在心里。 吃过晚饭,才八点多,苏铭就早早躺下睡了。 ……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 苏铭在酒店吃完免费的自助早餐,便精神抖擞地朝着南京博物院出发。 站在宏伟的博物院门前,苏铭找了个不影响人流的角落,熟练地架好手机和稳定器。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直播按钮。 直播间画面亮起,在线人数飞快地向上跳动。 弹幕瞬间涌了出来。 【主播早啊!】 【来了来了!终于等到你!】 【昨天一天没见,浑身难受!】 【哇!这是哪儿?好气派的建筑!】 【南博!是南博!我上个月想约都没约到!】 看着滚动的弹幕,苏铭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大家早上好。” “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我们满血复活。” 他将镜头缓缓扫过面前雄伟的建筑,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欢迎来到……” “中国创建最早的博物馆、中国第一座由国家投资兴建的大型综合类博物馆——” “南京博物院!” 第117章 远古巨兽?! 南京博物院,历史馆前。 排队的人流并不算长,在工作日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稀疏。 苏铭将镜头对准了面前的建筑。 那是一座仿辽代宫殿式的建筑,灰色的砖墙,巨大的斗拱,庑殿顶上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而庄严的光。 【哇,这个建筑风格好评,古色古香的。】 【这就是南博吗?看着就感觉里面东西不一般。】 【主播搞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一边随着队伍缓慢向前移动,一边开口介绍。 “大家眼前的这栋建筑,就是南京博物院的历史馆。” “整个南博是中国三大博物馆之一,它的前身,是1933年由蔡元培先生等倡议创建的‘国立中央博物院’。” “所以它也是中国创建最早的博物馆,是中国第一座由国家投资兴建的大型综合类博物馆。” “馆藏数量高达四十多万件,从旧石器时代,一直到当代,可以说,一部江苏地域文明史,尽在于此。” 他排到队首,刷了身份证,顺利通过闸机。 “当时的设计团队,由梁思成和刘敦桢两位建筑学大师领衔。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建筑,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文物,是民国建筑的巅峰之作。” “南博分为‘一院六馆’,分别是历史馆、特展馆、数字馆、艺术馆、非遗馆、民国馆。我们今天的重点,就是馆藏最精华的历史馆。” 【蔡元培、梁思成……都是名人啊!】 【来南京两天了,愣是没约到票。】 【铭哥运气真好啊……】 【四十多万件?!】 【我知道里面有万历时期的坤舆万国全图!】 【是的,但有的时候不展出,里面有十多个镇馆之宝,不是每次去全都有的,看运气。】 【而且有的还是复制品,正品都收起来了。】 …… 大秦,咸阳宫。 嬴政的目光落在天幕上。 国立博物院…… 国家投资兴建的,博采天下宝物的场所? 不为祭祀,不为居住,只为收藏宝物,还供黔首观赏…… 此举颇有彰显国力,教化万民之意。 确实是后世朝廷能做出来的事情。 …… 直播画面中,苏铭已经走进了历史馆的内部。 他先是简单介绍了下整体布局。 “我们现在进入的,就是第一个展厅,‘远古印象’。” 镜头转动,一个幽暗而广阔的空间展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整个展厅的光线都压得很低,营造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氛围。 观众的脚步声都很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庄严肃穆。 苏铭压低了声音。 “这个展厅,主要展示的是江苏远古时期的动植物化石和古人类的遗迹。” 他操控着镜头,缓缓向前推进。 忽然,画面停住了。 镜头开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抬升。 一具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骨骼化石,占据了整个屏幕。 它就静静地矗立在展厅的中央,几束聚光灯从上方打下,勾勒出它庞大的轮廓。 那森白的骨架,仿佛是从亘古的黑暗中走出的巨兽,弯曲的、长达数米的巨大象牙,狰狞地指向天花板。 整个骨架的高度,几乎要触碰到展厅的顶部。 任何站在它面前的人,都会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震撼。 【卧槽!!!!】 【一上来就展示那么硬核的东西?】 【这恐龙?】 【真大啊!】 【这算什么大,你去天津博物馆看,那还有恐龙的,比这高两三倍。】 【现场看更震撼。】 苏铭看着弹幕讨论起来,不紧不慢讲解道: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双柏原蜥脚龙化石,是三叠纪或者侏罗纪时期演化而成,距今大约1.8亿年。” “里面那个是猛犸象、马鹿以及大角鹿化石,它们生活在距今大约四五十万年前的更新世。” 【侏罗纪我知道,更新世是啥?】 【地质时代第四纪,比侏罗纪晚,大概距今300万年到1万多年前。】 苏铭看到有弹幕对时间产生疑惑,于是解释道: “我们通常所说的恐龙,大部分都生活在侏罗纪和白垩纪。” “而那个时代距离现在,太过遥远,遥远到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想用一种更通俗的方式来解释。 “这么说吧,人类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大约五千年。而这具化石的主人,生活在一亿八千万年前。” “而我们熟悉的秦始皇,距离我们大概是两千年左右。” “而这头巨兽生活的年代,距离我们,相当于九万个秦朝那么长的时间。” 【九万个秦朝?!】 【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就懂了!】 【距离最近的更新世,都有一万到几百万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古老。】 【人类的历史,在整个地球的时间尺度上,真的连一眨眼都算不上。】 …… 大秦,咸阳宫。 嬴政坐在御座之上,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天幕,死死地盯着那具庞大的骨骸。 龙? 这便是传说中的龙? 不。 不像。 史书所载,神话所传,龙有鳞,有角,能腾云,能驾雾,是祥瑞,是神物。 可天幕上这东西,只有森森白骨,狰狞可怖。 更像一头脖子很长的巨兽。 底下的官员也在低声讨论,嬴政隐约能听见他们说: “哪里像龙了……” “那为何要叫什么龙呢?” “或许后世的龙与我们说的龙不是一回事。” 还没等大家震惊完,苏铭又说出“一亿八千万年”这个数字。 这下更是让整个大殿内,一片寂静。 一亿八千万年! 嬴政心想,朕统一六国,自认功盖三皇,德高五帝,所建立的大秦帝国,是他眼中亘古未有的伟业。 万万没想到,在这“一亿八千万年”的尺度面前,他毕生的功绩,甚至整个华夏有记载的历史,都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此言或有不实!” “是啊,万年便已是难以想象之久远,何来‘亿’年?闻所未闻!” 听着朝堂下议论纷纷,嬴政没有说话。 他心里也有疑惑。 可天幕上苏铭说的言之凿凿,就连上面的飞字也有附和。 难道后世之人,还能合起伙来骗他们不成? 第118章 一亿八千万年前?! 西汉,长信宫。 刘邦一拍大腿,兴奋地对身边的吕雉说道: “娥姁,快看!是龙骨啊!” 他压根没去管这骨架和传说中的龙有什么区别,反正长这么大,不是龙还能是什么? 吕雉看着天幕,眼神却比刘邦要冷静得多。 她注意到了主播苏铭的用词。 蜥脚龙。 猛犸象。 这些词汇,都带着一个“龙”或“象”字,却又不是他们熟知的龙和象。 这说明,在后世的认知里,这些生物,与龙、象有关,但并非同一种东西。 吕雉轻声感慨: “此物距今竟有一亿八千万年……” 刘邦也点头附和道: “乖乖,那时候俺的十八辈祖宗还没出生呢!” “要是当年在彭城,俺有这么一头大家伙,骑着它冲阵,项羽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别说他一个霸王,就是十个,也得被踩成肉泥!” 拘谨的太子刘盈,在一旁听父皇这么说,也难得地咧嘴笑了出来。 是啊…… 骑着这么大的龙,肯定很威风! 小小年纪的刘盈,瞪大眼睛看着天幕。 心里止不住的幻想,自己骑在蜥脚龙上,在旷野上飞奔的场景。 …… 大唐,太极殿。 “多少?” “一亿八千万年?” 饶是沉稳如房玄龄,此刻也有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魏征,发现这位以直谏闻名的谏议大夫,同样是一脸的呆滞。 李世民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抬起手,示意内侍将刚刚呈上来的奏疏都撤下。 此刻,没有什么比天幕上的景象更重要。 “辅机,你怎么看?” 他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皱眉思索,从脑袋里好不容易找出来几本,年幼时看过的杂书,拱手回答道: “回陛下,汉书《春秋纬》中则言,‘自开辟至于获麟,凡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岁’,说从盘古开天辟地到鲁哀公十四年捕获麒麟,一共经历了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年。” “三国时期,吴国徐整所著《三五历记》中记载:‘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 “同时期魏国张揖所著《广雅》中写道:‘天地设辟,人皇以来至鲁哀公十有四年,积二百七十六万岁,分为十纪,每纪二十七万六千年。’ ” “这个说法和《春秋纬》中所言类似,但时间不同,《广雅》比《春秋纬》少了近五十万年。” “然而这几本书中提及到的数字,与天幕中所言差距甚大,臣实在不知,谁对谁错。” 李世民听完后抚须垂首,目光重新回到天幕上,带着一种强烈的求知欲。 “侏罗纪……更新世……” 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这后世之人,似乎将天地万古,都划分出了不同的‘世代’。” “他们是如何得知的?又是如何寻到这般久远之物的遗骸?” “难道是从地底之下挖出来的?” “为何朕这么多年来,从未听有人挖到过?” 这个问题,无人能答。 在场的文臣武将,都是大唐的精英,是这个时代最有智慧的一批人。 然而在天幕展现的知识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刚开蒙的稚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听完苏铭的解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把手里的奏折往御案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胡说八道!” 老朱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一亿八千万年?骨头渣子都化成灰了,还能留到现在?” 他的话语里满是实实在在的怀疑。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皇帝,对尸体的变化再清楚不过。 人死下葬,快则数年,慢则数十年,血肉消弭,只余白骨。 若是埋得浅,或者遇上水淹,连骨头都存不住。 他当皇帝后,下令修建皇陵,对地质、防潮、防腐之事都颇有研究。 可就算用尽天下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法子,也不敢说能让尸骨保存千年不朽,更何况是万万年? 简直是天方夜谭。 殿下的文武百官立刻附和起来。 “陛下圣明。此言确有夸大之嫌。” 工部的一位官员出列道: “陛下,臣曾督造河堤,掘地深达数丈,所见唯有泥沙土石,何曾见过此等巨兽之骨?” 另一位刑部官员也躬身道: “仵作验尸,若尸身埋于潮湿之地,数月便可见骨,数年风化易碎。亿万年之说,委实难以置信。” 朱元璋听着臣子们的议论,脸上的不以为然更甚了。 在他看来,这后世之人搞这么个玩意儿出来,目的很明显。 “咱看呐,这玩意儿就是后世朝廷特意造出来,摆在那里吓唬人的。” 老朱一锤定音。 “你们想,这么大的一个骨头架子,往那一杵,哪个老百姓见了不心里发怵?再告诉他们这是什么‘龙’,活了多少多少年,不就更显出朝廷的能耐了?” “这跟咱把俘虏的元朝贵族拉到应天府游街,是一个道理。都是为了让老百姓知道,谁才是老大,谁说了算。”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这后世之人,心思也挺活泛嘛。 不过这手艺是真不错,造得跟真的一样。 听着父皇的论断,站在一旁的太子朱标却没有出声附和。 他安静地看着天幕,看着那具在灯光下依然显得震撼人心的骨架。 他觉得事情可能没有父皇说的那么简单。 天幕出现至今,所展现的后世景象,从高铁到无人机,从高楼大厦到康庄大道,桩桩件件都超乎想象,但事后都被证实并非虚言。 这一次,或许也不例外。 他的视线从群臣脸上一一扫过。 大部分人都在点头称是,满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但也有少数几个人,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显然没有轻易接受父皇的“伪造论”。 朱标默默地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在心里,打算日后有机会,再做考察。 第119章 这玩意儿是动物?! 带直播间观众近距离看完了令人心悸的恐龙化石,苏铭转过身,将镜头对准了展厅的另一面墙壁。 他脚步不停,领着观众走向旁边的两个稍小一些的化石骨架。 “大家看这边,这是东北野牛和普氏野马的化石。” “它们的年代就近很多了,距今大约两到四万年。” 镜头扫过两种动物粗壮的骨骼,观众们还没从刚才亿万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对几万年的时间已经有些麻木了。 苏铭没有过多停留,继续向前走。 很快,一幅看起来像是浮雕艺术品的东西映入眼帘。 它整体呈现出一种优雅的姿态,无数纤细的枝条向上舒展,顶端绽放开一朵朵酷似荷花的“花瓣”,纹理精细,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去,画风突变啊!】 【这是什么?哪位大师的雕塑作品吗?感觉有点像荷花。】 【南博里还展现代艺术品?】 【这是荷花?雕得真好!】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 “这不是雕塑,也不是荷花。” “这是海百合化石。” 【海百合?百合花?】 苏铭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整个直播间都陷入停滞的答案。 “它不是植物。” “它是动物。” 【???】 【??????】 【虽然我读书少,但主播也不能这么骗人吧?】 【你管这长得跟花一样的叫动物?!】 直播间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问号淹没,所有观众都感到了大脑宕机般的冲击。 “大家别激动,我没开玩笑。” “海百合虽然名字带‘百合’二字,长得也像花,但它是一种古老的无脊椎动物,棘皮动物门,海百合纲。” “它有长长的茎,顶上是像花一样的腕和羽枝,用来在水里捕捉浮游生物吃。” “之所以把它判定为动物,是因为它具备动物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它有消化系统和神经系统。” “简单说,这玩意儿是活的,能动,要吃饭。” “而且,它比恐龙的历史还要古老得多。” 苏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块海百合化石,最早可以追溯到寒武纪晚期,距今大约有五亿一千万年,比恐龙还要早出现两亿多年。” “虽然在二叠纪大灭绝事件后,它们的数量急剧减少,但海百合这个物种非常顽强,至今仍然生活在深海里。” “也正因为它对生存环境要求极为苛刻,所以能形成这么完整、漂亮的化石非常稀少,科研价值和艺术价值都极高。” “2006年的时候,有一位收藏家转让了一块长两米、宽一点二米的海百合化石,当时的价格就达到了一千二百万。当然,这种珍贵的古生物化石,它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整个直播间彻底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比之前更猛烈的弹幕。 【五亿年?!】 【乖乖,这玩意儿竟然比恐龙还早?】 【真的假的啊?!】 苏铭等观众消化了一下信息,切换了话题。 “另外,我给大家看个有趣的东西。”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新手机,在上面搜索了几张图片,然后对准了直播镜头。 屏幕上出现的,是几张网络流传很广的“古代遗迹”照片。 几颗酷似现代螺丝钉和螺母的东西,镶嵌在岩石之中。 “前几年网上很火的,所谓的‘古代螺丝钉’、‘史前文明遗物’,大家还有印象吗?” 苏铭将手机镜头移回那块海百合化石,对准了它如竹节般一圈一圈的“茎”。 “其实,那些所谓的螺丝钉和螺母,就是海百合的茎秆化石。” “一节一节完整的,看起来就像螺丝钉,而那些散碎的,就像螺母。” 【卧槽?】 【确实很像现代五金工艺。】 【笑不活了,搞了半天是远古生物的身体零件啊。】 【我记得咱们贵州地质博物馆里,就有一块超级巨大的海百合化石,足足有六十平米,那个才叫震撼!】 【这东西不是生活在海里吗?为什么会在贵州博物馆里?】 【因为贵州在古代就是一片海洋啊!】 【啊?】 【啊什么啊?青藏高原以前也是海!】 【不然为什么有沧海桑田这个成语……】 …… 南宋,泉州港。 一个皮肤黝黑,常年在海上奔波的渔民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天幕上那块“石花”。 “阿公……这……这不是‘石花虫’吗?” 他身边的年轻渔民捅了捅他,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出海时,偶尔能在海里看到这种东西,细长的柄,顶上开着一朵“花”,在水里一摇一摆。 渔民们都觉得它不吉利,叫它“石花虫”或者“海鬼招手”,从来都是避之不及。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天幕上那个后世之人的话。 “……零六年的时候,成交价,一千二百万。” 一千二百万…… 渔民们听不懂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但他们看到天幕上那些后世人震惊的反应,也隐约明白,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平日里被他们嫌弃地扔回海里的“石花虫”,竟然能值这么多钱?! 人群中,一个穿着绸衫,留着山羊胡的商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叫林三,是泉州城里一个专做海外奇货生意的商人。 他不像渔民那样只认得眼前的鱼虾,他听懂了!他完全听懂了! 天上的仙师说,这叫“海百合”的东西,死了变成石头都这么值钱,那活的呢? 仙师还说,这东西现在依然活在世上! 发财了! 这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林三心脏狂跳,挤开人群,一把抓住那个老渔民的手,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 “这位老哥!你们说的那个‘石花虫’,在哪里能捞到?” “我买!不管你们捞到多少,我全都要!” 一个全新的,由天幕催生出的诡异生意,就此诞生。 而在更南方的广州,在各个时空的港口,无数心思活络的商人,都在这一刻看到了同样的商机。 他们或许不知道“棘皮动物”是什么,也不理解“五亿年”有多久。 但他们知道,达官贵族最喜欢什么! 第120章 八千年的墓葬坑都挖?疯了吧! 离开了令人心悸的远古巨兽展厅,苏铭领着直播间的观众,步入了下一个主题展馆。 “我们现在进入的是江苏古代文明展,馆如其名,这里讲述的就是江苏这片土地上的文明起源。” 刚一进门,光线就明亮了许多。 苏铭走到靠墙的一排透明玻璃展柜前。 展柜里,静静地躺着一些灰扑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头。 它们的形状略有不同,有的像粗糙的斧头,有的则是一片片的,边缘似乎有被打磨过的痕迹。 “这里展示的是旧石器时代的文物,主要是各种石器,大家看,这些就是我们遥远的祖先最早使用的工具。” 苏铭将镜头对准了其中一块。 【就这?】 【这不就是路边随手捡的破石头吗?】 【楼上的,你家路边的石头能进南京博物院?】 【这也能算文物?我感觉我随手磨一块都比这个规整。】 【格局小了兄弟,这可是老祖宗用过的工具,你磨的只是块石头,这上面有人类文明的痕迹!】 观众们七嘴八舌,显然对这些其貌不扬的“文物”感到有些意外。 苏铭没有急着辩解,而是转身走向了背后的另一个展柜。 “大家再看这边。” 展柜里,摆放着一些陶罐,有的有花纹,有的甚至长得像猪。 墙壁上,还贴着几张文物出土时的现场照片,考古人员们正小心翼翼地从泥土中清理着这些陶器、石器与骨器。 苏铭指着照片下的文字说明。 “这些文物,出土于江苏泗洪县的梅花镇顺山集遗址。” “这个遗址距今大约八千三百多年,直接把江苏的文明史往前推了一千多年,所以它也被称为‘江苏之根’。” 他顿了顿,等待观众消化这个惊人的时间跨度。 【八千年?】 【中华上下不也就五千年文明?哪儿来的八千年。】 【楼上的不懂考古吧……】 【最上面那层的猪猪陶罐好可爱啊!】 【突出来的是猪嘴?上面还有一对眼睛!】 【这证明那个时候古人就开始养猪了!】 【这猪陶罐还有四条腿,这用来干嘛的?】 【喝水盛水的。】 【难以想象……】 【那个圆溜溜的石球是干嘛用的?老祖宗的铅球吗?】 苏铭看到了弹幕,笑了笑,指着石球旁边一件形似磨盘的石器。 “那个石球,是配合这件石磨盘使用的,用来碾碎处理食物。” “更有趣的是这个。”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照片里一个由陶釜和支脚组成的组合器物上。 “大家看,这就是在顺山集遗址出土的,距今八千年的釜灶组合,也是可移动的炊具。” “它被誉为,中华第一灶。” 【!!!】 【八千年前的移动小厨房?】 【那个时候都开始吃熟食了?】 苏铭继续向前走,直播间的镜头也随之移动。 他指着一个玻璃展柜里的四个圆形小盒子。 盒子里,盛放着一些完全碳化、如同黑炭般的颗粒物。 “大家猜猜这是什么?” 【煤渣?】 【烧过的木头屑?】 【不会是老祖宗的骨灰吧……】 苏铭摇了摇头,公布了答案。 “这是六千年前的稻米。” “根据研究,它们原本是红米,因为碳化的原因,才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黑色。” “这也证明了,至少在六千年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民,就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水稻了。”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一些不起眼的小陶块。 “还有这些,这是挂在渔网上的陶坠,用来捕鱼的。” 【红米给你多少钱?我华为出三倍!】 【我只想知道,这米还能发芽吗?】 【碳化了大哥!就是一堆碳!你往土里埋块炭,看看能不能长出炭苗来?】 【六千年就培育稻米了?真的假的啊?】 直播间的气氛轻松而愉快,观众们跟随着苏铭的脚步,一点点窥见着数千年前的文明曙光。 然而,当苏铭再次停下脚步,将镜头对准前方的展区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弹幕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那是一个比之前还要大,还要深的玻璃展柜。 展柜里,赫然是一片墓葬坑! 虽然土坑里没看到人类的骸骨,但能看到里面的古代陪葬品。 “这里展示的,是七千年前新石器时代的墓葬群。” “大家可以仔细看,这个时期的墓葬坑,每一个大小都基本一致,里面的陪葬品也很少,只有一些简单的陶器和石器。” “这说明,在那个遥远的时代,社会相对平等,人与人之间还没有出现巨大的贫富差距。” 他领着观众,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与之相连的另一个墓葬区,情况截然不同。 坑有大有小,骸骨旁的陪葬品也开始变得有多有少。 “再过一两千年,社会结构发生了变化,贫富差距就明显地体现在了墓葬之中。” 苏铭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最为庞大的墓葬坑前。 这个墓葬坑明显高于周围的土地,用土堆砌出了一个坟的雏形。 里面的骸骨周围,摆满了大量的玉器。 有象征着天圆的玉璧,也有代表着地方的玉琮。 许多器物和骸骨上,还有着明显的发黑痕迹。 “这是距今四千五百多年的一个高规格墓葬。” “墓主人的身份显然非同一般,不仅拥有远超常人的玉器陪葬,而且在下葬时,很可能还举行了火祭一类的仪式。” 【那时候都有玉了啊?】 【这是仿造的吧?】 【为什么坑里的玉璧没有现代的玉漂亮?】 【因为你没盘它。】 【楼上真会瞎说,古时候玉和现在的玉不是一个品种的。】 …… 西汉,长信宫。 刘邦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酒盏都跳了起来。 “乃公之前说什么来着!” “就知道这帮后人不安生!” 他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身上的锦袍被他走得呼呼作响。 “完了,全完了!” “咱们老刘家的墓,不会都被他们一个个刨出来了吧?” 一想到自己精心选定的长陵,未来可能像天幕上那个土坑一样,被挖开,里面的东西被拿出来摆着,供无数人指指点点,刘邦就感觉一阵心悸。 他现在甚至开始琢磨,自己死后,还要不要埋进那个已经定好的陵寝里。 吕雉坐在一旁,神色倒是平静许多,她柔声宽慰。 “陛下何必如此忧心。天子陵寝,汇聚国运龙脉,岂是凡人想动就能动的?后世之人如此行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刘邦闻言,嗤笑一声,停下脚步。 “狗屁的天谴!” 他指了指天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画面。 “这群人,连比乃公早了几千年的祖宗都敢挖,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吕雉轻轻摇头。 “陛下与那些寻常墓葬的主人不同。”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陛下是开国之君,功盖千秋,乃大汉的始祖。” “天幕曾说过,那明朝的皇帝朱元璋,其陵寝就被后世好生看护着,还成了什么风景名胜。” 吕雉看着刘邦,继续说道: “陛下的功业远在那朱元璋之上,后世之人既然敬他,又岂敢对陛下的长陵不敬?” 这番话,确实让刘邦心头稍安。 开国天子,终究是不同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刘邦还是觉得浑身不得劲,总感觉有些膈应。 第121章 镇院之宝 大唐,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天幕,眉头紧锁。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昭陵。 毕竟自己的功臣宿将,多半都陪葬在侧,他还不信后人敢把整个功臣集团都刨出来。 他只是单纯地无法理解。 “朕就弄不明白了……” “这后世之人,为何总喜欢在地底下挖东西?” 他看向身旁的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等人。 “七八千年的墓葬都要挖出来,还要放在那所谓的‘博物院’里供人观览,这究竟是图什么?”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解与淡淡的斥责。 “一点都不尊重先祖。” 房玄龄沉吟片刻,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或许是为了……寻根。” “寻根?” 李世民微微一怔。 他当然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这个时代也有盗墓之辈,但那都是冲着墓中的金玉财宝去的,谁会去碰那些平头百姓的穷坟? 可天幕里展示的,从那些简单的陪葬品来看,显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 挖这种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并非为了财宝。 他们只是想证明,那些遥远的先祖,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 而很不巧,所有的痕迹,都埋在了土里。 要想证明,就必须挖掘。 想通了这一层,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甚至气笑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 “人死灯灭,入土为安,藏于地下,敬而不扰,这才是正道。” “后世之人,真是一点都不怕祖宗在天之灵的责罚。” “挖出来不说,还让万千世人围观,真是胆大包天!”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摸着自己的胡须,看着天幕上那些排列整齐的墓坑,眼中带着一丝审视。 他打心底里觉得,这玩意儿多半是假的。 几千年了,土坑还能这么完整? 里面的陪葬品还能看清? 多半是后世之人为了搞些噱头,故意造出来的。 不管真假,这都是在宣扬挖人祖坟,太不尊重祖宗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天幕里的后人,连七八千年前普通先民的墓葬,都要挖出来“研究”。 却对咱的孝陵毕恭毕敬。 不仅不挖,还好生保护起来,又是种树又是修房的,还让百姓在外面参观。 虽然也是“参观”,但待遇天差地别。 这么一对比,咱的牌面确实是足。 一群不尊重祖宗的后生,偏偏对他朱元璋尊重有加? 那还能因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咱的丰功伟绩呗!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自窃喜,在朱元璋心底油然而生。 他摸了摸胡须,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瞧瞧,这就是咱! 哪怕是几百年后那群无法无天的小崽子,遇到了咱的东西,也得恭恭敬敬的。 …… 苏铭继续向前,镜头随着他的移动,最终定格在一对被单独展示的玉饰上。 这对玉饰静静地竖立在展台上,柔和的灯光将它包裹,背景墙上用简洁的宋体字写着它的名字与来历。 “大家看这里。” 苏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引导观众进入新世界的神秘感。 “这是赵陵山遗址出土的人鸟兽玉饰,距今大约四千年。” 他将镜头拉近,让玉饰的细节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 “这件文物是良渚文明的代表之一,它原本应该是通透的湖水绿色,但因为在地下埋藏了数千年,现在已经受沁白化,变成了我们看到的这种鸡骨白。” 苏铭细致地解说着。 “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玉饰的一边是一个戴着帽子的侧身人像,而在人像的头顶,还站着一只小鸟。” “专家推测,这可能是当时部落祭司或首领权杖顶端的法器,是权力和神权的象征。” “别看它不大,这可是我们最早的人鸟兽主题的玉饰,也是南京博物院的镇院之宝之一。” 【卧槽!四五千年的老祖宗,手艺这么逆天的吗?】 【这玩意儿看着也就巴掌大吧?上面的人脸轮廓和鸟都清清楚楚的!】 【这雕工,放现在也是大师级别的吧!】 【关键是他们用什么雕的啊?那个时候连青铜器都没,总不能是石头硬磨出来的吧?】 【楼上的别说,搞不好还真是用石头磨出来的!】 【这得磨到猴年马月?】 【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啊!对比之下,小日子那个算个屁啊!】 【突然觉得我手里的手办不香了。】 【想要?去博物院偷!】 【楼上认真的???】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笑,没有打断观众们的惊叹,而是转身走向另一处。 一个拐角过后,又一件国宝级的文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各位,请看,南博另一件镇馆之宝——神人兽面纹玉琮。” 镜头前,是一个外方内圆的玉质筒状物。 它被单独放置在玻璃展柜的正中央,享受着最高规格的保护和灯光待遇。 “玉琮,是良渚文化中最重要的玉器之一,专家推测是用来祭祀神明和天地的法器。” 苏铭引导着镜头,对准了玉琮上那些细密如发的纹路。 “大家看这个图案,它分为上下两层。” “上面是一个头戴羽冠的神人,下面则是一只威严的神兽。神人骑在神兽之上,构成了这个完整的神人兽面纹。”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线条,很多地方比我们的头发丝还要细。在没有金属工具的时代,工匠们是如何将坚硬的玉石雕琢得如此精细,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苏铭的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他移动镜头,展示了旁边的其他玉器。 有比人还高,分为好多节的玉琮。 有象征着祭天礼器的圆形玉璧。 还有一把造型古朴,泛着冷光的玉钺。 “这个像斧头一样的,叫玉钺,是军事权力的象征,只有最高等级的贵族和将领才能拥有。” 苏铭又指向一组由玉环、玉璜组合而成的饰品。 “还有这个,出土的时候就是这样,平铺在墓主人的胸前,是一整套的项链。” 【又一个镇馆之宝!南博的家底也太厚了吧!】 【神人兽面……这图案有点诡异,又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不懂老祖宗的审美。】 【这线条比特么头发丝还细,怎么可能用石头磨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外星人干的?】 【好好好,不知道来历的一律都是外星人干的是吧!】 第122章 后大悔了! 大宋,临安府。 一个名为丘三的汉子正蹲在自家院里,就着咸菜扒拉着碗里的糙米饭。 他是个“土夫子”,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刨坟掘墓的勾当。这几年年景不好,王公贵族的墓不好找,找到了也多半有重重机关,或是早被同行光顾过。 他只能去寻那些荒山野岭里不起眼的穷坟,指望能摸出三两个铜板,换几斤米面。 天幕之上,后世仙师的镜头正对着一块泛着鸡骨白的玉器。 “……这可是我们最早的人鸟兽主题的玉饰,也是南京博物院的镇院之宝之一。” 丘三扒饭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幕上的图案。 那个侧身的人像,那个头顶的小鸟…… 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心跳得越快。 这和三年前,他在山里头挖的那个破土坑里的东西很像啊! 当时他挖开那墓,里面既没金也没银,只有几个破陶罐,和几件破破烂爛的石头玩意儿,他嫌晦气,拿脚拨弄了一下,觉得不值钱,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其中一件,就和天幕上这个“镇院之宝”,长得至少有七分像! “镇院之宝?!” 丘三差点把手里的破碗给捏碎了。 假的吧? 这玩意儿也能叫宝? 他下意识地否定,可天幕里那个叫“博物院”的地方,看起来气派非凡,比临安府的府衙还要大,后世之人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花这么大价钱盖个房子,就为了拿个假的骗人玩吧? 紧接着,仙师又展示了另一件所谓的“镇馆之宝”——神人兽面纹玉琮。 那细如发丝的线条,那古朴又威严的纹路,让丘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 这还能有假? 当时他只觉得这东西不像玉,而且样式古怪,颜色也不漂亮,肯定卖不出价钱,所以一件都没拿。 现在…… 现在他知道了,那些玩意儿,比他娘的金银财宝要珍贵一万倍! “我……我真是个蠢货!蠢货啊!” 丘三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脸上一片火辣,心里却在滴血。 那是几千年前老祖宗的东西!是后世口中的“国宝”! 他竟然……就那么给扔了! 悔恨!无尽的悔恨淹没了他。 但很快,一种极致的贪婪取代了悔恨。 他猛地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眼中精光乱闪。 现在回去,还能找到吗? 那地方偏僻,应该没人去。 可就算找到了,这玩意儿现在拿出去,谁识货呢? 卖不出去,不还是要砸在自己手里? 不! 或许还有另外的法子! 丘三的脑子飞速运转。 卖不出去,但可以当传家宝啊! 天幕不是说了吗?这东西埋了几千年,后世之人挖出来当成宝贝。 那咱也给它埋起来,不,咱找个好地方藏起来,传下去! 传给儿子,儿子传给孙子! 等到几百年后,到了天幕上那个时代,自己的子子孙孙,把这东西拿出去…… 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 光是那个“镇院之宝”,就够后代吃穿不愁,当人上人了! 想到这里,丘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 “发了!这次真的要发了!”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也顾不上吃饭了,冲进屋里翻出纸笔,歪歪扭扭地给婆娘留了封信。 信上说,自己外出寻个生计,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便回。 然后他扛起那把跟了他多年的洛阳铲,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直奔记忆中那个埋藏着“镇院之宝”的方向而去! …… 苏铭流连了片刻,这才带着直播间的观众继续前行。 穿过一条灯光幽暗的廊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新的展厅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现在来到了吴越春秋展厅。” 苏铭的声音响起,将观众的注意力从刚才的震撼中拉了回来。 “这个展厅主要展示的是夏商周到春秋时期的青铜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和战争,是那个时代国家最重要的两件事,而青铜器,正是这两件事最重要的载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停在了大厅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前。 与其他展柜不同,这里面没有精致的文物,而是一个复原的黄土坑。 土坑之中,几具姿态扭曲的骸骨清晰可见,一边还伫立着三块大石头。 “大家看到的这个,是根据古代徐州,也就是大彭国的一个祭祀场景复原的。” 苏铭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祭祀是古代最重要的活动之一,用以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指了指坑里的骸骨。 “而这些,就是祭祀用的‘牺牲’,这里面有人骨,也有狗骨。前面的三块石头就是祭台,祭祀仪式结束后,用来献祭的人和狗就会被当场杀死,就地掩埋。” 【?????】 【卧槽!活人祭祀?!】 【我靠,刚才看那些玉器,还觉得老祖宗挺文艺的,画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血腥了?】 【用活人当祭品……这也太野蛮了吧!那个人犯了什么罪吗?】 【楼上的,那个年代,当祭品需要理由吗?可能就是个奴隶,或者战俘。】 【太残忍了,旁边还有狗的骨头,狗狗那么可爱,怎么可以……】 【别圣母了,那个年代人命都跟草一样,还管你狗命?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这不就是所谓的愚昧吗?真以为杀个人,老天爷就能保佑你了?】 【也不能这么说,古代人认知有限,这是他们与自然和神灵沟通的唯一方式,虽然在我们看来很残酷,但在当时是头等大事。】 【我记得商朝最喜欢搞人祭,动不动就杀几百上千人,那才叫恐怖。】 【别光说商朝,朱元璋不也搞活人殉葬吗?他总读过书吧?】 【楼上不要乱黑,殉葬和人祭是一回事吗?】 【有啥区别?不都是拉着活人去死?】 【老朱那是农民出身,骨子里的思想就这样,跟那些真正读圣贤书的皇帝还是有区别的。】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刚刚还在为后世之人对自己孝陵的尊重而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的威名震慑了千古。 结果下一秒,天幕上那群不长眼的后生,就把他拎出来跟几千年前的野蛮祭祀相提并论。 “哼!” 朱元璋猛地一挥手,怒道: “咱都说了不殉葬了,还要怎么样!” “况且咱做那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怎么到了这些后生小子眼里,就只剩下了让妃子殉葬这一件事了呢?” “老揪着这事不放,没完没了!有意思吗?” 再说了,他让妃子殉葬和古人祭祀杀人是两码事。 还说咱是泥腿子,老农民出身…… 哼! 换做是他们当皇帝,肯定各个做的比咱还狠! 第123章 金声玉振 苏铭向左侧转过身。 靠墙的一排展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青铜器,器物表面覆盖着一层灰扑扑的铜锈,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 他的镜头先对准了一个三足小鼎,看起来只有一个小马扎那么高。 接着,镜头移向旁边一个洗脸盆大小的盘子,盘底的纹饰在灯光下依稀可辨,线条流畅,像是几条鱼在水中游动。 再走两步,一个开口如同水瓢的青铜器出现在镜头里,比洗脸盆还要大上一些。 “这个叫匜(yí),西周时期一般是用来装水的。” “在举行祭祀或者重要典礼的时候,需要净手,就会有几个人抬着它,将里面的水缓缓倾倒出来,这就是成语‘奉匜沃盥’的由来。” 苏铭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将古老的礼仪娓娓道来。 他又指向一个更大的盘,几乎有小孩的洗澡盆那么大,盘口装饰着四个精美的凤鸟。 “这个是四凤盘,专家推测可能是用来盛水,或者在夏天盛放冰块,起到防暑降温的作用。” 镜头继续移动,扫过旁边几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器。 弹幕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那个长得好像我家的痰盂……】 【上面那个像一个老式的烧水壶!】 【右边那个更离谱,怎么看着跟个大铁铲子似的?】 【哈哈哈哈,你们的想象力要不要这么丰富?】 苏铭看到弹幕,不由得笑了。 他指着那几件被疯狂讨论的青铜器,一一解释道: “那些是青铜鼎、青铜樽和青铜盉。” “它们大多数都是礼器,在古代主要用来调酒或者温酒。” 再向前几步,是几个罐子。 这些罐子看上去像是陶器,表面却又比陶器光滑许多。 “大家看到的这些,是原始青瓷,它介于陶器和瓷器之间,是用陶土烧制出来的。” “在那个时候,真正的瓷器还没有出现。” 【好家伙,痰盂、水壶、铲子,全是酒器?古人喝酒这么讲究的吗?】 【你应该疑惑那个时候居然都有酒了。】 【青瓷?看上去也不青啊……】 【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青。】 苏铭一转身,视线里出现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艘独木舟,静静地躺在那里,船身修长,几乎占据了展厅的一侧。 他快步走过去,镜头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推近。 “刳(kū)木为舟,剡(yǎn)木为楫。”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 “这句话说的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件文物。” “随着人口扩张与活动范围扩大,跨越河流、湖泊成为必要需求,最初的浮木、芦苇筏无法满足稳定载物、定向航行的需求,这种‘独木舟和楫’的组合应运而生。” “古人将一整段木头剖开、挖空,制成了船。再把木头削尖,做成了桨。” 他将镜头凑近船身,上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些,就是当年用斧头劈砍凿刻时留下的痕迹。” 镜头的尽头,是船头的一个孔洞。 “这个孔是用来拴绳子的,方便在岸上拖拽。” 【卧槽!这就是最早的船吗?】 【好长啊!这得用多大一棵树?】 【这什么木头做的?放了这么久居然没烂?泡过福尔马林?】 【楼上的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几千年前哪来的福尔马林。】 【应该是埋在淤泥里了,缺氧环境,所以才能保存下来。】 苏铭等弹幕飞了一会,才开口回答刚才观众的疑问。 “这艘独木舟是在江苏常州淹城遗址的内城河里出土的。” “根据专家的研究和猜测,它很有可能是用整段的楠木或者柏木,经过火烤和斧凿的工艺制作而成。” …… 苏铭向右转,来到靠门位置的一侧展柜。 展柜里摆放着几个只有鼠标大小,颜色有红有绿。 “这些是陶拍,上面带有纹饰。” 苏铭解释道。 “它主要用于在制作陶器的时候,拍打陶坯的外壁,能让陶土里的裂缝弥合,使质地更紧密牢固。同时,也能在陶器表面留下漂亮的纹路,起到装饰的作用。” 再向前走,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上。 陶罐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苏铭凑近了些,透过玻璃,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罐子里装着满满一罐带着泥土的鸡蛋。 为了方便展示,旁边还单独放着一个完整的鸡蛋,只是颜色已经变得灰败。 苏铭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家人们,重量级来了。这可是西周时期的鸡蛋,距今已经有2800年了。” “可以说是鸡蛋里的老祖宗了。” 【??????】 【我没听错吧?鸡蛋能放这么久?】 【这还能吃吗?】 【前面的你是饿疯了吗?这都想尝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已经是化石了?】 【别馋了,你今晚吃一个,明天工作人员就能把你放进博物院里展览了。】 【展品名称:一位勇敢的现代冒险家。】 苏铭笑着看完了弹幕,转身进入另一个展厅。 这个房间里的青铜器数量更多,也比之前的更加精美,纹饰繁复,造型也更加丰富。 其中一些,甚至一眼就能看出是乐器。 苏铭站在一个展柜前,指着里面一大三小的四件青铜器。 “这些也是乐器,只不过,它们主要是在战场上使用的。” “我们常说的‘鸣金收兵’,那个‘金’,指的就是这种乐器,叫‘钲’。” 再往前,苏铭看到了两个巨大的木架。 每个木架子上都悬挂着一套大小不一、依次排序的器物。 后者观众们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编钟。 而前者,则是一排排形状奇特的石片。 “《孟子》里有这样一句话,‘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 苏铭的声音在安静的展厅里回响。 “其中‘金声玉振’这个成语,就出自这里。它的本意,是以钟发声,以磬收韵,形容奏乐从始至终,完整和谐。” “孟子用这句话来比喻孔子的思想如同一首完美的乐曲,表达孔子在智慧与德行上的统一。” “后来人们就用这个词来比喻一个人的知识渊博,学问精深。” 他伸手指了指。 “前面这一排,就是‘玉振’之声的来源,编磬。” “后面那一排,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发出‘金声’的编钟。” 【编钟我认识,前面那个像衣架的石头片,就是磬?】 【确实很像晾衣架……】 【之前去过,都是看一眼就走,都不知道这些知识,今天刷到主播,感觉把票价都值回来了!】 【那你还不刷点礼物,意思意思?】 【刷!礼物走起!】 第124章 淮南王英布 苏铭继续向前,另一面墙上陈列的展品,让弹幕瞬间沸腾起来。 那是一整面墙的青铜剑。 它们静静地悬挂在玻璃展柜里,剑身遍布铜绿,却依旧透着一股森然的锋锐之气。 “大家应该都听过干将、莫邪这两把名剑,它们都是春秋时期吴国铸造的。” “而吴国的核心疆域,就在我们现在的江苏地区。” 苏铭把镜头对准展柜里的各种青铜剑,讲解道: “别看这些剑现在锈迹斑斑,当年可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而且有的经过科学检测,它们的刃部至今依然非常锋利。” 【卧槽!剑!】 【这就是男人的浪漫!】 【怪不得都说吴钩吴钩,原来江苏自古以来就是兵器制造基地啊!】 【两千多年的剑还能用?】 【当然,还很锋利!】 【这要是放游戏里,起码是橙色史诗级装备,自带破甲和流血效果!】 【楼上的别闹,这自带的不是流血,是中毒效果,两千多年的铜锈,蹭破点皮就得去见祖宗。】 【这算不算魔法伤害?】 【绝对的魔法伤害!】 【这剑好短啊……】 【短?那你要看和谁比?那个时候能造这么长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可是青铜剑,太长了很容易断的!】 【这是上战场的剑,春秋时期打仗都是在车上打,车厢就那么大,剑长了拔都拔不出来,这还怎么打?】 【参考秦始皇,剑太长,遭遇刺客拔不出来,只能负剑,哈哈哈!】 【秦始皇:???】 苏铭的镜头扫过那一排排青铜剑,又对准了旁边一个展柜。 展柜内,密密麻麻的青铜箭镞呈放射状排开,寒光凛凛。 “这些是箭簇,箭头上的制品,也是青铜制造。” 再往前,则是更为厚重的长柄兵器,矛、戈,以及一些形状奇特的青铜构件。 “这些是矛、戈,后面这排是车马器,也就是古代战车上的零部件。” 苏铭简单介绍了一句,便转身走向下一个展厅。 “郡国华章,汉家故里。” “这个展厅展示的是汉代的文物。” “我们都知道,汉朝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而在江苏这片土地上,分封了大大小小好几个诸侯王,所以这里汇聚了许多诸侯王墓葬里出土的珍贵文物。” …… 西汉,未央宫。 刘邦内心猛地一紧。 来了来了!!!! 可千万别有乃公墓里的东西啊! 他现在是真有点怕了,后世这群人挖土的本事太厉害,连七八千年前的坑都能刨出来,自己的皇陵实在有点悬。 …… 苏铭走进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金玉器物,而是一面巨大的展板。 展板上,是一张清晰的表格。 《西汉江苏境内诸侯王国列表》。 上面按照时间顺序,详细列出了国名、初代国王姓名、在位时间、都城,乃至王陵的明确位置。 苏铭特意在这张表格前多站了一会儿,好让直播间的观众们能看清楚。 “这张表很有意思,它直观地展现了汉初的政治格局,尤其是刘姓宗亲分封的情况。” “我们看这里,荆王刘贾,吴王刘濞……” …… 天幕之下,刘邦的目光从表格最上方扫过,第一行第一列的两个字让他心头一颤。 ——刘贾。 “这不是堂兄吗?” 刘邦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 “当年平定三秦,他为将军,镇守桃林塞,随我向东攻打项羽。我攻下成皋,曾派他率军二万、骑兵数百,进攻项羽,烧毁楚军囤积军粮……” “后来我一路追击项羽到固陵,派他南渡淮河包围寿春。当世他派人招降项羽大司马周殷。周殷反叛项羽,助他攻下九江,迎英布军,会兵垓下,共击项羽。” “三年前,我封他为荆王,管辖淮河以东五十二座城邑。”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他的名字。” “他也死了啊……” 说到这里,刘邦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 是啊,谁又不会死呢。 但当他的目光顺着列表下移,落在一个名字上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吴王,刘濞。 “哈,这小子竟然也在!” 刘邦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欣赏,他侧头对吕雉问: “你可还记得这小子是谁?” 吕雉微微一笑,立马回答道: “记得,是二哥的长子。” 刘邦点点头,感慨道: “我这二哥是真不行,让他去守代国,匈奴人一来,他跑得比谁都快,连城都不要了,把乃公的脸都丢尽了。” 他轻哼一声,显然对两年前将刘仲贬为合阳侯的事还耿耿于怀。 “不过他这个儿子濞,倒是不错。” 刘邦的语气又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得意。 “这小子从小就机灵,为人材武,是个能干事的,比他那个胆小怕事的爹强多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被朕封为吴王了!” 刘邦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皱眉道: “嘶——” “不对啊!” “吴地不是刘贾在管吗?” “怎么刘贾死后不是他的儿子来管,而是刘濞这小子呢?” “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就在这时,天幕上苏铭恰好说到了吴王刘濞。 刘邦立马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 苏铭看着表格最上方的第二个名字,特意将镜头拉近,为直播间的观众们讲解起来。 “这位吴王刘濞可是西汉时期,十分有名的诸侯王。” “他是汉高祖刘邦二哥刘仲的儿子,也就是刘邦的亲侄子。” 苏铭顿了顿,开始讲述刘濞受封的始末。 “要搞清楚这个人,就要先聊淮南王英布。” “项羽死后,刘邦称帝,淮南王英布成为异姓诸侯王之一。” “英布以六县为都城,治下的地区包括九江、庐江、衡山、豫章等郡。” “汉十一年,吕雉诛杀了淮阴侯韩信,英布也是异姓诸侯王之一,因此内心十分恐惧。” “同年夏天,陈豨在代地造反,刘邦亲自率领部队前去讨伐,到达邯郸,向彭越征兵。彭越说有病,只派出将领带着军队到邯郸。 刘邦很生气,派人去责备彭越。” “他的部将扈辄劝他造反,彭越不听从他的意见,仍然对外称病。” “而彭越的太仆因被彭越不喜,逃到汉高帝那儿,控告彭越和扈辄阴谋反叛。” “刘邦派使臣出其不意地袭击彭越,彭越不曾察觉,因此被逮捕,发现他确实具备谋反条件,但刘邦依旧赦免了他,只是废为平民百姓,流放到蜀地。” “结果半路彭越遇到吕雉,他向吕雉求情,吕雉假装答应,带他前往洛阳,到了洛阳吕雉就和刘邦说,这个彭越如果现在不杀,以后恐成大患。于是再次让彭越的舍人告发彭越谋反,以此借口处斩彭越。” “诛杀完梁王彭越后,吕雉犹嫌不足,把他剁成了肉酱,把肉酱装好分别赐给诸侯以示警告。” “送到淮南国时,英布正在打猎,看到肉酱,特别害怕,暗中使人部署,集结军队,守候并侦察邻郡的意外警报。” 【吕后太狠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别以为刘邦不想杀。】 【刘邦真想杀的话,根本没吕雉的事情。】 【不杀不行的,那个时候封国权力很大,不扫除日后削藩阻力更大。】 【彭越是最惨的,他压根没有谋反的心思。】 【都有条件了,谋反不谋反不就是一念之间?】 【只能说异姓王本来就活不长。】 【我猜是吕雉自己害怕,害怕刘邦死后她镇不住这些人,所以故意提前杀了。】 第125章 彭越牌肉酱,你值得拥有! 西汉,长信宫。 看着天幕上飘过的一行行弹幕,刘邦笑意尽失。 诛杀? 谁杀了谁? 吕雉杀了韩信和彭越? 不仅如此,彭越死后还被剁成了肉酱? 刘邦缓缓转头,看着身旁的妻子。 却见她脸上也有错愕,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未来。 刘邦不理解。 韩信被杀也就算了。 那小子确实不老实,功高震主,野心勃勃,年纪又轻,一看就比自己能活。 刘邦自己早就动了杀心,只是念着旧情,不忍下手。 如今看来,是吕雉替他做了这件事。 这也就罢了。 可彭越…… 彭越又是怎么回事? 未来自己也只是将他贬为庶民流放,可见并无必杀之心。 但吕雉,还是杀了他! 刘邦斜着眼睛看着吕雉,冷声问: “皇后,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子刘盈咽了下口水,感觉到了殿内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看着母后。 吕雉端坐着,面色平静,对刘邦的怒火恍若未见。 “陛下息怒。” “臣妾虽然不能卜算未来,但臣妾所为,皆为大汉江山,为陛下!” 刘邦气极反笑: “为了大汉?” “彭越他已经是个庶民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还将他做成肉酱!” “你是要天下人都看我刘邦,是个刻薄寡恩的暴君吗!” 吕雉腰背挺直,侧头看着暴怒的刘邦,依旧平静,甚至还反问了一句: “陛下怎么不想一想,彭越流放途中为何恰好遇到臣妾?他又为何要向臣妾求情呢?” 刘邦一愣,下意识地问: “你什么意思?” 吕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若安分守己,就该老老实实前往蜀地。” “他向臣妾求情,便说明他不服陛下的旨意,心中仍有怨怼!” “彭越是何等人物?他在梁地振臂一呼,从者云集!” “这样一个人,把他流放到蜀地,那是放虎归山!将来若天下有变,他必是心腹大患!” “臣妾的建议,难道有错吗?” 吕雉看着刘邦,意有所指道: “再者说……” “臣妾一介妇人,又有何等资格,能越过陛下,下旨诛杀彭越呢?” 一句话,让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刘邦明白吕雉话里的意思。 他也知道,最终下令杀了彭越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是自己在听了吕雉的“建议”后,同意了她的做法。 天幕只是说了吕雉带回洛阳,再让他人告发,最终处斩。 这整个流程,没有自己的首肯,一步都走不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个陪伴自己,从微末走到九五之尊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笼罩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吕雉有野心,有手段,甚至很多他不好出面做的事情,都是吕雉在背后推动,他也会采纳。 可他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地步。 冷酷,精准,毫不拖泥带水。 为了巩固皇权,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口口声声说为了大汉,为了太子…… 可谁又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邦看着吕雉,又看了看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太子刘盈。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刘邦心底冒了出来。 戚夫人,如意…… 他一直宠爱戚夫人,甚至动过换太子的念头,除了喜爱如意的聪慧,未尝没有借此来遏制吕雉和她背后势力的想法。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非但没错,而且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个女人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能如此大胆,对诸侯王下手。 若是自己百年之后呢? 大汉的江山交到软弱的太子手上,这个女人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些跟着自己打江山的功臣,还有他宠爱的戚夫人和如意,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刘邦怒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警惕。 还好有天幕出现,泄露天机。 那就说明他还有机会! 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刘邦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吕雉,什么话都没说,起身一挥衣袖,大步离开了长信宫。 “来人!传萧何、陈平进宫议事!” 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吕雉静静地坐在原处,看着刘邦远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她的心底,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自己未来所做的一切,一定是正确的! 为了大汉,为了盈儿,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母后……” 太子刘盈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看着父母不欢而散,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不安。 吕雉回过神,一把抓住刘盈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刘盈感到了疼痛。 她的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那是恐惧,也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盈儿,你看到了吗?” “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太子之位!” “你一定要争气!千万,千万不能让刘如意那个小子,抢了你的位置!知道吗!” 刘盈被母亲的样子吓到了,只能呆呆地点头。 “儿……儿臣,知道了。” 其实有些话,他一直不敢说出来。 他很喜欢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弟弟如意,觉得他很可爱。 他也知道父皇更喜欢戚夫人。 他一直以为,母后和戚夫人的矛盾,只是两个女人为了抢父皇一个男人而造成的。 直到今天,他才隐约明白,那不仅仅是争宠,更是关乎他未来的生死。 他看着母后眼中那化不开的忧虑和狠戾,心中暗暗发誓。 等将来自己当了皇帝,一定要对自己的皇后好,只对她一个人好。 也只会疼爱皇后生下的儿子。 这样自己的皇后,就再也不会像母后这样,终日活在恐惧和不安里了。 第126章 七国之乱 另一边,天幕上的苏铭在继续讲解: “有一天英布的爱妾病了。” “她多次去医师家治疗,中大夫贲赫,家住医师对门,就经常送礼物去,还和英布的爱妾在医师家里饮酒。” 【英布戴上了绿色的帽子。】 【饮酒?光饮酒?我不信……】 看到这条弹幕,苏铭抑制住嘴角的微笑说: “英布也不信,疑心爱妾和贲赫有苟且,就要逮捕贲赫。” “贲赫要告发英布叛变,就坐着驿车前往长安,英布没追上,结果到了长安,刘邦收到消息和萧何商量,萧何却不这么认为。” “他说英布应该不会这么做的,恐怕是这人故意诬陷他,提议把贲赫关押起来,派人暗中验证淮南王。” “但英布心里有鬼,怀疑贲赫会说出自己暗中部署的情况,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死贲赫的全家,起兵造反。” 【如果有人说你谋反,你最好真的要谋反。】 【英布当时造反还很有底气,他觉得刘邦不会亲征,韩信和彭越死了他就更不怕了。】 【那他是低估刘邦了。】 【现代网友不也低估刘邦了?还有人说刘邦的天下是韩信打下来的呢,笑死。】 “英布率先攻打荆王刘贾,刘贾抵挡不住,一路败逃,最后死在富陵。” “英布继续攻打楚国,楚军不是对手,楚王刘交逃到薛县。” “刘邦见势不妙,亲自出征,同时下令让齐王刘肥和齐相曹参到蘄县,最终几路人马合力,最终击败英布。” 【刘贾可惜了……】 【期间刘邦被射了一箭,受了很重的伤,史学家推测后来刘邦去世,可能源于此箭伤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 【这时候离刘邦去世也就一年左右了。】 苏铭话锋一转道: “英布一路逃,长沙王吴臣此时突然联系他,说愿意和他一起逃亡到越国。” 【越国?越南?】 【错了是南越,赵佗的南越。】 【好好的长沙王不做,为什么要和一个打败仗的人搞在一起?】 【因为吴臣是英布的小舅子!】 【小舅子又怎样?刘邦都赢了,杀了他是迟早的事情,这吴臣有病吧!】 苏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走投无路的英布就像看到了曙光,跟着使者就到了鄱阳,没想到吴臣是故意骗他的。” “刚到鄱阳他就被吴臣的人杀了,至此英布叛乱到此结束。” 【好家伙,原来是故意的啊!】 【吴臣算是交了投名状,七大异姓王唯一幸存的。】 【长沙王可是传了好几代呢!】 苏铭顿了顿说: “可这和刘濞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刘濞也参与到了对英布的讨伐,刘濞以骑将身份随从刘邦,击破英布军。” “当时,荆王刘贾为英布所杀,且无后嗣。刘邦担心吴地会稽人轻佻强悍,没有勇猛雄壮的王来镇服他们不行。而自己的儿子还年幼,因此就立刘濞为吴王,统辖三郡五十三城。” “刘邦看他作战勇猛,又见吴地人心未定,就封他做了吴王。” “这里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 “《汉书》里写,刘邦在召见刘濞的时候,仔细端详了他的面相,然后说他有造反之相。于是在拜官授印之后,刘邦又拍着他的背告诫他:‘汉朝建立后五十年,东南方向将发生叛乱,难道会是你吗?天下同姓皆为一家,你千万要谨慎,不要造反啊。’” “刘濞当时吓得赶紧叩头,连声说不敢。” …… 西汉,未央宫。 到了未央宫的刘邦,听到天幕中提及堂兄刘贾死于英布之乱,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英布! 这个几年前刚刚投降大汉的家伙,竟然敢反! 还害死了乃公的堂兄!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刚想下旨,召淮南王英布入京! 却突然想到,天幕所说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天幕将未来的事提前说出来,英布现在肯定跟惊弓之鸟一样。 若此时召他入京,消息一旦走漏,他必然惊惧万分,以为自己要对他下手。 届时他就算不想反,为了自保,恐怕也会狗急跳墙,提前举兵。 刘邦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重新坐回案前。 就在这时,天幕中苏铭说: “刘邦说他有造反之相……” 刘邦愕然心想: 啊? 自己还会看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后世还有书记载了乃公这项本事? 他带着满心的疑惑,抬头看向天幕,心里泛起嘀咕。 难道刘濞这小子,以后真的反了? 果然,天幕上的后生紧接着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苏铭的声音继续从天幕传来: “刘濞受封的吴国,豫章郡有出产铜的矿山。” “于是,刘濞就招募天下各地的亡命之徒,来这里偷偷铸钱,还在东边煮海水为盐。” “因为不用给朝廷纳税,吴国的财富积累得非常快,国力十分雄厚。” “到了汉朝第五位皇帝,汉文帝刘恒在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文帝让刘濞的儿子刘贤入京,陪伴当时的皇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汉景帝刘启。” “有一次,刘启和刘贤一起喝酒下棋。” “刘贤的师傅都是楚国人,养成了他轻佻、剽悍的个性,平时又很骄矜。他和刘启下棋时,为了棋路争执起来,态度十分不恭敬。” “结果刘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就拿起棋盘砸向刘贤,没想到失手把他给打死了。” “文帝就派人把刘贤的尸体送回吴国安葬。” “刘濞知道后非常生气,他说‘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 “意思是说,天下刘姓都是一家人,死在长安就埋在长安好了,何必非要送回来埋葬呢!” “然后,刘濞又派人把儿子的尸体送回了长安安葬。” “从此以后,刘濞心里就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开始称病不来朝见皇帝,逐渐失去了藩臣应尽的礼节。” 【不愧是大汉棋圣!】 【这刘贤也是作死,跟太子下棋还敢耍横。】 【赢棋有时候不在棋盘内,棋盘外也可以!】 【这叫提前削藩,也叫亲手削藩「狗头」】 【大汉棋圣,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刘启:谁下棋不戴头盔?】 【刘启:以后知道怎么下棋了吧?】 【知道了,不敢学,怕进监狱,哈哈哈!!!】 【刘濞:七国之乱,启动!】 【周亚夫:你再启动一下试试!】 【所以七国之乱就是因为这个?吴王为了给儿子报仇?】 【格局小了兄弟,这顶多算个导火索。】 苏铭看着弹幕,摇了摇头。 “大家猜的没错,但这并不是刘濞造反的直接原因。” “刘濞称病不朝,汉文帝很快就发现了他是装病,于是把所有吴国派到京城的使者都给抓了起来治罪。” “刘濞这下害怕了,才动了谋反的心思。不过,他派出的一个使者很机灵,入京后替他化解了这场危机,于是他就继续隐忍,养精蓄锐。” “真正促成他叛乱的,是在汉文帝驾崩,汉景帝刘启即位之后。” “景帝即位后,非常信任一个叫晁错的大臣,封他为御史大夫。” “晁错力主削藩,不断向景帝进言,说诸侯王势力太强,尾大不掉,早晚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当时的景帝对晁错言听计从,于是下令,削夺赵王的常山郡、胶西王的六个县、楚王的东海郡和薛郡,以及吴王的豫章郡和会稽郡。” “一连串的削藩令下来,刘濞彻底坐不住了。他担心自己的封地会被不断削减,最后什么都不剩,于是决定借机发难。” “他觉得其他诸侯王都没什么胆量,听说胶西王刘卬勇猛好战,就派人去游说他一起造反。” “最终,刘濞联络了楚、赵、胶西、胶东、菑川、济南六国,征召了他封国内所有的士卒。” “他对全国下令说:‘我年纪六十二岁,将亲自带兵出征,我的小儿子年纪十四岁,也将身先士卒,所以,凡是年纪在十四岁与六十二岁之间的人,都要应征入伍!’” “就这样,他调集了二十多万大军。” “在景帝下达削藩令的十多天后,吴、楚等七个诸侯国,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名义,联合起兵反叛。”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吴楚七国之乱。” 第127章 乃公要死啦? 刘邦已经来到了未央宫。 他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殿里等待着萧何、陈平等人的到来。 可这一路走来,听完那天幕后生讲完七国之乱的始末,他整个人都懵了。 英布反了,堂兄刘贾死了,这事固然让他火大。 刘濞这小子,活到他妈的六十多岁了还带着一群人造反,这事也让他觉得离谱。 但最离谱的,是天幕上说汉朝第五位皇帝,是汉文帝刘恒! 刘恒??? 刘邦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不是薄姬生的儿子嘛! 这孩子今年才五岁,平时看到他都不怎么爱说话,天幕竟然说他以后当了皇帝? 还是大汉朝的第五个皇帝?! 刘邦伸出手指,开始掰算。 乃公是第一个。 不出意外太子刘盈是第二个。 那第三个是谁?第四个又是谁? 为什么皇位传了四代之后,会突然落到太子刘盈的弟弟——刘恒这小子的头上? 刘邦越想越不对劲,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之前还在为自己的陵寝会不会被后世那群人刨了而烦心。 现在他娘的还管什么陵寝! 老子的大汉江山都要乱套了! 这皇位到底是怎么传的? 难道盈儿后面出了什么事?还是盈儿的子孙守不住江山? 一个又一个疑问像是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来人!” 刘邦冲着殿外大吼一声。 “去催!让萧何他们快点滚过来!” 他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迫切需要外置大脑,来帮他理清思路! …… 天幕的画面中,苏铭的声音还在继续。 “刘濞发动的七国之乱,虽然声势浩大,但其实只持续了三个月就被平定了。” “汉景帝虽然听从晁错的建议削藩,但在叛乱发生后,为了平息诸侯的怒火,又腰斩了晁错。” “可惜,这并没有让七国退兵。” “最终,景帝派太尉周亚夫率领三十六万大军,以梁国为屏障,切断吴楚联军的粮道,最终大破叛军。” “吴王刘濞兵败逃亡,被东越王杀死,七国之乱就此平息。” 【周亚夫!YYDS!】 【刘启应该给周亚夫磕一个,真的。】 【可惜了晁错,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成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又何止他晁错一个?】 【也不能这么说,他的削藩政策太激进了,完全不给诸侯王活路,属于是自己作死。】 【景帝也挺狠的,说杀就杀。】 【帝王心术罢了,需要你的时候你是御史大夫,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平息众怒的替罪羊。】 【刘濞也是惨,儿子被太子打死,自己想报仇还被平推了。】 【惨个屁,他私自铸钱煮盐,养着一帮亡命徒,早就有反心了。】 苏铭的镜头从吴王刘濞的名字上移开,继续按照表格的顺序,指向了下面的名字。 “我们再看这位,江都易王,刘非。” “他是汉景帝刘启的儿子,也就是吴王刘濞的侄孙。” “在七国之乱时,年仅十五岁的他就主动请缨上阵,被封为将军,攻打吴国,作战十分勇猛。” “叛乱平定后,他就被封为江都王,统辖原来的吴国领地。” “他的王陵,就在今天的盱眙县大云山顶,规模非常宏大。” 苏铭的镜头又向右平移。 “还有这位,广陵厉王,刘胥。” “他是汉武帝刘彻的儿子,力能扛鼎,空手搏熊,是个猛人。但因为行为不法,诅咒汉宣帝,最后自杀了。” “他的王陵,则是在高邮市天山镇被发现。” 说完,苏铭的镜头转向了表格的右边一列。 “这一列,是楚国的历代诸侯王,他们的王陵大多都在彭城,也就是我的家乡徐州。” “我们看,除了第一任楚王韩信的王陵位置未知外,后面的几位,基本都找到了。” “从高祖的弟弟楚元王刘交开始,到他的儿子刘郢,孙子刘戊。” “再到后面的刘礼、刘注、刘纯、刘延寿,一直到西汉末代楚王刘纡,横跨了整个西汉时期。” 【我靠,这是把人家祖坟给一锅端了啊?】 【徐州:汉代王爷指定养老圣地,配套齐全,拎包入住。】 【好家伙,这列表拉下来,跟族谱似的。】 【全是老刘家的人。】 【韩信:我好像不是老刘家的?】 【韩信:我为大汉流过血……刘邦:闭嘴,你人没了。】 【夺笋啊!】 …… 未央宫中,刘邦听着天幕里一大堆刘氏后人的名字。 急得抓心挠肝的,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说这些有什么用!” “乃公要听的是这个吗?!” “乃公要听的是重点!重点懂不懂?” “为什么是刘恒那小子当了皇帝!你倒是给乃公说清楚啊!” 就在这时,殿外的宫人终于来报。 “陛下,大人们已在殿外等候。” 刘邦精神一振,回到龙椅打算议事: “快!让他们赶紧进来!” 然而,他刚坐下,一个洪亮如雷、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嗓音就从殿外传了进来,响彻整个大殿。 “陛下!陛下!” “你可千万不能亲征啊!” 那声音一听就是樊哙。 果然,下一秒,刘邦就看见樊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大殿。 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焦急。 身后跟着同样神色凝重的萧何、陈平等人。 刘邦被樊哙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一愣。 亲征? 亲征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皇位继承的惊天谜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樊哙在说什么。 他看着闯进来的众臣,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眼神里带着和樊哙如出一辙的惊惧。 刘邦眉头一皱:“嚷嚷什么!什么亲征?乃公什么时候说要亲征了!” 樊哙跑到刘邦面前,指着天上还没完全散去的天幕,急道: “天幕上不是说了吗?英布那厮反了!” “大哥你还要亲自去打他,结果还被射了一箭,就因为那一箭,没过多久就……” 樊哙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太过不吉利。 萧何也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天机已泄,英布之事,我等万万不可再按天幕所示行事。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再亲冒矢石!” 陈平、周勃等人也纷纷附和,请求刘邦收回“成命”。 刘邦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 刚才天幕上是说了,是自己御驾亲征才平定下来英布的造反。 也是在那场仗里,自己中了一箭,那伤很可能就是自己日后驾崩的诱因! 他娘的…… 自己竟然把这事儿忘了…… 刘邦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一种荒谬感涌上心头。 所以自己这是没几年可以活了? 第128章 对策 刘邦沉默了一会儿,紧绷的身体却慢慢松弛下来。 他很快就想清楚了。 死就死呗,反正从沛县起兵到现在,他这条命早就该死了好几次了。 能当上皇帝,活到今天,已经是赚的了。 死,他不怕。 对刘邦而言,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屁股坐回龙椅,满不在乎地说: “乃公从一个亭长干到皇帝,这条命早就他娘的是赚来的了!” “迟早都要死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萧何与陈平身上。 “比起乃公什么时候死,现在有两件事,更要命。”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萧何与陈平心中一凛,他们知道,真正的议事开始了。 聪慧如他们,在从各自府邸赶来未央宫的路上,早已将天幕透露的惊天信息在脑中过了无数遍。 萧何率先躬身出列,沉声道: “陛下所虑,莫非是韩信、彭越与英布三人之事?” “天幕提前泄露此事,此三人若得知自己未来结局,恐生变数。” “若他们因此心生恐惧,提前串联,合兵一处,则大汉危矣!” 萧何、陈平来的路上已经商讨过,与其等陛下提问,不如主动将问题摆在台面上,再献上对策,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刘邦赞许地点了点头,有这两个“外置大脑”在,确实省心。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上: “说得不错!继续!” 萧何上前一步,声音平稳而有力: “臣以为,此事当分而治之,不可一概而论。” “韩信功高震主,心高气傲,陛下已削其王位,名为淮阴侯,实为软禁于京中,他纵有反心,亦无兵权,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安抚,而非逼迫。” “至于彭越,此人勇猛,在梁地深得人心,但并无大志。如今他并未犯错,若无故加害,恐失天下人心。臣以为,可遣使者,加封赏赐,以示恩宠,令其安心,再暗中布防,观其后效。” 萧何的策略是“稳”,先稳住两个,集中力量对付最可能先反的那个。 而陈平则在此时接过了话头: “萧相国所言极是,但臣还有一计,或可釜底抽薪。” “此三人虽皆为当世人杰,却非同心同德。” “韩信瞧不上彭越的出身,英布更是桀骜不驯。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刘邦来了兴趣:“如何利用?” 陈平压低了声音:“散布流言。” “我们可以派人伪装成对方的亲信,在他们之间传递假消息。” “譬如,派人向彭越透露,说韩信在京中密谋,事成之后第一个就要吞并他的梁地。” “再派人告诉英布,就说陛下真正忌惮的只有他,韩信彭越早已与朝廷暗通款曲,只待他起兵,便会两面夹击,拿他的头颅换封赏!” “同时,我们还可以伪造书信,制造他们互相猜忌的证据,再‘无意中’让其中一方截获。人心本就多疑,更何况是他们这等枭雄?一旦疑心生起,联盟便不攻自破。届时,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再从容收拾残局即可!” 此计一出,就连樊哙这个大老粗都听得背后发凉。 太阴损了! 刘邦听完,却抚掌大笑: “好!这法子朕喜欢!” “那就这么办!安抚和离间,双管齐下!” “萧何,你负责安抚彭越,赏赐要重,姿态要做足!” “陈平,离间之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 “樊哙、周勃,你们即刻起,秘密调动关中兵马,在荥阳、敖仓一带加强布防,以防万一!”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应诺,心中一块大石暂时落地。 第一个要命的问题,总算有了应对之策。 然而,刘邦脸上的笑意很快敛去,他重新坐回龙椅,大殿内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压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知道。 第二个,也是最棘手的问题来了! 那是皇帝的家事。 刘邦的目光幽幽地扫过萧何和陈平,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头。 “那……刘恒呢?” 话音未落,萧何和陈平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个问题,比三王谋反加起来还要棘手百倍。 因为这不仅关系到皇位传承,更直接指向了后宫,指向了那个权势日重的女人——皇后,吕雉。 刘盈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如果一切顺利,皇位应该由刘盈的子孙继承。 可天幕却说,第五位皇帝,是刘恒。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一脉,出了天大的岔子! 要么是太子早逝,要么是太子的后代被废,甚至……被杀! 能做到这一点的,能颠覆太子一脉的,普天之下,除了手握皇权的皇帝本人,就只剩下一个人。 太子的母亲,吕后。 这些猜测,萧何和陈平在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但他们一个字都不敢说。 说出来,就是离间帝后,是诛九族的大罪! 刘邦还能活多久? 吕后又能活多久? 他们可是谁都得罪不起! 见两人沉默不语,刘邦心中冷笑一声。 他等他们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只是无法确定。 现在看到这两个老狐狸噤若寒蝉的模样,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可能性,就是真相。 “怎么?都哑巴了?” 刘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萧何连忙躬身,几乎把头埋到了胸口: “陛下,天家之事,臣等岂敢妄议。” “皇位传承,自有天命。天幕所言,或有变数,当不得真。” “刘氏子孙必承大统,此乃天命所归,至于究竟是哪位皇子,非臣子所能揣测。” “皇子刘恒若真有天命,亦是陛下龙威浩荡,教化之功。” 好一个萧何!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捧了刘邦,又把问题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天命”。 陈平也立刻附和: “萧相国所言甚是。” “天机模糊,不可尽信。眼下外患未除,平叛方为头等大事。” “至于其他,皆是后话,陛下不必为此烦忧。” 一个推给天命,一个转移话题。 两个老狐狸配合得天衣无缝。 刘邦看着他们,忽然笑了,骂了一句: “两个滑得跟泥鳅一样的老东西!” 骂归骂,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们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想起了吕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个可怕的未来图景在他脑中缓缓展开: 自己死后,懦弱的刘盈即位,大权旁落于吕雉之手。 为了给儿子扫清障碍,也为了报复自己,她会对戚夫人和如意下毒手。 她的专权会引起刘氏宗亲和功臣集团的强烈不满。 等到吕雉一死,积压的矛盾总爆发,吕氏一族被清算,皇位在一番动荡后,才最终落到了那个平时最不起眼,也最没有威胁的儿子——刘恒身上。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刘邦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但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怒火。 大殿内一片死寂。 许久,他才睁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只是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冰。 他怔怔地望着殿外昏暗的天空,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弧度。 皇后…… 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第129章 不被小日本承认的国宝 苏铭走到了下一个展柜前。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所有正在观看天幕的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展柜的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件由无数玉片串联而成的人形“衣服”。 “这就是‘银缕玉衣’!” “在汉代,玉衣是皇帝和高级贵族死后穿的殓服,根据等级不同,分为金缕、银缕和铜缕。” “我们眼前这件,就是银缕玉衣,在东汉时期,只有诸侯王、列侯和始封的公主才能使用。” “这件玉衣出土于徐州的土山汉墓,墓主人是东汉时期的彭城王刘恭的后裔。” “整件玉衣长一米七,由两千六百多块新疆和田玉片,和重约八百克的银丝穿缀而成。” 苏铭的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感慨说道: “古人相信‘玉能敛尸’,认为玉石可以让尸身不朽。所以才不惜工本地制造这种玉衣,希望能在死后也保持肉身的完整。” “但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用。” “当考古学家打开棺椁时,墓主人的尸骨早已腐朽,无数玉片散落一地,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专家们耗费了大量心血才修复完成的。” …… 东汉,彭城王府。 彭城王刘恭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天幕上说的是自己的墓被挖了。 当听到是自己“后裔”的墓时,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自己就行。 可他身边的几个儿子却不干了,一个个哭丧着脸,仿佛被刨了的是自己的坟墓一样。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万一……万一以后被挖的是儿臣的墓……” “是啊,这也太惨了,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被后人拿出来看……” “呜呜呜,我不想被挖出来啊!” 刘恭看着几个没出息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一人给了一下后脑勺。 “哭什么哭!” 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天幕上那小子不是说了吗?这玩意儿屁用没有,用了尸身照样烂成泥!” “既然这么怕被人挖出来,以后死了就别用这劳什子不就行了!” 几个儿子被他一巴掌拍醒了,瞬间反应过来。 对啊! 爹说得对! 这东西既不能保证尸身不腐,死后还可能被人从地里刨出来展览,那还用它干嘛? 那等我们死了以后,不穿不就好了? “父亲说的是!” “我们以后绝对不用了!” 看着几个儿子连连点头的样子,刘恭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哼,一群臭小子。 他心里暗自想着,反正被挖的不是自己的墓。 那自己死后,这银缕玉衣还是可以穿一下的嘛~ …… 苏铭的脚步停在另一个独立的展柜前。 展柜的灯光柔和而聚焦,将那件文物的每一个细节都照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枚金色的小印,静静地躺在深色的绒布上,小巧而精致。 印钮是一只趴伏的乌龟,姿态生动,龟甲的纹路都清晰可辨。 “大家看这个,这方小小的金印,就是‘广陵王玺’。” 苏铭将镜头拉近,让观众能看清印底的文字。 他轻声介绍道:“这枚金印边长2.3厘米,厚0.9厘米,加上龟钮通高也才2.1厘米,重量是123克。” “印面阴刻篆文‘广陵王玺’四个字。” “大家可以仔细看这字体,字迹工整,丰润秀丽,刀法遒劲老练,是汉印中极为罕见的珍品。” 苏铭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信息点。 “不过,此广陵王非彼广陵王。” “它不是西汉时期广陵厉王刘胥或者刘宫的,而是属于东汉时期的广陵王,刘荆。” “这位刘荆,是光武帝刘秀的第九个儿子。” 苏铭娓娓道来。 “建武十五年,刘荆被封为山阳公,两年后进爵为山阳王。” “刘秀驾崩后,太子刘庄,也就是汉明帝即位。” “这位广陵王刘荆,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暗中联合当时被废的东海王刘疆,想要夺取皇位。” “但刘疆拒绝了他,并且立刻向明帝告发了这件事。” “明帝念在刘荆和自己是同母兄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撤销了他的山阳王封号,改徙封他为广陵王。” “可惜,这位刘荆并没有因此安分下来。” “永平十年,刘荆被告发用巫术诅咒皇帝,罪证确凿,最终畏罪自杀,死后谥号为‘思’。” “他既是东汉第一代广陵王,也是最后一代广陵王。他死后,广陵国就被废除了,改为广陵郡。” 讲完刘荆的故事,苏铭没有移开镜头,反而让画面在这枚金印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说: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这枚‘广陵王玺’金印,和另一枚于1784年在日本九州福冈县志贺町出土的金印,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枚金印的印文是——‘汉委奴国王’。” 苏铭接着列出了几个关键的证据。 “首先,两枚金印的授予时间基本相同。根据《后汉书》记载,‘汉委奴国王’金印的授予时间是公元57年,和广陵王授印时间只相差一年。” “其次,两颗金印的印面都是正方形,边长都是汉代的一寸,也就是2.3厘米,分毫不差。” “最关键的是,它们的阴刻篆文,镌刻技法都是一样的,被称作‘药研雕’,极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 【啥玩意儿?】 【汉委奴国王?小日本的印?】 【这印是刘秀赐给小日本的?】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抓住了重点。 苏铭点了点头,肯定了观众的猜测。 “没错。” “那枚‘汉委奴国王’金印,现在是日本的一级国宝,正是汉光武帝刘秀御赐给当时的倭奴国王之印。” “印文用篆书分三行,刻着‘汉委奴国王’五个字。在古代,‘委’是‘倭’的通假字。” “但这枚金印的发现,却在日本国内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苏铭的语气变得有些玩味。 “日本学术界,特别是早期,很多专家都认为这枚金印是伪造的。” “除了真假的争议,更深层的原因是,很多日本学者根本无法接受,日本在历史上曾经是中国藩属国这个事实。” “这一派以曾经担任东京帝国大学教授的内藤耻叟为代表,他倒不否认这枚金印是个古董,但他坚称,这里的‘倭奴国’,并不代表日本。” “还有持相同观点的日本学者甚至叫嚣:‘应该把汉委奴国王金印砸碎,日本怎么能是中国的藩属国呢?’” “更有意思的是一个叫井田敬之的日本‘国粹派’分子,当他亲眼看到这枚金印后,借故说:‘然以皇邦之神圣,决不能以倭奴国为名,今不取。’” “他从根本上否定了日本曾向中国朝贡的事实,认为日本是‘神圣之国’。” 苏铭顿了顿,念出了那位国粹派的原话。 “他认为‘我天皇乃天命皇皇邦者,何用假汉帝之玺,以为皇邦之王邪?’” “还有一个叫近藤芳树的,强行把《后汉书》里记载的倭奴国,解释成是琉球,反正就是不承认那是日本本土。”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沉寂后,瞬间爆炸了。 【????】 【刘秀妥妥一小丑!】 【刘秀给小日本祖先金印,结果小日本的后代不认账,笑死!】 【小日本典型操作,忘恩负义,歪曲历史。】 【为什么要给他们金印?】 【是啊,这金子换成粮食喂狗,都不要给他们!】 【一群死矮子,凭啥给他们?】 【有一说一,‘倭奴’这俩字取得真不错,比什么‘日本’好听多了。】 【听说是因为他们长得像倭瓜,所以被刘秀取名字叫倭奴。】 第130章 鎏金镶嵌兽形铜盒砚 东汉,洛阳宫。 建武中元二年。 光武帝刘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的目光从天幕上那些滚动的,他看不懂的文字上移开,落在了大殿下方。 那里,正跪着几个身材矮小,衣着奇异的使者。 他们就是来自倭奴国的使者。 数日之前,他们远渡重洋,前来朝贡,请求大汉皇帝的册封,以确立他们在自己那片土地上的正统地位。 刘秀原本对这种万国来朝的景象颇为满意,也准备按照惯例,赐予他们王号与金印,以彰显大汉的国威与恩德。 但之前天幕上说,这群倭奴的后代,竟然屠杀了几百万的汉人。 现在又告诉他,自己原本打算赐给他们金印,到了未来他们竟然不承认! 甚至还觉得是耻辱? 刘秀的嘴角,溢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几乎微不可闻,却让下方跪着的倭奴国使者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们看不见天幕,但他们知道,前几天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大汉天子,态度突然就变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召见他们了。 今天终于等来了召见,却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威压。 皇帝甚至没有让他们起身,就让他们一直跪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吗? 使者们心中充满了惶恐与不解,他们的国王还等着他们带着汉帝国的册封回去,彻底压服国内其他的国家。 “陛下……我等对大汉天子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半分不敬……” 为首的使者鼓起勇气,用生硬的汉话,战战兢兢地叩首。 “我王日夜期盼能沐浴天朝光辉,永为大汉藩属……” 刘秀的目光扫过他们,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漠然。 就仿佛在看几只聒噪的蝼蚁。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稳而清晰。 “既然你们的后代不承认朕赐予的金印……” “那朕干脆也别赐予了!” 什么? 使者们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错愕与惊骇。 什么后代? 什么不承认? 他们完全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陛下!万万不可啊!我等……” 刘秀懒得再听他们的辩解。 他摆了摆手。 “否则,朕岂不成了后世的笑话?” 他淡淡地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看他们一眼。 立刻有羽林卫上前,将这几个魂飞魄散的倭人使者拖了下去。 刘秀没有下令处决他们。 他只是让人将他们关押起来。 看着使者们被拖走时留下的慌乱痕迹,刘秀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总觉得,这几个小矮子,在未来,或许还能派上点别的用场。 …… 苏铭继续向前,脚步停在了一个独立的展柜前。 展柜里,一件金光闪闪的器物,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件通体鎏金的器物,在展柜顶灯的照射下,反射着一种沉甸甸的、独属于历史的华贵光芒。 它的造型极为奇特,乍一看,像一只蹲伏的蟾蜍。 但细看之下,细节又充满了诡谲的想象力。 它头生双角,背添双翼,双目圆瞪,阔口大张,露出锋利的牙齿,四足孔武有力地撑着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凌空跃起。 “家人们,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件,是东汉时期的鎏金镶嵌兽形铜盒砚。” “它整体的造型,大家也看到了,像一只蟾蜍,但又融合了其他神兽的特征,比如角和翅膀,所以它不是普通的蟾蜍,而是当时人们想象中的一种吉祥神兽。” “而它的实际用途,是一个砚台。” 【???砚台?】 【这和我印象中的砚台完全不一样……】 【装墨汁的砚台?那墨在哪里?】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的文具盒在它面前就是个破烂……】 苏铭看着弹幕,笑了一下。 他将镜头拉近,给了那兽形铜盒砚一个特写。 “这个铜盒砚的机关,就在于它的身体是可以打开的,打开之后,里面就是一方平整的石砚,可以用来研磨,也可以储存墨汁,合上之后,又能防止墨汁干涸。” “至于为什么要做成这个样子,这就要说到汉代的思想文化了。” “在古人的观念里,蟾蜍是一种可以镇凶邪、助长生的灵物,月亮上就有蟾蜍,是长寿的象征。” 苏铭的语调不疾不徐: “对长生的追求,在汉代可以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尤其是汉武帝刘彻,他在求仙问道上的执着,甚至超过了秦始皇。” “帝王有这样的喜好,风气自然就会在上层贵族乃至民间传播开来。” “所以大家仔细看,这只神兽的背上,还有两个小小的翅膀。这寓意着羽化升仙,是当时人们对长生不老、灵魂不灭的一种美好寄托。” 【刘彻唯一的毛病就是活的太久了。】 【人老了就是会糊涂,但皇帝糊涂了就是大麻烦。】 【刘彻牛逼是牛逼,就是晚年的巫蛊之祸没后代了,整的大汉差点没了。】 苏铭的语气微微一顿,带上了一丝惋惜。 “可惜的是,出土这件文物的墓葬,在考古发掘之前,早就被盗墓贼光顾过了。” “里面的很多珍贵陪葬品,都已经被盗走,不知所踪。” “尽管如此,考古专家们还是从被严重破坏的墓葬中,清理出了一百多件文物。” “而我们眼前的这件鎏金镶嵌兽形铜盒砚,就是其中最珍贵的一件。”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说出了一个数字。 “据说,它的估价,在两个亿以上。” 【!!!】 【两个亿???我没听错吧?】 【一个砚台两个亿???疯了吧!】 【这可是鎏金的砚台。】 【一个王侯的墓里竟然都有这么好的东西,那皇帝的更不敢想。】 【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万恶的盗墓贼!!!】 【盗墓和考古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去啊!考古是保护性挖掘!盗墓可不管这些!】 【为什么我当初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复制品?】 【我也是,当时真品被保护起来了!复制品都被摸得掉色了。】 【卧槽,还有人摸展品?素质呢?】 【复制品没有玻璃盖着,都能摸,所以掉色了。】 【主播竟然能看到真品,是走了大运了啊!】 【可恶啊,又是羡慕主播的一天!】 第131章 朕不信命! 东汉,彭城。 彭城王刘恭的眼神,在天幕之上那件器物出现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鎏金兽形铜盒砚。 那是他日日摩挲把玩的珍爱之物。 可天幕上的那件,光泽黯然,不复他书房中那件的崭新夺目,甚至连镶嵌的宝石都已脱落,留下一个个丑陋的凹痕。 当苏铭那句“墓葬早就被盗”轻轻飘出时,刘恭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先前看天幕,无论是数千年前的荒冢,还是高祖时期的诸侯陵寝,他虽有感慨,终究觉得遥远。 可现在,轮到他了。 他自己的墓,竟然也没能幸免。 “父王……” 身旁的几个儿子察觉到了他的僵硬,脸上都现出关切。 刘恭没有应声。 他缓缓起身,一言不发,转身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那背影依旧带着王侯的威仪,却沉淀着一股难言的萧索。 几个儿子心头一紧,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不敢出声打扰,只能静静地守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长久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书房的门被推开。 刘恭捧着那方崭新的鎏金铜盒砚,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惊愕与悲戚,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彻的平静。 “父王,您……” 长子正要开口劝慰。 刘恭摇了摇头。 “无妨。”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铜盒砚上,那神兽圆瞪的双目,仿佛正在与他对视。 “天幕之上,连后世皇帝的陵寝都成了供人游览的胜地。” “我区区一个彭城王,坟茔被盗,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几个儿子全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父王的勃然大怒,或是悲痛欲绝,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反应。 刘恭的手指,轻轻抚过铜盒砚上那对振翅欲飞的小翼。 “后世之人说得没错,孝武皇帝求仙,我辈宗室也跟着效仿,将此物带入墓中,何尝不是存了那丝长生的妄念。”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可笑,真是可笑啊……” “我本以为,此物能伴我永恒。” “却不想,它倒是真的永恒了,而我,连尸骨都早已化作了尘土。” “它代替了我,从黑暗的地下走出,被陈列在窗明几净的馆阁之中,让千百年后的子孙,都能看见它。” “他们通过这方小小的砚台,谈论我,谈论彭城,谈论我大汉。” “他们,还记得我。” 刘恭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几个满脸惊愕的儿子,眼神清明得前所未有。 “我虽生为王侯,可百年之后,史书之上,未必会留下我的名姓。” “史官的笔墨,向来只为那些扭转乾坤的帝王将相而留。” “而我,或许就只有那寥寥数语。” “能以这种方式,被后世之人记住……” “这,或许便是另一种形式的长生吧。” 庭院里,春风拂过,绿叶沙沙作响。 刘恭的话,让几个儿子的心神都为之巨震。 他们从未想过,父王竟能从自身陵寝被盗之事上,勘破生死,悟出这样一番道理。 刘恭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 “你们都给为父听好了。” “莫要再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不死!” “秦王政没有求到,孝武皇帝也没有求到,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得道成仙?” “与其将心思耗费在这些镜花水月上,不如在活着的时候,多做些实事。” “对上,要尽心辅佐天子,治理好封国。” “对下,要为黔首百姓,多做几件好事。” “为父不求你们能建立不世之功,名垂青史,只求你们能做到俯仰无愧于心!”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电,一一扫过几个儿子。 “我更希望,在我死后,你们兄弟几人,还能像现在这样和睦!” “千万,千万不要学那吴王刘濞,为了一己私欲,走上那条万劫不复的歧途!” 提及刚刚从天幕上得知的“七国之乱”,刘恭的语气沉重无比。 几个儿子被父亲这番话彻底震撼,看着父王严肃的神情,齐齐跪倒在地。 “父王教诲,儿臣等谨记于心,万死不敢或忘!” 刘恭欣慰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天空。 能这样看着后世,看着自己的命运以另一种方式延续,或许也算是一种幸事。 …… 西汉,未央宫。 “汉武帝刘彻,他在求仙问道上的执着,甚至超过了秦始皇。” 天幕上的这句话,让年轻的刘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秦王政? 后世之人,竟拿朕与那个苛政暴虐,二世而亡的暴君相提并论? 还说朕在求仙一事上,比他更甚? 何其荒唐! 他刘彻自信文治武功,远迈前代,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业,岂会去学那秦皇,沉迷于方士的虚妄之言? 他正欲开口斥责这无稽之谈,天幕上滚动的那些古怪文字,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刘彻唯一的毛病就是活的太久了。】 【人老了就是会糊涂,但皇帝糊涂了就是大麻烦。】 【刘彻牛逼是牛逼,就是晚年的巫蛊之祸,整的大汉差点没了。】 活得太久? 老了糊涂? 巫蛊之祸?! 还没来得及为“活得久”而欣喜,后面那一句句诛心之言,便如利刃般扎进他的心里。 他猛然联想到之前天幕所言,他的太子刘据,并未能继承皇位…… 一瞬间,一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可怕线索,在他脑海中轰然串联! 是因为自己年老昏聩…… 所以才信了那劳什子的巫蛊之术…… 最终酿成大祸,甚至…… 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太子?! 所以,据儿才没能登上皇位?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刘彻手中的青铜酒爵,竟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混着血丝,顺着指缝滴落。 殿内侍立的众人瞬间跪伏于地,连呼吸都已停滞。 天子的怒火,如乌云压城,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 但刘彻的脸上,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雷霆震怒。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天幕。 求仙? 长生? 不。 朕现在知道了。 朕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盘踞漠北的匈奴,也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诸侯。 而是未来的,那个年老昏聩的自己! 那个会因为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而变得多疑、偏执,甚至亲手毁掉自己一切的刘彻! “朕绝不会如此!” “绝不!”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王政信方士,身死国灭,那是他愚蠢! 朕既已知晓未来,又岂会重蹈他的覆辙?! 他的目光穿过大殿,望向皇后与太子所在的方向,眼神中的锋芒,仿佛要刺破宿命的帷幕。 巫蛊之祸? 朕倒要看看,在朕的有生之年,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此乱国之事! 这天命,朕不认! 第132章 中山靖王刘胜 苏铭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移动,停留在下一个展柜旁。 “大家看这里。” 镜头稳定地对准了展柜中的一件青铜器。 那是一头牛的造型,通体古朴,却在牛身之上,镶嵌着流畅婉转的银丝花纹,虽历经千年,依旧能窥见其当年的精致与华美。 “这个叫错银铜牛灯,是咱们汉代的一种灯具。” 苏铭细致地讲解起来。 “它主要由灯座、灯盏和烟道三部分组成,而且是可以拆卸的。” 他用手指隔着玻璃虚虚地点了点牛背的位置。 “这里,牛背上可以打开,就是放灯油的灯盏。” “古代照明主要烧的是动物油脂,燃烧起来会有很大的烟,对吧?” “而我们老祖宗的巧思就在于,这头牛的身体是中空的,可以往里面注水。” “点燃灯盏后,烟雾不会直接飘散到空气里,而是会顺着这个中空的牛角,也就是烟道,被导入牛的腹中,然后溶解在水里。” “这样一来,既能照明,又避免了满屋子乌烟瘴气,堪称古代的环保无烟灯。” “而且,弯曲的牛角本身也成了灯的提手,方便移动,真是一举两得的精妙设计。” 【卧槽!这设计牛逼啊!】 【老祖宗的智慧我真的respect!】 【这不就是长信宫灯的原理吗?】 【对对对!河北博物院的镇院之宝,中华第一灯!yyds!】 苏铭看到弹幕,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它的原理和著名的长信宫灯是一样的。” “长信宫灯出土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妻子,窦绾的墓中,因为曾经被放置在窦太后的长信宫里使用过,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现在是河北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至于我们眼前的这件错银铜牛灯嘛……” 苏铭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玩味。 “它的主人,大家也算认识了。” “就是我们之前看的那枚‘广陵王玺’的主人,东汉光武帝刘秀的第九子,广陵王刘荆。” 【中山靖王刘胜?那不是刘备的老祖宗吗?】 【刘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奇葩,一个靠后代,在历史上留名的诸侯王。】 【刘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名垂青史是靠生了一百二十个子女。】 【刘胜到死都没想过后人能当皇帝】 【刘备说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你们还真信?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搞笑,汉献帝认了,曹操认了,东汉末年诸侯认了,三国时期都没人质疑,正史野史都没人说刘皇叔血脉问题,怎么?几千年里就属你看的最清楚?】 【那都是三国演义编的,刘备不可能是刘协的皇叔辈。】 【皇叔是编的,但刘氏宗亲是真的,刘备也有资格当皇帝,毕竟汉朝可不是遵循嫡长子继承制。】 【重点难道不是刘彻的推恩令吗?竟然把刘备都推成编草鞋的了!】 …… 初平三年,平原县。 县衙的后堂内,气氛有些沉闷。 刘备端坐于主位,面前的漆案上摆着几卷简牍,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天幕之上,后世之人的言语,正化作一根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中山靖王刘胜?那不是刘备的老祖宗吗?】 【刘备说他是中山靖王之后,你们还真信?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搞笑,汉献帝认了,曹操认了,东汉末年诸侯认了,三国时期都没人质疑,正史野史都没人说刘皇叔血脉问题,怎么?三千年里就属你看的最清楚?】 【重点难道不是刘彻的推恩令吗?竟然把刘备都推成编草鞋的了!】 “编草鞋……” 刘备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 “砰!” 张飞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瞪着天幕怒气冲冲地嚷道: “什么编草鞋!若非时局艰难,大哥何至于此!” “翼德,坐下。” 刘备的声音温和,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后世之人隔着千年光阴,有所议论,也是人之常情。” “备出身贫寒,织席贩履为生,本就是事实,何惧人言?” 他摆了摆手,示意兄弟二人不必在意。 一旁新加入团体的郭嘉,则在心中默默感慨: 被天幕公然道出织席贩履的过往,竟然还能如此坦然面对,不愧是玄德公。 郭嘉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故意开口道: “看来后世之人,还在为玄德公的出生争论不休。” “玄德公当真是中山靖王之后?” 刘备抚须扫过天幕,沉声道: “备确为中山靖王之后,此事不敢有假。” “哦?” 郭嘉挑眉。 刘备竟然真是汉室宗亲。 那这汉昭烈帝的谥号,算是名正言顺了啊。 “如今这天幕横空,天下人皆知玄德公乃汉室宗亲,未来将成昭烈皇帝,匡扶汉室。” “此乃天命所归!” 刘备一脸严肃: “备绝无僭越之意,奉孝此话休要再提。” 郭嘉:“……” 这刘玄德,究竟是真对大汉忠心不二,还是伪装得天衣无缝? 如今是什么时候? 董卓虽死,可他留下的烂摊子,却让整个天下分崩离析。 天子权威扫地,沦为诸侯手中的玩物。 各路人马嘴上喊着匡扶汉室,背地里却都在为自己谋划,觊觎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天幕都已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你刘备,未来的谥号是“汉昭烈帝”。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你最终会称帝,会建立一番功业! 若是以前,你势单力薄,没有这份心思,尚可理解为安分守己。 可现在,天命都砸到脸上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绝无僭越之意”? 这可就不是忠,而是蠢了。 郭嘉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笑意,但眼底深处,却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他放下酒盏,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玄德公。” 他对着刘备,郑重开口: “玄德公当真以为,自己随口一句‘绝无僭越之意’,便能安然无恙吗?” 第133章 嘉有三策 刘备动作一顿,看向郭嘉: “奉孝此言何意?” 郭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剖析要害: “天幕昭告天下,于玄德公而言,有两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其一,玄德公乃中山靖王之后,是真正的汉室宗亲。” “其二,玄德公未来将成昭烈皇帝,匡扶汉室。” “这两件事,于玄德公是天命,于天下诸侯,却是催命符!” 郭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刘备心上。 “无论是袁本初,还是袁公路,亦或是其他割据一方的诸侯,以及其他汉室宗亲。” “他们看到天幕后,会如何想?” “他们会想,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刘玄德,一个织席贩履之徒,竟有天命在身,未来能成皇帝!” “玄德公,您现在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同僚,也不是可以拉拢的助力,而是一个最危险、最需要被铲除的对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们绝不会容许一个身负‘帝王’预言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慢慢成长起来!” 郭嘉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刘备一直以来不愿、也不敢去深思的现实。 刘备又岂会不知,但如今他又能如何? 这些时日他夜不能寐,就是在思索对策,没想到现在却被郭嘉一语道破。 刘备的话音未落,张飞大手“砰”的一声就拍在了案几上,震得酒盏都跳了起来。 “谁敢动俺大哥一根汗毛,俺老张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宰一双!” 一旁的关羽声音沉稳如山地赞同: “云长此生,誓与兄长共存亡。” 兄弟二人的表态,让刘备心中一暖。 然而,郭嘉却只是端起酒盏,轻轻晃了晃,嘴角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好一个兄弟情深,嘉佩服。” 他将酒一饮而尽,慢悠悠地开口: “可二位将军想过没有,这天下的敌人,杀得尽吗?” 张飞脖子一梗: “天下人又如何?谁敢为难大哥,谁就是俺的敌人!” 郭嘉抚掌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 “说得好!” “那若是当今天子要杀玄德公呢?” 此言一出,整个后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飞脸上的怒气瞬间僵住,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胡说八道!” “陛下乃汉室正统,大哥更是汉室宗亲,陛下怎会……” 郭嘉低低地笑出了声: “当初董卓废立天子,毒杀何太后,可曾有过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没有,他只是想那么做,他只是为了权柄!” “不错,董卓如今是死了,可他的野心死了吗?” “如今长安城内,李傕、郭汜之流把持朝政,视天子为玩物。” “袁术在南阳根基渐稳,更有江东猛虎相助。” “坐拥冀州的袁绍更是士族之首,他们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心怀鬼胎的豺狼?” “他们,难道就比董卓更忠心汉室?” “对他们而言,天子,不过是他们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他们想杀玄德公,根本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道盖了玉玺的圣旨!” 郭嘉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时候,一纸诏书送到平原县,上书‘刘备名为宗亲,实有反心,着就地正法’。玄德公,你告诉我,你是引颈就戮,还是起兵反抗,坐实了这‘反贼’的名头?” “到时候两位将军面对上使,你们是杀,还是不杀?” “……” 一瞬间,整个后堂死一般的寂静。 张飞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刘备沉默不语的样子,郭嘉趁势道: “玄德公如今的处境,便是烈火烹油,看似前途无量,实则危如累卵。” “进一步,或许能逆天改命,应了那天幕预言。” “可若是退一步,或是原地不动,便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幸免!” 郭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玄德公欲匡扶汉室是好事!” “但在嘉看来,这匡扶汉室的方法,却要换一换了!” 刘备神情一怔。 换一换? 怎么换? 难道要他学光武帝一般,兴于匹庶,荡涤天下,诛锄暴乱,兴继祖宗? 想到这里,刘备猛地抬眼,望向郭嘉,眼中满是震惊。 而郭嘉迎上刘备的视线,不惧不避,眼神却锐利如鹰。 片刻的死寂之后,心中翻江倒海的刘备猛地起身,绕过案几,一把抓住了郭嘉的手。 他的手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幸有奉孝提点!” “若无奉孝今日之言,备危矣!” 郭嘉感受着刘备手掌传来的力道与温度,心中一定。 他就知道,这位玄德公听进去了。 能听得进劝,可以说是这位的最大优点! 郭嘉反手握住刘备,目光灼灼: “玄德公言重了。” “如今玄德公既已明了自身处境,便不算晚。” 刘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那备又当如何?还请奉孝教我!” 郭嘉看着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与光芒。 他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 “莫急,嘉有三策,可助玄德公破此困局……” …… 苏铭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另一个独立展柜。 那里,聚光灯温柔地打在一件通体金黄的器物上。 那是一个小巧的动物,慵懒地趴卧着,圆润的脑袋,蜷缩的四肢,尾巴乖巧地收拢在身侧,姿态憨萌,极为可爱。 “家人们,这是南博的另一件镇馆之宝,也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件文物。” 苏铭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 “西汉金兽。” 镜头拉近,金兽表面的细节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并非光滑的平面,而是布满了大小一致、呈不规则圆形的斑纹。 “大家可以仔细看它身上的这些斑点,这不是铸造时自带的,而是整体铸成之后,工匠用工具一点一点捶击上去的,工艺非常精湛。” 【!!!金的?!全是金子做的?!】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这得值多少钱啊!】 【看着不大,能有多重?】 “它很有可能是豹子,或者是以豹子为原型创作的神兽。” “至于重量……它确实是纯金的,含金量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重达9100克。” “换算一下,也就是18.2斤。” 【!!!】 【18斤???我疯了!我直接扛着这个展柜跑路!】 【楼上的,我帮你望风!】 【一个金疙瘩十八斤,古代贵族这么有钱吗?】 【该死的有钱人!】 苏铭看着瞬间刷屏的弹幕,笑道: “关于它的具体作用,目前还没有定论。” “有人猜测它是古人用来压席子的席镇,但它底部是中空的,而且太重了,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更主流的看法是,它可能是某个王侯用来看守自家金库的镇库之宝,或者是祭祀时使用的一种重要礼器。” 【这个我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复制品。】 【为什么放复制品?】 【因为真品需要维护和保养,有的时候真品会被借出。】 【南博里很多镇院之宝都有复制品,去的时候纯看运气,运气好就能看到真品。】 【那不得不说,主播的运气确实不错。】 第134章 昏君竟是我自己? 苏铭继续向前,来到了一片主题更为集中的展区。 “接下来的这片展柜,里面的文物都出自同一个地方——西汉江都王刘非的墓葬。” “这位江都王刘非,在西汉众多诸侯王里,可以说是少数能够得以善终的。他的一生也颇为传奇。” “他是汉景帝刘启的儿子,和我们熟悉的汉武帝刘彻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吴楚七国之乱爆发时,刘非年仅十五岁,就主动上书,请求带兵平叛。景帝赞其勇武,拜他为将军。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立下了赫赫战功。” “史书记载他‘为人好气力,治官馆,招四方豪杰’,是个相当有作为的诸侯王。” “刘非的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金银器、错金银的青“铜器,还有许多镶嵌宝石的精美器物,可以说是奢华至极。” “但在所有这些珍宝之中,最有名,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却是这一件。” 苏铭说着,将镜头缓缓推向展柜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灯光下,静静地躺着一对小巧玲珑的银器。 那是一对银带钩,造型古朴,历经两千多年的时光,表面已覆盖上一层温润的包浆。 “这是一对银带钩,大家看,上面用阴阳文篆刻了四个字——‘长毋相忘’。” 镜头给到了特写。 只见那小小的带钩之上,竟然用阴阳文篆刻着四个字。 苏铭的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 “长毋相忘,意思就是,长久地、永远地不要忘记对方。” “这无疑是汉代定情信物的典型器物。” “考古专家根据《汉书》中的零星记载推测,这对带钩的主人,应该是江都王刘非生前极为宠爱的一位妾室,名叫淳于婴儿。” “这四个字,或许就是当年那位勇武的诸侯王,对他心爱女子的深情许诺。” 【淳于婴儿?古人还有叫这个名字的?】 【淳于baby?】 【我来看个逛博物馆的直播,都要被强行塞狗粮啊?!】 【这一点上刘彻就不如他哥哥了……】 【确实,两个皇后都没有善终。】 【陈阿娇只是被废了,不是死了,人家离婚后活的好好的。】 【所以倒霉的就只有卫子夫?】 【谁让卫青和霍去病都死了呢,娘家没人撑腰,到老了谁都能欺负。】 【卫子夫是真可怜,史上最强嫁妆,温柔和顺了大半辈子,最后却那么刚烈决绝的死了。】 【谁让刘彻老糊涂了呢。】 【刘彻不是到了年老才昏庸,他年轻时候就因为巫蛊之术废除陈阿娇,他本身就信这个。】 【那个时候谁不信这个?】 【扎小人要真能害死人,刘邦当初为什么要打天下?直接把项羽生辰八字写上去不就完了?】 【上下五千年,又有几个像刘邦这样,连生死大事都不在乎的皇帝?】 【冷知识,卫子夫是历史上唯一造反了,却依旧担得起贤后之名的皇后。】 【巫蛊之乱,千古冤案。】 【说个笑话,巫蛊之乱里,支持太子的死了,不支持太子的死了,中立的死了,太子本人也死了。】 【巫蛊之乱不是江充、韩说、章赣和宦官苏文陷害导致的吗?】 【你信?狗咬人如果没有主人的默许,它敢?】 【啥意思?】 【钩弋夫人十四个月生下刘弗陵,刘彻说尧也是十四个月才出生,于是下令把‘钩弋宫’,改成‘尧母门’,这个行为在暗示什么,很难懂?】 【暗示什么?我只知道钩弋夫人给刘彻戴绿帽子了!】 【确实,从医学上看,不可能有十四个月出生的孩子。】 【暗示杀太子啊!刘彻说刘弗陵是尧舜,就是在暗示大臣们可以杀太子了!】 【你这个太阴谋论了,刘彻单纯只是老了糊涂。】 【刘据应该学李二,搞个玄武门之变,直接给刘彻噶了。】 【刘据不是李世民,如果霍去病和卫青活着还有可能,但他们死了。】 …… 西汉,未央宫。 天幕之上,后世之人正在介绍刘非墓中的事物。 当看到那对“长毋相忘”的银带钩时,刘彻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儿女情长。 刘非勇则勇矣,却也难免沉溺于这些私情。 然而,天幕上的文字流转,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先是提到他的前皇后,后又提到子夫和他的长子刘据,再之后又提到了卫青和霍去病…… 刘彻的身子渐渐坐直,脸色越来越阴沉。 直到看到那些文字,提及巫蛊之乱的大致始末,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晚年到底做了多少昏聩的事情。 【巫蛊之乱,千古冤案。】 刘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巫蛊”两个字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刘彻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当年他废黜陈皇后,用的正是这个由头。 没想到多年后自己的孩子和皇后,也死在这上面。 刘彻的呼吸猛地一窒。 “朕的晚年,竟是如此不堪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把扫落案几上的所有竹简,竹简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他现在才二十八岁,正值春秋鼎盛,雄心万丈!他怎么能容忍自己未来会变成那副模样?! 一个连妻儿都护不住,甚至亲手将他们推向深渊的昏君! 不!绝不!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巫蛊之乱不是江充、韩说、章赣和宦官苏文陷害导致的吗?】 刘彻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原来如此!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几个小人在作祟! “江充,韩说,章赣,苏文……” “朕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刘彻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不管这些人现在是何身份,是生是死,他都要把他们挖出来! 还有那个钩弋夫人,什么狗屁“尧母”,全都是这些人串通一气,欺瞒朕的手段…… 要不是他们,自己的皇后和太子,绝对不会出事! 既然天幕让朕提前知晓了这一切,那朕便要看看。 是你们的阴谋诡计厉害,还是朕的屠刀更锋利!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在,他要建立的丰功伟业的面前! 就算这个人,是未来的自己,也是一样! 第135章 周处除三害 西汉,未央宫。 刘邦看着这些字眼,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巫蛊?”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玩意儿要是真有用,乃公当年还跟项羽打个什么劲?” “找个小人,写上他项羽的生辰八字,天天扎,日日咒,不就把他咒死了?” “还用得着死那么多兄弟,费那么大劲?!” 殿内鸦雀无声,樊哙等将军听了,也忍不住撇嘴。 刘邦环视一圈,指着天幕骂道: “我老刘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娘的是不是我老刘家的种?” 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 “这个刘彻,该不会就是刘恒那小子的后代吧?” 萧何额角渗出一丝冷汗,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根据天幕所言,这位汉武帝刘彻,是景帝刘启的儿子。” “而景帝,正是文帝刘恒的嫡长子。” 刘邦听完,又是一愣。 这个事实比巫蛊之说本身更让他难以接受。 “感情这绕来绕去,还真是乃公的曾孙?!” “我刘季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萧何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息怒。天幕上也说了,这位武帝只是晚年昏聩,想必早年也是一代明主,为大汉立下过不世之功。” “况且,天幕也提及,此事乃是江充、韩说此等奸佞小人从中作祟,这才酿成大祸……” “放屁!” 刘邦粗暴地打断了萧何的话。 “乃公发迹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当了皇帝,更是半截身子入了土,怎么没见昏聩过?” “他刘彻的晚年,能有多晚?” 刘邦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带着帝王的审视与冷酷。 “晚年昏聩,也不能全怪在小人身上!” “皇帝自己心里要是没鬼,朝堂上那些个小人,能翻起什么浪来?” 他自己也是皇帝,他可太清楚了。 朝廷不可能没有小人,但小人的话皇帝不能全听。 “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小人插手的!” “尤其是子嗣传承!那是国本!” “他刘彻倒好,听信谗言,逼死自己的皇后,逼死自己的太子,连女儿都不放过!” “这跟那胡亥上位之后,屠戮兄弟姐妹,有什么区别?!” 这句诛心之言一出,萧何和陈平的头埋得更低了。 把刘彻和胡亥比,虽然不知道刘彻具体有什么功绩,但这么一说,确实太严重了。 换做平时的刘邦,绝对不会发那么大的火气,说那么重的话。 陛下这通火,看似是在骂几百年后的曾孙刘彻,实则,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烧的还是长信宫里的那位。 之前天幕揭露吕后擅杀异姓王,彭越更是死于吕后之手,陛下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火。 可那是他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他不能骂,也不好骂得太狠。 如今,刘彻这桩“巫蛊之祸”正好撞了上来。 杀妻、杀子。 这桩桩件件,都精准地踩在了刘邦的怒火之上。 他骂不了吕雉,还骂不了他老刘家的不肖子孙吗? 想通了这一点,萧何和陈平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一向大嗓门的樊哙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把脖子一缩,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整个未央宫大殿,只剩下刘邦一个人的咆哮声,久久回荡。 爷爷骂孙子,天经地义。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听着就好。 …… 直播间里因为汉武帝吵得不可开交。 那边苏铭则走下楼梯,进入了一个新的展厅。 展厅入口的墙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 江东风流,六朝迭兴。 “家人们,看这个名字大家肯定就知道了,咱们现在进入的是三国时期到六朝时期的展厅。” 苏铭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遍了各个时空。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这里的‘六朝’,指的就是以南京为都城的孙吴、东晋,以及南朝的宋、齐、梁、陈这六个朝代。” 话音刚落,镜头前就出现了一整面墙的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青瓷器物,温润如玉,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个时代,青瓷技术非常成熟,也十分流行,可以说万物皆可青瓷,大家能想到的日用品,几乎都可以用青瓷来烧制。” 苏铭一边走一边介绍,最终停在了一个独立的展柜前。 “不过,在这么多青瓷里,最为珍贵的,还得是这一件。” 镜头对准了柜中之物。 那是一件造型极为奇特的青瓷尊,通体施青釉,釉色纯净。 器物腹壁浮雕神兽一只,头部双眼突出,口内含珠,颈下有胡须,体饰四爪、双翼、脊毛和尾,雕刻生动,制作较精。 “这件,就是南京博物院的另一件镇馆之宝,青瓷神兽尊。” “这个神兽是在目前所有出土的文物里,就只有它长这个样子,独一份儿。” “也正因为它的独一无二和珍贵,它被国家文物局列入了禁止出境展览的国宝级文物之一。” “专家们根据它的一些特征,猜测它很有可能是咱们传统神兽里,只进不出的貔貅。” “它出土于咱们江苏宜兴的周处家族墓。” “没错,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周处除三害’里的那个周处。” 【我去!我以为就是个民间故事,原来真有其人啊?!】 【周处可是正儿八经的西晋人,古人。】 【小时候因为坏被人嫌弃,长大后为人正直却被小人记恨。】 苏铭笑着补充道: “大家很可能都是从24年那部爆火的电影里,了解到的‘周处’。” “而历史上的周处,他的故事,可能比电影还要传奇,也更加令人唏嘘。”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 “根据《晋书》和《世说新语》记载,周处年轻的时候,那可真是个横行乡里、无人敢惹的恶霸。乡亲们把他和南山的猛虎、长桥下的孽蛟,并称为‘三害’。” “有一天,周处自己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就想干点大事,博个好名声。他跑去问乡里的长者,为什么大家伙儿最近看起来都不开心啊?是不是年成不好?” “有个胆子大的长者就叹了口气,对他说:‘三害未除,何乐之有?’” “周处一听,立马拍着胸脯说:‘这有何难!’然后就扛着刀上山,三下五除二把那只猛虎给宰了。接着又跳进水里,跟那条孽蛟缠斗了三天三夜,追出几十里地,最后终于把孽蛟也给杀了。” 苏铭讲到这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乡亲们一看,周处下水三天三夜都没上来,以为他跟那孽蛟同归于尽了,顿时奔走相告,敲锣打鼓,跟过年一样高兴。” “结果,就在大家伙儿摆开酒席,庆祝‘三害’尽除的时候,周处他竟然提着蛟龙的脑袋,回来了!” “这件事对周处的触动极大。他这才明白,大家真正害怕和厌恶的,其实是他自己。” “从此,他彻底悔悟,前往吴郡寻找当时的大儒陆机、陆云求学。” “最终入朝为官,成了一位为国尽忠的正直将领。” 第136章 五胡乱华 “后来东吴被晋国所灭,晋国征东大将军王浑在建业,宴请吴国旧臣。” “席间他对周处等人说,‘你们这些亡国的将军不害怕吗?’” “周处说:‘汉亡而魏蜀吴三国鼎立,而魏国先灭亡,吴国后灭亡,要说亡国之臣需要害怕,那在座的哪一位不是亡国之臣呢?” “后来周处在晋国当了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百官,但他为人过于刚正,不懂变通,得罪了朝中权贵。” “最后在一次征讨叛乱中,被奸臣设计,以五千疲兵对阵数万叛军,最终力战而亡,以身殉国。” “他死后,被追赠为平西将军。而我们眼前的这件青瓷神兽尊,就出土于他们周氏家族的墓地里。” 【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古人诚不欺我。】 【三国耗尽英雄气,两晋尽是鼠辈出。】 【曹魏篡汉,司马篡魏,因果循环而已,只是司马晋做的更绝,导致灭种,也是因果报应。】 【司马懿一个人透支了整个司马家族的智商。】 【应该说司马懿爷孙三代,透支了司马家的智商。】 苏铭看到弹幕提及司马懿,面色一肃,开口道: “既然家人们提到了司马懿,我们就来稍微聊一聊他。” “首先,很多人说司马懿篡位,这是一个常见的误区。” “严格来说,欺负曹魏孤儿寡母、架空皇权的是他大儿子司马师;”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弑君的是他小儿子司马昭;” “最后逼着曹家禅让,自己当皇帝的,是他的孙子司马炎。” “所以篡位这种事,司马懿本人确实没干过。” 苏铭的话让直播间安静了一瞬,随后弹幕开始刷新。 【啊?不是司马懿干的?】 【我一直以为是他篡的位。】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这都没听过吗?】 【司马懿那不叫篡位,那叫篡权。】 苏铭看着弹幕,继续说道: “司马懿干过的事里,大家最熟悉的,应该是‘洛水之誓’。” “历史上著名的‘洛水之誓’有两次,一次发生在东汉初年,一次发生在魏时,也 就是司马懿这次。” “但两次誓言,换来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第一次是东汉光武帝刘秀时期。刘秀于公元25年在河北鄗城称帝,结束了王莽建立的新朝,重建汉室,史称“东汉”。” “汉光武帝刘秀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亲率大军攻取洛阳,镇守此地的人是农民军将领朱鲔,他先前杀害了刘秀的哥哥刘縯;按理来说,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刘秀应该快速攻下洛阳,为兄长报仇雪恨。” “令人意外的是,光武帝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而是委派曾在朱鲔手下任职过的岑彭劝说其投降,并在洛水边许下承诺;若出城投降,既往不咎,而且还会委以重任。” “朱鲔降汉之后,刘秀果然遵守承诺,没有违背洛水之誓;他摒弃前嫌,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因此刘秀的洛水之誓,反而成就了一段君臣佳话。” “而第二次司马懿的洛水之誓,就截然不同了。” 苏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讽刺。 “黄初元年十月,曹操的儿子曹丕篡汉,建立曹魏。七年后曹丕病重,传位给太子曹叡,而曹叡只活了三十多岁就死了。” “作为曹魏两任托孤重臣的司马懿,如果和诸葛孔明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历史上司马家的名声绝对不会这么差。” “但没想到曹叡去世后,曹芳继位,司马懿乃与大将军曹爽一起接受遗诏辅佐少主,这两个辅臣之间起了争端,可年轻的曹爽怎么干的过司马懿呢?” “司马懿称病,不与之争锋,隐忍了足足十年,等到小皇帝曹芳前往高平陵祭拜先帝,司马懿趁机发动政变,控制了都城。” “当时,大将军曹爽的亲信、大司农桓范,连夜出城劝说曹爽,让他挟持皇帝到许昌,号令天下兵马,反击司马懿。” “曹爽犹豫不决,司马懿就派曹爽的亲信尹大目劝降,说朝廷只是免他的官职,并以洛水为誓。同时,他还让蒋济写信给曹爽,称自己只是想将他们免官,劝告他尽早交出权力投降,可以保他们爵位富贵。” “曹爽信了,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结果曹爽兄弟一回府,即被司马懿派兵包围。” “曹爽及其党羽,全部被诛灭三族,这就是历史上的高平陵之变。” 【洛水从此臭了。】 【背誓而已,三国那会儿背誓不是很正常吗?吕布还三姓家奴呢。】 【吕布那是认贼作父,反复小人。】 【司马懿可是托孤重臣!性质能一样吗?】 【兵不厌诈,成王败寇。】 【说的好,成王败寇,所以最后司马家被屠杀殆尽,也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司马家可没绝后,历史上有记载的后代甚至活到了唐朝。】 苏铭看到这条弹幕点点头: “没错,司马懿的后代并没有被屠杀殆尽,但司马懿对后世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洛水之誓后,司马懿彻底架空了曹魏皇室,独掌大权。最终在七十三岁那年去世。” “然而,他去世之后,司马家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背弃誓言遭到了报应,怪事接连发生。” “他的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一个死在四十多岁,一个死在五十多岁,都没有像他一样活那么久。他的孙子司马炎篡位成功,建立了晋朝,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后也死了。” “司马炎不仅自己死了,还在临死前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他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痴呆儿子,司马衷。” 【何不食肉糜的那个?】 【对就是他!】 【著名的傻子皇帝。】 “给一个傻子当皇帝还不算完,他还给这个傻儿子,找了一个生性酷虐、野心勃勃的疯皇后,贾南风。” “于是一场空前的灾难,降临了。” “贾南风为了专权,挑起了皇族内部的厮杀,最终演变成了‘八王之乱’。” 苏铭的声音沉了下去。 “‘八王之乱’,是中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皇族内乱之一。” “这场持续了十六年的动乱,将司马懿和他的子孙三代所积累的一切,全部毁灭。” “当时的社会经济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人口锐减。” “更致命的是,这场内乱导致西晋王朝国力耗尽,边防空虚,最终亡国。” “西晋的灭亡,中原北方地区,从此进入了‘五胡乱华’时期。” “而南方则被衣冠南渡司马家统治,开启了中国历史上,长达三百多年的半统一、半分裂时期。” 第137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所谓‘五胡乱华’,就是北方的鲜卑、羯、氐、羌和匈奴这五个主要的少数民族。” “原本这些少数民族,在西晋时期就已经内迁到了关中一带,胡汉杂居。” “但那个时候还相安无事,西晋内乱期间,他们发现朝廷不行了,于是趁机举兵叛变。” “在北方先后建立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政权,史称‘五胡十六国’。” 说到这里,苏铭顿了顿,声音沉重地开口: “‘五胡乱华’的这一百三十多年,有多乱呢?” “乱到我们现在的历史书,对于这段时期,都只能草草几笔带过。” “为什么不写具体?” “因为这中间的政权更替太过频繁,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你建国,明天他就把你灭了。整个北方大地,战火连天,几乎没有一日安宁。”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苏铭停在原地,面前的青瓷神兽尊在灯光下静默无言。 “那就是,在五胡掌控的北方地区,汉人几乎被屠戮殆尽。” “北方汉族人口从数千万,最后锐减到数百万左右。” “更有甚者,在那个粮食极度短缺的年代,一些胡人军队,会把掳掠来的汉人女子当作军粮,称之为‘两脚羊’。” “这些女子晚上被凌虐,白天则被当做牲畜一样宰杀吃掉。” “而男子也逃脱不了被屠杀的命运。” “这就是那段历史的真实面貌,汉人的地位,已经低下到了尘埃里。” “甚至连作为人的资格都被剥夺。”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山洪般爆发。 【现在课本都不说五胡乱华了。】 【那叫什么?】 【叫民族大交融。】 【呵呵……】 【看过穿越到各个朝代的网文,唯独没怎么见过穿越到五胡乱华和五代十国的。】 【因为这两个朝代是真的乱,说吃人那是真吃人。】 【司马懿篡权也就算了,还没那个能力统治天下,后代子孙搞出这种破事,五胡乱华司马懿要负大责任!】 【五胡乱华和司马懿能有啥关系?五胡乱华是因为八王之乱没错,但八王之乱是因为司马炎建国后恢复分封制,要甩锅也是甩给司马炎!】 【这年头还能看到给司马懿洗白的?活久见了属于是。】 【那你怪司马懿还不如怪曹操,怪曹操还不如怪汉献帝,怪汉献帝还不如怪刘秀,怪刘秀还不如怪刘邦,怪刘邦还不如怪嬴政,一路怪上去最后怪女娲为什么造人?】 【前面的,你才是顶级逻辑鬼才。】 【冷知识,衣冠南渡渡的是士族,老百姓可没有钱渡长江。】 【所以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司马懿最牛的是,让‘司马’这个姓氏遗臭万年。】 【姓诸葛的,不管叫什么都很聪明,姓司马的,不管叫什么都没人敢和你交朋友。】 “司马懿死了,司马家建立的西晋灭亡了,他带来的影响就结束了吗?” “不,远远没有。” “实际上,司马懿这个名字,在他死后,变成了一柄悬在无数文臣武将头顶的利剑,成为了朝堂之上,对付政敌最锋利、也最有效的武器!” 苏铭的话语掷地有声,瞬间就将直播间观众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南北朝时期,刘宋的一位猛将,叫檀道济。他可是跟着宋武帝刘裕一起打天下的老战友,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可就是这样一位国之柱石,却遭到了宋文帝刘义隆的猜忌。” “朝中那些嫉妒他的政敌抓住了机会,在皇帝耳边吹风,说:‘陛下,檀道济功高盖主,名声太大,他的几个儿子又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您看他这架势,像不像当年的司马懿?’” “就这么一句话,宋文帝刘义隆心里那根刺就彻底扎深了。” “不久后,他就找了个借口,把檀道济连同他的几个儿子,全都杀了。” 【卧槽!这就是司马懿的含金量啊!】 【檀道济算是被司马懿害死的……】 【明明是皇帝傻逼,怎么能怪司马懿?】 苏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司马懿的名号,实在是太好用了。” “到了唐朝,他的影响依旧在稳定发挥。” “武则天还只是皇后的时候,她的头号政敌,就是身为宰相的长孙无忌。” “为了扳倒这位权倾朝野的元老,武则天就唆使许敬宗上书弹劾,说长孙无忌图谋不轨,就是当今的司马懿!” “唐高宗李治本来就对舅舅长孙无忌的权势有所忌惮,一听这话,立马就信了。” “没过多久,长孙无忌就被贬官到了黔州,最终被迫自杀。” “后来武则天当了皇帝,她很重用一个叫李昭德的宰相。结果又有人不爽了,跑出来说,武皇重用李昭德,就跟当年魏明帝曹叡重用司马懿一样!结果呢?李昭德很快就被酷吏罗织罪名,说他谋反,最终被杀。” “再后来,唐中宗李显在位,依旧在重用武三思。当时的太子李重俊忍无可忍,发动政变,打出的旗号就是‘武三思就是当代的司马懿’,然后就把武三思一家给灭了。” 苏铭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例子,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我算是看明白了,司马懿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扣帽子谁不会啊!】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扣帽子的,一定要是权臣重臣才行,最好还是年纪大。】 苏铭看着滚动的弹幕,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上面这些人,都是被人扣上了‘像司马懿’的帽子,才被上位者猜忌杀死。” “但历史上,还有一个最广为人知的人,没有人说他像司马懿,但皇帝自己觉得他像司马懿,所以,他也死了。” 苏铭的语气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没错,他就是明朝的开国第一功臣,韩国公,李善长。” “这位可是跟着朱元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劳苦功高,位极人臣。” “到了晚年,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还没死!” “朱元璋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能活的老伙计,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这李善长功劳那么大,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现在又活得这么长,怕不是要熬死朕,成为我大明的司马懿?” 【老朱这个脑回路也是清奇……】 【李善长:我多活几年招谁惹谁了?】 【冷知识,洪武四大案里,朱元璋杀的人可比汉武帝的巫蛊之祸多多了。】 苏铭摆了摆手,表情严肃了几分: “当然,这只是朱元璋的猜忌之一。” “李善长被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牵扯进了胡惟庸谋反案。” “他明知道胡惟庸有不臣之心,却没有及时揭发,而是选择了徘徊观望,心怀两端,这在朱元璋那里,就是大逆不道。” “但是,他活得太久,权势太重,确实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元璋绝不容许自己的江山,出现任何可能成为司马懿的隐患。” 苏铭顿了顿,良久继续感慨道: “所以说……” “司马懿虽然死了,但‘司马懿’这三个字,却像一个幽灵,在中国往后一千多年的历史上空飘荡。” “他不仅给后世留下了一个底线最低、风气最差、国祚最短的大一统王朝。” “更是以一己之力,让‘司马’这个姓氏,背负上了不忠、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 “生于不义,死于不义的晋朝,最终也在一片混乱和血腥中,被汉室后裔刘裕彻底终结。” “这或许也是一种历史轮回……” 第138章 司马懿,必须死! 三国时空。 河内郡,司马府。 天幕上的苏铭的讲解还在继续。 那一句句诛心之言,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司马家每一个人的心上。 司马防呆呆地坐在主位上,他引以为傲的家教,他毕生追求的清名,在这一刻被天幕撕得粉碎。 当听到“洛水之誓”时,他浑身一颤。 当听到司马家后代当街弑君,欺凌曹氏孤儿寡母时,他眼前一黑。 当听到“司马”这个姓氏遗臭万年,成为不忠不仁不义的代名词时,他再也撑不住了。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位素来以沉稳正直著称的老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人事不省。 “父亲!” “大人!” “快!快叫医师!” 整个司马府瞬间乱成一锅粥。 长子司马朗第一个冲上去,其余几个儿子也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无措。 唯有年仅十三岁的司马懿,脸色煞白地跪在角落里。 他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天幕上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 篡权、背誓、弑君…… 五胡乱华、攻讦政敌…… 那些恐怖的词汇,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就是未来的自己! 他看到兄长们焦急的面孔,听到仆人们慌乱的脚步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他脑海中滋生。 …… 另一边,兖州。 曹操的府邸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砰!” 曹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中茶水四溅。 他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那股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好!” “好一个司马懿!” “好一个司马家!” 他咬牙切齿,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孤待司马建公不薄,当初若非他举荐,孤焉有今日?” “孤本想将来天下安定,重用其子,光耀其门楣!” “未曾想,他司马家竟养出这等狼心狗肺、鹰视狼顾之辈!” 帐下的荀彧、程昱等人皆是默然不语。 天幕的揭露,对曹操的刺激太大了。 之前曝光他有野心,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都不曾如此失态。 因为在他看来,那是成大事者的手段,是乱世枭雄的本色。 可现在,天幕告诉他,他辛苦打下的基业,他曹氏的江山,未来会被一个他曾经看重之人的后代所窃取! 他的子孙后代,甚至会被人当街弑杀,如猪狗一般! 这是奇耻大辱! 我可以篡汉,但你不能篡我! 荀彧上前一步,躬身劝道: “主公息怒。” “息怒?!” 曹操举起手臂,指向天幕: “那司马懿现在不过一黄口小儿,未来便敢行此禽兽之事!” “其心可诛,其族当灭!” 他转过身,杀气腾腾地盯着众人: “传我将令,立刻派人去河内郡,将司马懿那小儿给孤绑来!孤要亲手剐了他!” “不可!”荀彧急忙制止。 曹操眼神一冷。 “文若,连你也想为他求情?” 荀彧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分析道: “主公,非是为司马家求情。只是此时此刻,主公绝不能动手。” 他顿了顿,理清思绪,缓缓开口: “天幕已将司马懿未来所为公之于众,司马一族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名声扫地。” “原本主公在天下人眼中是受害者。” “可若此时您盛怒之下派兵问罪,固然能解一时之气,却也落了下乘。” “一来,会给人留下滥用权柄、迁怒无辜的口实。” “毕竟,司马懿如今只有十多岁,尚未做出那等狂悖之事。” “二来,反而给了司马家垂死挣扎的机会,他们或许会以‘稚子无辜,主公暴虐’为名,博取同情。” 曹操的怒火稍稍平息,眉头紧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荀彧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主公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对!静观其变!” 荀彧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司马建公为人刚正,家教甚严,如今出了这等丑闻,比杀了他还难受。” “以他的性子,断然容不下此等孽子。” “我们只需坐等,司马家内部为了自保,为了撇清关系,必然会先乱起来。” “流言蜚语,天下人的唾骂,同僚的疏远……这些东西可比主公的问责更为致命。” “司马家若想在天下立足,就必须给世人一个交代。” “到时候,不需主公费一兵一卒,他们自己就会把司马懿献上。” “到那时,他们不仅不敢怨恨主公,反而要感恩戴德,感念主公没有株连全族。” “如此一来,主公既除了心腹大患,又全了宽仁贤明之名,何乐而不为?” 一番话说得曹操沉默了。 他虽然怒火中烧,但理智尚存。荀彧的计策,无疑是最优解。 可他心里的那口恶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贤明?仁德?” 曹操冷笑一声,重新坐下: “孤现在什么都不要,只要司马懿的命!” 荀彧笃定道:“主公放心。” “司马家若不蠢,司马懿必死无疑!” “他活着一天,司马家就要被人诟病!” 曹操点了点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一直自诩天命在身,只要有能力,有手段。 可天幕的出现,让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未来,他曹氏夺了汉室江山,司马家又夺了他曹氏的江山。 最后,天幕上那个后世之人又说,司马家建立的晋朝,被一个姓刘的汉室后裔给终结了。 这算什么? 绕了一大圈,又回去了? 不! 曹操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什么天命! 什么报应! 归根结底,还是后辈无能! 若我曹氏后人能有孤一半的雄才大略,岂会压不住一个司马懿! 杀一个司马懿,容易。 但天下何止一个司马懿? 真正让曹操感到心惊胆寒的,不是司马懿的篡权,而是天幕后面提到的那四个字—— 五胡乱华! 汉人被屠戮殆尽,沦为“两脚羊”…… 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曹操的思绪瞬间从家族恩怨中跳脱出来,他环视着帐下的谋士们,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司马懿的事,暂且放下。” “诸位,我们现在要议的,是更重要的事!” “天幕所言,这‘五胡乱华’,当如何处之?” 第139章 洛水之誓的回旋镖 河内郡,司马府。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救治,司马防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围在床边的儿子们,最后,定格在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孽障!” 司马防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长子司马朗面露悲戚: “父亲……” 司马防指着司马懿,手指都在颤抖。 “把他,把他给我带过来!” 两个家仆立刻上前,将早已吓得瘫软的司马懿架到了床前。 “父亲!父亲!” “孩儿错了!孩儿知道错了!” 司马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拼命磕头: “天幕上说的都不是真的!” “您是知道孩儿的,孩儿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 司马防眼睛充血,看着司马懿,审视的目光像刀子,刮在司马懿身上。 是啊,这孩子自幼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胸怀谋略,常慨然有忧天下心。 就连南阳太守杨俊,也曾说过,此子绝非寻常之子。 没想到在未来竟然能做出这些不忠不仁不义之事! 司马防叹了口气,摇摇头: “人心之变,甚于天地,难于知天,古人诚不我欺。” 司马懿立马听懂了老父亲的潜台词,头都磕破了,也不敢停下: “父亲!那真不是孩儿所为!” “孩儿冤枉啊!” 面对死亡的恐惧,司马懿所有的聪慧,都化作了最本能的求生。 司马防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次子,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刺骨的冰冷和彻骨的失望。 “饶你?” 他冷笑一声,笑声嘶哑难听: “我饶了你,谁来饶过我司马全族?!” 司马朗嘴唇动了动,想为弟弟求情,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边是弟弟的性命,一边是家族的百年清誉和未来。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司马防喘着粗气,指着司马懿,对身边所有人厉声喝道: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天幕之上,他司马懿对洛水为誓,转头便将他人夷灭三族!” “此等不忠不义、言而无信之辈,他的话,他的誓言,谁还敢信?!” “今日若不杀他,明日,死的就是我们整个家族!” 司马懿听到这话,彻底绝望了,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脑子里闪过各种求救方式,最终一狠心,抓住父亲司马防的衣袖道: “父亲,孩儿可以去当道士,当和尚!” “孩儿发誓!一辈子不入仕途!” “求父亲饶孩儿一命吧!” 听到“发誓”二字,司马防冷哼两下,随即反问: “发誓?” “如今你司马懿的誓言,谁还敢信!”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司马懿最后的希望。 他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司马懿脸色惨白。 洛水之誓的回旋镖,在这一刻突然正中他司马懿的眉心。 他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早已渗出血迹,声音嘶哑地哭喊: “父亲!父亲饶命!” “孩儿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求父亲明鉴啊!!!” 司马防挣扎着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颤抖着指向司马懿: “我司马一族的先祖,自战国至我大汉,世代忠良,皆为仁义之士!” “十一世祖司马卬,曾为前汉殷王,何等荣耀!” “祖上三代皆为汉臣,食汉禄,忠汉事!” 司马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指着司马懿,如同指着家族的罪人。 “我司马防一生,自诩耿直公正,平素最爱读《汉书》,讽咏数十万言,以史为鉴,教导尔等为人臣之本分!” “却不想,我这些儿子里面,竟出了你这么一个篡权背誓,不仁不义的奸贼!” “你的后代敢当街弑君!谋朝篡位!” “甚至,甚至引得胡人乱我中原,屠我黔首!” “让我汉家儿女沦为‘两脚羊’!生灵涂炭!人伦崩坏!” 司马防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血沫。 “这,这都是我司马防教子无方之罪!是我的罪过啊!” 他捶着床板,老泪纵横。 “幸好,幸好老天开眼,让我提前知晓了你这孽障的未来!” “我今日,定不能让你再活于世上,去祸害天下苍生!” 司马懿听到这话,魂都吓飞了。 他知道父亲的性子,说到做到。 今日,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司马防喘着粗气,眼中再无半分犹豫: “去!将族中父老、乡中邻里,全都请来!” “我司马防,今日便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理门户,亲手斩杀此子!以谢天下!” “父亲且慢!且听孩儿一言!” 司马朗终于忍不住插嘴。 他是长子,家中突遭变故,若真让父亲背负杀子之名,是为不孝。 司马防看着长子,喘口气说: “若是为这竖子求情的话,那就不必说了……” 司马朗攥紧司马防的衣袖,加快语速道: “父亲,孩儿知道您已下定决心。” “孩儿不敢劝谏,但孩儿不忍让父亲蒙受杀子之名!” “父亲……” 司马朗深吸一口气,艰难道: “让我来吧!” 司马防怔了怔,没想到自己这个最为宽厚仁德的长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司马朗: “伯达……你,你说什么?” 司马朗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重复道: “父亲!我是仲达的大哥!是您的长子!” “这个恶名,就让我来担吧!” 司马防一时无言。 伯达是他悉心培养的长子。 昔年董卓挟天子西迁长安,自己因战乱四起,要长子带着家人返回家乡。 但还未行动,便遭人告发,长子被抓去见了董卓。 面对董卓的逼问,他的长子临危不乱,应对自如,最终得以释放。 如今他引以为傲的长子,为了自己,竟然提议要亲自斩杀亲弟! 司马防仰天悲嚎: “何以至此!” “我司马家何以至此啊!!!” 沉重的呼吸声在室内回响,司马防最终拒绝了长子的提议。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一个! 如果让司马朗背负杀弟的恶名,那司马朗的前途就彻底废了! 自己已经四十有三,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 既是孩子们的父亲,也是司马家的家主。 无论如何,这个骂名只有自己才能承担! 司马防一挥手,两个家仆立刻上前,将早已吓得瘫软的司马懿,从地上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拖着就往外走。 “不!父亲!不要啊!” 司马懿绝望地哭喊着,手脚并用地挣扎,可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何挣得过两个成年人。 被拖拽着关进房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惊恐和泪水瞬间凝固了。 黑暗中,他蜷缩在角落里,身体还在因为恐惧而不住地颤抖。 但一双眼睛,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阴鸷与狠厉。 不能死! 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逃脱之法。 只要能逃出去,一切就还有机会! 到时候找块尖石把自己的脸划烂,让所有人都认不出他本来的面貌。 然后躲进深山,隐姓埋名,藏匿个十年! 等风声过去,等世人都淡忘了司马懿这个名字,他再换个身份重新出山。 到那时,他依然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 第140章 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 与此同时,平原县。 刘备府邸之内,一片死寂。 天幕上那“五胡乱华”的惨状,那“两脚羊”的称谓,如同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备失神地瘫坐在席上,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弹幕上的话,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何其无辜啊……我大汉的百姓,竟要遭遇此等百年屠戮,被胡人当成牲畜肆意宰杀……” “那些士族高门,尚能衣冠南渡,可天下的黔首,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张飞早已气得双眼通红,猛地一拍桌案,怒吼道: “大哥!俺现在就去那河内郡,把那叫司马懿的小贼给宰了!” “三弟,不可鲁莽!” 关羽按住了冲动的张飞,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同样愤怒。 但他知道,杀一个司马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他看向一旁同样面色凝重,久久不语的郭嘉,拱手问道: “先生乃智者,依先生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郭嘉身上。 郭嘉此刻,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纵然他智计百出,可面对这横跨数百年的历史悲剧,一时之间也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地梳理着天幕透露出的信息。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五胡乱华,其根源有二。” “其一,胡人内迁,早已埋下祸根。此乃大势所趋,非我等所能改变。” “其二,也是最根本的原因,西晋朝廷内乱不休,‘八王之乱’耗尽国力,致使中枢崩坏,无力压制内迁的胡人,方才酿成滔天大祸。” 郭嘉的目光,转向了仍在悲伤中的刘备。 “玄德公若想避免这等惨剧再度发生,重振汉室,便不能犹豫。” “您若还是抱着那份不忍之心,那份所谓的仁德,最终的结果,只会是重蹈覆辙!” “您守不住这汉室江山,更守不住这天下的百姓!” “司马炎为何分封诸王,最终导致八王之乱?” “因为他得国不正,根基不稳,只能依靠世家!” “倘若未来,是玄德公您重塑大汉,以您的资质与仁德,天下谁敢不服?胡人又岂敢作乱?!” 郭嘉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刘备的心上。 是啊…… 想要拯救百姓,光有仁德是不够的。 看着天幕,再想想郭嘉的话。 刘备缓缓地,从席上站了起来。 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原本悲戚的眼神,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所取代。 他走到郭嘉面前,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备,明白了。” 他抬起头,直视着郭嘉的双眼,无比诚恳地说道: “从今往后,备一定谨记奉孝今日之言。” “若以后,备有任何行差踏错之处,还望奉孝能像今日这般,直言不讳,时时警醒于我!” “请奉孝,助我!” 看着眼前的刘备,郭嘉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仁德之主,才算真正踏上了那条通往霸业的荆棘之路。 郭嘉连忙回礼,神情肃穆。 “嘉,必不让玄德公失望!” …… 苏铭的脚步停在一面巨大的墙壁前。 直播间的镜头随之抬升,众人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过去。 那是一幅由近三百块古墓砖拼接而成的巨型砖画,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壁,长达五米,高近近一米。 画面上,八位男子姿态各异,席地而坐,分布在几棵银杏与垂柳之间,或抚琴,或饮酒,或挥着麈尾清谈,神态疏放,飘逸出尘。 苏铭对着镜头介绍道: “家人们,我们眼前的这件文物,就是南博的镇院之宝之一,国宝级文物——南朝‘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 “这幅砖画出土于南京西善桥的一座单室墓,早年曾被严重盗掘过,在墓室的南北两壁,分布着青砖拼嵌而成的砖画,画面上是“竹林七贤”和“荣启期”的欢宴图。” “这幅人物砖画由648块青砖拼镶而成,也是我们国家首批禁止出境展览的文物之一!” 【竹林七贤?】 【我只记得嵇康、阮籍……】 【我也是,记不全……】 “大家说的没错,嵇康和阮籍确实是竹林七贤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山涛、向秀、刘伶、阮咸和王戎。” 他将镜头从右到左,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物。 “大家看,最右边这位,正在闭目抚琴的,就是嵇康。” “他是七贤中的精神领袖,长得极帅,《世说新语》一书中说他‘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不光帅,还非常有才华,是当时顶级的音乐家和文学家。” “早年嵇康迎娶魏武帝曹操的曾孙女,长乐亭主为妻,拜官郎中,授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 “但他这个人,性格也极其刚烈,瞧不上篡夺了曹魏政权的司马氏。” “当时竹林七贤中的另一位山涛,被司马昭提拔,想推荐他去做官,嵇康直接写了一封《与山涛绝交书》,字里行间明确拒绝了山涛的好意,并直言我们再也不是一路人了,就此别过吧!” “后来嵇康因为得罪了钟会,钟会找了个由头,在司马昭面前进谗言,说嵇康是‘卧龙’,这一下子就刺激了到司马昭。” “于是嵇康就被判了死刑。” “临刑前,三千太学生集体上书,请求朝廷赦免他,让他来太学当老师,但司马昭不准。” “嵇康神色不变,只是环顾四周的日影,向兄长嵇喜要来最爱的古琴,在刑场上,当众弹奏了一曲《广陵散》。” “一曲终了,从容赴死,时年四十岁。” “令人意外的是,嵇康临死之前,没有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的哥哥嵇喜,没有托付给他敬重的阮籍,也没有交给向秀。” “而是托付给了山涛,并对自己的儿子嵇绍说:“巨源(山涛字)在,你不会成为孤儿了。” “而山涛也没有辜负嵇康的重托,一直把嵇绍养大成才。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也对嵇绍照顾有佳,这就是成语‘嵇绍不孤’的由来。” 苏铭说完,弹幕唏嘘不已。 【嵇康才是竹林七贤门面担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佩服!】 【钟会可真会扣帽子,说谁不行,偏偏说嵇康像‘卧龙’。】 【司马家最怕的就是‘卧龙’,哈哈哈!!!】 【可惜,广陵散是真的失传了,现在的也是后人瞎编的。】 【我一直觉得《广陵散》没有阮籍的《酒狂》好听,原来不是原版啊!】 【当然不是!】 【司马家上台,嵇康是必死的,毕竟他娶的老婆是曹操后代。】 【我记得中国第一本养生著作《养生论》就是他写的。】 【都绝交了为啥还把自己孩子交给山涛?】 【那是政治表态,做给外人看的,不然会影响山涛仕途的。】 【这就是兄弟间的情谊和默契。】 【山涛是当官的,孩子给山涛起码不会被清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冷知识,他儿子嵇绍后来入仕,在战乱中为了保护傻子皇帝死了。】 【啊????就何不食肉糜那个?】 【对,就是他。】 【八王之乱里,嵇绍为了保护司马衷被抓,司马衷说这是忠臣你们不要杀他,但那些造反士兵不听,杀完后嵇绍的血溅到司马衷衣服上,司马衷说这是嵇侍中的血,不要洗去。】 【司马衷能说这话,说明他也不怎么傻啊?】 【他只是天真。】 第141章 跨越千年的《广陵散》 通往刑场的囚车上,嵇康身着白衣,手脚皆被镣铐束缚,但他依旧坐得笔直。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是前来送行的百姓,或是惋惜,或是好奇,或是麻木。 而嵇康的眼中,只有天幕。 当听到苏铭讲到自己,讲到那《与山涛绝交书》,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 当听到弹幕上那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闭上眼,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的好啊……” 嵇康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只是,当他听到苏铭惋惜地说,自己临刑前一曲《广陵散》,从此绝响于世时,嵇康的心猛地一紧。 《广陵散》竟真的失传了…… 这曲子不是他本人独作,而是他当年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 但仍然是他心中最珍视的曲子,没想到竟在这一天,随着他的死亡而一同埋葬? 一股巨大的憾意涌上心头。 紧接着,天幕又讲到他死后,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他曾“绝交”的山涛,讲到儿子嵇绍长大后,为护卫皇帝而死,血溅龙袍。 嵇康先是心中一暖。 巨源,果然没有负我。 而后,又是无尽的悲凉。 这天下,终究被司马家窃去。 他的儿子,还是卷入了司马家的纷争。 但他的儿子终究是平安长大了…… 嵇康忽然觉得,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有他这般的幸运? 能得知自己的身后事,还能青史留名,被后世之人如此推崇。 这天幕,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他无法改变自己将死的命运,但他或许可以弥补一些遗憾。 嵇康很快做出决定。 …… 囚车终于停下。 三千太学生早已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目眦欲裂,悲愤交加。 “放了嵇中散!” “滥杀贤良,天理何在!” “学生请愿!让嵇中散来太学任教!” 因为天幕的出现,他们比历史上更加坚信嵇康的冤屈,反抗也愈发激烈,竟隐隐有冲破兵卒防线的架势。 监斩的官员看得心惊肉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看看那群状若疯狂的太学生,又抬头望了望天。 天幕…… 那上面说的清清楚楚,嵇康乃是千古名士! 自己今日若斩了他,岂不是要在后世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这刀,还砍得下去吗?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派人快马加鞭,去请示晋公。 …… 刑场之上,一片混乱。 唯独嵇康,仿佛置身事外。 他拨开垂落的乱发,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了自己兄长嵇喜的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兄长。” “可否借纸笔一用?” 嵇喜早已泪流满面,闻言一愣,但还是立刻照办,从随身的书箧里取出了纸笔。 枷锁沉重,嵇康就这么坐在地上,将纸铺在膝上,手持毛笔,手腕转动间,一行行小字便在纸上流淌开来。 围观的百姓和学生们都安静下来,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他竟在临死之前,写起了什么东西。 无人知晓他在写什么,只看到他笔走龙蛇,神情专注。 仿佛这方寸之间的纸张,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很快,他写完了。 他又看向嵇喜: “兄长,琴。” 嵇喜颤抖着双手,将他最珍爱的古琴“嵇琴”递了过去。 嵇康将琴横于膝上,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琴身,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他抬头看了看日影,长叹一声: “袁孝尼曾想学此曲,我未曾传授。” “如今,时间恐怕是来不及再抚上一曲了。”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为他悲愤的年轻脸庞。 最终,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方天幕之上。 “也罢。” 他忽然笑了,笑得无比疏朗,无比释然。 “这世间既容不下一个嵇康,那便让这《广陵散》,去它该去的地方吧!” “此曲此琴,赠予后世!” “愿其音韵,响彻千年!”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柔和却不容直视的白光,猛地从嵇康的膝上爆开!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待到光芒散去,再定睛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嵇康的膝上,那纸张和古琴。 竟凭空消失了?! “发生什么了?!” “琴呢?!” “神迹!是神迹啊!” “嵇中散乃天眷之人,不该杀啊!” “不能杀嵇中散!放了他!”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跪拜声响成一片。 监斩官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嵇喜等人,更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漫天喧哗之中,嵇康缓缓站起身,镣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坦然。 最后的遗憾,已经弥补。 他已了无牵挂。 …… 南京博物院,六朝馆内。 苏铭刚刚讲完嵇康的故事,正为《广陵散》的失传而唏嘘不已。 手机的直播屏幕上,突然出现两条引人注目的弹幕。 【西晋·嵇康,打赏主播《广陵散》曲谱一份!】 【西晋·嵇康,打赏主播古琴‘嵇琴’一张!】 直播间的弹幕,在几秒后爆增。 【????】 【这谁啊,那么捧场!】 【要是原版广陵散,那真是功德一件了。】 【广陵散也没有失传,失传的只是嵇康版本罢了。】 【他可是当时有名的音乐家,他的曲谱能和后世的一样吗?】 【就算曲谱没有失传,但你知道嵇康的真迹有多重要?嵇康的草书甚至排在王羲之前面!】 【为啥比草书?王羲之擅长的明明是行书!】 【行书在楷书基础上演变,草书以隶书为基础。】 【乖乖,那他亲笔写的曲谱岂不是……】 【很贵,比你能想象到的任何东西都贵。】 【主播发了啊!】 【主播发没发不知道,但你们这些做梦的可以醒一醒了。】 苏铭呆愣片刻后,很快回过神来。 看到嵇康打赏《广陵散》曲谱时,他很开心。 毕竟这可是闻名已久的《广陵散》啊! 还是嵇康本人赠送的! 含金量可想而知! 但看到嵇康打赏的“嵇琴”时,苏铭心中却陡然一沉。 嵇康作为当代名士,精于笛,妙于琴,还善于音律。 他曾有一张非常名贵的琴,为了这张琴,他甚至卖去了东阳旧业,还向尚书令讨了一块河轮佩玉,截成薄片镶嵌在琴面上作琴徽。 琴囊则是用玉帘巾单、缩丝制成,此琴可谓价值连城。 有一次,山涛乘醉想剖琴,嵇康以生命相威胁,才使此琴免遭大祸。 远在魏晋时期的嵇康,却突然把他最爱的古琴,作为礼物赠送给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 苏铭不敢多想,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如果不是走到了末路,又有谁会把自己最宝贵的物品,送出去呢? 苏铭不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古人的礼物了。 但唯有这一次,他在收到礼物时,心情格外沉重,完全开心不起来…… 就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好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自己珍惜之物,托付给自己。 苏铭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说给那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贤士听。 就在这时,直播手机上突然跳出一个弹窗—— 【请注意,直播打赏次数已达到十次,恭喜宿主解锁“打赏寄语”和“打赏回赠”功能,具体功能请在APP中查看。】 苏铭眨眨眼,把嗓子眼里的话紧急咽了回去。 打赏寄语? 打赏回赠? 这是解锁新功能了? 第142章 解锁新功能 寄语?回赠? 难道是说…… 自己可以反过来,给古人留言? 甚至可以回赠礼物了?! 这个念头像一粒火星,瞬间在他心底燎起了熊熊大火! 之前他只能通过直播,做一个单向的讲解员,不着痕迹的给古人剧透未来,以及展现现代生活。 偶尔通过讲解的历史,从古人那里获得打赏。 没想到现在,系统突然告诉他。 他不仅可以从古人那里获得各种有价值、有意义的文物。 还可以给他们回信,回赠礼物! 这金手指的作用,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咋回事啊?咋不说话了?】 【是不是卡了?】 【你开什么玩笑?卡了还有背景音的?】 【主播被老婆查房了?】 【铭哥还单身呢,别瞎说。】 【谁说主播单身的?主播昨晚还躺我旁边呢。】 【呵——呸!】 直播间的弹幕,将苏铭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看到屏幕上那些调侃的文字,他深吸一口气,装作和平时一样,对着镜头笑道: “咳咳,感谢嵇康先生送的礼物,非常感谢先生的支持!” 如果不止嵇康先生一个人,能看到自己的直播。 那嵇康先生有很大可能会活下来…… 等直播结束,自己一定要写一封信,好好感谢嵇康先生的礼物! 可要送他什么回礼好呢? 苏铭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甚至想立刻下播,仔细思索这个问题,顺便把解锁的新功能,好好研究一下! 但他不能。 毕竟那么大一个南博,光是一个历史馆,他都还没逛完呢。 做事讲究一个有始有终。 直播必须继续。 至于嵇康先生那边…… 等直播结束,我一定要第一时间为你做些什么! 起码要让嵇康先生知道,他所托非人! 他苏铭接琴承志!定不相负! …… 过了一会儿,苏铭继续开始讲解。 他指向砖画上,嵇康旁边的一个人。 “这位,是阮籍。他是个行为艺术家。” “阮籍和嵇康是最好的朋友,但他和嵇康的刚烈不同,他选择用装疯卖傻和醉酒来避世。” “他发明了‘青白眼’,对自己喜欢、看得上的人,就用正眼看,露出黑色的眼珠,也就是‘青眼’。” “对那些他讨厌的势利小人,就翻白眼,只露出眼白,也就是‘白眼’。” “有一次司马昭想跟他结为亲家,让自己的儿子司马炎娶阮籍的女儿,阮籍为了躲这门亲事,天天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一连醉了六十多天,司马昭派来提亲的使者天天来,却根本找不到机会跟他开口说话,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阮籍的父亲大家可能不太清楚,他叫阮瑀,字元瑜,是才女蔡文姬的父亲,蔡邕的弟子,也是“建安七子”之一,当时著名的诗人和散文家,曾经做过曹操的司空军谋祭酒。” 【李白的前世是阮籍。】 【还有这说法?】 【你别说,就光嗜酒如命这点,确实很像。】 【阮籍也很擅长写诗,尤其是五言诗。】 【同样是竹林七贤,嵇康宁死不屈,但阮籍怂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英雄的,阮籍的选择更像我们普通人。】 【司马昭让阮籍写劝皇帝退位的谏书,不写就砍脑袋,阮籍写完后没两个月就死了。】 【那还不如不写,成就一番美名。】 【???你脑子有病吧?】 【人有老婆孩子的好吗!】 【好啊!原来当代方孝孺就是你!】 苏铭继续介绍,镜头也随之移动。 “这位坐在垫子上,袒胸露乳,拿着酒杯喝酒的,是刘伶。” “他是‘七贤’里最爱喝酒的,还写过一篇《酒德颂》,说自己‘幕天席地,以万化为细殇’。他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喜欢在家里脱光了衣服喝酒,别人去看他,他就说:‘我以天地为房屋,以房屋为衣裤,你们怎么跑到我裤子里来了?’” 苏铭依次介绍了剩下的几位。 “这位头裹巾,光脚曲膝坐于皮褥上,挽袖执杯的,是山涛。他是七贤里当过‘司徒’大官的,活到了七十九岁。” “这个一手拿如意,斜身靠几的是王戎。他也曾升任司徒,位列三公。” “这位闭目倚树的,是向秀,他给《庄子》做了注,后来被嵇康的朋友吕安牵连,不得不去给司马昭干活。” “这位抱着乐器的,是阮咸,阮籍的侄子。他音乐造诣很高,画中这种直项琵琶就是他发明的,后来就以他的名字命名,叫‘阮咸’。” 苏铭最后指向画上剩下的那个人。 “最后这第八位,叫荣启期。他其实不是竹林七贤同时代的人,而是春秋时期的隐士。画师把他和七贤画在一起,是因为他被后来的文人视为精神偶像。” “传说孔子游历时见到他,见他虽然年老,衣不蔽体,却鼓琴而歌,非常快乐。孔子问他为何快乐,他说,天生万物,人为贵,我生而为人,是一乐;男女有别,男为尊,我生为男子,是二乐;人生有夭折,我活到九十五岁还没死,是三乐。贫穷是士之常态,死亡是人之终结,我安于常态,等待终结,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东晋陶渊明曾作《饮酒》诗,有专写他的一章。” “九十行带索,饥寒况当年。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 “这种看透生死,安贫乐道的精神,正是乱世中的竹林七贤,所追求的终极境界。” 【活到九十五没死?真的假的?】 【实际上他活到的了九十六。】 【乖乖,那个年代能活那么久不容易啊!】 【知足常乐很重要,心态好,自然活得久。】 【但我是个很容易内耗的人……】 【你内耗那是因为吃太饱了,要是在魏晋南北朝,我看你怎么内耗!】 【是因为随时会被教做人吗?】 【是的,蒸炒煮,三选一。】 【真tm的阴间笑话……】 第143章 大报恩寺琉璃塔 “各位,我们现在来到了隋唐展厅。” “说到隋唐时期最有名的文物,我想大家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一定是唐三彩。” 话音未落,镜头前便出现了一尊与真驼等高的唐三彩骆驼。 它昂首引颈,双峰高耸,仿佛正要发出一声穿越千年的悠长嘶鸣。 通体施以黄、绿、白三色釉,釉色交融,自然流淌,历经千年依旧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苏铭绕过骆驼,来到另一处展柜前,里面竟只是一些破碎的瓷片和一只小小的瓷盖。 苏铭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古代的扬州,作为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点,是当时最重要的贸易枢纽之一。” “也正因如此,这片土地下埋藏了无数珍宝。” “我们眼前的这些,就是历史上出土的最早的青花瓷。” 镜头再一转,整整一面墙的展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唐三彩和陶俑。 有低头饮水、引颈长嘶的骏马,鬃毛与马尾的细节清晰可见; 有广袖舒展、腰肢轻拧,正作胡旋舞之姿的仕女,脸上还带着一抹娇憨的笑意; 还有跨坐于马背之上,或引弓,或执缰的武士,神态各异,宛如一支被时间定格的军队,正准备随时踏上征程。 【还是大唐的文物气派啊!】 【冷知识,唐三彩是陪葬品。】 【谁说的?唐三彩也有日用品的,不知道别瞎科普行吗?】 【唐三彩里有铅氧化物作助溶剂,做日用品是想死吗?】 【别吵,唐三彩实际上就是唐代手办。】 苏铭脚步不停,又简单带着观众浏览了宋元展厅。 这里有莹润如玉的定窑白瓷、色泽变幻莫测的钧窑天青,以及一些工艺繁复、巧夺天工的金银玉器。 最后,他踏入了明清厅。 刚一进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一座宏伟、华丽,闪烁着五彩光芒的拱门,赫然屹立在展厅的正中央。 它完全由琉璃构件拼砌而成,券门之上,装饰着展翅欲飞的鸡翅大鹏鸟、姿态各异的龙子龙孙,两侧还有长着翅膀的飞羊和白色巨象,造型奇特,色彩绚烂,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不是人间之物。 “各位,这就是南博的镇院之宝之一,大报恩寺琉璃塔的拱门。” 苏铭的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惋惜。 “大报恩寺,是明成祖朱棣为了纪念他的父亲明太祖朱元璋和母亲马皇后,下令建造的。这项浩大的工程,从永乐十年开始,前后共历时十九年才完工。” “整个寺院规模宏大,是当时南京城百寺之首。而寺中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就是这座琉璃塔。” “它高达近八十米,有九层八面,周长百米。通体用五彩琉璃烧制,塔的内外悬挂着长明灯一百四十六盏,据说每盏灯的灯芯都有一寸粗,夜晚亮灯之时,数十里外都能看见它的光芒。” “这项工程,耗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动用了十万名工匠和军工,耗资二百四十八万五千两白银。在当时,它被西方人称为‘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是‘天下第一塔’,更被誉为‘中国之大古董,永乐之大窑器’。” 苏铭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悲伤。 “只可惜……这座闻名海内外的绝世宝塔,并非亡于天灾,而是毁于人祸。” “清朝末年,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史称天京。在‘天京事变’的内乱中,北王韦昌辉为防止翼王石达开利用琉璃塔居高临下炮轰自己的王府,竟下令用火药,将这座屹立了四百多年的宝塔,夷为平地。” “如今,我们在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公园里看到的那座塔,是2012年,用现代工艺和玻璃重新建造的。旧时琉璃塔的盛景,我们再也无缘得见。只能通过眼前这个,当年烧造时多出来的备用拱门,去勉强想象它曾经是何等的辉煌壮丽。” 【这才叫琉璃塔啊!现在那个玻璃塔晚上开灯跟个夜总会似的,一点古韵都没有!】 【楼上嘴下留情,不好看也花了十个亿呢!】 【十个亿?!乖乖,贫穷再次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咳咳,不是政府出的,是万达老板个人捐了十个亿。】 【王总好人!王总糊涂啊!十个亿给我多好!我天天给你烧高香!】 【得了吧你,给你十个亿你先去把花呗还了。】 【想看真正的明代琉璃塔,还得去我们山西!山西临汾的广胜寺飞虹塔,那才是原汁原味,全国现存最大最完整的明代琉璃塔,比南京这个玻璃塔好看一万倍!】 【广胜寺我去过!确实绝美!墙裂推荐!】 …… 大明,洪武八年。 奉天殿内,气氛刚因天幕上汉家皇位的混乱传承而稍显轻松。 朱元璋靠在龙椅上,嘴角带着几分自得,对着阶下群臣道: “都瞧见了吧?这老刘家皇位乱的……” 他挺直了腰板,声音里满是骄傲: “不像咱老朱家,咱立下了规矩,嫡长子继承,板上钉钉!” “出不了半点乱子!” 底下的大臣们闻言,一个个低眉顺眼,齐声称颂陛下圣明。 可心里却在腹诽: 陛下,您忘了天幕上说的燕王篡位了? 那可是您亲儿子把您亲孙子给赶下台了。 还达成了史上第一个藩王篡位成功的成就! 这乱子可一点不比老刘家的小啊…… 当然,这话谁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嘀咕两句。 就在这时,天幕画面一转,苏铭的讲解提到了一个名字——司马懿。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司马懿……”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扫视着殿下群臣: “这老东西,装了一辈子的忠臣,到头来却是个实打实的国贼!” “伪忠实逆,最是可恨!” “你们可要引以为戒啊!” 群臣顿时吓得一个哆嗦,纷纷跪地,大呼不敢。 然而,朱元璋话音未落,天幕上苏铭的声音便悠悠传来,仿佛一记无情的耳光。 【司马懿这个名字,在后世成了一个政治符号,一个用来攻击政敌的绝佳利器。比如明初的开国功臣李善长,据说就是因为活到七十多岁还不死,让朱元璋觉得他太像司马懿,最终才招来杀身之祸……】 “放屁!”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炸响在奉天殿内,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霍然起身。 他指着天幕,破口大骂: “一派胡言!” “咱是那样的皇帝吗?!” 第144章 胡惟庸:什么?谋反?我?! “韩国公是陪咱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是咱的萧何!” “咱怎么可能因为他活得长就杀他?!” 暴怒之下,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标,粗声问道: “标儿!你告诉他们,咱平日里可曾有过半点,嫉妒韩国公身子骨硬朗的意思?!” 朱标连忙躬身道: “父皇平日对韩国公敬重有加,时常关心他的身体,从未有过此事。” “韩国公本就比父皇年长,父皇巴不得他康健长寿,为我大明多尽一份力。” 朱元璋得了台阶,指着群臣: “听见没有!” “肯定是这天幕搞错了!” “咱盼着他活得比咱还久,怎么会干出这等鸟事!” 他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专门与他作对,天幕上苏铭继续道。 【李善长被杀的直接原因,还是卷入了胡惟庸谋反案。他明知胡惟庸有不臣之心,却知情不报,最终才被朱元璋一并清算。】 “……” 一瞬间,整个奉天殿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回荡着帝王怒吼的大殿,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群臣们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引来龙椅上那位帝王的注意。 “扑通!” 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位列百官之首的右丞相胡惟庸,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整个人瘫软成一团。 “陛下!陛下饶命啊!” “臣冤枉!臣对大明忠心耿耿,对陛下一片赤诚,绝无半点谋反之心啊!” “请陛下明鉴!!” 凄厉的哭喊声响彻大殿,胡惟庸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为自己辩解。 然而,除了他自己的哀嚎,整个大殿再无旁的声音。 同僚们噤若寒蝉,无人敢为他说一句话。 龙椅之上,朱元璋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脸上的怒容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过了许久,久到跪在地上的胡惟庸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朱元璋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标儿,韩国公今年多大了?” 朱标心头一跳,喉头滚动了一下,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回父皇,韩国公生于延祐元年,今年应当是六十二岁了。” “六十二了啊……” 朱元璋轻轻“哦”了一声,便又不说话了。 然而这个简单的询问,落在胡惟庸心里,却是一柄重锤! 完了。 彻底完了! 胡惟庸瘫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他比谁都明白陛下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天幕上说,韩国公李善长七十多岁才死于自己谋反的牵连。 而陛下刚刚问了韩国公今年的年纪——六十二岁。 陛下这是在干什么?他是在倒推! 倒推出自己未来谋反的时间! 也就是说,陛下已经信了! 他已经相信了自己未来一定会谋反! 李善长不过是知情不报,便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而自己,可是谋反的主谋! 自己死定了! 胡惟庸想到此处,浑身抖如筛糠,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元璋却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天幕,似乎想看看这后世还会说出些什么惊人之语。 此时,苏铭的直播画面已经从宋元展厅,进入了最后的明清厅。 一座流光溢彩、雄伟华丽的琉璃拱门,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大报恩寺琉璃塔的拱门。” “……动用了十万名工匠和军工,耗资二百四十八万五千两白银!” “二百四十八万五千两?!” 朱元璋的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一生节俭,对底下官员的贪腐更是深恶痛绝。 可他那个好儿子,竟然花了近二百五十万两白银,就为了修一座塔?! 这笔钱,能养活多少军队?能赈济多少灾民?能让多少百姓免于饥寒? 他竟然拿去烧了一座华而不实的琉璃塔?! 败家子! 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更可气的是,这塔还是以咱和皇后的名义造的! 谁稀罕他这份孝心了?! 朱元璋气得不行。 当听到这塔最后还被炸毁了,更是气极反笑。 “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花那么多钱修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还不是说没就没了!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他一拍扶手,指着殿外,怒吼道: “等下了朝,咱非得把那小兔崽子的屁股打开花不可!” 朱标见状,赶忙上前劝道: “父皇息怒,老四他这几日没少挨板子,身上已经是没一块好地方了。” “您还是让他歇几天,等养好了伤,您再去也不迟。” “况且,老四修这塔也是为了孝敬父皇和母后,终究是他一片孝心。” “后来被毁,也是后人之过,这总不能怪到老四身上啊。” 朱元璋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 “谁让他给老子修的?!” “老子可没托梦给他!这情咱不领!” 他骂完了朱棣,又猛地一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扫向跪了一地的大臣,意有所指地冷笑道: “依咱看,就是老四这小子当了皇帝之后,朝廷里头出了蛀虫!出了奸臣!” “就是有你们这些人在底下撺掇,他才会干出这种劳民伤财的蠢事!” 朱元璋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了百官之中。 所有大臣的身体都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齐声高呼: “臣等不敢!” 只有跪在最前面的胡惟庸,身体僵直,面如死灰。 他知道,陛下这话,就是冲着他来的。 将未来朱棣的“昏聩”之举,归咎于自己这个未来的“奸臣”身上。 他已经被判了死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妈的…… 这谋反的事他要是做过,也算是死有余辜。 可关键是,这事他胡惟庸没干过啊!!! 他还什么都没来记得做,就平白无故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这找谁说理去啊…… 胡惟庸越想越委屈。 之前他还觉得李善长年纪大被陛下杀死,太冤了。 没想到,到头来,最冤的…… 还他妈是自己啊!!! 第145章 坤舆万国全图 “家人们……”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另一件镇馆之宝,明洪武釉里红岁寒三友纹梅瓶。” 镜头对准了一个独立的展柜,里面静静矗立着一尊梅瓶。 瓶身丰腴饱满,肩部线条圆润,瓶口小巧,造型堪称完美。 最令人惊叹的,是瓶身上那抹温润雅致的红色。 苏铭介绍道:“这件梅瓶,是明初驸马都尉宋琥和安成公主的墓中出土的。安成公主,是永乐皇帝朱棣的三女儿。而这件梅瓶,是目前已知的,现存唯一一件带有原装盖子,并且保存得完好无损的洪武釉里红梅瓶。” “瓶身上描绘的,是松、竹、梅,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岁寒三友’,象征着高洁的志向。大家看这个红色,这就是‘釉里红’工艺。这种工艺对烧窑的温度要求极为苛刻,温度高一点,或者低一点,颜色立刻就会发黑或者变灰,成品率极低。所以,像这样一件发色纯正、器型完整的洪武釉里红,可以说是凤毛麟角,稀世珍品。” 苏铭顿了顿,镜头转向旁边另一件文物。 “这一件,同样是镇院之宝,明永乐青花寿山福海纹三足炉。” 那是一尊鼎式大炉,通体以浓艳的青花绘制,炉身腹部是汹涌澎湃的海浪,浪涛之上,耸立着仙山。 整个画面充满了动感,仿佛能听到惊涛拍岸的声音。 “这是明代永乐年间,景德镇官窑的杰作。” “大家看上面的花纹,也叫海水江崖纹。青花发色深沉,蓝白对比极其强烈,海浪的纹理,完美呈现出了‘卷起千堆雪’的动态视觉效果。它不仅寓意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更深藏着‘江山永固’的政治象征。据我们所知,目前传世的完整器,仅有两件,另一件在北京的故宫博物院。” 【感觉第二个不怎么好看,颜色太俗了。】 【对,我也觉得第一个釉里红好看些,很有韵味。】 【楼上的,你知道这玩意儿烧一窑能成功几个吗?烧出来的都是钱啊!】 【三足炉是祭祀用的,清朝想仿制都仿制不出来,你还嫌不好看,真搞笑。】 直播间议论纷纷,苏铭却神秘一笑,脚步一转,将镜头对准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展柜。 “接下来的这件宝贝,弹幕里应该有很多女孩子会喜欢。” “它被称为明代珠宝设计的天花板。” 镜头推进,当展柜里的那件东西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时,弹幕瞬间被引爆了。 【卧槽!这个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啊!!!!】 那是一枚发簪饰物。 一片薄如蝉翼、温润通透的白玉叶片上,趴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蝉。 “各位,这就是‘金蝉玉叶’。” 苏铭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惊叹。 “这只金蝉,是纯金打造,含金量高达95%。侧身翘足,双翼微微张开,腹部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那对薄薄的翅膀,厚度仅仅只有0.2毫米!” “而它身下的这片玉叶,取材于新疆和田的羊脂白玉。玉质晶莹润泽,温柔细腻。工匠以精湛的刀工,在玉叶上雕琢出细密的叶脉,整片叶子薄到几乎可以透光。” “金为刚,玉为柔。黄金的璀璨与白玉的温润,在这件小小的饰品上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这不仅是一件首饰,更是一件登峰造极的艺术品!” 【这也太美了吧!】 【我的妈呀!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感觉比古装剧里那些首饰好看多了!】 【0.2毫米的翅膀?!古代工匠怎么做到的?】 【鬼斧神工啊!】 【不怪后宫女人勾心斗角,光冲着这个首饰都值了。】 【跟皇后的首饰比,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真的好好看,想要……】 【买不起啊……呜呜呜……】 就在弹幕为“金蝉玉叶”的绝世容光而疯狂刷屏时,苏铭已经走到了明清展厅的最后一个区域。 他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各位,接下来,我们将要看到的,是南京博物院十八件镇院之宝中,最具争议,也可能是最颠覆我们历史认知的一件。” 镜头缓缓移动,一张巨大无比的古地图,铺满了整面墙壁,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地图泛着古旧的黄色,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山川、河流、海洋以及无数陌生的地名。 “这就是——《坤舆万国全图》。” 苏铭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严格来说,我们眼前的并非原图,而是一份明代万历年间的临摹本。” “它最早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中国绘制,但原版早已失传。” “这份临摹本的经历也十分坎坷,它曾在晚清时流入市场,被一位叫韩博文的先生买下,并请他的好友,曾经在晚清时期当过进士的金梁过目,最终确定是清宫内府的旧藏。后来被北京历史博物馆的馆长购得,最终随着抗战爆发,文物南迁,才来到了南京博物院。” 苏铭走到地图前,用手比划着它惊人的尺寸。 “这张图高近2米,宽近4米,它详细地描绘了五大洲的轮廓,是国内现存最早的、也是唯一一份摹绘版本的世界地图。” “当然,关于这张图,也有一定的争议和分歧。” 苏铭深吸一口气: “主流观点认为,这确实是西方传教士利玛窦绘制的地图。” “但近期也有一部分学者,提出了颠覆性的观点。” “他们认为这张地图,很可能并非利玛窦原创,而是他参考了更早的中国地图绘制而成。” “那张被他参考的地图,就源于朱棣时期的……” “郑和下西洋!” 此言一出,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好好好,又是万物起源皆中国那套伪史论是吧……】 【走了走了,能说出这种话的,就说明这主播没脑子。】 苏铭没有理会弹幕,继续说道: “这个说法的真实性难以验证。” “但近年来,在美洲的一些考古发现中,确实出土了不少疑似明朝时期的文物。” “甚至在美洲西海岸附近的海底,也发现了与郑和宝船形制相似的沉船,以及一些明代特征的青铜箱。” 第146章 嬴政:什么?世界地图?! 【千古第一笑话——郑和发现了美洲。】 【你高考的时候可以试试,填郑和发现美洲大陆,看考官给不给你分。】 【你笑什么?要真是利玛窦画的,为什么他自己国家的地图反而没画对?】 【哥伦布在不知道坏血病的情况,都能用2个多月横渡大西洋,为什么郑和不可以?】 【有些人,宁可相信一个没有航海经历的传教士,都不相信真正有过航海经验的郑和。】 【你们不会真以为,郑和之前没人出海过吧?】 【下西洋又如何?不殖民、不掠夺有什么意义?到最后不还是让欧洲那帮人捡了漏。】 【这倒是……】 【要是大明当时直接把美洲拿下,哪还有后面那么多破事!】 【要是大明先搞工业革命,世界霸主就是我们!哪来的满清!和后面的百年国耻!】 【那不叫殖民,那叫自古以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唉,格局小了啊。】 【当时的大明,根本看不上那些‘蛮夷之地’。】 【对,这就是眼界问题。整个大明,没人知道那些地方可以带来巨大的财富!】 【你放心,要是朱棣知道小日本有金山银山,他比你更着急灭小日本!】 【真相了!】 看着屏幕上激烈争论的弹幕,苏铭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刚才那些有争议的话,他并非说给现代观众听得。 最重要的是引起弹幕的讨论,让古代那些帝王将相们知道,大航海和对外贸易的重要性。 尤其是具备大航海条件的明朝。 如果能改写过去的历史,让明朝比西方提前几百年进入工业革命,对外进行贸易扩张,那中国的历史会进入一个崭新的未来。 一个难以想象的强大未来! 那样会少死多少百姓? 能避免多少遗憾? 苏铭难以想象。 因此就算被扣上“不专业”、“伪史论推崇者”的帽子,他也在所不惜! …… 大秦,咸阳宫。 嬴政负手立于殿前,仰头望着天幕上那张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舆图。 他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困惑。 大秦在哪里? 这图上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没有一处与他所知的天下相符。 他刚刚扫平六合,车同轨,书同文,将整个天下纳入掌中,可眼前的这片“天下”,却十分陌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嬴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给朕仔细看!” “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给朕从这舆图之上,找到大秦!” 一声令下,满朝文武,从丞相到御史,无不眯起了眼睛。 在那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文字中,拼命寻找着熟悉的痕迹。 咸阳宫内,官员们找得满头大汗,脖颈酸痛,却始终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气氛愈发凝重。 就在此时,一个负责记叙的文臣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陛下!臣找到了!臣找到了!” 那文臣指着天幕,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陛下请看!舆图中间偏上的位置有‘大明’二字!” “其右侧是‘朝鲜’,再往右,便是天幕之前提过的‘日本’!”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于此。 嬴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几个清晰的文字。 只是…… 这“大明”在整张图上,竟只占了那么一小块? 嬴政心中升起一股荒谬之感。 后世的国土,怎会如此之小? 难道千百年后,华夏之地竟已衰败至此? 可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就在那“大明”二字的左侧和上方,他看见了两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名—— 泰山,恒山! 等等? 为什么泰山和恒山,距离如此之近? 一瞬间,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嬴政的脑海中炸开! 原来不是后世的国土太小了! 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他所征服的六国,他所统一的天下,在这张真正的世界舆图上,竟不过是沧海一粟! 这个认知,比得知大秦二世而亡,更让他感到震撼。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骇、错愕,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的情绪。 “这……这不可能!” “此图定是伪造!天下焉有如此之大!” 大臣们也陆续反应了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大呼荒唐,有的难以置信,整个朝堂乱作一团。 而扶苏,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父皇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兴奋。 他瞬间明白了。 他的父皇,是前无古人的帝王,是亲手结束数百年战乱的征服者。 当他以为已经抵达功业的顶峰,再无敌手之时,天幕却告诉他,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之外,还有着无数片广袤的未知疆域。 父皇这是又找到事情做了啊! 扶苏心中思绪翻涌。 根据天幕所言,这个明朝距离大秦至少有一千五百年。 一千五百年后,那些土地上的黔首都被称为蛮夷,那如今的大秦时代,岂非更加的蛮荒蒙昧? 这样的土地,即便征服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徒耗国力罢了。 可就在他疑惑之际,天幕上的弹幕飘过。 【要是朱棣知道小日本有金山银山,他比你更着急灭小日本!】 金山、银山? 扶苏的眼睛倏然一亮! 区区一个侏儒之国,竟有如此巨大的财富? 那其他更广阔的土地上,又埋藏着何等惊人的宝藏? 如果大秦能打造出横渡汪洋的巨船,率先抵达那里,将那些无尽的金银运回中原…… 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一刹那,扶苏平静的内心被点燃了。 他仿佛明白了父皇为何兴奋,那是一种属于开拓者的、最原始的冲动! 果然,嬴政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朕旨意!召集天下所有墨家、公输家后人,给朕造出能横渡汪洋之巨船!” “王绾!” “臣在!” “将天幕舆图,一笔一划,分毫不差地给朕拓下来!” 此令一出,朝中一片哗然。 博士淳于越立刻站了出来,他躬身一揖,言辞恳切: “陛下,万万不可!我大秦征战多年,方得一统。” “如今,长城、驰道、直道,工程浩大,已耗民力无数。陛下巡游天下,亦在筹备。凡此种种,皆为国之大事。如今仅凭天幕一句戏言,一张来历不明之图,便要大兴土木,远征海外蛮夷。” “实在……实在太过草率!还请陛下三思啊!” 嬴政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动怒,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扶苏。 “扶苏……” “你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陛下的长子身上。 扶苏迎着父皇的目光,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儿臣以为,淳于博士所言,确有道理。” 第147章 打!打他狗日的! 话音刚落,嬴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淳于越心中一喜,长公子果然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扶苏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既然淳于博士觉得天幕之图来历不明,证据不足,那我们便向其求证。” 扶苏顿了顿,声音变得清亮而坚定: “父皇可效仿后世帝王,打赏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最重要的是,附上一份父皇亲笔所书之诏书,盖上玉玺,令那天幕后生,下次出现之时,将更清晰、更准确的舆图展现出来,并亲口说明此图真伪。” “后世之人对父皇敬畏有加,父皇更是平定七国之乱、一统天下的首个皇帝。” “儿臣相信,那后生在看到父皇的亲笔诏书时,断然不敢有半句谎言!” 嬴政的眉毛猛地一挑,眼中的阴沉瞬间被惊喜和欣赏所取代。 他没想到,扶苏竟然会想出如此巧妙的对策! 这一招,既安抚了朝臣,堵住了悠悠众口,又没有耽误验证舆图真伪,更彰显了大秦天子之威仪! 这还是那个只会直言劝谏,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扶苏吗? 看来,之前的敲打与历练,当真让他有所改变了! “好!” “说得好!” 嬴政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在整个咸阳宫上空回荡。 他看着一脸错愕的淳于越,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就按扶苏说的办!” 淳于越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惊愕地看着长公子扶苏,只觉得这位一向以仁爱宽厚著称的公子变了。 他忽然意识到,天幕所预言的“秦二世而亡”,恐怕已经深深刺激到了这对父子。 未来的大秦,怕是要变天了。 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退回了队列,再不敢多言半句。 …… 东汉,洛阳宫。 刘秀的目光死死锁在天幕之上。 【要是朱棣知道小日本有金山银山,他比你更着急灭小日本!】 当看到这条弹幕时,刘秀的瞳孔微微收缩。 “朕就知道,这些人留着,肯定有用。”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股尽在掌握的从容。 那些被他囚禁的倭奴,在此刻价值陡增。 他们不再是卑微的囚徒,而是一把把能够开启宝库的钥匙,一张张通往黄金白银的活地图! 刘秀缓缓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踱步,光洁如镜的地砖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来人。” “陛下。” “将那些倭奴,分开关押,单独审问。” “让他们各自绘制出其国岛屿山川河流之舆图。告诉他们,画得最详尽、最准确的,有赏。” 他停下脚步,侧过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画错的,画漏的,或者相互之间有出入的……” “杀!” 小宦官心中一凛,头埋得更低了: “遵旨。” 刘秀的目光重新投向天幕,仿佛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座遍地财富的岛屿。 这群蛮夷,还真是给他送来了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刚刚还在为朱棣那个败家子,造琉璃塔的事气得吹胡子瞪眼。 此刻听到天幕上说,老四竟然还搞了个什么“郑和下西洋”,派了船队跑到海外那些蛮夷之地,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咱大明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让你这么糟蹋! 他刚想接着痛斥老四这种乱花钱的行为,天幕上的弹幕却让他猛地一愣。 【要是朱棣知道小日本有金山银山,他比你更着急灭小日本!】 金山银山? 朱元璋的怒火像是被一瓢冷水浇灭,心跳砰砰加快。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且迅速膨胀变大! “打!”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宏伟的奉天殿内炸响。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霍然起身,双目圆瞪,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 “咱早就看那帮倭奴不顺眼了!” “杀咱应天府的百姓!扰我大明沿海!此仇不共戴天!” 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慑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金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一个不长眼的御史,梗着脖子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日本乃陛下亲选的不征之国,您作为天子,岂能朝令夕改,失信于天下……”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位同僚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嘶吼道: “你不要命了!?” 那御史还想挣扎,却对上了朱元璋投来的、冰冷如刀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能将人活活冻死,他瞬间腿软了,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哈哈哈!” 一阵粗犷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蓝玉大步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说的是!区区倭奴,弹丸之地,也敢在我大明面前放肆!” “不打他是给他脸,他们既然自己不要这个脸,那就干脆连命也别要了!” 蓝玉此刻心中豪情万丈。 之前天幕说他不如朱棣,打仗全靠旁人,他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 现在,机会来了! 攻打倭国!这是何等的大功! 只要陛下定下此事,自己定要请命为帅,让后世那些人瞧瞧,他蓝玉打胜仗,到底要不要靠别人! 朱元璋赞许地点了点头,面色稍缓。 太子朱标此时却眉头微蹙,他没有被这股狂热的气氛冲昏头脑,冷静地看向蓝玉,开口问道: “前元征伐倭国,两次皆因神风而败。此乃天险,不知你蓝玉可有破解之法?” 蓝玉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他一个武将,哪里懂什么天文地理,更别说破解什么“神风”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 朱元璋也皱起了眉头,这问题确实麻烦。 但他转念一想,脸上瞬间又多云转晴。 咱解决不了,不代表后世那帮人解决不了啊! 他们连几千年前的骨头都能挖出来,还能造出“高铁”、“地铁”,甚至是“无人机”这种小巧精美的神器。 这区区海上的风浪,还能难倒他们? “这个问题简单!” “咱,自有办法。” 朱元璋大手一挥,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话一出,朱标和满朝大臣都愣住了。 自有办法?什么办法? 朱元璋却背着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高呼万岁,齐声称颂: “陛下英明!” 只有太子朱标,在短暂的诧异之后,看着父皇那笃定的神情,再联想到神奇的天幕,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苦笑。 父皇这是打算直接从天幕那里“要答案”啊。 也罢,既然如此,劝也无用。 于是,攻打倭国这个足以改变国运的重大决策,就在这三言两语之间,被草草定了下来。 整个奉天殿内,从上到下,无人不知,朱元璋攻打倭国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天幕上说的那什么金山银山吗? 不过这天幕靠谱吗? 再说了,倭国虽然小,但金山银山在哪儿他们都不知道。 到时候能找到吗…… 朱元璋看着天幕,心中也在盘算这事。 嗯…… 等这次天幕暗下来后,要好好想想,送些什么,才能让那天幕后生,心甘情愿地把破解“神风”,以及那世界地图,给咱送过来呢? 不! 不仅如此! 还有那什么工业革命,一听就是好东西,咱也要了! 世界霸主啊…… 他大明也必须当一当! 到时候,等咱百年过后,史书上又会怎么写咱?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那肯定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功绩了…… 要是咱真能一统全世界,那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呢! 至于后人说的什么“秦皇汉武”…… 哼! 他们算个屁! 第148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永乐元年的奉天殿,死寂无声。 朱棣独自端坐于龙椅之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那双曾令无数敌将胆寒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地望着殿顶。 天幕,已经消失了。 但那四个字,却化作烙印,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灼烧他的神经。 金山! 银山! 朱棣,大明永乐皇帝。 在这一刻,与他那老爹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打! 必须打! 之前他还在为搞钱发愁。 没想到现在这搞钱的法子就送上门来! 如今,一座金山银山就摆在眼前。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咳。” 朱棣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回响。 “众爱卿,天幕所言,想必尔等也已尽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百官,不少人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朕意已决。” “即刻起,筹备征伐倭国一事!”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 武将们眼中精光爆射,摩拳擦掌,而大部分文臣则瞬间面如土色,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一个瘦削的身影自文臣队列中走出。 户部尚书,夏原吉。 他躬身行礼,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陛下,万万不可。” 朱棣的眉头立刻锁紧。 又是这个夏原吉! 他就知道,只要是跟花钱沾边的事,这个“夏老抠”永远是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的。 “为何不可?” 朱棣的声音冷了下来,透着帝王不容忤逆的威严。 夏原吉却不为所动,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天子。 “陛下,国库空虚。” “靖难四年,早已将太祖皇帝留下的家底消耗殆尽。如今府库之中,能支应日常开销已是勉强,何来余钱,支撑一场远渡重洋的国战?” 他声音平静,字字却如千钧重。 没钱。 这是大明朝堂最现实,也最残酷的两个字。 刚才还热血上头的几个武将,此刻也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蔫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谁都懂。 朱棣被这句“没钱”噎得脸色发青。 他身体猛地前倾,双肘撑在膝上,死死盯着夏原吉。 “夏爱卿,你没看天幕吗?!” “倭国有金山银山!” “只要打下来,金子银子用船往回应天府运,还愁没钱?!” “到那时,别说北伐,就是再修十个北京城,钱都花不完!” 朱棣的声音充满了魔力,他描绘出的蓝图,让殿内百官的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金山银山啊! 有了钱,大明的一切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夏原吉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陛下,天幕之言,终究虚无缥缈。即便真有,倭国远在沧海之外,亦非唾手可得。”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难题。 “前元之鉴,殷鉴不远。” “忽必烈曾两次倾国之力征伐倭国,结果如何?皆因海上突起‘神风’,十万大军葬身鱼腹,功败垂成。” “此乃天险,非人力所能抗衡。不知陛下,可有破解这‘神风’之法?” 整个奉天殿,瞬间落针可闻。 是啊。 元朝的两次惨败,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打不过,是连岸都上不去,就被大海整个吞噬了。 这道天堑,怎么过? 朱棣看着夏原吉那张油盐不进的脸,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你个夏原吉! 哪壶不开你是提哪壶!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僵住。 朱棣缓缓靠回龙椅,陷入了思索。 神风…… 确实是个天大的难题。 可也不是无法解决…… 一念及此,朱棣心中豁然开朗。 他看着依旧梗着脖子,站在殿中央的夏原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夏爱卿,问得很好。” 朱棣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的怒意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自信和从容。 “但朕若是能解决这‘神风’呢?” 夏原吉微微一震,面露惊愕。 但思索片刻后,再次深深一揖。 “陛下若真能破解神风天险,那便是天佑我大明,亦是天要亡那倭国。” “臣再无异议。” “好!” 朱棣一拍龙椅,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压抑许久之后的畅快。 他等的就是夏原吉这句话! 只要解决了技术问题,钱就不是问题!因为未来的收益,足以覆盖一切成本! “此事就这么定了!” 朱棣大手一挥,再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 “具体方略,容后再议!” 夏原吉躬身退下。 心中依旧充满了惊疑。 陛下,到底哪来的自信? 他摇了摇头,决定回去后就把户部的账本,再仔细盘算一遍。 万一…… 万一陛下真要一意孤行,他也得想办法,从牙缝里给大军挤出粮草来。 朱棣看着夏原吉,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夏老抠啊夏老抠,你给朕等着! 等朕的宝船从倭国运回一船船的金子、一箱箱的银子,朕就把它们全都堆在朕的内帑里! 堆成一座真正的金山! 到时候,你这个户部尚书,看着空空如也的国库,再看看朕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私人小金库,我看你还怎么跟朕梗着脖子说“没钱”! 等你为了北伐的军饷、为了百官的俸禄、为了赈灾的钱粮,跑到朕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朕开内帑的时候…… 朕就学着你今天的样子,告诉你: “夏爱卿啊,不是朕不给,是朕的内帑……也没钱啊!” 想到那副场景,朱棣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哼! 让你这老抠也尝尝朕的厉害! 第149章 集思广益 苏铭带着手机,走马观花地看完了最后几个展馆。 便和直播间的观众们告别,结束了直播。 这次他吸取了上回户外直播的经验,直播了三四个小时。 但整场播下来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离开了南博,苏铭在附近找了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小餐馆,点了碗米线。 等待的间隙,他掏出那台专门用于直播的旧手机,点开了直播软件。 他惦记着系统解锁的新功能。 在个人中心的收益页面里,果然多了两个新的选项。 【打赏寄语】 【打赏回赠】 苏铭先点开了这两个选项后面的小感叹号。 【打赏寄语:寄语内容将以私信方式,回复给送礼的观众,针对特定观众的礼物,可设置单独的回复。】 【打赏回赠:该功能只针对特定观众,当前可回赠礼物体积上限为1立方米。回赠礼物需为宿主个人合法所得,不可窃取、抢夺。】 卧槽! 卧槽?!?! 苏铭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花。 之前,他只是一个单向的讲述者。 能做的仅仅是展示现代的生活,通过直播和科普的方式,稍稍透露些历史知识。 可现在,这两个功能的出现,状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光是打赏寄语,可操作的空间就已经很大了! 更别说【打赏回赠】这个功能,竟然能把现代的东西,送回古代……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他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对打赏古人所在的历史时间线,进行大幅度的干涉! “啪啪啪——” 苏铭大力拍了几下自己的脸。 发现不是在做梦,继而长舒一口气。 米线被端了上来,香气扑鼻,苏铭却全然不觉。 他草草扒拉了几口,垫了垫肚子,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回赠? 赠什么? 目前赠送过礼物的有刘邦、李世民、刘彻、白居易、李白、朱棣、朱元璋、玄奘、嵇康…… 其中几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剩下的所生活的朝代也还算稳定。 他送过去的东西,一定要能最大程度的帮助到朝廷,造福百姓才行! 想到这里,苏铭再也坐不住了。 他赶紧扒拉完碗底的米线,匆匆结了账,一边快步往酒店走,一边用自己的另一部手机,飞快地在网上搜索起来。 “如果穿越到古代,你最希望带什么……” “穿越者必备技能……” 翻了半个小时的帖子,苏铭出了地铁,摸了摸发酸的后颈脖,心想搜到的东西太零散了,而且很多都不是他需要的,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 于是苏铭干脆在论坛里发了个帖子—— 【如果你能往古代发送一立方米的物资,你会选择送什么?】 帖子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立刻就有了回复。 【1L:这还用问?必须是土豆、玉米、红薯三件套啊!一立方米能装不少种子了,直接解决古代温饱问题,这波功德无量!】 【2L:楼上格局小了!送种子他们也得会种啊,万一水土不服呢?还不如直接送一立方米的青霉素!在古代那就是神药,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这玩意儿能救多少人?】 【3L:笑死,送青霉素?你知道怎么用吗?你知道剂量吗?你知道过敏反应怎么处理吗?送过去是救人还是杀人啊?要我说,就得送知识!打印一堆《基础数理化》、《天工开物详解》、《赤脚医生手册》,塞满一立方米,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4L:我觉得3楼靠谱!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再加一本《世界地图册》和《世界通史》,让古代皇帝开开眼,别老盯着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内斗了,外面全是好东西啊!】 苏铭看到这里,眼睛一亮。 对啊,世界地图! 刚才直播还给大家展示了《坤舆万国全图》,想必皇帝们肯定喜欢! 他刷新了一下,更多的回复涌了出来。 【12L:你们都太正经了。要我,就送一立方米的辣条,让古人尝尝什么叫美食!】 苏铭看得哭笑不得,这届网友的脑回路果然还是那么清奇。 他继续往下翻。 【13L:送武器啊!送一把现代突击步枪和几万发子弹,再加一本枪械保养手册,专打匈奴!】 【14L:打谁?你看看我的IP再说打谁?】 【15L:好家伙,把14楼的祖宗都打没了……】 看着满屏插科打诨和正经讨论混杂的言论,苏铭的思路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高产作物、基础药物、文化知识、地图…… 这些都是好东西。 热武器这里肯定是弄不到了,但户外辅助装备还是可以买到的…… 很快,苏铭回到酒店。 刚准备找纸笔列一个采购清单出来,手指不小心误触了手机屏幕,网页被刷新了一下。 “叮咚——” 新的回复跳了出来。 苏铭瞥了一眼,嗯?好多字啊…… 本来要移开的视线再次回到手机屏幕上,苏铭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这回答的…… 好全面、好专业啊! 不仅给出了更具体的物品名称,还多了许多之前网友没涉及到的部分,甚至贴心标注了,每个物品可携带的具体数量和用处…… 苏铭觉得自己都不用整理,照着内容直接购买就行! 这是哪路大神啊…… 苏铭心想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网友的ID上——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 好家伙…… 原来答题不是你的目的,卖货才是你的目的啊!!! 果然,不止苏铭一个人看出了门道,这个回答的评论区里,也都是调侃。 【活久见,批发商来这儿冲业绩了?】 【回答这么专业,还以为是个写网文的呢,感情是卖货的……】 【你不会真以为题主要买这些东西吧?】 【笑死,哈哈哈……】 苏铭看到这里,心脏猛地一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我还真要买这些! 虽然现在网购方便快捷,但遇到便宜的货,质量没保证,贵的又怕被当成冤大头。 去实体店购买,他又不懂货,怕被坑。 没想到一个现成的渠道,竟然就在眼皮子底下! 他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开了私信界面,敲下了一行字。 【铭记历史】:你好,老板。 【铭记历史】:我在论坛看到你关于古代物资的回复,非常专业。请问你有渠道能买到靠谱的货吗?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秒回。 第150章 瞌睡了有枕头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你要多少?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就一立方米的物资? 对方的回复简洁明了,直奔主题。 苏铭赶忙回复。 【铭记历史】:不是,我需要九份,每份都按照你的回答内容来。 屏幕那头沉默了片刻。 苏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把自己当成骗子或者神经病。 毕竟哪个正经人没事干,要九个一立方米的物资? 这种奇葩要求,恐怕百年难得一遇吧…… 几秒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时间?地点? 苏铭长舒一口气,飞快地打字。 【铭记历史】:时间越快越好,地点……南京市内任何地方都可以。 苏铭心想,反正自己有系统在手,拿到货也不需要转移,直接通过APP发送到古代时空就行,所以货物堆在哪里都无所谓。 那边大概沉默了五分钟,就在苏铭以为没戏的时候,一条新的信息弹出来。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后天晚上八点。货会运到南京市栖霞区鸿运物流园号仓库。 紧接着,一个文件被发送了过来。 苏铭点开一看,竟然是一份电子版的《货物采购销售合同》。 合同内容条款齐全,从货物清单、数量、单价,到交货时间、地点、验收标准,再到违约责任,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下方,还盖着一个鲜红的电子公章—— “北京XX户外用品有限公司”。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看一下合同,没问题就签。先付20%定金,后天你亲自到仓库提货,验收无误后,再付剩下的80%。 苏铭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将合同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当他看到总价那一栏的数字时,心脏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这次回礼的成本可不小啊…… 加起来都有六位数了,还好之前把金饼兑换成了人民币,不然下回就没钱回礼了!!! 虽然有点肉疼,但苏铭知道,改变历史、拯救那些遗憾的机会,可比这点钱重要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通过电子签名的方式,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打开手机银行,按照合同上的对公账户,将定金转了过去。 【铭记历史】:定金已付,合作愉快。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合作愉快。 采购的事情尘埃落定,苏铭刚想松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铭记历史】:对了!物资的具体用途和使用方法,能发一份给我吗?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没问题。 看对方没有询问原因,直接爽快的回答,苏铭再次感慨这家公司服务态度真好。 好的有些不太真实。 他原本对采购这种事情一窍不通,现在,一个看起来极其专业的渠道,就这么从天而降,替他解决了所有问题。 从发帖求助,到下单签合同,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现在只要等到后天晚上,他就能给那些曾经打赏过他的古人们,一份震撼且豪华的大礼了! 想到这里,躺床上的苏铭瞪大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不对!他还有一件事没干呢! 他拉开书桌的椅子,打开直播用的旧手机。 目光落在了【打赏寄语】这个选项上。 这个功能有字数限制,只能发送简短的私信。 他思忖片刻,手指在屏幕上敲击起来。 他给每一位打赏过的古人,都发送了简短的感谢语,措辞恳切,言简意赅,回礼的事情也提了一嘴。 “咕噜噜——” 忙活到傍晚,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苏铭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是心怀改变历史的宏图大志,也得先填饱肚子。 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出门好好吃一顿。 物资后天晚上才能到,有些事情,确实急不得。 走出酒店,夜晚的南京街头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人间烟火的喧嚣。 苏铭找了之前的老字号,点了一份烤鸭,和一碗鸭血粉丝汤。 金黄酥脆的鸭皮,鲜嫩多汁的鸭肉,配上爽滑的粉丝和鲜美的汤头,瞬间驱散了他一下午的疲惫。 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走在繁华的街上。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容,或三五成群,或情侣相伴,或牵着狗狗……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里。 苏铭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这不就是古代那些先贤们,抛头颅、洒热血,所追求的盛世吗? 这安居乐业的景象,这万家灯火的璀璨,要是能让他们亲眼看一看,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苏铭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可以买一台储存量大的平板电脑,不仅能把一些学科知识和史书经要存进去,还能下载一些记录人文科学的纪录片! 这些东西对古人来说,震撼程度恐怕不亚于种子、药物和器械。 毕竟文字的描述终究是苍白的,图片的展示也有限。 唯有流动的光影,真实的声音,才能跨越时空的隔阂,带给他们最直观、最震撼的冲击! 这不仅仅是赠送物资,更是传递一种希望,一种愿景! 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有的奋斗和牺牲,所有的坚持和理想,最终都浇灌出了怎样一个繁花似锦的未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在苏铭的心里疯狂滋长,再也按捺不住。 他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立刻往酒店的方向飞奔。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传来提示音。 原来是【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发来了一个文档,点开后里面详尽描述了采购物品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苏铭扫了一眼,感觉这文档写的比商品说明书还详细。 他暗啧一声,心想不愧是专业的批发商,这服务太贴心了! 以后有需求还找他们家! 不过…… 苏铭沉吟了片刻,心想: 这文档里的内容还需要改一下。 每个朝代使用的文字不同,他需要把文档内容翻译成古人熟悉的字体才行。 十几页的内容,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长夜漫漫,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151章 牛首山佛顶宫 第二天,苏铭被刺耳的闹钟声叫醒。 他揉着酸涩的眼睛,简单洗漱,吃过酒店的自助早餐后,苏铭带上设备,直奔今天的目的地——牛首山。 走出地铁站,坐上公交车,到了牛首山风景区站下车,刷身份证从西门进入,没多久便直达山顶的佛顶宫。 看着眼前宏伟壮观的现代建筑,苏铭架好手机,深吸一口气,开启了直播。 “家人们,早上好!” “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 “今天斥巨资,带大家来参观南京最恢宏华丽的景点——” “牛首山,佛顶宫!” 话音刚落,直播间的人数开始飞速攀升,弹幕也随之滚动起来。 【来了来了!铭哥今天这么早!】 【佛顶宫?听说过,花了不少钱建造的。】 【寺庙有啥好看的?】 “现在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在几十年前,还不是什么风景区。” 苏铭一边说着,一边将镜头对准了远处连绵的山峦。 “三十年代,日军侵占南京后,看中了这里的铁矿资源,进行了掠夺式的开采,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个深达六十多米的巨型矿坑。” “直到2008年,考古人员在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发现了震惊世界的一件圣物——佛祖释迦牟尼的顶骨舍利。为了能长久地供奉这枚舍利,国家决定就在这个由战争创伤留下的矿坑之上,斥资四十亿,修建一座地宫,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佛顶宫。” 【我艹!!!40亿???】 【我撤回刚才的话,这地方很有看头……】 【40亿?怎么能花这么多钱?】 【是啊,这些钱拿去扶贫不好吗?】 【格局小了,这可是世界级的佛教文化中心。】 【不信佛,无感……】 苏铭没有理会弹幕的争论,他走到佛顶宫巨大的基座前,将镜头对准了那些繁复的雕刻。 “大家看,整个佛顶宫的基座,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宝座。它由五十六座飞天菩提门和五十六根云门如意柱组成,象征着佛法的无量与吉祥。” 【从远处看真像个榴莲啊……】 【那是佛祖发髻。】 【乖乖,还没进去就搞得这么漂亮了,这浮雕就占一个亿吧?】 【估计不止……】 苏铭说完,便带着观众走进了佛顶宫的内部。 甫一进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一幅巨大的壁画,铺满了整面墙壁。 画中上千位佛陀、菩萨、罗汉,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仿佛正在聆听佛法,庄严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 苏铭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 “这幅立体壁画名为《千人听法图》。” “用二十多种珍贵的材料,比如鸡血石、和田玉、寿山石,还有珍珠、贝壳、螺钿,一点一点雕刻镶嵌而成的。” 【卧槽,好漂亮……】 【这玩意儿比昨天南博里看的,任何一个文物都震撼……】 【关键他是立体的!还能摸!】 【南京真有钱……】 苏铭继续往里走,指着旁边一棵“树”说道: “这棵是无忧树,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就是在这棵树下诞生的。” 他又抬起手机,将镜头对准远处另一棵枝叶繁茂的“树”: “那一棵,是菩提树,佛祖悟道的地方。” 最后,他将镜头缓缓抬升,对准了头顶那仿佛由无数树枝交织而成的金色穹顶。 “我们头顶的这个穹顶,是仿照娑罗树的样子建造的,因为佛祖是在娑罗树下涅槃的。而这穹顶的正下方……” 苏铭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一尊巨大的卧佛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身侧,面容安详,神态庄严。 “就是这尊释迦牟尼涅槃像。” “它象征着佛陀的生、悟、灭,都在这方寸之间。” 苏铭走近了些,让观众能更清楚地看到卧佛的细节。 “大家看这尊佛像的质感,像不像汉白玉,温润光滑?” “实际上,这整尊佛像,都是由青铜铸造,再经过特殊工艺处理,才有了现在这种以假乱真的效果。” 【这树一眼假。】 【那肯定是假的,真树怎么可能在室内种着……】 【是我眼花了吗?这佛像还会动?】 【没眼花,是会动的,下面的底座能转,一小时转一圈。】 【青铜做出了汉白玉的质感?怎么做到的?】 【这佛像也太大了吧……】 【还是佛教有钱啊!!!】 苏铭带大家看完一楼的禅境大观后,沿着大殿外侧的环形走廊,继续向深处探索。 “家人们,刚才我们看的只是开胃菜。” “接下来的,才是这座地宫真正的核心。” 苏铭走到一处电梯口前,几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引导游客穿鞋套。 他换好鞋套,搭乘电梯向下: “整个地宫一共九层,我们刚才参观的,是上面三层。” “而最精华的部分,在下面六层。” 【下面竟然有六层?】 【刚才不是说了吗,整个山被小日本挖矿挖空了。】 【艹!该死的小日本!】 【开胃菜?我感觉刚才那一楼的就已经很精美了……】 【我去过,确实地下比地上的好看。】 苏铭站在扶手观景式电梯上,连下五层。 到达地下五层的一瞬间,苏铭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猛地睁大眼睛,视野被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光芒所吞噬。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融化成了一片流动的黄金之海。 金,极致的金。 金色的穹顶,金色的墙壁,金色的佛龛,金色的莲花宝座,金色的光,所有的一切,都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汇聚成一股奢华到令人窒息的视觉洪流,朝着苏铭的感官席卷而来。 金碧辉煌,蔚为壮观。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用黄金与信仰堆砌而成的神佛国度。 苏铭呆住了,他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直播间的画面也随之定格,只能看见这片无尽金色中的一角。 【???】 【卡了?主播怎么不动了?】 【卧槽!!!!我瞎了!我的24K钛合金狗眼被闪瞎了!!!】 【啊???这确定不是CG特效???】 【好闪啊……】 【佛祖真有钱啊……】 【我的妈呀。】 【我宣布昨天看的南博镇馆之宝都是垃圾!】 【确实,还是黄金才能带给我极致的震撼!】 【真·壕无人性!】 【佛祖来了都得被晃晕。】 第152章 千佛大殿 弹幕的疯狂滚动,终于让苏铭从那极致的震撼中惊醒过来。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 “咳咳,家人们,这千佛殿确实太夸张了……” 他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苏铭苦笑了一下,开始缓缓移动脚步,手中的镜头也随之移动,尽力将这片震撼人心的场景,完整地呈现在观众眼前。 “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 “这么奢华的地方。” 他一边拍,一边自嘲道: “镜头里可能还原不出效果,但亲眼所见真的很震撼。” 苏铭一边咂舌,一边环顾四周。 蓝色的穹顶上,有密密麻麻的宫殿环绕。 穹顶下,一层层,一圈圈,密密麻麻,全是雕刻着佛陀与菩萨的佛龛。 每一尊佛像都形态各异,宝相庄严,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精美的壁画更是看的人眼花缭乱。 【我靠!我刚刚以为就是一面金墙,结果全是佛像?】 【太牛了这设计!】 【好壮观……】 【我一个南京人都不知道……】 【不信教,但真的很庄严华丽。】 【我以前以为皇宫就是最有钱的了,现在看来,还是佛祖有钱。】 【视频确实没有亲眼所见更震撼。】 苏铭将镜头对准千佛殿,那层层叠叠的佛龛。 “这里之所以叫千佛大殿,是因为这里从上到下,一共供奉着1343尊佛陀、菩萨的造像。” 大致看完那些佛像后,苏铭又操控着手机,对准了大殿最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金色宝塔。 镜头从下往上,缓缓攀升。 “这座佛塔的最下方,是四尊威武雄壮、怒目圆睁的护法金刚,他们脚踏祥云,仿佛能镇压一切邪魔。” “再往上,塔身变得繁复华丽,上面用一种极其精美的工艺,描绘出无数佛教故事的场景。塔身上的图案,这是掐丝珐琅工艺,堪称国粹。据说光是这个塔身,就耗费了无数匠人好几年的心血。” 镜头继续向上,塔身的四个方向,分别供奉着四尊晶莹剔剔、宝光流转的菩萨像。 “这四位,就是我们熟悉的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地藏王菩萨和观音菩萨。” “据说,这四尊菩萨像,全都是用整块的玉石雕刻而成的。” 【玉做的?乖乖!】 【掐丝珐琅?用这玩意儿修塔?也太奢侈了吧!】 【真的是极尽奢靡!!!】 镜头越过四尊菩萨像,对准了塔身与塔顶的连接处。 那里,有八只振翅欲飞的金翅大鹏鸟,它们共同拱卫着塔顶,神态威猛,栩栩如生。 最后,镜头定格在了宝塔的最高处。 那里,一颗巨大无比的水晶球,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纯净而璀璨的光芒,仿佛一轮悬于高天的明日。 “塔顶的那颗,就是传说中的摩尼宝珠。这颗水晶球的直径,超过一米。” 介绍完毕,镜头又从上到下,再把整个佛塔展示一遍。 【塔顶上面那个蓝色穹顶是天空吗?】 【那是假的!】 【假的?我就说刚才还是大早上的,怎么天会那么蓝……】 【重点不是这个!那片假的天空上面,好像还有宫殿?!】 苏铭看到弹幕这么说,立马把镜头对准蓝色穹顶。 穹顶上方确实可以看到一座座琼楼玉宇、仙宫宝殿,仿佛漂浮在“天边”,如梦似幻。 【我艹!真的有宫殿!】 【这设计绝了!】 【你们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不愧是花了40亿造出来的,确实牛!】 …… 南梁,皇城禁苑,夜凉如水。 光幕之上,金色的海洋正在翻涌,那由一千三百四十三尊佛陀菩萨造像组成的千佛大殿,正以一种极致奢华的姿态,冲击着萧衍的视野。 他的目光深邃,紧盯着天幕,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禅师以为,这后世佛宫,如何?” 在他身后,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相貌奇特的僧人。 他赤着双足,僧袍上打了几个补丁,看上去邋遢不羁,正是被萧衍奉为上宾的宝志禅师。 宝志禅师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 “不如何。” 萧衍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后世天幕言,此地宫耗资四十亿钱,为佛祖、为诸菩萨造金身,塑宝殿。” “如此盛举,光耀佛门,禅师为何反倒不为我佛欣喜?” 宝志禅师抬起眼皮,看向了这位大梁皇帝,反问: “若陛下有四十亿钱,欲作何用?” 萧衍愣住了。 四十亿钱…… 这个数字对于刚刚立国,百废待兴的大梁而言,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萧衍若有这笔钱,会拿来做什么? 他会用它来整顿吏治,犒赏三军,兴修水利,励精图治…… 甚至可以一统天下! 但让他用四十亿钱,去修一座庙? 呵呵…… 别说四十亿,就是四个亿,他都舍不得。 萧衍瞬间明白了宝志禅师的意思,于是换了个角度继续追问道: “可这佛顶宫,乃是后世为供奉佛祖顶骨舍利而建。此乃佛教至尊之物,为其修建一座地宫,让天下信众瞻仰供奉,难道也是错的?是那后世朝廷的决策有误?” 宝.志禅师缓缓摇了摇头。 “后世天地,与今世不同。” “彼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仓廪充实,府库丰盈。于此盛世,为佛祖圣物建宫,乃是常理。可若是将此时的大梁,换作彼时的光景,耗尽国力去做此事,便是奢妄。” 萧衍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声冷笑。 确实,他就是想造也造不出来。 自他登基以来,崇尚节俭,日理万机,勤勉不输任何一位先贤圣君。 他扶持佛教,钻研佛理,发现儒家的“礼”,道家的“无”,与佛门的“因果报应”、“轮回涅槃”,若是能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将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思想武器,足以用来教化万民,巩固他萧氏的江山。 这天幕的出现,让他明白了,佛门这个看似与世无争的群体,也会对朝廷、对皇帝产生诸多危害,于是生出了更深的警惕。 他要利用佛门,但绝不能让佛门发展到反噬皇权的地步。 今夜,他特意请来宝志,一同观看这后世佛宫,名为请教,实为试探。 他想看看,这位被誉为“活佛”的禅师,面对这般泼天富贵,究竟是何态度。 宝志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却又生出了更深层次的疑问。 思及此,萧衍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他盯着宝志,问出了今晚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禅师,天幕有言,佛教讲‘因果报应’。朕即位以来,广造寺庙,抄写经文,度僧无数,身体力行。这,是否算是‘善业’?是否能为朕,为我大梁,带来无量功德与福报?” 他问得极为诚恳,眼神中充满了对答案的渴求。 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信仰,更关乎他利用佛教治国的国策根基。 然而,宝志禅师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陛下此举,非但无功德,恐还会结下恶果。” 第153章 朕,即是因果 “嗯?” “禅师此话何意?” 萧衍脸色一沉。 他为佛门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不仅没有功德,反而要结下恶果? 这是何道理! 宝志禅师面对帝王的怒意,依旧平静如初,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陛下未明因果,却欲以因果化人。” “便如盲者执炬,意图为他人照亮前路,最终岂不是先将自己引火烧身?” 萧衍胸口一阵起伏,一股怒气直冲头顶。 他被宝志这番话彻底激怒了! 盲人执炬?说他不懂因果?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几乎是咬着牙反问道: “有圣人相助,亦不可吗?” 言下之意,有你宝志禅师这样的高人指点,朕又怎么会不明因果呢? 谁知,宝志禅师却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一脸茫然地反问: “哪里来的圣人?” 萧衍愕然地看着宝志。 什么哪里来的圣人? 你宝志禅师难道不是圣人? 后世都说你是得道高僧,你还在朕这里装什么? 还是说…… 你宝志禅师,不愿做朕的“圣人”? 萧衍被两次拉了面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自起兵以来,横扫江南,定鼎建康,何曾受过这等轻视? 可偏偏眼前这人是宝志,是身负神通的高僧。 他不敢,也不能对其发作。 极致的愤怒与憋屈,最终化为了一声冷笑。 哼! 好,好,好! 禅师不教朕,没关系! 朕乃天子,富有四海,想用何种理念治国,便用何种理念治国! 禅师既然不肯说,朕便自己去学,自己去悟! 天幕中那位玄奘法师,能西行万里,求取真经,成为一代高僧。 朕以天人之姿,坐拥天下之藏,难道还悟不透这区区佛学? 萧衍心中冷笑,他觉得宝志不过是故弄玄虚。 什么因果,什么功德,不过是些哄骗愚夫愚妇的说法罢了。 在他看来。 这世间最大的“因”,便是皇权! 最大的“果”,便是江山! 只要皇权在握,他想让佛兴,佛便兴。 他想让佛灭,佛便灭! 后世那什么唐朝的皇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至于什么“引火烧身”…… 萧衍的目光重新投向天幕,看着那璀璨夺目的千佛大殿,眼神中的审视与探究,已经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偏执的火焰所取代。 区区佛学而已,若非它好用、有用,朕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等着吧! 待朕通晓三藏,穷究其理,自可著书立说,为万世开法! 到那时,朕便是佛,朕的意志,便是因果! …… 千佛殿内。 苏铭用镜头仔细展示着每一个角落,再来到二楼逛了一圈,俯瞰整个千佛殿。 逛了快一个小时,苏铭嘴巴都没合上过。 弹幕也在狂刷长见识了…… “这四十亿真的没白花啊,钱够多还是能砸出来东西的,就是门票有点小贵,不然我真心建议大家来亲自感受下……” 苏铭一边赞叹,一边调整了一下镜头,让直播画面重新对准自己。 “好了各位,佛顶宫虽然奢华,但也只能带大家参观到这里了。” 【????】 【今天就逛这么点?就结束了?】 【头顶骨舍利呢?没看见啊!】 看到弹幕发问,苏铭无奈道: “整个牛首山佛顶宫,最核心、最神秘的地方,其实是供奉佛顶骨舍利的地宫核心。” “不过非常可惜,舍利并不会常年对外展出,只有在每年元旦、春节、释迦牟尼成道日、出家日、涅槃日、佛诞日和国庆这几个重大节假日,才会允许信众瞻仰。” 他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一年加起来也就那么二十天的时间,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所以咱们是看不到了。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大家来一睹真容。” 【唉,好可惜啊……】 【不是?国庆节人那么多,到时候全看人去了,还不如不来呢!】 【是啊,除了那几个什么出家日、佛诞日,都是假期……】 【至于吗,不就是块骨头。】 【别这么说,你可以不信,但请尊重。】 【这舍利长啥样啊?】 就在苏铭准备和观众们互动两句,然后结束今天的直播时,一个惊喜万分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老婆!刚才工作人员说,今天地宫竟然对外开放!” “真的假的?那我们能去看顶骨舍利了?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 身影交错间,一对年轻游客兴奋的交谈声,突然传到了苏铭的耳朵里。 嗯? 苏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佛顶骨舍利,今天对外瞻仰? 不对啊! 他昨天刚查了资料,今天绝对不是瞻礼时间……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直播间的弹幕,也在这一刻彻底炸开了锅。 【???我听到了什么?】 【主播!你身边那哥们说今天能看舍利!】 【我好像也听到了!】 【主播快去问问啊!】 【怎么可能,我前几天去还说不给进呢。】 看着飞速滚动的弹幕,苏铭也糊涂了。 “大家先别激动,可能是人家看错了,我去那边的工作人员那里问一下,确认一下情况。” 说完,他快步走向大殿一侧的咨询台。 咨询台后,一位穿着制服、面带微笑的年轻女工作人员见他走来,礼貌地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今天佛顶骨舍利对外开放吗?” 女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更加标准了: “是的先生,今天是金陵礼佛文化日,开放舍利藏宫一日,供游客瞻仰。瞻仰时间从现在开始,到下午闭园结束。” 真的! 竟然是真的! 得到确切的答复,苏铭强忍着激动,对工作人员道了声谢,然后转身快步走回镜头前,声音都有些发飘。 “家人们!确认了!是真的!今天佛顶骨舍利,破例对外展出!” 这一刻,直播间的气氛被彻底点燃! 【卧槽!!!!】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叫运气啊!】 【主播你就是天选之子吧!这都能让你赶上?】 【我怎么就没那么好运气?】 【跟着主播看一遍还不够吗?】 【快去快去!老子这辈子还没见过头盖骨舍利长啥样呢!】 【那是佛顶骨……】 “走!走!走!” 苏铭也被弹幕带的兴奋起来,立刻转身,向着更深一层的地宫核心区域赶去。 到达舍利藏宫,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手持“禁止喧哗”的牌子。 与上面几层的金碧辉煌不同,这一层的氛围明显要更加肃穆、安静。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庄严的气息。 因为很多游客不知道今天地宫破例开放,因此这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都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 苏铭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跟随着人群,缓缓穿过环廊。 在右手边看到一个小窗口,从窗口处可以看到一尊舍利宝幢,塔身由青铜铸胎,表面鎏金,上面用七宝琉璃、水晶玛瑙等奇珍装饰,华贵而不失庄严。 而在宝塔的最顶端,一朵金色的莲花徐徐绽放,莲心之中,供奉着一枚外形奇特的椭圆形物体。 那,就是佛顶骨舍利! 第154章 幸运游客 佛顶骨舍利看似近在眼前。 但因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和墙,苏铭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下意识地想将镜头拉近,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他刚把手机举起来,一个声音便在他身侧响起。 “不好意思,先生。” 苏铭一回头,看到一位挂着工作牌的阿姨,来到他身边提醒说: “这里是地宫核心,为了保护文物,规定不能拍照录像。” 啊?这…… 苏铭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马上关掉。” 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想去关直播。 可转念一想,直接关了也不太好,毕竟那么多观众还等着呢。 情急之下,他干脆一把将手机从支架上薅了下来,屏幕朝里,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他自己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直播间的画面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只有麦克风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将轻微脚步声和游客的细语声传了进去。 【????】 【啥情况?我手机黑屏了?】 【主播人呢?我那么大一个主播呢?】 【进小黑屋了?】 【啥意思,那就只能主播一个人看了?!】 【草!白期待了!】 【我刚来,请问这是主打一个黑屏的直播间吗?什么新型ASMR?】 【你是懂整活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规定就是规定,大家理解一下吧。】 …… 苏铭看不到弹幕,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直播间里肯定已经炸了锅。 他只能微微低头,对准胸前的麦克风方向,压低了嗓子解释: “家人们,实在不好意思啊。” “这里管理很严,确实不让拍。我尽力多看几眼,把舍利的样子记下来,等会儿出去再详细给你们描述!” 他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气音,通过麦克风传到直播间,反而有种莫名的喜感。 【噗!主播鬼鬼祟祟的,好可爱。】 【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偷人呢。】 【你能记住个啥?你要做的难道不是和我们同甘共苦吗?】 【是啊,我们看不到,你也别看了!】 【急了急了……】 苏铭正隔着口袋跟观众“窃窃私语”。 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位穿着不同制服、看起来更年轻些的女性工作人员,目光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她似乎在跟身边的同事确认着什么,然后快步向苏铭走了过来。 “您好,这位先生……”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苏铭耳边响起。 苏铭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自己没关直播被发现了? 他僵硬地转过身,正准备再次道歉,却看到一位穿着制服的小姐姐,脸上挂着无比灿烂和善的微笑,对着自己微微欠身,用一种带着庆贺的语气说道: “先生您好!今天是金陵礼佛文化日,我们佛顶宫不仅特别开放舍利藏宫,还为广大游客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们会从今日到访的游客中,随机抽取十位幸运游客,进入舍利藏宫内部,近距离瞻仰佛顶骨舍利宝幢。” 她顿了顿,看着一脸茫然的苏铭,继续微笑道: “恭喜您先生,您就是我们今天抽中的第十位,也是最后一位幸运游客!” “……啊?” 苏铭的脑子瞬间宕机。 什么玩意儿? 幸运游客? 进内部瞻仰?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刚才太紧张,出现了幻听。 显然,周围的游客比他听得清楚。 原本各自低声交谈、安静瞻仰的游客,此刻全都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苏铭身上。 “不是吧?这小伙子运气这么好?”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老公!你看!他可以进去!” 旁边一个女生用力拽着男生的胳膊: “我们大老远跑过来,怎么就不是我们啊!” 男生只能苦笑着安慰:“这玩意儿讲缘分的……” 周围游客羡慕嫉妒的议论声还没散去,一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 “小兄弟,打扰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男人的声音温和,但自有一种让人无法轻易拒绝的气场。 还没等苏铭反应过来,男人直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被人搀扶着的老奶奶,开门见山道: “小兄弟,那边那位是我的老母亲。” “老人家信了一辈子佛,前阵子身体不好,刚做了场大手术,九死一生。这次我们带她出来散散心,也是想来佛前还个愿。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赶上地宫开放,只是没想到今天不仅开放地宫,还能进藏宫内部…………” 男人话锋一转,带着微笑: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但我这个做儿子的,为了老母亲还是想厚着脸皮求求你。” “小兄弟,你看能不能把你的这个名额让给我母亲?” “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心愿,让她老人家在去世前,能亲眼看一看舍利,了却这桩心事。”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两三句话就把苏铭,架到了高位上。 苏铭看着那个老奶奶,隔着玻璃眼巴巴望着舍利藏宫的模样,瞬间陷入了为难。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可能早就无情拒绝了。 但苏铭脸皮薄,就算心里下意识是不愿意的,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看出苏铭似乎不太愿意,男人立马低声说: “小兄弟,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白帮忙。” “二十万!怎么样?” “就当交个朋友,等下咱们再加个绿泡泡,以后你要是到了北京,或者遇到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找我。” 说着,男人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了苏铭的手里。 苏铭低头一看。 好家伙…… xx公司董事长。 xx行业协会副会长。 xx商会理事。 这头衔还真不少…… 虽然现在他直播也能赚到点钱,但和这种随时都能掏出二十万的大老板,果然还是不能比啊! 直播间虽然看不见画面,但能听到苏铭胸口麦克风收集到的声音,“二十万”三个字落到观众耳朵里,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夺少?二十万?】 【主播这还不从了?】 【这不比直播来钱快?】 【这他妈比抢钱都快!】 【该死的有钱人……】 【不能让!凭啥啊?】 【你们好歹也为主播想一想,要是得罪了人家大佬咋办?】 【咋办?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还能明抢?】 【笑死,你们都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吗?】 【主播要是敢让,我立马取关!】 【慢走不送……】 第155章 佛祖顶骨舍利 直播间的弹幕威胁,对苏铭丝毫没有影响。 就在刚才,他已经做出决定。 把名额让出去。 倒不是为了那二十万。 二十万,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这钱,他不敢要,也不会要。 进入藏宫内部的机会,本来就是因为幸运得到的。 他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读了几年书,但还不至于把脑子读傻掉。 大老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苏铭还是懂得的。 没必要为了一个本来不属于他的东西,得罪一个有钱有势的大佬。 然而,还没等苏铭开口。 刚才那位通知他的年轻女工作人员,突然挡在苏铭面前,脸上依旧是标准而礼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 “进入藏宫内部的游客名额,虽然是系统随机生成的,但已经与游客身份信息绑定,无法转让,还请您谅解。” 一句话,干脆利落,直接堵死了所有可能。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明显看到苏铭打算同意了,但没料到会被工作人员阻拦。 他不死心,直接凑到工作人员身边,压低了声音: “小姐,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钱不是问题,我可以捐一笔香火钱,你看……” 女工作人员的笑容不变,语气格外坚定: “先生,非常抱歉。” “规定就是规定,这是为了保证对所有游客的公平,我们无法为您破例。” 中年男人彻底没话了,他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周围看热闹的游客,眼神里的羡慕又浓了几分,还夹杂着一丝看好戏的快意,小声议论道: “有钱又怎么样,哼!” “就是,最讨厌这种有钱人了,真以为什么都能拿钱买……” 女工作人员不再理会旁人,转而对苏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先生。” “请您跟我来吧。” “啊,好,好的!” 苏铭回过神来,冲着小姐姐连连点头,果断跟在后面,同时暗舒一口气。 还好有工作人员挡在前面,替自己解围…… 不然这泼天的机缘,铁定是要送出去的。 不过…… 这恐怕就是佛家常说的,与佛有缘吧。 苏铭挠了挠脑袋,微微一笑心想。 …… 直播间里,一片漆黑。 但弹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进去了吗?】 【进去了,进去了!】 【卧槽,真进去了?】 【急急急!急死我了!主播人呢?】 【可惜,到嘴的二十万没了。】 【工作人员都说了不能转让,那能怎么办?】 【铭哥!看看我们!我们还在你裤兜里坐牢呢!】 【是啊主播!我们也要看头盖骨舍利!】 苏铭跟在小姐姐后面,穿过环形的走廊,光线变得愈发柔和,空气也愈发静谧。 当他踏入最终的目的地时,脚步瞬间凝滞了。 这是一个更加幽深、庄严的空间。 顶部无数流动的金色线条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莲花瓣造型,无穷无尽,柔和的灯光从线条中倾泻而出,神圣而又充满了动态的美感。 周围的墙壁上,一个个壁龛内供奉着洁白的佛像,每尊佛像身后都有一个圆形的金色光环。 而中央则伫立着一尊舍利宝幢,宝幢前方,还设有一张装饰华丽的供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香炉、花瓶与各种法器。 没有了窗户的阻隔,没有了拥挤的人群,只有零星几个人,有的围在宝幢旁边,有的跪在供桌前,双手合十,虔诚祷告,念念有词。 这就是舍利藏宫内部…… 他真的进来了! 就在这时,裤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 苏铭啪一下,往裤兜处一摸。 对了! 我还在直播着呢…… 也不知道进来了还能不能拿出手机直播。 苏铭看了看刚才带他过来的小姐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您好,请问……这里能直播吗?” 问出这句话后,苏铭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他还是尽力补充道: “是这样的,我就是个小主播,没多少人看,就单纯想展示一下南京的风土人情,旅游景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位女工作人员听完后,非但没有拒绝,反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说道: “当然可以。” “啊?” 苏铭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就这么……同意了? 不是? 刚才不还禁止拍摄的吗…… 虽然想不明白原因,但苏铭还是礼貌道谢,然后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他就看到疯狂滚动的弹幕。 他手速飞快地将手机固定在随身携带的小支架上。 【卧槽!!!!天亮了!】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铭哥牛逼啊!!!】 【这是哪儿?这就是内部吗?】 【快!让我康康!佛顶骨到底长啥样!】 【主播你镜头照哪儿呢!别拍天花板啊!】 苏铭看着弹幕,压低声音,用气声笑道: “家人们别急啊,进都进来了,这回实在太幸运了,一定带大家看个够!” 他稳住支架,缓缓转动手机,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藏宫全貌,一个地方不落的展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最终把镜头缓缓地对准了最中央。 那座通体鎏金的舍利宝幢。 它以巨大的莲花宝座为基座,塔身之上,布满了精美绝伦的镂空花纹与宝石镶嵌。 塔顶是华丽的亭阁式顶盖,四周环绕着繁复的金色佛龛群,上方还悬挂着红色的织锦帷幔,更添一分肃穆与华贵。 在宝幢最核心的位置,是一个透明的水晶容器,那便是“宝函”。 苏铭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镜头缓缓推近、放大。 终于,宝函之内,那枚传说中的圣物,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观众眼前。 【卧槽!】 【这就是佛祖的头盖骨?】 【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平平无奇啊。】 镜头之下,那枚佛顶骨舍利静静地躺在金色底座之上。 它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椭圆形,长度大约有十厘米,表面是黄黑相间的颜色,表面布满了细小孔洞。 这些孔洞之上,附着着许多比米粒还要细小的彩色珠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仿佛是夜空中点点的繁星。 它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反而带着一种古朴、沧桑的质感。 “这就是释迦牟尼佛的顶骨舍利。” 苏铭的声音很轻: “相传,在两千五百多年前,释迦牟尼涅槃,弟子们将其火化后,从灰烬中得到了佛的头顶骨、四颗牙齿、一节中指骨,以及八万四千颗五彩的舍利子。” “其中,佛顶骨舍利,被认为是所有舍利中最为珍贵、至高无上的圣物。” 他顿了顿,继续介绍道:“这枚舍利当初在大报恩寺出土时,也曾引发过巨大的争议,很多人质疑它的真假。” “考古学家们查阅了无数典籍,再根据考古专家考证,这枚舍利,应该是在北宋真宗年间,由一位印度高僧,远渡重洋,携佛骨舍利来到中华,献给了大宋皇帝。” “后来,这枚圣物便被秘密埋藏在了金陵长干寺,也就是现在的大报恩寺地下的阿育王塔内,直到千年之后,才重见天日。” 弹幕却在这时,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怎么证明?】 【是啊,怎么看都不像是头顶骨。】 【验DNA?】 【想啥呢……释迦牟尼都死那么多年了。】 【做个碳十四!】 【你敢?这玩意儿是佛教圣物。】 第156章 真真假假 南梁,皇城内。 天幕中,那枚佛顶骨舍利出现时。 萧衍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宝志禅师。 他发现这位神僧大德,只是闭目盘坐,神色古井无波,对天幕上的佛教圣物,无动于衷。 萧衍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开口问道: “禅师,佛祖圣物在上,为何不拜?”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莫非,禅师也认为,此物是假?” 宝志禅师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缓缓摇头,声音空灵: “没有真的,又何来假的?” 萧衍有些不解: “此话何意?天幕之上,后世宝函之中,不就供奉着吗?” 他凝视着宝志,加重了语气:“禅师,打妄语可并非出家人所为。禅师不如睁开眼,亲眼看看。” 宝志禅师依旧闭着双眼: “贫僧无眼,如何看?” 萧衍皱起眉头: “禅师要装作视而不见吗?” 宝志终于开口,声音却愈发缥缈: “闭上眼,方能看得更清。” 知道问不出来个究竟,萧衍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 大唐,玉华宫。 年迈的玄奘法师静静地坐在禅房之中。 他老了。 身体就像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在天幕出现之前,他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 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然而,天幕的降临,却像是一缕来自未来的光,照进了他生命的最后时刻。 当他听到天幕讲述着他的一生,谈及他对佛学的深远影响,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释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一生所求,不外乎“上弘佛法,下济苍生”。 这便够了。 他的身体依旧孱弱,但精神却好转了不少。 玄奘并没有继续呕心沥血,参与译经工作,而是静静等待。 等待着那位苏小友所说的“回礼”。 他心中明了,那份礼物,绝非为他一人而来。 它将跨越千年时空,是后世对大唐的馈赠。 在亲手接过这份礼物,并将其呈送给陛下之前,他绝不能倒下。 这,是他作为大唐子民,最后的责任。 “师父。” “您今日气色好多了。” 一旁的弟子端着汤药,脸上带着喜悦。 侍奉完玄奘服下汤药,弟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在天幕上。 华贵奢侈的千佛殿,看的他眼花缭乱。 过了一会儿,天幕上突然出现佛顶骨舍利。 弟子见状,立马双手合十,对着天幕虔诚地跪拜下去。 玄奘也缓缓抬起枯瘦的手,合于胸前,口中默诵经文。 弟子看着天幕上不断闪过的弹幕,忍不住开口问道: “师父,这佛祖舍利,难道还会有假吗?” 玄奘诵经完毕,缓缓睁开双眼: “你若信其为真,它便是真。你礼拜之时,恭敬心是真,所得功德,亦是真。” “你若心存疑虑,哪怕舍利是真的,你也不会得到任何功德,反而会为你自己平添障碍。” 那名弟子闻言,若有所思,随即躬身道: “弟子明白了。” “只是……” “舍利若是假的,那造假之人,岂非是亵渎佛祖,罪大恶极?” “痴儿。” 玄奘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他人业障,自有因果,与你何干呢?” 弟子面露羞愧,低下头去:“是弟子着相了。” 他刚说完,殿外便传来一阵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沙弥快步走进殿内,合十行礼,禀报道: “法师,宫里来人了,说是奉陛下旨意,要见您。” 玄奘神色不变,只是轻轻颔首: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身着官袍、神情肃穆的中年官员,在沙弥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他先是对着玄奘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开门见山道: “玄奘法师,下官奉陛下旨意,特来迎请法师入宫。” 身边侍奉的弟子闻言大惊,连忙上前一步: “这位大人,家师年事已高,身体一直欠安,近来更是停了译经静养,实在不宜长途跋涉,还望大人体谅!” 那官员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语气坚定却不失礼数: “法师,这是陛下的旨意,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法师不要让下官为难。” 弟子焦急地回头看着玄奘,却见玄奘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玄奘转向那名官员,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有劳大人了。贫僧愿意前往,只是需要些许时间,收拾一些随身经卷。” 官员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缓和之色: “法师客气了。陛下有令,最多宽限一日。” “贫僧明白。” 官员再次行礼,随后转身退出了殿外。 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弟子看着师父苍老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和不解: “师父,您……” 玄奘没有回头,他只是抬起头,再次望向天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 直播间里,关于佛顶骨舍利真伪的讨论还在继续。 有引经据典的考据党,有坚信不疑的信徒,也有从科学角度提出质疑的“理中客”,吵得不可开交。 苏铭对此却并不在意。 他不是信徒,来这里也并非为了朝拜,而是为了单纯的展示。 苏铭尽职尽责地举着手机,将镜头缓缓扫过藏宫内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将镜头对准墙上壁龛里的佛像,拍向支撑穹顶的廊柱,上面用小篆和隶书雕刻着经文,古朴而庄重。 整个空间不大,但苏铭依旧逛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离开舍利藏宫。 离开藏宫,乘坐电梯,回到户外。 刺眼的阳光洒下,让苏铭眯起了眼睛,他脚步不停,朝着之前预定好的路线走去。 【这就走了?】 【今天直播就结束了?】 【这也太短了吧?】 苏铭看着弹幕,神秘一笑: “家人们,别急,今天的直播还没结束。” “我们现在前往下一站,去看一位之前直播中,提到过的老朋友。” “一位对中外经济和文化交往,都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前辈。” 他这话一出,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哪位?】 【你猜?】 【哦,我知道了。】 【当什么谜语人,说啊!】 【我也知道了……】 苏铭没有立刻揭晓答案,而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十分钟后,苏铭停下脚步。 将镜头缓缓抬起,对准了前方的神道牌坊。 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郑和墓。 直播间的弹幕立马反应过来。 【郑和啊!!!】 【原来是他啊,他的墓在这里啊?】 【不应该在北京吗?】 【南京是他第二故乡,当然是葬在这里了。】 苏铭看着镜头,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自豪。 “没错,家人们。” “我们今天要拜访的,就是这位伟大的航海家、杰出的外交家、大明永乐盛世的见证者与开拓者——” “郑和!” …… 永乐元年,应天府。 朱棣在听到“郑和”两个字的刹那,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郑和? 是他的郑和! 天幕上的后世之人,竟然称他为“伟大的航海家”、“杰出的外交家”! “好!好啊!” 朱棣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胸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激动汹涌澎湃。 他制造宝船,打算派人出海,朝中大臣纷纷反对,惹来非议。 他知道有很多人,暗地里说他朱棣好大喜功、虚耗国帑…… 可现在,六百年后的后世,竟然给了郑和如此高的评价! 这证明什么? 这证明他朱棣的决策是对的! 想到这里,朱棣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死死盯着天幕。 他现在急切地想知道,郑和出海,到底有没有像他打算的那样,带回来他想要的东西! 第157章 郑和下西洋 牛首山脚下,通往郑和墓的神道幽静而肃穆。 苏铭的脚步不快,娓娓道来: “家人们,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通往郑和墓园。” “郑和,原名马和,小名三宝。他出生在云南昆阳,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家庭。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曾前往麦加朝圣。” “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许会继承家学,成为一名学者,或者走上经商之路。” “然而,洪武十四年,明军攻入云南。”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沉重。 “年仅十岁的马和,在这场战乱中被俘。” “后被净身后,成为了一名太监。” 话音落下,直播间安静了片刻。 【卧槽,郑和是太监?】 【啊???你这都不知道?】 【十岁被阉了,真惨。】 【说真的,要我是郑和,我绝对不可能给老朱家干活。】 【他才十岁,他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 【因为他爹是元朝的‘万户’,是明军的敌人!没杀他就算不错了!】 【唉,古代的战争也太残忍了。】 苏铭点点头: “没错,在古代战争中,对战败方的未成年男性子弟,常见处置方式包括为奴、充军或阉割后送入宫廷或王府。” “这么做的核心目的,是削弱敌对势力的 ‘后代威胁’,同时为统治者补充侍从人员。” “进入宫中的马和在第二年被分配到了燕王府,也就是后来的永乐大帝朱棣的府上。他聪明伶俐,做事勤恳,很快就得到了燕王朱棣的赏识。” 苏铭笑了笑: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建文元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在靖难之役中,马和也立有战功。” “有一种说法是,马和在郑村坝之战中表现出色。战后,朱棣亲自赐姓‘郑’,并将他提拔为内官监太监,官至四品。” “从一个被俘的孩童,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太监,到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郑和的前半生,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说到这里,苏铭顿了顿: “然而,更大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他停下脚步,镜头对准了神道尽头的墓冢轮廓。 “永乐三年,朱棣力排众议,做出一个震惊世界的决定——派遣使团,远航出海!” “而这个使团的最高统帅,正使,就是郑和!” “从永乐三年到宣德八年,二十八年的时间里,郑和率领着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舰队,先后七次下西洋,访问了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最远到达了非洲东海岸和红海沿岸。” “而刚才我们从墓道一路走过来,一共跨越七层平台,二十八个台阶,正好对应郑和一生中,二十八年的七次下西洋!” 【设计师有心了。】 【七次!二十八年!我的天!大明真有钱。】 【是啊,所以郑和下西洋把钱都霍霍光了。】 【不能这么评价,郑和下西洋的意义远超赚钱。】 【不要被网络上的短视频带偏了,郑和下西洋是赚钱的,而且赚的还不少。】 【如果下西洋还赔钱的话,那朱棣修书、迁都、北伐的钱从哪儿来?你给的?有点脑子好吧,别人云亦云。】 苏铭看到弹幕的争论,话锋一转解释道: “要说下西洋到底是赚钱还是赔钱,还要先从下西洋的目的开始说起。” “《明史》中说,朱棣怀疑大侄子朱允炆逃亡海外,让郑和下西洋去找大侄子,好和大侄子团聚,顺便给海外那群番邦们,展示一下大明国威。” “万历年间《西洋记》作者罗懋登说的是,国玺遗失在西洋,郑和派去找传国玉玺去了。” “但实际上,朱棣安排郑和下西洋的目的,是开通海上丝绸之路!” 苏铭说到这里,顿了顿: “朱棣想组织远洋垄断贸易,遏制亚太、印度洋各国垄断航道,抽取高额关税的欲望!” “阻止他们互相之间攻杀,扰乱航线的行为!” “他想让整个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向东贸易,都掌控在他朱棣的手里!” “掌握在大明帝国的手里!” …… 西汉。 刘邦一脸好奇地坐在那里: “太平洋?印度洋?” “这都什么东西?” “还有那海上丝绸之路,又是什么?” 萧何正神情专注地看着天幕,听到刘邦的问话,他沉吟片刻,拱手道: “陛下,臣记得,之前天幕讲到那位大唐高僧玄奘时,曾提到过‘丝绸之路’,似乎是大唐与西域诸国互通有无的商道。” “当时苏小友曾提到,某西域小国仅凭在商道上收取过路钱财,便可富甲一方。想来,这‘丝绸之路’,必能为国家带来巨大利益。” 萧何似乎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这明朝的朱棣,欲开‘海上丝绸之路’,应是想效仿陆路,将这泼天的富贵,从大海上捞进自家的国库。” 刘邦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摸着胡须暗自嘀咕: “从海上捞钱?” “能捞到吗……” …… 不止是刘邦,直播间的弹幕也有同样的疑问。 苏铭看到这些弹幕后,笑了笑解释道: “能不能捞到钱,要看此时大明对周边番邦的控制力,以及朝贡体系是否完备。” “抛开郑和的船队不看,大明当时有继续维持陆上丝绸之路的外交家陈诚……有率领舰队北上巡航到库页以及外东北的太监亦失哈……有深入印度、泰国、缅甸册封宣慰司的云南师团周让……有巡行藏地敕封孟加拉国王,阻止印度拉贾斯坦和孟加拉开战的侯显、杨敏……” “当然,还有我们亲征漠北的永乐大帝!”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整个大明的朝贡体系和国家实力,都成为当世最强的存在,且没有之一!” 【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朱允炆,朱棣全盘接收朱元璋的遗产,能做到什么地步……】 【今天没多少人知道明朝其他几路外交团。】 【世人皆知郑和七下西洋,却不知陈诚五出西域。】 【朱棣做到了真正的世界级大帝。】 【以前我不太明白“我朝国势之尊,超迈前古,其驭北虏,西番,南岛,西洋诸夷”,现在我懂了。】 第158章 开门!自由贸易! 苏铭在旁边找了个台阶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杯水,吨吨喝了几口润润嗓子,继续道: “郑和七下西洋每次都干了些什么,有些家人们可能了解一点。” “比如第一次抓了个海盗,第二次的去印度刻碑,第三次灭了个小国,第四次带回来长颈鹿,第五次接客人,第六次送客人,第七次劝架……” “但实际上这些并不是随性而为,而是早有预谋。” “郑和前几次出海的目的,包括招安海盗军阀集团,和压制满者伯夷王国的势力,以及最重要的……” “打破斯里兰卡地区势力,对印度洋贸易的垄断抽税行为!” 【招安?陈祖义不是直接被杀了吗?】 【先抓到,后来再杀的。】 【他不长眼,还想诈降偷袭郑和,结果被底下人出卖了,底下人都比他聪明,知道别招惹大明。】 苏铭点点头附和道: “陈祖义这件事是最好理解的,陈祖义不肯接受招安,还妄图反杀郑和,但郑和那六十三艘中、大型宝船,一百艘战船,四十五艘后勤登陆船,两万多大明水师可不是吃素的啊……” “尽管这位出生潮州的陈祖义,纵横马六甲海峡多年,但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部下被杀光的陈祖义成了俘虏,摆在西洋各国师团面前,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刀光一闪,人头落地,朱棣用他的人头,来警告西洋各国,要乖,要懂事儿。” “但斩杀陈祖义,只是开拓商路的第一步。” “大明的海军实力如果是当时的世界第一,那满者伯夷的海军实力就是妥妥的第二。” 【满者伯夷是谁?】 【不是谁……是国家……】 【满者伯夷是现在的哪里啊?】 【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苏门答腊、巴厘岛、泰国、菲律宾、东帝汶。】 【啊???那么多国家都是?】 【有一部分是,满者伯夷是东南亚历史上最强大的王国。】 看到弹幕的解释,苏铭点点头道: “没错,作为东南亚历史上最强大的王国,老二不服老一是肯定的。” “但大明为了开通商路,肯定绕不过这个满者伯夷。” “为了让这个满者伯夷老老实实的听话,朱棣册封许柴老为吕宋总督,迫使满者伯夷退出菲律宾群岛。” “其次遏制满者伯夷对文莱的入侵。” “接着郑和在马来西亚地区,扶持施进卿家族为旧港宣慰司,让他们配合大明控制周边海权。” “不仅如此,郑和还扶持了马六甲王朝,也就是满喇伽国,与施进卿家族互为犄角之势,共同钳制满者伯夷王国。” “再加上沐盛、周让、张辅在中南半岛,缅甸,泰国,越南,老挝等地的征服战争,让郑和船队拥有了稳固的战略大后方,给予了郑和船队强大的权威和支持。” 苏铭说到这里,顿了顿,勾起嘴角道: “到这里,大明一方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轮到斯里兰卡接招了。” 【早期的霸权主义。】 【我他妈听兴奋起来了。】 【我也是!!!】 【为什么郑和下西洋的具体细节,历史书里不说啊?】 【因为十八岁以下禁止观看啊傻孩子。】 【笑死,以前历史书只说下西洋是探险,现在说是去外交,只有长大了才知道,那他妈明明是开门!自由贸易!】 苏铭微微颔首,赞同道: “实际上不只是现在的历史书,就连当时遗留下来的史书中,也对郑和下西洋的部分,描述的十分讳莫如深。” “不仅如此,史料中还一再否定,大明朝远征军存在敌意。” “就算郑和船队和一些小国发起战争,也只是被迫无奈,常常强调是对方先动的手,大明只是被迫反击而已。” “只不过反击的过程中,稍稍用了点力,一不小心把对面整灭国了。” 苏铭抑制住自己阴阳怪气的语调,和上扬的嘴角继续道: “但实际上,郑和在第三次下西洋时,带上了历次所有下西洋之中,最多的作战士兵。” “包括两万九千多名装备精良,能征善战的精锐战士,数千匹战马,洪武永乐铁炮铜管火铳……” “甚至还有不少中基层的指挥军官。” “在当时的周边小国看来,郑和第三次下西洋的规模之大,压根不是为了和他们交朋友的,而是有目的、有组织、有计划的一场军事行为。” “而这场军事行为的对象,就是现在的斯里兰卡!当时的僧伽罗人王国!” 【开门!自由贸易!】 【如此庞大的舰队,哪怕不存在敌意,也足以改变地区局势。】 【卧槽,这么多人?】 【全是火枪兵,属实难绷了……】 【其他算了,出海为什么要带这么多骑兵……】 【是啊,为什么海上贸易要带骑兵呢?好难理解哦……】 【友好访问的大远征军「狗头」】 看弹幕滚动了一会,苏铭喘口气继续道: “斯里兰卡是位于南亚次大陆以南印度洋上的岛国,属热带季风气候,接近赤道,终年如夏,无四季之分。地势中间山地高四周沿海平原低,农林渔业和水力资源丰富。” “虽然这个国家,在当今的社会局势里,似乎并不显眼,但它却是一个历史十分悠久的国家。” “斯里兰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百多年,也就是咱们的春秋战国时期,当时来自北印度的雅利安人移民至锡兰岛建立了僧伽罗王朝。” “而这,就是一切故事的起点。” “此后过了两百年,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派他的儿子来这里弘扬佛教,受到当地国王的欢迎,从此僧伽罗人摈弃婆罗门教,开始改信佛教。” “从公元五世纪,到十六世纪期间,僧伽罗王国和泰米尔王国之间征战不断。” 【多少?从五世纪打到十六世纪?】 【没听错吧?打了那么久?】 【打了十一个世纪?一个世纪一百年,打了一千一百年?】 苏铭摇摇头解释道: “这里的征战不断,并非是大家理解的两国交战。而是长期对峙、间歇性冲突、局部战争为主的复杂过程。” “僧伽罗人是斯里兰卡的土著,泰米尔人则生活在印度南部地区,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泰米尔人最初以商人、移民的身份进入斯里兰卡北部。” “他们不敢直接对上僧伽罗人,而是在老家屡次发动掠夺性入侵。” “后来过了很久,才在斯里兰卡北部建立王国,两边才开始漫长的对抗对峙。” 【懂了,匈奴和大汉的关系。】 【懂了,突厥和大唐的关系。】 【懂了,蒙古和大宋的关系。】 【懂了,鞑靼和大明的关系。】 【懂了,美国和中国的关系。】 【????这对吗?】 第159章 最帅反派登场 苏铭看到弹幕搞怪,摇头笑了笑继续道: “斯里兰卡这两个王朝的南北斗争史,如果从头到尾说一遍,完全能拍出一部精彩历史影视剧。” “但现在回看这段历史,只需要记住一个人的名字就行,那就是维罗·阿罗及湿婆罗。” 【啥?你说啥,再说一遍?】 【维罗阿巴阿巴?】 “我知道这个名字很长,家人们记不住,后面就用维罗来称呼他。” “这位维罗虽然很有名,很强大,但他并不是南北两个王朝中,任何一方的国王。” “实际上他是南边甘波罗王朝的大公,相当于摄政王。” “当时在印度南部军阀的支持下,斯里兰卡北方的贾夫纳王朝一路南征,打得甘波罗王朝节节败退,国度不断南迁。” 【这不就是南宋嘛。】 【南宋·斯里兰卡版。】 “甘波罗王朝一路退到维罗所在的公国,那个时候的公国领导人还不是维罗,而是维罗的舅舅。” “维罗的舅舅虽然级别比国王低,但实力很强,他见到国王输得那么惨,于是立刻带领人马,一路连克强敌,光复国土,还于旧都。” “自那以后,舅舅开始把持朝政,成了实际上甘波罗王朝的统治者。” “尽管如此,舅舅活着的时候,也没想过篡位。” 【这不就是曹操嘛。】 【曹操·斯里兰卡版。】 苏铭差点被弹幕逗笑,忍住笑意继续道: “可惜,舅舅死后,他的儿子篡位了,结果被维罗两兄弟推翻了。” “没多久维罗也想篡位,但被他弟弟给阴了,维罗无奈,只能被迫离开故土,去给南印度那边的军阀打仗。” “可他弟弟短命,大侄子也短命。” “甘波罗王朝无奈,只能把维罗请回来,主持大局,继续当摄政王,和北边的贾夫纳王朝对峙。” 【一代枭雄啊……】 【这么看,这个维罗确实够强。】 苏铭点点头,附和道: “没错,他很强,但他实在太强了。” “强到让甘波罗的国王害怕,害怕他哪一天就把自己给杀了,甚至把自己的孩子也杀了。” “于是甘波罗国王把自己的两个儿子,藏到民间,乖乖的当吉祥物。” “而维罗也没有让人失望,他一回来,便励精图治,厉兵秣马。” “为了扩充实力,建立军国体制,他招揽了许多印度洋海盗,同时滥搞私掠,高额收取商税,扩充军费,准备发动北伐,一统斯里兰卡!” “但在郑和第二次下西洋时,甘波罗国王长子,从渔民口中听说了这个消息,为了国家不被维罗继续掌控,他冒险离开庇护所,穿过维罗势力范围,成功与郑和私下见面,且一路跟随郑和船只前往了大明,和朱棣详细讲述了国家困境后,朱棣最终决定,武力解决斯里兰卡问题!” “这也是郑和第三次下西洋时,带领作战力量最多的原因。” 【你已有取死之道!】 【卧槽,搞那么大,难怪被大明盯上呢……】 “就在维罗踌躇满志,磨刀霍霍之际。” “东方的海平面上,一群山峰般巨大的船队呼啸而来,一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见的超级舰队,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就是大明的郑和!” “他带着比前两次规模更加庞大的大明舰队,即将踏上斯里兰卡的土地!” 【我之前想说主播跑题了,没想到在这等我呢!】 【燃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郑和要揍他的原因啊!】 【他做的太过分了,不让别人的发财哪行?要发财大家一起发财嘛!】 【梦醒了,该朝贡了!】 【大人时代变了!】 【我在等大明的出现,没想到大明在故事的最后,像个反派突然出现了!】 【给你一点小小的大明震撼。】 【卧槽,我就说这个维罗是谁,原来就是那个锡兰山国的国王,亚烈苦奈儿啊!】 【什么意思?】 【主播说的那个维罗,在咱们的史书上,叫他亚烈苦奈儿。】 苏铭随即附和道: “没错,维罗就是亚烈苦奈儿。” “当维罗看到大明的舰队逆流而来时,他是懵逼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且数量繁多的船只。” 【据说郑和的宝船,长一百三十多米,宽五十多米,排水量估算有上万吨,跟现代的轻型航母差不多大。】 【!!!!????】 【这才哪儿到哪儿,郑和舰队每次出航都是两百多艘船,你以为是哥伦布那种小打小闹?】 【笑死,照你这么说,这宝船比北洋水师的定远号还大?】 【啊????】 【定远号可是北洋舰队主力舰,还是铁甲舰,就这也才九十四米长,排水量七千多吨,你把郑和的木船吹的那么长,郑和知道吗?】 【史书写的明明白白,不信自己去查啊!】 苏铭看着弹幕里为宝船尺寸吵得天翻地覆,不由得笑了起来。 “家人们,《明史》的确记载过,宝船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 “这个尺寸换算过来,确实长一百三十多米,宽五十多米。” 苏铭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话锋一转道: “但这个数据,其实是出自明代的一本通俗小说,叫《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就跟咱们现在看的《西游记》差不多,只不过是海洋版,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一滞。 【啊?小说?】 【我就说嘛,木头船怎么可能造那么大,不科学!】 【难道《明史》还有假?】 【那真实的宝船有多大?】 【资料都被烧掉了,谁知道有多大,只能光靠吹。】 苏铭又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随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关于宝船的大小,现在的史料中,还是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明朝有位使臣叫杜环,他出使琉球国时,留下了一本公务日志,叫《杜天使册封琉球真记奇观》。” “书里清清楚楚地记载,他乘坐的册封用船,也就是‘封舟’,长二十丈,广六丈。” “换算一下,这艘船长约六十二米,宽约十九米!” 【62米……好像也没那么夸张嘛。】 【是啊,比明史里的小了一半多。】 第160章 斯里兰卡之战-上 看到弹幕的反应,苏铭无奈摇头。 “家人们,我们不能光看数值,还得看看,郑和舰队的船只,是在什么年代、什么地点打造出来的。” “永乐时期的宝船,建造于十五世纪初期。” “地点是在南京龙江口包船厂打造,那里有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船坞旱塘。” “那里打造出的船只分为六类,核心就是宝船,运输香料、药材,以及各国王室贵胄,包括他们的私人仆从和行李,类似今天的大型豪华游轮。” 苏铭竖起指头,一个一个介绍道: “第二是马船,负责运载精锐部队,士兵和战马。” “第三是战船,负责作战,比马船小一些。” “第四是座船,是步兵登陆专用船只。” “第五是前锋哨船,以八橹船为首。” “第六是补给船,负责淡水和口粮补给。” “整个船队最多可乘载四万多人,其中包括两万九千陆战士兵,礼部官员、内官太监、色目人买办、翻译、水手、伙夫和医生等等……” “当时作为前锋哨船的八橹船,长度就已经达到了惊人二十二米左右,放在许多国家里,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号战船了。” “而在大明朝,八橹船只能作为快速侦察船。” 苏铭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为了方便家人们理解,我们可以用大家最熟知的哥伦布来对比。” “当时哥伦布前往美洲,所乘坐的圣玛利亚号,和大明船长制造的八橹船,一样长!” “而十八世纪末期,英国皇家海军的‘胜利号’风帆战列舰,它的全长也才六十九米,宽度十六米!” 苏铭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这个尺寸,也只比大明宝船长了七米,宽度甚至还窄了三米!” “但大明的宝船,却早了它整整三百五十年!” 【三百五十年……】 【那这么看,其实宝船也很大很大了。】 【我大明,天下无敌呀!】 【大明威武!】 【其实不能完全否定一百多米长宝船的存在,毕竟南京造船厂出过十几米长的船配件。】 【没有证据搭配史料,就是会被人诟病史料有误,没办法。】 苏铭继续道: “当时的海战,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复杂,主要是以冲撞为主。但冲撞大多是一次性的,弓弩对射和近战肉搏,才是决定性的。” “至于抛石机或者洪武铁炮,它们在海战中只是其次,因为命中率很低,实战意义不大。” “那么一艘船十分巨大坚固,能以最低损伤为代价,轻松撞沉敌对船只,那这艘船就是海战的最佳选择!” “因此以撞击无敌、近距离火力无敌、接舷战人数无敌著称的永乐宝船,是那个时代的海上最强巨无霸!” “而拥有宝船的郑和舰队,则是海战中不可匹敌的存在!没有之一!” 【这么强的大明水师到了,那个维罗还不认怂?】 【在有野心的人面前,仅仅是威慑是不够的,要打服为止。】 【那只能说明维罗不如满者伯夷,你看满者伯夷就怂了。】 【其实维罗真的可以退一步,你别收大明船的税,大明也不会管你们内部纷争,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到嘴的鸭子还能给你飞了?凭什么?要我,我也不放!】 苏铭用手扇了扇旁边飞来的蚊虫,笑笑道: “关于维罗和郑和之间的矛盾,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和记录可以证明。” “也许是郑和态度高傲,让维罗对朱棣的圣旨行臣子礼节,维罗不乐意。” “也许是印度人和英国人说的,郑和要求他献出佛牙舍利,维罗不乐意。” “也许是大明在打通贸易航线后,打算垄断远东到印度南部贸易,且不允许任何人对舰队征税,维罗不乐意。” “毕竟对于靠贸易中转收税的斯里兰卡来说,这无疑是夺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 “无论哪种原因,维罗和郑和的矛盾,斯里兰卡和大明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 “然而做好战斗准备的郑和,却没想到斯里兰卡那边,竟然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 【不要卖关子了,快说!】 【急急急……】 苏铭看着催促的弹幕,跺跺脚干脆站起来,继续朝前进发。 他边走边说:“大明舰队停靠在斯里兰卡南部三个港口,得到了热烈的欢迎。” “无论是维罗的海盗,还是使节官员,态度都很友好。” 【那肯定友好啊,换现在十支航母舰队摆在家门口,谁不谦卑?】 【我感觉有反转,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苏铭颔首道:“没错,当时的郑和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但他没有慌张,而是按照之前定好的策略,与朱真一起,率领两千骑兵,离开港口,前往甘波罗王朝首都——甘波罗城。” 他抬起另一个手掌,指了指掌心的位置: “甘波罗城大概就在这里,而明朝舰队停靠的三个港口,则在手腕处。” “甘波罗城隔壁是圣城康提,佛牙舍利就放在那里。” “结合印度那边的记载,郑和当时的打算是,如果海盗和维罗有敌意,那就直接武力解决。” “如果没有发生冲突,那等郑和等人到达王都,按步骤举行敕封仪式,宣读朱棣圣旨,开席畅饮,等维罗等人放松警惕,再让隐藏的大王子跳出来,控诉维罗奸臣窃国,郑和适时出现,控制整个王宫,拿下维罗,兵不血刃完成政变。” 【这种做法太汉人了。】 【摔杯为号是吧?】 【然后呢?】 “然而维罗却早有准备,作为摄政王的他,压根就没在王都,不仅他不在,就连甘波罗国王也不在!” “维罗带着国王,以及所有王亲国戚,提前返回了他的老家,位于斯里兰卡西南部的罗依伽摩公爵岭。” 苏铭点了点手掌的大拇指根部说: “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维罗率领所有人马大约五万多人,整装待发,蜂拥而出,攻向三个港口城市。” “而郑和舰队的官兵们,还在那里补充淡水、采买食物……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危机。” “不仅如此,维罗还在港口城市,通往王都的主干道上,建立路障和防御,阻止郑和那两千骑兵回援港口。” “维罗的计划是,趁郑和无法回援的空隙,在最短时间内,吃掉群龙无首的郑和舰队!歼灭大部分官兵!” “夺取这举世无敌的舰船,为己所用!” 第161章 斯里兰卡之战-下 【啊?????】 【肯定是有人泄密了,大王子和大明的事情被维罗知道了。】 【牛哇!这维罗有点厉害的哦!】 【要是没有大明,斯里兰卡搞不好真能被他拿下。】 【巅峰对决了属于是。】 【吃不掉吧?大明的铁甲骑兵也不是吃素的啊?】 【他这一手的确高明,不仅是作战方面,他还带走了老国王。】 【没错,老国王不死,就算大王子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 【高,确实高!】 苏铭越说越激动,语速越来越快: “维罗的军队肯定没法歼灭全部大明官兵,因为巨型宝船无法停靠港口,只能停留在深水区。” “就像家人们说的那样,大明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 “尽管他们在港口采买休息,可面对大批攻来的维罗士兵,他们还是训练有素,立马进行抵抗。” “而远在王都的郑和,也发现了不对。” “毕竟他到了王都,不仅没见到维罗和老国王,也没见到供奉在康提的佛牙舍利。” 说到这里苏铭顿了顿,忍住不笑说: “没错,佛牙舍利也被维罗带回老家了。” “另一边,郑和的斥候也发现了,返回港口的路上遇到当地军队在砍伐巨木,堵塞道路。” “意识到事情有变,郑和开始思索对策。” “家人们,如果现在你们是郑和,你们会怎么办呢?” 【肯定是回援啊,只要港口军士不被快速消灭,可以海陆夹击暴打阿三。】 【你胆子不够大啊,要我肯定换家!】 【就是!飞龙骑脸!】 【犹豫什么?掏他老窝啊!】 苏铭点点头道:“没错!” “郑和相信舰队的官兵可以自行抵抗维罗进攻,他不准备南下回援,而是在打听清楚老国王下落后,趁夜直接北上!” “再从南北两国交界处隐秘进军,直冲罗依伽摩主城,也就是维罗的老巢而去!” 【围魏救赵啊?】 【不愧是朱棣带出来的人,打仗风格一模一样!】 【参与过靖难将士的基本:互相信任。】 【信任才是军队里最难得的。】 【他真的我哭死,他居然还绕远路打他老家。】 “城墙上的守卫还没清醒,就遭到了郑和两千精锐骑兵的突袭。” “没多久城门被打开,郑和等人骑马狂飙,直奔维罗府邸,击毙守卫,控制维罗全家,找到被他绑架过来的甘波罗王族,以及最重要的老国王!” 【帅!】 【降维打击了。】 【不愧是打过靖难之役的。】 【可接下来呢?维罗的军队知道消息肯定要回援啊,那可是五万人啊!】 【两千对五万!优势在我!】 【我们八百对十万的都打过!五万人算个屁!】 【孙权:没完了是吧?】 “罗伊伽摩(维罗)兵马发现港口城市久攻不下,设下路障、半路埋伏的那一路发现半天没等到明军,这下两边都知道出了问题,于是调头回援,试图围攻罗依伽摩主城,救出他们的大公维罗!” “五万大军对罗依伽摩主城展开进攻,结果打了六天,都没拿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史书上几乎没有详尽记载,不仅如此,各个国家对此的描述皆有不同。” “结合各方史料,从结果来倒推过程的话,大致可以用以下几句话总结。” “首先,郑和的两千名骑兵,并没有等到,来自港口城市的援兵。” “其次,在无援兵的情况下,两千骑兵从包围圈中杀出,突袭过程中,杀死了维罗至少四个堂兄弟,而这四个人都是这五万大军的高级将领。” “最后!郑和在突围过程中,带走了数百人,这数百人里包括维罗的全家、甘波罗王室全体成员以及大王子!只有老国王一个人被留下!” “顺便,郑和还捎带拿走了维罗藏起来的佛牙舍利……” 【这五万大军也不行啊……】 【斯里兰卡攒出五万军队,其中必然有大量的,甚至超过半数的那种临时征发性质的非职业士兵,就是经典的早期封建王朝军队,素质不如大明很正常。】 【还顺手带走了佛牙舍利,笑死。】 【小小蛮夷,怎配拥有佛牙舍利?理应交给我大明保管!】 【乖乖,突围也就算了,还带了数百人?怎么带出去的啊?】 【这算什么?根据印度人的说法,郑和突围之前,还洗劫了维罗老家,带走了许多金银珠宝。】 【有可能是主将被杀,士兵溃散了,没反应过来。】 【我不理解,带走维罗全家没问题,为什么要带走那些王室成员?还有大王子?留下一个老国王在那里干嘛?】 苏铭看到这个弹幕,眼睛一亮说: “问的好!” “这个问题,在咱们国内的史书上,是这么解释的。” “郑和把他们通通带回大明,然后朱棣亲自问他们,你们觉得斯里兰卡里最贤德的人是谁啊?谁最适合取代老国王统领你们啊?” “这些王室成员各个都说,那当然是我们伟大的大王子啦!他品行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一颗红心向大明,绝对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朱棣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就这么大手一挥,决定了!” “而大王子也按照咱们的传统习俗,婉拒了三次,但最终还是被朱棣一锤定音。” 【场面话了,哈哈。】 【感受下华夏礼仪之风。】 【识时务者为俊杰,都是有脑子的。】 【王子:三辞三让是什么东西?】 【6666】 【只是让大王子继承王位而已,有必要都带回大明,让朱棣亲自问?】 苏铭斟酌了一下措辞,提醒道: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之前维罗给郑和准备的惊喜?” 【有内奸!!!】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所以郑和带走他们,是为了查内奸?】 【不至于吧?】 苏铭点点头:“郑和也很敏锐的发觉了,和大王子约定好的计划,肯定是走漏了风声。” “但郑和可以肯定,消息走漏绝对不是大明这一方的问题,那么还能是谁的问题?” 【大王子?】 【王室成员里肯定有内鬼!】 【那我理解了……】 “没错!” “维罗的应对之策做的十分缜密,绝对不是临时起意,显然是郑和到来之前,早有准备。” “泄密的人里,大王子和王室成员,都有可能!” “但在到达大明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政审,大王子通过了大明的考验,没有问题。” “而剩下的几百个王室成员里,也很难找出真正的泄密者,但朱棣对此已经不在乎了。” “反正斯里兰卡南部的甘波罗王朝,已经有了大明钦定的统治者,维罗全家都被抓住,甘波罗王朝已无内忧,剩下这群王室成员,只要懂得看眼色,就不会再乱跳捣鬼。” “剩下的,就交给甘波罗王朝的新君处理吧!” 【做大明的狗,有什么不好吗?】 【能做大明的狗就是最大的荣幸。】 【哈哈哈!!!】 苏铭一边感慨,一边做出最后总结: “而这位大王子也没有辜负朱棣的扶持,他刚回到故土,就顺利取代了自己的老父亲,同时下令迁都罗伊伽摩!” “没错,他选择把首都向西南的罗伊伽摩城,也就是维罗的老家!” “不仅如此,他还降服了当地的旧势力,励精图治,发奋图强,不忘朝贡,最终国富民强,发兵北伐,一举攻灭了北边的贾夫纳王国,成为了斯里兰卡历史上(西方殖民者入侵前),最后一位统一全岛的雄主!” 【这位大王子也不简单啊……】 【是啊,要是以他的视角来拍的话,也是一部十分精彩的剧。】 【不忘朝贡是重点,他比维罗强,知道背后的爸爸是谁。】 【听爸爸的话,爸爸带你飞。】 “至此,斯里兰卡之战结束,这座至关重要的岛屿,最终成了大明舰队坚实忠臣的补给基地。” “一条绵延数千公里的远洋补给路线,就此建成!” “接下来,郑和就可以继续探索,更远处的路线!那就是印度洋西部的波斯湾!” “在那之后,郑和又在波斯湾地区,建立了忽鲁谟斯官场,也就是霍尔木兹海峡军事基地,大明驻军,日夜巡逻,当地政府必须无条件配合遵从,而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距离本土最远的海外军事基地!” 【爽!!!!】 【牛啊!!!】 【可惜后面没有坚持下来。】 【有传要在阿曼建立基地,自古以来诚不我欺。】 【这是满清能比的吗?】 【小小大清不足道哉,难怪穿越小说都是明,大明真是一个让人陶醉的朝代。】 【日月旌旗所到之處,皆為大明天威所至之地!】 【郑和七下西洋比张骞出使西域要威武霸气的多了。可惜郑和出道即巅峰,大明之后再无此等盛况,而张骞出使西域,才只是汉朝向西开疆拓土的第一步。】 【现在对郑和下西洋定调为和平外交,也算是某种需要吧?】 【老美学的大明吧?在其他国家疯狂驻军。】 【比起老美和西方殖民者,郑和的手段高明多了。】 第162章 她总不能自己当皇帝吧?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惊得殿内侍从心头猛地一跳。 刘邦涨红着一张脸,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眼睛里满是兴奋与狂热。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看着天幕里的苏铭,啧了一声: “这小子,讲得跟亲眼瞧见似的,听得乃公都心痒痒了,恨不得抄上家伙去打一仗!” “区区一个太监!居然这么能打!” “带着两千人,就敢往人家国都里冲!还把人全家一锅端了!” “不错!” 听到郑和带兵在外族老家里大杀四方,刘邦下意识想到两年前的那次危机,笑意顿时一敛。 但随即又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可惜了,不是乃公的人。” 他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评价道: “这个叫郑和的,反应够快,下手够狠……” “看他这打仗的样子,就知道他效忠的皇帝是个什么样了!” “也难怪朱棣的大侄子斗不过他。” 刘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一个连削藩都削不明白的小娃娃,拿什么跟朱棣这种狠人斗?” 他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御座前,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扶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到底啊,这把椅子,还是得有能耐的人来坐。” “没有雄心,没有魄力,就算是把皇位塞到他手里,也照样得被人给一脚踹下来。”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话音落下,大殿内落针可闻。 萧何、陈平等人,齐刷刷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瞬间变成了木雕泥塑。 这种话,谁敢接? 陛下看似在评说后世的朱棣,实则意有所指。 太子刘盈太过懦弱,就算以后登基,恐怕也难坐稳皇位。 子弱母壮,天下会如何? 看看秦昭襄王和宣太后不就知道了。 外戚专政都算轻的,人家宣太后好歹被秦昭襄王给废了。 而他的太子刘盈呢? 他敢废他老娘吗?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小子绝对不敢…… 刘邦轻哼一声,目光扫过天幕。 算了…… 自己就是什么都不做,大汉也不会二世而亡。 她吕雉再怎么专权,总不能越过儿子、孙子,自己当皇帝吧? 刘邦刚想这么宽慰自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暗嘶一声。 之前苏铭似乎说过,有个叫武什么的皇后,后来当了皇帝…… 刘邦龇着牙,摸了摸下巴。 他奶奶的…… 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妙呢? …… 明,应天府。 朱元璋神情复杂,仰头看着天幕。 对于自家老四朱棣,公然违背他定下的海禁祖训这档子事,他已经懒得再生气了。 跟篡位夺权比起来,出海算个屁啊! 可当他听着天幕上苏铭,说起郑和下西洋的功绩时,朱元璋的心里五味杂陈。 之前只知道老四打仗是把好手。 没想到这小子治理国家、经略四方的本事也不弱…… 别人或许只能听个热闹,可他这个一步步爬到九五之尊位置上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这里面的艰辛? 朝廷没有钱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寸步难行。 为了筹钱,老四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不仅想到了,他还做到了…… 朱元璋神色变幻数次,而后沉声问: “老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太医去瞧过了吗?” 一旁的朱标心中顿时一暖。 他就知道,父皇嘴上再狠,心里还是惦记着四弟的。 “太医已经瞧过了……” “只是……情况有些不太好。”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过头。 “怎么回事?什么叫不太好?” “咱以前又不是没拿鞭子抽过他!那小子皮糙肉厚的,都躺两、三天了,怎么还没好?” 朱标叹了口气,苦笑道: “太医说,皮肉伤倒是其次。” “主要是老四年纪小,一下子知道太多事情,心神受到冲击,这才是病根。” 朱元璋闻言,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 “至于吗?” “就他这点心性,以后还当什么皇帝?” 话一出口,朱元璋自己都愣住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朱标先是怔了怔,继而像是没听到一般,笑着提议: “父皇既然这般担心四弟,不如……亲自过去瞧瞧他?” “瞧什么瞧!” 朱元璋也没再提刚才那句话,反而炸了毛,随手拿起桌上的奏书拍拍桌子: “有你娘和你这个好大哥去看就行了!用不着咱!” “反正这个家里,就你们娘俩是好人。” “咱呐……是最坏的那个!” 朱标看着老爹拿着奏书,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后世之人可都说了,老四当了皇帝之后,励精图治,北伐,出海,迁都,修书,威加海内,文治武功样样不差,功绩堪比唐太宗。” “父皇您开创大明,已经是万世之功了,如今后继有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朱标心里那句话没说出来。 自古以来,有几个承接开国君主的二世皇帝,能做到像老四这样的。 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大明没有二世而亡,您就偷着乐吧…… 朱元璋的眉毛猛地一挑: “堪比唐太宗?” “哼!太宗皇帝是何等人物?” “那是天纵神武,英姿盖世,武定四方,文安天下!贞观之治,式昭文德,有君天下之德而安万世之功!” “他朱棣,怎么能跟太宗皇帝比?” “他也配!” 他顿了顿,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再说了,他朱棣可不是咱的后继之人,他可是大明的明成祖。” “他才是大明朝的开创者,咱小小朱重八算个屁啊?” 朱标听到“明成祖”三个字,面色也是一滞。 这话幸好老四听不见,不然又要睡不着觉了。 “明成祖”那是庙号,是后人给的,老四活着的时候,就是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子孙给自己定这种庙号啊…… 朱标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父皇真是昏头了,这种事情值得拿来计较? 再说了,父皇百年之后,庙号定然是“太祖”无疑。 后辈子孙能给老四“成祖”的庙号,那就是认可了老四 “再造大明” 的功绩。 毕竟“永乐大帝”这四个字,可不是他朱标说的。 那是天幕上的后世之人,一口一个,发自肺腑喊出来的。 纵观华夏数千年,历朝历代,又有几个皇帝,能被后人冠以“大帝”之称? 自己这个老父亲啊,真是浑身上下,就属嘴巴最硬。 明明心里已经认可了老四的能力,却偏偏不肯说一句软话。 自己都把台阶递到他脸上了,他都不往下走。 当真是别扭到了极点! 一想到自己三十八岁就会因病去世,嫡子雄英身体也不好,朱标便心绪纷扰。 生死之事是小,大明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按天幕所言,老四可谓一代明主,自己定要早做准备。 起码要在自己闭眼之前,让父皇做下决定! 想到这里,朱标突然起身,朝殿外走去。 朱元璋愣了一下,赶忙喊住了朱标: “欸等等……” “你干什么去?” 朱标回头无奈道: “父皇,不是您刚才说的吗?” “让儿臣这个做大哥的,好好照看老四?” 朱元璋怔了怔,指着朱标桌上一堆的奏书: “那这些……你都不管了?” 朱标拱手,微微一笑道: “这不是还有父皇您吗?” “父皇您辛苦,儿臣先退下了。” 说完,朱标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元璋抬着手,一脸懵逼地看着好大儿离去的背影,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手里的奏书,低声骂道: “臭小子……” “竟然敢挤兑你老子,看你回来咱怎么治你!” 第163章 郑和之后,再无郑和 印度洋上,季风吹拂。 一支由上百艘巨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劈开碧波,向着锡兰山(斯里兰卡)的方向航行。 旗舰宝船的甲板上,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沉静的中年人,正负手而立,眺望着无垠的海面。 他,便是大明正使,三宝太监郑和。 天幕之上,苏铭的声音清晰传入他耳中。 从马和到郑和,从净身入宫到靖难功臣,再到七下西洋的波澜壮阔…… 郑和的神情古井无波,仿佛天幕所说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然而,当苏铭讲到锡兰山之战,讲到那个名为维罗的枭雄早已布下杀局,准备突袭港口、断绝后路时,他身后的副使等人,无不脸色大变。 “什么?” “那贼子,竟敢如此大胆!” “总帅,天幕预警,此行凶险啊!” 海风呼啸,吹动着郑和的衣角。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扫过众将,那张常年被海风雕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传令监丞、少监、先锋将军、都指挥、礼部舍人立刻前来议事。” “是!” …… 巨大的船舱内,烛火通明。 大明舰队的高级将领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总帅,既然天幕已经挑明,那贼子不怀好意,咱们何必再跟他客气?” “咱们干脆别进港了,直接调转船头,两万大军兵临其城下,踏平他那劳什子锡兰山!” 这番话立刻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大明将士,何曾惧过战! 尤其是在这异国他乡,天幕给出的预警,更像是给他们开了一张必胜的底牌! “不可!”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天幕虽言亚烈苦奈儿有诈,不如将计就计,何必画蛇添足,徒增变数?” 副使王景弘、候显听着众人的争论,眉头微蹙。 朱真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郑和,见他正凝视着桌上的海图,手指在锡兰山南部的几个港口,和罗伊伽摩主城位置上缓缓移动。 朱真沉声问道: “总帅,您意下如何?” 郑和抬起头,目光如炬: “天幕所言,是我军原本的计划。” “如今计划被泄露,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顿了顿,手指重重地按在了罗依伽摩的位置上。 “我与朱真,依旧率两千精骑前往甘波罗,此不变。” “侯显!” “臣在!” “你率三千精锐,分乘马船,脱离主舰队,沿海岸线向北绕行,于罗依伽摩城以西海域隐蔽待命!” “待我军攻破罗依伽摩城门,你部立刻强行登陆,与我军内外夹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其城内所有反抗力量彻底肃清!” “王景弘!” “臣在!” “你统领港口留守将士,一旦发现敌军主力回撤,全力追击,死死咬住他们的尾巴,绝不能让他们有一兵一卒顺利回援!” “末将遵命!” ……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准备。 朱真留了下来,他看着郑和,神情有些复杂道: “看了这么久的天幕,没想到还能在上面听到自己的名字。” “说来我朱真,还是沾了总帅您的光啊……” 郑和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皆是陛下天威,亦是陛下对下官的信重。若无陛下,何来我等?我们能做的,唯有替陛下办好差事,扬我大明国威于四海。” 他的语气谦逊而真诚,没有半分矫饰。 朱真闻言,心中更是敬佩。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总帅,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幸运,被天幕提起。” “毕竟这天幕可不止后世之人能看见,历朝历代的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能看见。” “总帅忘了?之前洪武爷和陛下,还打赏过后世那小子呢……” 这句话像是炸雷,突然提醒了郑和。 他猛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对啊! 他怎么忘了,远在顺天府的陛下,也能看到天幕! 陛下从天幕中,得知他们此次出航会遇到波折,心中恐会担忧。 为了让陛下安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行…… 可自己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能传信,让陛下及时知晓呢? 听到天幕中传来苏铭的声音,郑和突然抬头。 思索片刻后,他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 牛首山。 苏铭站在郑和的雕像前,缓缓道: “郑和下西洋,不仅在当时建立了以大明为核心的朝贡体系,更是一次影响深远的文化与技术交流。” “直到今天,郑和的印记,依旧深深地烙印在我们的生活中。” “南京,有他当年的府邸‘马府街’;北京有‘三宝胡同’;在遥远的南沙群岛还有‘郑和群礁’。” “在福建泉州,有他为祈求海事顺利而修缮的‘郑和堤’,在泰国、马来西亚等地,至今仍有许多‘三宝公庙’、‘三宝街’,被当地华人世代祭拜。” 苏铭望向远方,继续道: “不仅如此,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航海家,我国第一艘自行设计建造的远洋航海训练舰,被命名为‘郑和号’!” “而每年的7月11日,郑和首次下西洋的日子,被定为中国的‘航海日’!” 【还有这个说法?】 【这不至于不知道吧?】 【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全国所有船只鸣笛并挂彩旗,就是为了纪念郑和第一次下西洋!】 “作为地球上最早见过世界的男人,他的身上不仅承载着朱棣的使命,还承载着我们的期待。” “许多人曾幻想过,如果当初郑和的宝船过了非洲,能一直向西,那么今天的世界格局会变成什么样?” “但历史没有如果,曾经郑和没有做到的,大明没有做到的,我们如今正在做,而且会一直做下去。” “毕竟,海洋从来不属于某一个国家,而是属于一个敢走向它的文明!” 【说得好!】 【就是太可惜了,没有坚持下去,唉……】 【没办法,朱棣毕竟是封建社会的皇帝,再高瞻远瞩,也有自身的局限性。】 【朱棣不仅不给钱,还把低价买回来的香料折算成工资发给官员,结果官员拿着香料去卖,发现市场上大批香料流入,香料不值钱了!你说这事儿干的,缺德不缺德?】 【那这也太缺德了吧……】 【所以很多年后,刘大夏把郑和下西洋的档案都烧了!】 【啊?为啥?】 【没烧,藏起来了,但后来也没找到,导致很多资料缺失。】 苏铭站在郑和雕像旁,感受着夏风拂面,幻想郑和当年站在船头,面对茫茫大海的情景,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梁启超先生曾说过,‘郑和之后,再无郑和’。” “归根结底,是中华帝国的核心权利,与西方的资本运行方式不同导致的。” “封建时期的中华帝国,依靠的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官僚集团去维持,与其说他们是王朝的维护者,还不如说他们是靠王朝吃饭的人,如果一个项目对自己有利,那大家就一条心往上走,但如果这事对他们没有直接利益,那情况就变了。” “郑和下西洋花了户部几百万银子,但拿回来的东西户部却一分没有,站在官僚阶级的立场去看,那就是纯纯的抢劫。” “朱棣还活着的时候,没人敢质疑什么,毕竟这位和他老爹朱元璋一样,是个打天下的主,没那么好拿捏。” “但他死后,其他皇帝想干这事,自然寸步难行,无人支持。” “组建国家的利益,和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有些时候并不一致,这场伟大的航行,连同永乐盛世,最终化作华夏历史上的一次绝响。” 就在苏铭感慨万分之际,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条打赏弹幕。 【大明·郑和,打赏主播西洋金锭十枚!】 第164章 急需外置大脑 郑和? 打赏了他十枚金锭?! 还是西洋金锭?! 苏铭先是一懵,旋即回神笑道: “感谢郑和大佬的打赏!感谢大佬的捧场和支持!感谢!!!” 现在收到的礼物越来越多,他也装的越来越熟练了。 就像送礼的人,真是普通观众一样…… 不过苏铭心里却在思考,郑和怎么会突然赠送自己西洋金锭? 按理说,老祖宗们打赏的东西,都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 郑和要打赏,最有可能也是海图,或者和出海有关的东西。 直接打赏通过交易得来的西洋金锭,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还没等他细想,直播间弹幕也开始调侃起来。 【又来个戏精,还西洋金锭,你怎么不打赏个航母编队呢?】 【这直播间演员真多……】 【不懂了吧?这就是主播特色~】 【话说,郑和真从西洋搞到过金锭?】 【搞金锭算什么?他还带回来了胡椒,肉桂,珍珠,宝石,长颈鹿,大象,榴莲……】 【所以金锭是真的?】 【真的,梁庄王墓里就出土过,一枚重达五十两,差不多是两千克!】 这条弹幕一出,直播间瞬间炸锅。 【两千克?那不就是一百多万?】 【乖乖,那么多钱?】 【重点是他打赏了十枚!那可是一千多万!】 【主播原地起飞啊!】 【切,吹牛谁不会啊?他说十枚就十枚,我还打赏百枚呢!】 【就算是真的十枚金锭,主播能花出去?那可是文物!】 额…… 苏铭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死去的记忆在突然攻击。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真能花出去…… 之前为了生计,他直接把刘邦打赏的马蹄金给提现了。 现在想来,那些也是文物啊! 但是不把这些钱兑换成现金,他连租金都交不起,更别提现在到处跑到处直播的了…… 苏铭叹了口气。 昨天交定金的时候他还在肉疼,钱花的跟流水一样。 幸好,今天郑和又打赏了他金锭…… 他苏铭又有钱了!又活过来了! 拿老祖宗打赏的钱,办老祖宗的事! 这叫什么? 我不是物资的生产者,我只是物资的搬运工…… 苏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不过,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 …… 大明,应天府。 朱棣眉头紧锁。 郑和? 他此刻应当在南京,负责监造宝船,准备着未来的远航。 怎么可能给苏铭那小子打赏?还是什么西洋金锭? 朱棣的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想通了。 打赏的,不是现在的郑和。 而是未来那个已经出海的郑和! 嘶—— 朱棣暗吸一口凉气。 这天幕,不仅能连通各个朝代,还能连通不同未来。 当真是神乎其技! 感慨完,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了,涌上朱棣心头。 之前听后人说,他为了推行下西洋,不惜把香料折算成官员的俸禄,搞得天怒人怨,他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甚至还有点得意,觉得这帮文官就该这么治。 但现在,当他听完苏铭那句“郑和之后,再无郑和”,以及那句叹息般的“最终化作华夏历史上的一次绝响”时,朱棣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自己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怎么样。 可自己死了呢? 老大仁厚,但手段不够强硬。 恐怕压不住那帮,视远航为眼中钉的文官集团。 后世那小子说得对,组建国家的利益,和统治阶级内部的利益,很多时候并不一致。 自己为了大明的万世基业,可以不计成本。 但那帮只会动嘴皮子的文官,他们只看得到户部的银子花了多少,却看不到远航带来的无形价值。 “局限性……” 朱棣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个从天幕上学来的新词。 自己眼界不够远大……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不! 不是朕错了! 朱棣握紧拳头,心想: 是朕做的还不够! 是朕还可以做得更好! 朱棣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他感觉自己的思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他能想到的,就是强权推行,可强权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解决不了问题。 朱棣的脚步猛然一顿。 一道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个穿着黑衣,永远带着一丝神秘微笑的僧人。 “来人!” “备马!朕要出宫!” 一名内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天色这么晚了,您是要去哪儿啊……” 朱棣望向窗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夜色,落在了城南的那座古刹之上。 “鸡鸣寺。” …… 牛首山。 离开郑和文化园,苏铭沿着山路继续向上走。 夏日的午后,山林间格外幽静,只有蝉鸣声声,伴着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脚下的石阶蜿蜒而上,仿佛没有尽头。 直到走到半山腰处,看到前方路边竖立的一块石碑,苏铭的速度这才缓下来。 【这是又到哪儿了?】 【爬了那么久,主播体力见长啊!】 【都爬到山上去了,好家伙。】 等走到石碑边,苏铭对着镜头笑了笑: “家人们,久等了!” “我们今天直播的最后一站终于到了!” 话音刚落,他将手机镜头反转,对准石碑。 只见石碑之上,赫然刻着五个大字—— 岳飞抗金故垒! 第165章 此地曾闻鼙鼓声 【???我眼花了?】 【岳飞?我记得岳王庙不是在杭州西湖边上吗?怎么南京也有岳飞?】 【看清楚,这是岳飞抗金的旧址,不是坟墓!】 【是啊,这是古战场遗址!】 【岳飞还在南京打过仗?】 苏铭看着弹幕的讨论,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一提到岳飞,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杭州西湖畔的岳王庙。”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缅怀与敬意: “但我们今天站的这个地方,埋葬的不是岳飞的忠骨,而是他赫赫战功的一部分。这里,是他一生中重要战役之一的建康之战旧址。” “杭州的岳王庙,记录了他的结局。而脚下这片牛首山,见证了他的辉煌。” “公元1129年,金军铁蹄南下,南宋的都城临安失守,宋高宗赵构狼狈南逃,一路被金兀术追得‘深入海中三百里’。而当时的南京,也就是建康府,也被金军攻占。” “金军在江南大肆劫掠之后,准备北返。但他们没想到,一支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军队,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他们的归途之上。” 苏铭的语调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这支军队的将领,就是时年三十岁的岳飞!” “当时的局势对宋军极为不利。金军主力虽然北撤,但留守建康的,依然是金军的精锐部队,完颜宗弼率领兵力数万。而岳飞手中,能调动的兵马不足万人。” “更糟糕的是,金人还扶植了一个伪齐政权,伪齐皇帝刘豫派兵南下,与金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可以说,当时的岳飞,面对的是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争。” 苏铭一边讲解,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面对强敌,岳飞没有选择硬碰硬。他敏锐地察觉到,金军虽然兵力占优,但战线过长,后援不济,而且在江南水乡,他们的骑兵优势无法完全发挥。于是,他制定了一套精妙绝伦的作战计划。” “第一步,分进合击。他命部将王贵、傅庆等人,率领先头部队,先行收复了建康西南的重要据点,切断了金军与伪齐军的联系,也为大军扫清了障碍。” “第二步,诱敌深入,设伏围歼。岳飞深知金军骄横,他亲自率领主力,抵达建康城南三十里的清水亭。同时,他派出一支小部队,前去挑战。金军果然中计,派出数千骑兵追击。” “而岳飞,早已在牛首山布下了天罗地网!” 苏铭说到这里,转过身,将镜头对准了半山腰那些绵延不绝的垒砌石块。 “家人们,请看这里。” 那些饱经风霜的石块,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沉默。 它们早已失去了当年的棱角,与山间的野草藤蔓融为一体。 若不是那块石碑,任谁也无法想象,这里曾是决定一场国运之战的关键所在。 苏铭的手轻轻抚过一块巨石,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能触摸到八百多年前的金戈铁马。 “牛首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岳家军的将士们,就是利用这些我们现在看到的石块,在半山腰紧急修筑起一道道坚固的石垒。他们藏身其后,居高临下。” “当金军的骑兵冲入预设的埋伏圈时,等待他们的是漫天呼啸的箭雨!” “宋军的强弓硬弩,在高处可以轻易覆盖整个山谷,箭矢如蝗虫般落下,金军的弓箭却因为仰角太大,很难对石垒后的宋军造成有效杀伤!一时间,山谷里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就算有金军的战马悍不畏死,冲到石垒近前,又能怎样?” “埋伏在两侧山林中的宋军刀斧手,会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出!他们不砍人,专砍马腿!战马一旦倒地,背上的金军重甲骑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高打低,打傻逼~】 【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南京是在杜充这个傻逼手里丢掉的,后来他又投降了金人,狗汉奸!】 【那叫宋奸。】 【幸好有岳飞……】 【完颜宗弼南下是为了找赵构,结果没找到,返回的时候,一路烧杀抢掠。】 【南京被夺回的也只剩地了,人和房子都没了。】 苏铭的声音再度响起: “牛首山大捷,金军精锐死伤惨重。随后,岳飞乘胜追击,与金军在建康城下展开决战,并最终大破金军,成功收复建康!” “建康之战,是南宋立国以来第一次从金军手中收复重要失地,极大地鼓舞了南宋军民的抗金士气。岳飞也因此一战成名,奠定了他南宋顶级将帅的地位。” “战后岳飞亲自押解战俘去行在越州,生平第一次觐见赵构。他向朝廷上奏说,‘建康为要害之地,宜选兵固守。臣以为贼若渡江,必先二浙,江东、西地僻,亦恐重兵断其归路,非所向也。臣乞益兵守淮,拱护腹心。’” “赵构看了岳飞的奏章,深以为是,就答应了岳飞的请求,并赐予岳飞金带、马鞍等物。” 说到这里,苏铭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惋叹: “如果故事讲到这里能结束的话,就好了。” 此言一出,弹幕果然激增。 【完颜构不配拥有岳飞!】 【岳飞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意难平。】 【一生都在抵抗外族侵略的将军,最终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死在了傻逼皇帝手里!】 【赵构才是最应该跪在岳飞墓前的那个!他才是杀害岳飞的罪魁祸首!】 【南宋!软骨头!从皇帝到文官都是!他们根本不配拥有岳飞!】 【见过被敌人打到家门口,却一直跑,最后甚至跑到海里去的皇帝吗?没错,他就是完颜构!】 【见过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收复失地,后方只想坐稳皇位,口口声声为了人民,不准打仗只准议和的皇帝吗?没错,他就是完颜构!】 【见过一天连发十二道金牌,硬生生把百战百胜、即将还于旧都的军队,从前线拉回来的皇帝吗?没错,他就是完颜构!】 【见过以‘莫须有’罪名,将一位三十九岁立志收拾旧山河的顶级名将冤死的皇帝吗?没错,他就是完颜构!】 【上天给了南宋收复山河的机会,结果赵构亲手把这个机会扼杀。】 【就是拉头猪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比他赵构强!】 【一个千年难遇的神将,遇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狗皇帝。】 【这匹配机制属实难绷。】 【背上刻着尽忠报国,死前写下天日昭昭。】 【岳飞,一个救了天下,却没人能救他的真英雄。】 苏铭回望从远处绵延而下的石垒,缓缓诵念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166章 这天下姓不姓赵还重要吗? “砰!” 爵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刘邦指着,被气笑了: “被人追得跑到海里去?” “前方大将就要打赢了,连下十二道金牌让人回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就是拉个狗放到那龙椅上,也比他干得好!” “这个赵构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朝廷官员都他娘的是瞎子吗?” 大殿之内,萧何等人连忙上前劝道。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 “息怒个屁!老子息不了这个怒!” 刘邦大袖一挥,继续骂道: “老子恨不能现在就过去,把那个叫赵构的窝囊废,从他娘的龟壳里揪出来,一刀捅死!” “呸!什么东西!” …… 平原县。 刘备看着天幕,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他无法理解。 他如今境遇尴尬,求贤若渴,做梦都想得到各路良将文士的辅佐。 可这后世的皇帝,明明拥有了岳飞这般神将,却为何要亲手将其折断? “为君者,难道不应该爱惜自己的爪牙羽翼吗?” “自毁长城,与自取灭亡何异?” 刘备喃喃自语,身边的张飞也是听得怒不可遏: “俺想不明白!这鸟皇帝,脑子被驴踢了不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哪有眼看就要赢了,还把人叫回来的道理?换做是俺,管他什么金牌银牌,先干再说!” 关羽丹凤眼微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蠢货!” 三兄弟身后,郭嘉却凝视着天幕,若有所思。 这宋朝的皇帝,竟然畏武将如虎…… 难道此朝曾被武将篡位窃国? …… 北宋,开封。 “噗——” 赵匡胤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溅落在眼前的御案之上。 “皇兄!” “官家!” 一旁的赵普和赵光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 “滚!” 赵匡胤一把将两人推开,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天幕,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着。 他没有去看自己吐出的那口血,只是仰起头,喉咙里发出一阵犹如困兽般的、又似哭又似笑的嘶吼。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孤忠无路哭昭陵……孤忠无路哭昭陵!” 他一遍遍地念着这七个字,笑声凄厉而悲凉,在大殿中久久回荡。 “朕现在终于明白了……朕终于明白了!” “有这样的不肖子孙,忠臣哪里还有路走?!” “有这样的皇帝,他们不跑去哭昭陵,还能去哭谁?!” 赵匡胤猛地低下头,拳头一点点攥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构!”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无尽的羞辱。 “不!” 他怒吼着,面目都变得扭曲: “这畜生根本不配姓赵!” “不配做我赵家的子孙!” 赵光义大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赵匡胤,声音里满是焦急: “皇兄!龙体要紧啊!为这尚未发生之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赵普也顾不上君臣之礼,急忙从另一侧架住皇帝的胳膊,连声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动怒!天幕所示,毕竟是百年之后,我等如今得见,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当务之急,是思虑如何杜绝此等祸事,而非空耗龙体啊!” “转圜?杜绝?” 赵匡胤一把甩开两人的手,踉跄地站直身子,反而指着天幕放声大笑,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你们告诉朕,怎么杜绝?!” “这畜生,连江山和百姓都不要,就为了保他那把破椅子!” 赵匡胤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骂道: “还一天连发十二道金牌!” “好!好!好!” “好大的威风!” “把前线拼杀的将士召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皇帝的能耐!” “朕要是那岳飞,干脆带着大军,把他赵构的狗头砍下来算了!” 赵光义和赵普二人听到这话,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只觉得两脚发软,当场跪了下去。 这话,能乱说吗? 这话,是身为开国皇帝的赵匡胤,该说的吗? 让岳飞带兵回来,砍了赵构的脑袋? 这不就是管家当年对前朝做的事吗?! “管家!” 赵光义一个箭步冲上去,也顾不得君臣之礼,压低了嗓子吼道: “这话不能说啊!” 赵普更是吓得面无人色,那张老脸白得像纸,他下意识地就朝大殿角落里瞥了一眼。 那里,专职记录皇帝一言一行的起居郎,正执着笔,呆若木鸡。 那饱蘸了浓墨的笔尖微微颤抖,一滴墨汁“啪”地落下,晕开一个刺眼的黑点。 记,还是不记? 记下来,这便是铁证,是太祖皇帝亲口承认,武将造反,乃是天经地义!是大宋江山法理的崩塌! 赵氏皇族,日后还怎么坐得稳这天下? 不记?他一个小小起居郎,担得起吗? 就在起居郎瑟瑟发抖之际,那边赵匡胤对赵光义的说法不以为然,反而冷笑出声,他一把甩开对方的手: “这天下都要亡了!江山都要被外族侵吞了!” “姓不姓赵还重要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光义和赵普二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话,他们反驳不了,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赵匡胤粗重的喘息声。 吼完这一声,赵匡胤整个人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他挥了挥手,声音嘶哑而疲惫。 “你们都退下吧。” “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赵普和赵光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但此刻皇帝的模样,比刚才暴怒时更加令人心悸。 两人不敢再多言,躬身行礼,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大殿。 空旷的殿宇内,死一般寂静。 赵匡胤颓然坐回龙椅,目光落在龙案上那滩刺目的血迹上,久久没有言语。 “尽忠报国……” “天日昭昭……” 他当然能猜到,赵构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自己也是好大哥最信任的武将,后来却黄袍加身做了皇帝。 这是他亲手埋下的“因”。 为了终结唐末以来藩镇割据的乱象,为了将所有的兵权都牢牢收归中央,他必然要调整文武关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后世子孙会将这种关系,扭曲到如此极端的境地! 国家太平,海晏河清之时,你抑制武将,也便罢了。 可外族的铁蹄都已经踏碎了半壁江山! 皇帝都被追得下了海!国都都丢了!!! 这种时候,你不想着如何驱逐外敌,收复失地,反而还在担心自家的将军会不会篡位? 但凡你完颜构是个上马能打江山的皇帝,老子也不会那么生气! 可这畜生只知道跑啊!!! 照他完颜构的做法,为了保住那把椅子,还打什么仗? 直接开门投降,把整个天下,都拱手送给金人不就好了?! 简直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 赵构…… 赵构…… 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这赵构究竟是他哪一支血脉传下来的…… 否则…… 赵匡胤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充满了帝王威仪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光,和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他一定要让这个不肖子孙,在他赵家的血脉中,彻底消失! 第167章 哄堂大孝 苏铭站在石垒前,看着眼前不停滚动的怒骂弹幕。 【这赵构是个什么品种的畜生?怎么能当上皇帝的?老天爷是瞎了眼吗?!】 【楼上的兄弟,习惯就好,了解宋史,必备降压药。】 【这种怂包软蛋,谁会服他?】 天幕前,南宋之前各时空的人们也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同样想知道,这样一个窝囊废,究竟是如何坐上皇帝宝座的。 苏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想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就得先说说他爹。” “赵构,是宋朝的第十位皇帝。他的父亲,就是那位在书画史上鼎鼎大名,开创了瘦金体,还在李白《上阳台帖》真迹上题字的宋徽宗——赵佶。” 此言一出,弹幕纷纷恍然。 【艹,原来是他啊!】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赵佶、赵桓、赵构,这父子三人组,是中国皇帝史上少有的奇葩皇帝!】 “公元1125年,金军大举南下,兵锋直指国都汴京。这位艺术成就极高的皇帝,在治国上却一塌糊涂。眼看城池不保,为了不背上亡国之君的千古骂名,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禅位。” “他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太子,也就是赵构的亲哥哥,宋钦宗赵桓。” “然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又怎么可能骗得过金人的铁蹄?金军趁着宋廷内部混乱,攻势愈发猛烈,最终,汴京城破。” “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父子俩,连同整个赵氏皇族、后宫嫔妃、文武百官,数千人,被金人像牵羊一样,尽数掳往北方。北宋,就此灭亡。” “史称,靖康之变。” “而赵构,当时作为康王,正在外地负责所谓的‘河北兵马大元帅’之职。金军南下时,他一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二没有奔赴国难的决心,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他一路南逃,将所有抗金的重任,都丢给了李纲、宗泽这些主战派将领。宗泽老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连上二十四道奏疏,请求赵构还都汴京,主持大局,提振士气,结果都被赵构置之不理。” “老将军临终前,连声大呼‘过河’!‘过河’!‘过河’!最终抱憾而终。” “而岳飞,当时也向赵构提出了北伐的主张,非但没有被采纳,反而被以‘小臣越职,非所宜言’的罪名,直接革职。” “赵构的逃跑,甚至直接导致了扬州城的陷落和被金军屠戮,酿成了惨绝人寰的‘扬州之变’。为了躲避金军的追击,他甚至开启了华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航海计划’。” 苏铭冷笑一声: “当然,这个大航海计划和郑和下西洋截然不同。” “赵构带着文武百官,在近海漂泊了数月之久,时不时上岸采买食物,再看看金兵追过来了没。” “直到金军因为战线过长,后勤不济而主动退去,他才敢回到陆地上,在临安,也就是今天的杭州,被一众主和派的大臣拥立为帝,建立了南宋。” 苏铭的讲述告一段落,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不愧是高粱河车神的后代,深得真传,跑的就是快!】 【赵光义还行,但他后代大多不咋地。】 【宗泽可惜了,活活累死,死前三呼“过河”。】 【赵构:过河?向南过河也是过河!】 【听得好气,气得感觉今晚要失眠。】 【我扬州是最惨的,金兵南下被杀了半个月,后来又被入关清军屠杀十日。】 …… 大殿内,死寂无声。 赵匡胤脸上满是愕然。 光义? 赵构是光义的后代?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嗡”的一声,赵匡胤空白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四个字—— 兄、终、弟、及! 难道是自己死的太早,为了杜绝主少国疑的祸事,为了大宋江山稳固,自己才决定传位于光义? 不仅如此,光义百年之后,也没有把皇位传回来,而是传给他自己的儿子…… “呵……” 一声干涩的笑声,从赵匡胤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呵呵……哈哈哈……” 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转为一声悠长又刺骨的冷笑。 他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回龙椅,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张方才还让他感觉无比荣耀的椅子,此刻却冰冷得刺骨。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赵构跑得那么利索,在海上都能漂几个月。 原来是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这赵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种! 不是他赵匡胤的子孙后代! 想到此处,赵匡胤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家事,国事,在这一刻,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过空旷的大殿,望向殿门之外。 那个刚刚被他怒斥着赶出去的弟弟,此刻怕是还没走远吧。 “来人。”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名侍立在殿外的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赵匡胤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朕旨意。” “宣开封尹,赵光义,即刻上殿!” …… 苏铭看着弹幕,摇了摇头,补充道: “大家也不用急着骂宋徽宗,因为他和宋钦宗的下场,都极为凄惨。” “他们被掳到金国后,受尽了折磨和羞辱,最终都客死异乡,死在了冰天雪地的五国城。” “尤其是赵构的哥哥,宋钦宗赵桓,死得最为屈辱。” “据记载,他是被完颜亮强迫,与辽天祚帝耶律延禧出赛马球,比赛中完颜亮先令人射死耶律延禧,赵桓见状大骇,跌下马去,之后被乱箭射死,尸身也被乱马践踏。” “而赵构在登基之后,也从未想过要迎回哥哥的棺椁。他对自己的父兄,凉薄到了极点。” 苏铭话音刚落,众多弹幕飘过,带着浓浓的嘲讽。 【哄堂大孝!】 【他杀岳飞,和金人议和,然后换回他亲妈韦太后,顺带着把他爹宋徽宗的棺材给送回来!】 【他亲哥赵桓在金国给他写信,说只要你把我接回来,我绝不跟你抢皇位,去道观当个道士都行!结果赵构理都不理!】 【一个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皇帝的人,在天上掉下来的皇位砸中他之后,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保住它,哪怕这代价是江山、是百姓、是民族的脊梁!】 看着这条弹幕,苏铭的眼神愈发黯淡。 “这位朋友说得没错。” “赵构以为,杀了岳飞,向金人摇尾乞怜,俯首称臣,就能换来安宁。”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绍兴和议之后,南宋向金国俯首称臣,每年要向金国缴纳巨额的岁币,府库空虚,只能变本加厉地向百姓增收赋税,一时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更可笑的是,仅仅二十年后,金国就单方面撕毁了合约,再次大举南侵。要不是南宋的将士们用血肉拼死抵抗,恐怕那个时候,南宋就已经亡了。” “以斗争求安宁,则安宁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可惜,赵构和南宋朝廷,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苏铭的声音在风中消散,带着无尽的悲凉。 话音未落,两条醒目的打赏弹幕,陡然出现。 【大宋·赵匡胤,打赏主播‘节钺’一柄!】 【大宋·赵匡胤,打赏主播‘丹书铁券’一幅!】 第168章 岳鹏举不能杀啊! 【这次的演员不行啊!】 【ID为什么要改成赵匡胤?不应该改成岳飞或者赵构吗?蹭热度都不会蹭!】 【丹书铁券这玩意儿,说是免死金牌,我看更像是催命符!拿到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别说,你还真别说,丹书铁券有用过,临安钱家一个知府,被朱元璋下令杀头,他儿子拿出唐昭宗赐给祖上的丹书铁券,最后老朱还是赦灭了死罪。】 【丹书铁券我认识,节钺是什么东西?】 【节钺代表君主授权,可代君主行事,这如果是赐给岳飞的话,就是让岳飞放手去干的意思!】 【赵匡胤赐这些有屁用?还不如把赵光义给弄死,还能让大宋少走些弯路。】 【弄死?弄死以后谁来继承皇位?你?】 【赵匡胤死的时候,赵德昭都二十五了,不能登基?康熙八岁都能登基,你告诉我赵德昭二十五岁不行?】 【啊?我还以为他儿子年纪很小呢……】 【那为啥传位给他弟弟,不给他儿子啊?】 【鬼晓得,野史里说是他老娘定的。】 【赵匡胤找赵光义议事,议事完就死了,不是赵光义害死的,我倒立吃屎!】 【斧声烛影,千古悬案,不可尽信。】 【但赵匡胤传位给弟弟,本来就不符合常理啊!】 弹幕里一片嬉笑怒骂,开始讨论起赵光义皇位的合法性。 然而正在直播的苏铭,却皱起眉头。 只有他知道,刚才打赏的,真是的赵匡胤本人。 节钺,是让赵构放权给岳飞。 丹书铁券,是保岳飞不死。 可以说这位宋朝的开国皇帝,在通过天幕,向赵构传达一个信号。 那就是——岳飞不能死! 可是…… 这些真的有用吗? 苏铭暗自叹了口气。 一个连亲生父亲的棺椁、亲生兄长的生死都可以置之不理,为了皇位能狼狈地在海上漂泊数月的人,会在乎一个隔了百年的祖宗警告? …… 南宋,临安。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的前一天。 皇城内外,本该是辞旧迎新的喜庆气氛,但此刻,皇宫内,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他的面前,摆着一份由大理寺卿万俟卨呈上,经由右相秦桧转交的奏状。 墨黑的字迹,刺眼无比。 “臣等议,岳飞当斩,张宪当绞,岳云当徒……” 赵构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斩”字,握着朱笔的手,悬而未决。 只要他笔尖落下,那个让他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如芒在背的身影,就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官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呐!” 一旁的秦桧,身子微微前倾,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催促道: “夜长梦多,岳飞一日不死,朝局一日不宁,金国那边也无法交代啊!” 赵构喉结滚动了一下,正要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幕却突然讲述起,岳飞在建康阻击金兵之事。 赵构面色一怔,而后仔细倾听起来。 身边的秦桧却越听越不对劲。 这天幕上的人,明摆着是在吹捧岳鹏举啊! 那小子和岳鹏举是站一边的!!! 再让他说下去,岂不是药丸??? 秦桧眼珠子一动,正准备找借口催促赵构下笔,却听见天幕开始讲述起赵构称帝的始末,说他如何狼狈南逃,如何在海上颠簸,又说宗泽如何泣血奏疏,赵构如何置之不理,如何革了岳飞的职,如何导致了扬州之变…… “这……这后世竖子!” “安敢如此污蔑于朕!” 赵构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拍桌案,胸口剧烈起伏: “朕若不南渡,难道要学父兄,去做那阶下之囚吗?!朕是为了保全赵氏江山社稷,为了天下安宁,他懂什么!” “官家息怒!”秦桧抑制住嘴角微笑,连忙躬身,“天幕愚昧无知,哪里懂得官家为天下苍生忍辱负重的苦心!不过是一群口舌之辈,官家何必与他们置气。” 赵构被秦桧一番话顺了气,脸色稍霁,刚想重新拿起笔,天幕上的苏铭却话锋一转。 “赵构以为,杀了岳飞,向金人摇尾乞怜,俯首称臣,就能换来安宁。”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绍兴和议仅仅二十年后,金国就单方面撕毁了合约,再次大举南侵。要不是南宋的将士们用血肉拼死抵抗,恐怕那个时候,南宋就已经亡了!” 什么?! 赵构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二十年…… 只有二十年? 他豁出一切,背负千古骂名,换来的“和平”,竟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年? “官家,此乃妖言惑众!” 秦桧见赵构神色有异,心中一惊,立刻上前一步: “二十年亦是休养生息,社稷太平!能换来二十年安稳,官家亦是功在社稷啊!” “此等魄力,岂是天幕能够理解的!” 赵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对……对!” “二十年……二十年也够了!” “朕便是背负骂名,也心甘情愿!” 他嘴上这么说,但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 秦桧见状,生怕再出变故,再次催促: “官家,请速下决断!迟则生变!” 赵构一咬牙,再次抓起朱笔,对准了那个“斩”字。 可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 【大宋·赵匡胤,打赏主播‘节钺’一柄!】 【大宋·赵匡胤,打赏主播‘丹书铁券’一幅!】 两条打赏,如同惊雷,在天下人头顶炸开! 轰! 赵构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 打赏的人是谁? 赵……赵…… 太祖皇帝?! 节钺?丹书铁券? 赵构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 太祖皇帝这是在警告他! 节钺,是给岳飞的! 丹书铁券,也是给岳飞的! 太祖皇帝,不准他杀岳飞!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位可是一手缔造了大宋江山的开国之君! 他的皇位,他的正统,他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位太祖! 秦桧看着赵构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急如焚,大呼不妙!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官家!万万不可啊!” 一道苍老而急切的声音传来,只见已经赋闲在家的枢密使韩世忠,一身便服,不顾侍卫的阻拦,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韩世忠!你好大的胆子!”秦桧见状,厉声喝道,“你已赋闲,如何敢擅闯宫禁,惊扰圣驾!来人,把他给本相叉出去!” “官家!”韩世忠死死地盯着赵构,老泪纵横,“官家!岳鹏举不能杀啊!那是太祖皇帝的意思!您都看到了,那是太祖皇帝的意思啊!” “一派胡言!”秦桧厉声打断他,指向天幕,“谁知那天幕是真是假!不过是妖人蛊惑人心的伎俩!韩世忠,你莫不是老糊涂了,竟信此等无稽之谈!” 他冲着殿外的侍卫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的嘴给本相捂上!拖出去!”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就要捂住韩世忠的嘴。 韩世忠拼命挣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尖声禀报道: “启禀官家!不……不好了!” “临安城的百姓在宫外请愿, 高呼‘愿与岳将军同罪’,还有人跑去围堵大理寺,为岳飞等人喊冤!” 什么?! 秦桧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大胆刁民!”他猛地转身,对着赵构重重一拜,“官家,这分明是岳飞的党羽在煽动民意,意图谋反啊!” 第169章 朕倒要看看,你能往哪里跑?! 谋反! 秦桧说出的这两个字,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赵构的心上。 这是他最恐惧的两个字。 建炎三年,苗傅和刘正彦发动兵变。 他们斩杀了王渊等大臣,并逼迫赵构将皇位禅让给年仅三岁的赵旉。 当了二十多天太上皇的赵构,最终在韩世忠等将领平定了叛乱后,才得以复位。 那个时候的他才深切明白,宋朝历代皇帝,为什么要抑制武将。 为了杜绝再发生谋反之事,他可以抛弃半壁江山,可以对金人摇尾乞怜,可以忍受千古骂名。 可现在,他却因为要杀一个武将,再次听见这两个字! 跪在地上的韩世忠看到赵构混乱慌张的神色,面色一僵,猛地抬起头,须发皆张,冲着赵构嘶吼: “不!” “官家!百姓们只是担心您被奸臣蒙蔽!并非谋反啊!” “岳飞乃国之柱石,百姓们是在为大宋留住忠良啊!” 秦桧冷笑一声: “为大宋留住忠良?” “岳飞还没出狱,便能煽动万民围城。若是真放了他,这天下,究竟是姓赵,还是姓岳?” 这诛心之言,让赵构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朱笔,笔杆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秦桧见状,心中暗喜,继续添柴加火: “官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此刻唯有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安定人心!” “只要岳飞一死,群龙无首,这所谓的民变,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赵构的呼吸变得急促,汗珠从额角滚落。 杀? 还是不杀? 杀了岳飞,太祖皇帝的警告又该如何处置? 不杀岳飞,倘若他出狱后真的起兵谋反,大宋江山如何能保?金国那边又如何交代?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两面都是滚烫的烙铁,无论倒向哪一边,都会被烫得皮开肉绽。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那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宫墙,穿透了层层的守卫,带着一种决绝而磅礴的力量,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一股洪流,冲击着皇城深宫的每一个角落。 赵构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天日昭昭……” “天日昭昭……” 秦桧见赵构心神动摇,立刻凑上前去,声音压得极低: “官家,苗刘兵变,殷鉴不远。岳飞在狱中受此大辱,心中岂能没有怨恨?放他出来,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苗刘兵变。 放虎归山。 赵构的脑中“嗡”的一声,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秦桧缓缓直起身,脸上已是一片公忠体国的肃穆。 他甚至不等皇帝下旨,便转身对着殿外的侍卫厉声喝道: “禁军何在!” “尔等速速驱散闹事人群!如有顽抗者,皆视为岳飞党羽!即刻逮捕!” 殿外侍卫闻声一滞,下意识地看向殿内那个沉默的君王。 赵构没有说话。 也没有阻止。 沉默,便是默许。 秦桧冲着犹豫的侍卫呵斥道: “还不快去!” 侍卫无奈,只得领命退下。 秦桧脸上一闪一丝狞笑,而后迅速转回头,对着赵构重重一拜: “官家,与金人和议已成定局,此时反悔,金军若再度挥师南下,则万事皆休啊!”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和议。 天幕上那后世之人所说的二十年和平。 哪怕只有二十年,也能让天下黔首安安稳稳,不再经受战乱的二十年!与之相比,一个将军算什么? 万民的误解又算什么? 便是隔了百年的太祖皇帝的警告,又算什么? 赵构那双原本写满惊慌与矛盾的眼睛,忽然间清明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而后,在韩世忠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举起了那支沉重的朱笔。 笔尖悬停在万俟卨呈上的奏状之上。 落笔。 笔锋稳健,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岳飞特赐死。” “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 墨迹深黑,字字如刀。 “官家!不可啊!!!” 韩世忠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嚎,想要扑上前去,却为时已晚。 秦桧的动作更快。 在墨迹未干之际,他便一把从御案上接过那份奏状。 “臣,遵旨!” 他躬身一拜,随即转身,片刻也不敢耽搁,紧紧攥着那份死亡判书,如同攥着稀世珍宝,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他必须马上办妥此事,在任何变数发生之前,在皇帝反悔之前。 书房内,霎时间陷入死寂。 韩世忠呆呆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君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这位老将军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浑浊的老泪汹涌而出,浸湿了花白的胡须。 国之柱石,将倾。 而亲手推倒它的,正是他誓死效忠的君王。 …… 北宋,开封。 殿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凝固。 赵匡胤端坐在龙椅之上,冷眼看着下方身着官袍、身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那是他的弟弟——赵光义。 天幕上的文字,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扎进了赵匡胤的心里。 他原以为,自己戎马一生,就算老死病榻,也算善终。 可这后世之人,竟说他的死,是一桩千古悬案? 悬案? 赵匡胤心中冷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悬案,不过是被人掩盖的真相罢了! 他想起天幕说,赵构不愧是赵光义的后代。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赵构和赵光义一样能跑吗? 好好好! 难怪大宋有如此皇帝……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被背叛的刺痛,瞬间吞没了赵匡胤的理智。 “赵光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沉默了半晌的赵匡胤终于开口。 而赵光义在听到这一声质问后,脑袋一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皇兄!臣弟……臣弟对皇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皇兄您明鉴啊!!!” 赵匡胤一步步走下御阶,隐含怒意地反问: “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为什么朕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的是你?” 赵光义闻言,脸色煞白,猛地抬头: “兄长!天幕语焉不详,臣弟怎能未卜先知?” “其中兴许有隐情,也未可知啊!!!” 赵匡胤声音抬高: “隐情?” “那废物赵构可是你的子孙后代,这难道也有隐情?” 话音刚落,走到面前的赵匡胤,猛地抬脚,踹在赵光义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赵光义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殿内的廊柱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赵匡胤看着他倒地不起的模样,怒意丝毫未减: “你坐在这个位子上也就罢了!可你这个皇帝又是如何当的?” “天幕上可是说,那赵构深得你真传啊!” “朕之前还纳闷,我赵家的种,怎会如此窝囊……” “原来源头在你这里……” 赵光义捂着肚子,好不容易坐起来,看到赵匡胤阴沉着脸缓步而来,吓得立马从地上爬起,求饶的话都不曾说出口,直接连滚带爬地朝殿外冲去。 “????” 赵匡胤看着他狼狈身影,先是一愣,随即怒火烧得更旺。 一个连打都不敢挨的怂货,也敢肖想皇位?! 赵匡胤气极反笑,暴喝道: “好好好!!!” “朕倒要看看,你能往哪里跑!” 第170章 提货 “感谢各位观众老爷的厚爱,尤其是这位赵匡胤大佬的打赏!” “家人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咱们下次再会!” 苏铭和弹幕又聊了几句才下播。 回到酒店房间,苏铭继续整理资料,分门别类,下载到平板电脑里。 等到第二天下午四点,他才把弄好的材料放入背包,换了身衣服,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出门直奔五台山体育中心。 他要去看,今晚南京对阵无锡的足球比赛。 前往体育中心的路上,苏铭还不忘拿出手机,给【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发去消息。 【铭记历史】:老板,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可能要十点半左右才能到仓库。 没过两分钟,对方就回了一个字。 【AAA户外用品批发商】:好的。 …… 五台山体育中心内,人声鼎沸,灯火如昼。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穹顶掀翻,狂热氛围就连淅淅沥沥的雨水都无法浇灭。 “嘟——” 裁判一声长哨,比赛正式开始。 开场双方还在试探,球在中场来回传递。 苏铭板凳还没坐热,场上局势却风云突变! 南京队球员一脚精准直塞,皮球如同利箭穿透了无锡队的整条后防线,前锋在万军丛中,轻松一脚,送球入门! 球进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让人窒息! “卧槽!!!” “牛逼!!!” 全场瞬间被点燃,身边的球迷猛地站起来,挥舞着手臂疯狂嘶吼,苏铭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 大屏幕上,时间定格在1分21秒。 苏铭咂了咂嘴,心里嘀咕。 这才一分多钟就进球了? 闪电战啊这是。 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厮杀的开始,整场比赛双方肯定会刺刀见红,你来我往,频繁进球。 可惜,他猜错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双方再也没有进过一球。 最终,随着裁判的长哨响起,全场比赛结束。 南京队一比零,拿下比赛! 苏铭跟着人流缓缓离场,一边走一边摇头。 从目前苏超战况来看,南京队的实力的确是独一档的存在,有望突围,进入前三。 不过…… 他嘴角悄悄扬起。 他南京再强又如何? 我大徐州也不是吃素的! 比赛结束,球迷们如潮水般涌出,汇入城市的车流灯海。 等苏铭挤出人群,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往仓库方向疾驰而去。 …… 出租车在偏僻的工业园区停下。 夜已经深了,周围的路灯隔得很远,投下昏黄暗淡的光晕。 除了偶尔从草丛里传来的几声虫鸣,四下一片死寂,安静得有些吓人。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潮湿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潜行。 苏铭攥了攥背包的带子,按照手机上的地图指示往里走。 C区,3号仓库。 还没等他走近,就看到那扇巨大的卷帘门前,站着一道笔直的黑色身影。 那人就像一杆标枪,一动不动地立在阴影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苏铭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快步跑了过去,脸上堆满了歉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路上堵车,来晚了。”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他的身形很高大,穿着一身常见的黑色工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锐利,上下打量了苏铭一眼。 “苏先生?” 苏铭连连点头。 “对对,是我。” 对方干净利落地从身后拿出一份打印好的合同: “货就在仓库里面,一共九个箱子,你验收一下。” “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把尾款结了。” 说完,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铭拿过合同,粗略看了一下,和之前签的电子版并无区别,接着走进了仓库。 仓库里没有开灯,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微光。 在他的正前方,九个巨大的金属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箱子通体银灰,表面异常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苏铭走上前,伸手敲了敲,发出沉闷的“梆梆”声,分不清是用的不锈钢还是铝合金。 他绕着箱子转了一圈,有点懵。 这玩意儿,怎么打开? 整个箱体严丝合缝,别说锁了,连个能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过箱子的顶部。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道光柱刺破黑暗。 在顶部正中央的位置,他发现了两个小小的刻印。 凑近一看,一个“開”字,和一个“合”字。 字迹古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味。 以这两字为中心,周围有一圈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苏铭心里一动,伸出手指,在那个“開”字上轻轻摁了一下。 “咔嚓。” 伴随一声轻微的响声,面前箱子的顶盖,竟无声地向两边滑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苏铭的嘴巴微微张开,手电筒的光柱照了进去。 箱子内部的物资,摆放得异常规整。 合同上标注的所有物资,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一般,严丝合缝地塞在一起,几乎没有浪费一寸空间。 强迫症大满足! 苏铭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就凭这包装技术,这家公司的服务,绝对值一个五星好评! 他本来还想着要不要一个个开箱验货,现在看到这副景象,顿时打消了念头。 这么整齐,他都不好意思去翻动。 翻乱了到时候可不好复原…… 苏铭很干脆地走了出去,对着门口那个黑衣大哥点了点头: “大哥,没问题,你们公司真的太专业了!” 他爽快地用手机扫码,付清了剩下的尾款,然后把合同塞进背包里。 黑衣大哥看了一眼仓库里的箱子,语气平淡地交代了一句: “苏先生,按照规矩,这仓库我们最多帮你留到明天中午十二点。” 潜台词很明显,让苏铭在十二点之前,把这些货全部提走。 苏铭点点头:“好的,您辛苦了!” 黑衣大哥不再多言,转身就上了一旁的货车,发动引擎,朝园区大门驶离不见。 整个仓库内外,又只剩下了苏铭一个人。 提货哪里还需要等到明天中午? 他现在就能把物资全部送走! 等送货大哥走了以后,苏铭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的确没人,才返回仓库。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九份用防水袋封好的文件,那是他花了两天时间,才整理出来的《物资使用说明书》。 然后,他又拿出了九个崭新的平板电脑。 每一个平板电脑的桌面,都只有一个软件图标。 点开之后,里面储存着他精心筛选过的海量资料。 这是他能给出的,一份来自后世的答卷。 他走到第一个打开的箱子前,将一份说明书和一个平板电脑稳稳地放在最上层。 然后,他伸手在箱盖“合”字上轻轻一按。 “咔嚓。” 箱盖悄无声息地合拢,再次变得天衣无缝。 苏铭依法炮制,将其余八个箱子一一打开,放入回礼,再重新关闭。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九个巨大的金属箱子前,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直播软件。 后台界面,一排排的打赏记录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找到了对应的打赏记录,点击了后面那个已经解锁的【打赏回礼】按钮。 【是否确认对‘西汉·刘邦’进行回礼?】 “确认。” 【是否确认对‘大唐·李世民’进行回回礼?】 “确认。” 【是否确认对‘西汉·刘彻’进行回礼?】 “确认。” …… 他一个个点下去,每点一次,仓库里就骤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便凭空消失。 白光接连闪烁了九次。 当最后一道光芒散去,原本堆着货物的仓库,变得空空如也。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但苏铭仍旧忍不住暗自感叹这个“直播软件”的强大。 就是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对那些时空,到底会有怎样的影响…… 不过他已经尽力了! 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从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苏铭才回过神来,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仓库,回到主路,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那些收到苏铭回礼的时空里。 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171章 天赐神物! 暖帐春宵,烛影摇红。 戚夫人躺在刘邦身边,吐气如兰: “陛下,臣妾每每想起那天幕所言,便夜不能寐……” “吕氏之心,朝野皆知。若将来您百年之后,我与如意,恐无立锥之地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自从天幕出现后,她的枕边风更是变本加厉。 利用从天幕上窥得的只言片语,反复强调吕后的威胁,力劝刘邦早日废黜刘盈,改立自己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 然而,今夜的刘邦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半眯着眼,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那个叫苏铭的后生所说的回礼…… 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何时能到? 见刘邦不为所动,戚夫人心中一急,试探着问道: “陛下……您不会真的要考虑,立刘恒当太子吧?” 毕竟天幕上可是说了,那刘恒后来当了大汉的皇帝…… 刘邦被她搅得心烦。 这个蠢女人,连吕雉十分之一的聪明都没有,有这样的妈,如意能当的上太子就怪了! 刘邦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依朕看,干脆立你戚夫人当太子得了,省得你天天惦记。” 此言一出,戚夫人原本委屈的神情,顿时消退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的笑容: “陛下,您又取笑臣妾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刘邦却已然翻过身去,闭上了眼睛,一副懒得再理的模样。 戚夫人咬着嘴唇,心中又气又急,却不敢再多言,只能幽幽地躺下。 就在她以为今夜又将无功而返,刘邦也准备就此睡去时,一道柔和的金光毫无征兆地在他眼前亮起,凝聚成一行只能他才能看到的文字。 【收到主播苏铭回礼,是否提取?】 刘邦猛地坐直了身子,睡意顿时全无。 来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刚准备提取,却环顾一圈,硬生生止住。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身边戚夫人也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行为举止颇为古怪的刘邦。 刘邦却没心思搭理她,而是对外吩咐道: “来人,去传萧何、陈平……” “让他们速来见朕!” 很快,睡眼惺忪的几位朝臣,被紧急召入宫中。 当他们来到议事大殿时,看着上位早已端坐的刘邦,露出不解的神情。 “陛下,如此深夜,不知何事召见?” 刘邦一脸兴奋地招呼他们过来: “快来快来!朕来给你们看个大宝贝!” 大宝贝?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缓步朝着刘邦靠近。 就在几人疑惑之间,刘邦选择“提取”。 身前空地上,光华一闪。 “咚!” 一声闷响,一个巨大无比的银灰色金属方块,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站在最前方的萧何,看到突然出现的东西,瞬间紧张起来。 “陛下小心!” 他刚想上去拦住刘邦,却被刘邦低声喝止。 “怕什么!” 刘邦眼神死死盯着那箱子,赞叹道: “这就是回礼?” “他奶奶的,要是不说,老子还以为是神仙造物呢……” “当真是神乎其技!” 那箱子通体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表面光滑如镜。 这等造物,巧夺天工,绝非人力所能为! 他挥退了紧张的萧何等人,壮着胆子走上前,伸手触摸箱子的表面。 入手冰凉、坚硬。 他绕着箱子走了一圈,眉头紧锁。 这玩意儿没锁没钥匙,怎么打开? “陛下,此乃何物?”萧何凑近问道。 刘邦将来龙去脉简单一说,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陈平围着箱子仔细观察,眼神锐利如鹰。 很快,他就在箱子的顶部发现了一点端倪。 “陛下,请看此处!” 刘邦和萧何凑过去,隐约看清了那两个古朴的刻印。 “開……合……”刘邦喃喃自语。 “陛下,此物既是苏小友所赠,想来不会有害。” “依臣之见,不妨一试。”陈平躬身道。 刘邦点点头,伸出手指,在那“開”字上用力一按。 “咔嚓。”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箱子顶盖竟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货物。 一股奇异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崭新气息扑面而来。 …… 李世民伸手,拿出箱子最上面,那一份被透明之物封存的纸张。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念出了开头的几个大字。 “物资使用说明书……” 旁边的长孙无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纸! 洁白如雪,平滑如玉! 比之宫中最好的剡藤纸,亦有天壤之别! 而纸上的字,更是让他匪夷所思。 每一个字都方方正正,大小如一,像是用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工整得不像手笔。 这难道是后世的印刷术? 李世民将那份《说明书》拿在手里,正要凝神细看,却感觉背后有些不对劲。 李世民眉头一皱,猛地侧头。 只见左右两边,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尉迟敬德、程知节、房玄龄、褚遂良几人,拼命伸长脖子,巴不得把脸探到自己怀里。 李世民眼皮一跳,心头火气刚冒上来。 敬德和知节也就算了…… 怎么玄龄你们几个,也如此迫不及待? 李世民刚准备斥责几人君前失仪,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罢了,罢了…… 此等神迹,别说是他们,就连朕看了,都难以自持。 李世民扬了扬手中的《说明书》,干脆把它递给了身旁的长孙无忌。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等不及了,那便由辅机来念,大家一起听罢。” 殿内,诸多大臣面色一喜,齐刷刷地望向长孙无忌。 “是!” 从李世民手中接过《说明书》,长孙无忌顶着众人目光,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念诵起来。 …… 刘彻轻抚纸面,触感传递的瞬间,面色一惊。 这纸张,洁白无瑕,平滑坚韧,远非当今粗糙的灞桥纸可比,甚至比最上等的缣帛还要细密。 “好东西!”一旁的公孙弘忍不住凑上前,发出惊叹。 而主父偃的目光,则死死地盯在纸张的字迹上。 “陛下请看,这些字迹大小如一,笔画清晰,毫无墨迹晕染,不似手书,不知后世之人如何做到!” 刘彻眉头一挑,默默颔首。 就在一众文臣围着一份《物资使用说明书》啧啧称奇时,霍去病却觉得有些无趣。 他的目光早就被箱子里,其他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了。 霍去病在箱子最上方,发现了一个黑色板子。 板子表面如镜光滑,还能映射出陛下等人的身影。 他好奇地将其拿出,入手微凉,非金非玉,光滑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心性,好奇心起。 他用手指在上面摩挲着,不经意间,指尖在光滑的表面上轻轻一碰。 那黑色的“玉板”竟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道柔和明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霍去病的脸庞,把他吓了一跳。 “哎哟!” 他手一抖,差点把这宝贝给摔了。 还好他反应快,死死地抓稳。 霍去病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立马望向陛下等人方向。 发现他们还在围着那几张纸,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顿时松了一口气。 霍去病将目光重新落回这亮起的“玉板”。 一行熟悉但工整的文字,突然浮现出来。 “此乃后世神器,虽盈掌之躯,却藏古今兴替之史、天地运行之理、寰宇风物之貌,可助陛下观天下、明治理、启智慧……” “此物脆弱,需避湿防摔,万勿随意弃置、令其受损。” 神器? 霍去病猛地瞪大眼睛。 第172章 神器啊…… 太和九年。 白居易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下人全部被他屏退。 他拿起手里洁白如新的奇异纸张,眉头蹙起。 和唐朝书籍常见的竖向排列、从右向左阅读习惯不同,这张纸上的内容,是从左向右,文字也是横向。 发觉写一点的白居易,开始强迫自己更改以往的阅读习惯,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读。 可白居易越读,手越是颤抖的难以自持。 等到他逐字逐句,看完所有内容后,这才长叹一口气。 唉…… 苏小友回赠的礼物太过沉重。 且不说其他后世精妙的药品和器具,最让他感到震撼的,当属食物种子。 据苏小友所言,这些食物本来要到六、七百年后的明朝才会出现。 而苏小友赠予的食物种子,亩产可达两三千公斤,若种植方法得当,更能高达四五千公斤。 难怪…… 难怪天幕上的后世之人,各个精神抖擞,身强体壮。 原来他们是真的能吃饱饭…… 白居易面前闪过自己青年为官时,见到的百姓生活艰难的场景,又想到去年的“甘露之变”。 当今朝廷为宦官所控制,就连圣上都斗不过那些宦官,这些东西如果呈上去,那就是暴殄天物! 白居易沉默良久,最终放下《说明书》,拿起箱子最上层的平板电脑。 屏幕触之即亮,白居易倒也没觉得奇怪,他根据刚才看到的使用方法,开始缓慢的尝试和学习。 不消多时,便越发熟练。 他按照分类,很快找到有关唐朝的历史典籍。 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点开其中一本。 …… 天宝四年。 李白和杜甫坐在李邕的书房内。 杜甫和李邕还在翻阅《说明书》,而李白则早已阅读完毕,和白居易一样,开始在平板找寻唐朝史书。 良久,李邕放下手中的《说明书》,转而看向李白。 “太白,如何?” 李白眉头蹙起,拿着平板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杜甫赶忙凑过来:“太白兄,看到了什么?” 李白满脸的不可置信: “后世记载,天宝十四载将爆发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 李邕和杜甫对视一眼,迅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李邕年纪较大,他身子前倾,一把抓住李白的手腕,低声道: “有为兄在此,太白勿要慌乱!” “你且看清楚,这安史之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 鸡鸣寺,大殿之内。 朱棣将那个名为“望远镜”的圆筒举到眼前,学着《说明书》上的图样,笨拙地拧着镜身。 起初眼前一片模糊,他皱着眉又拧了几下,视野豁然开朗。 嗯,不错…… 确实能看的更远,更清晰些。 不知道到了晚上是否还能如此…… “好东西!”朱棣忍不住赞叹。 他已经开始期待,这玩意儿用在战场上的效果了! 他放下望远镜,心里又嘀咕起来。 苏铭这小子还是不够敞亮啊! 这望远镜确实不错,可为什么不把那天幕上,飞来飞去的“无人机”送来一个? 过足了瘾,他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姚广孝。 只见这黑衣和尚,正捧着那个光滑如墨玉的“平板”,一动不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往日里那副洞悉一切的从容荡然无存。 “和尚,看什么呢?”朱棣走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姚广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微微摇头感慨道: “这神器里的东西确实包罗万象,贫僧只来得及粗略看一下明史,要彻底研究透,恐怕要花费贫僧十数年时间。” 明史? 朱棣眼睛一眯,大步流星朝姚广孝走去。 “你快说说,我大明国祚几何?后面的皇帝干得怎么样?” 姚广孝神情微妙地看了朱棣一眼,却没有开口回答。 朱棣心头一跳,暗道不妙。 来到姚广孝面前,伸手便要拿走那块“平板”。 但姚广孝反应迅速,单手拦住朱棣。 “陛下!” “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语气一沉,有些不悦。 姚广孝丝毫不在意,反而郑重其事地说: “贫僧虽然粗通医理,但事关陛下龙体,万万不敢儿戏。” “陛下要看,可以。” “但看之前,最好先传几名太医在旁候着,以防万一。” 传太医? 为什么要传太医? 朱棣先是一愣,旋即迅速理解了和尚的意思。 难道说…… 朱棣思忖片刻后,缓缓起身,高声吩咐道: “来人!” “去宫里,多传几个太医过来!要快!” 朱棣双手掐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自己百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老二那个混账东西造反了? 还是说老二造反成功后,把他大哥给杀了? 朱棣越是脑补,脸色就越发难看,拳头更是捏得咯咯作响。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比这,更让他担心的事情。 难道自己死后,北边的鞑子又打进来了? 自己的子孙后代和赵构一样,把一半江山丢给了外族?! 第173章 玩没电了 朱元璋处理完一天的奏章,揉着发酸的脖颈,刚踏入坤宁宫,就看到一副让他眉头直跳的景象。 他的皇后,和太子朱标,正围着那个银箱子,一人手里捧着个新奇玩意儿,看得聚精会神,连他进来了都没察觉。 马皇后手里拿着一沓雪白的纸。 而太子朱标,则捧着一块会发光的板子,板子上的光,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朱元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地抬头望来。 就在朱元璋以为两人会起身迎接自己时,没成想他们就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又低下头,继续研究手上的东西。 不是? 朱元璋瞪大眼睛。 这东西吸引力那么大吗? 咱在前朝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好不容易回来,这么一个大活人站面前,你们娘俩看不见? 朱元璋脸色一沉,又咳嗽了两声。 好了,这下马皇后和朱标连头都不抬了,直接无视了朱元璋。 朱元璋站在门口气得转身就要走。 但一想到银箱子可是苏铭那小子给他的回礼,朱元璋立马支棱起来。 他大步朝着屋内走去,围着那口大箱子转了一圈,阴阳怪气地开口: “你们娘俩可真行啊。” “人手一个,从白天看到现在,怎么到了咱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箱子里的东西,是送你们娘俩的呢……” 马皇后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 “是谁早上没找到打开箱子的方法,干脆说朝廷事务繁忙,把箱子扔给我们的?” “……”朱元璋的老脸一热,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咱说的也没错啊,咱又要上早朝,又要批奏章,还要处理胡惟庸的案子,咱的太子爷是清闲了,把政务丢给咱,咱就一个人,能不忙吗?” “当然,咱现在忙完了,自然就有空了嘛!” 他理直气壮地坐到马皇后身边,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她手里的那沓纸上瞟。 “妹子,你都看半天了,也该让咱瞅瞅了吧?” 看朱元璋急不可耐的样子,马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物资使用说明书》递了过去。 朱元璋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起初,他眉头紧锁,显然对那从左到右的横向排版很不适应。 但很快,他的眉头就渐渐舒展开来,眼神里流露出越来越浓的惊异之色。 这说明书上,不仅详细介绍其中的高产粮食,还有一些治疗疑难杂症的后世药物,这些药物名字看着稀奇古怪,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朱元璋才看完。 他抖了抖手里的《说明书》,咋舌道: “好东西啊……” “不仅有粮食、药物,还有打仗用的神兵利器。” “对了!这上面还提到了一个藏古今兴替之史、天地运行之理、寰宇风物之貌的神器!” 朱元璋眼睛一亮,望向马皇后: “神器在哪儿呢?快拿给咱看看!” 马皇后微微一笑,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沉默不语的朱标。 朱元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儿子手里那个会发光的宝贝,就是传说中的神器! 他赶忙朝朱标招手: “标儿,快拿给咱瞅瞅,咱来看看,这神器到底有多神奇!” 没想到,朱标却突然起身,把神器藏在了身后,神情凝重地说: “父皇,天色已晚,您忙活一天,也该歇息了。” “这神器还是等明日,有空了再看吧。” “儿臣也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竟对着朱元璋和马皇后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手里还死死地抱着那块平板电脑。 朱元璋猝不及防,看着好大儿远去的身影,困惑地转头: “标儿这是怎么了?” 马皇后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她贴心的为儿子打掩护: “标儿说的没错,这箱子里的东西都在这儿,不会长腿跑了,什么时候研究都行。” “你为了天幕上的事情,连着忙活了好些天,每日就睡两个时辰,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休息,不准再劳累了!” 听到马皇后的关切,朱元璋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他在马皇后的服侍下,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寝衣,躺在了龙床上,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可另一边的朱标,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东宫的书房,亮着灯。 朱标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烛光映照在他脸上,神情从最初的震撼,渐渐变为凝重,最后化为深思。 老四靖难后,次子朱高煦,竟有样学样,也起兵谋反! 而老四的重孙子,那个叫朱祁镇的皇帝,做出的事更是让人眼前一黑。 宠信宦官,草率亲征,导致大明数十万精锐在土木堡一朝丧尽,自己沦为瓦剌的阶下囚! 被俘也就罢了,他竟还帮着瓦剌叫开大明自己的国门! 复辟之后,更是冤杀了力挽挽狂澜的功臣于谦! “竖子!” 尽管朱标素来文雅,看完后依旧忍不住暗骂。 后面的皇帝,一个比一个荒唐。 有沉迷炼丹修道,有痴迷木工手艺,还有几十年不上朝的…… 宦官干政、党争内耗、土地兼并、军力衰退…… 还有那些莫名身死的皇帝、皇子…… 这些东西自己都越看越心惊,要是被父皇看见…… 朱标叹了口气。 父皇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 之前因为老四靖难之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要是再让他看到这些王朝末年发生的事情,怕是当场就要龙驭上宾了!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最后,心反而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悲凉。 大明,亡了。 一个由乞丐和农民建立的王朝,最终,也亡在了农民起义的烽火之中。 何其讽刺。 纵观史书,历朝历代似乎都会如此。 任凭开国之君如何励精图治,也终究逃不过积重难返、轰然倒塌的结局? 后世的生活那般美好,难道也会重蹈覆辙? 不,不对! 朱标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神器。 苏铭说这是神器,绝不仅仅因为它能博古通今。 这块板子里,有的不只是大明的过去和未来,肯定还有突破大明困局的解药! 朱标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打算继续钻研。 他没有丝毫的困倦,反而异常亢奋。 他要找出办法,他要为大明,为朱家,找出一条能走的更远,更稳,更好的光明大道! 他刚要继续研究,眼前的光板却“啪”地一下,黑了! “嗯?” 朱标心里一紧,手指在光滑的板面上轻点了几下,毫无反应。 坏了? 他心头狂跳,这可是苏铭送给大明的神器,万一在自己手里弄坏了,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他急忙回想之前看过的《说明书》,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说明书上提过,此物需要“电”才能使用,而电的来源,则是箱子里另一件名叫“太阳能发电板”的宝贝…… 原来这神器是“饿”了。 朱标长舒一口气,看来今晚是没法再研究了。 他无奈地放下神器,抬头望向窗外,月已西沉,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脑海里,明史的只字片语仍在不断闪过。 朱标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这件事,必须拉着老四一起干才行。 这小子头脑比自己灵光,鬼点子不少,更何况明史几乎大半都是他朱棣的家事,一定要让这小子也体会体会父皇的不易才行! 至于父皇那边…… 能瞒一日,是一日吧。 第174章 媚娘辛苦了 大明宫,含元殿。 香炉里燃着上等的龙涎香,青烟袅袅,与殿外午后的阳光交织在一起,给这座象征着大唐权力之巅的宫殿,镀上了一层不真切的柔光。 李治与武后并肩而坐,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披陈旧袈裟的老僧。 他便是玄奘。 自玉华宫奉召而来,一路风尘,但此刻站在天子与皇后面前,老僧的面容却异常平静。 他的身旁,正是那口来自后世的银灰色金属巨箱。 箱子已经被打开,武后正手捧着那本《物资使用说明书》,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光滑如玉的纸面,凤眸中闪烁着探究与惊奇的光。 “法师一路辛苦。”李治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此番若非法师慷慨,以《瑜伽师地论》原版经书这等佛门至宝打赏后世之人,朕与大唐也无缘得见此等神物。” 李治身为帝王,坐拥四海,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 可眼前这口箱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玄奘能将如此重宝献上,而非据为己有,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对皇权的绝对尊重。 这让他很满意。 玄奘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贫僧能有今日,能将经文传回中土,皆仰赖先帝之胸襟与陛下之恩德。若无大唐国力昌盛,威震西域,贫僧早已是百草枯骨,又何谈今日奉上神物?”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一切功劳都归于李唐皇室。 李治看着玄奘那张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孔,眼角的皱纹深邃得如同岁月刻下的年轮。 他知道,这位老僧已是风中残烛,时日无多。 他没有虚伪地去问法师身体如何,而是直言不讳: “朕本不欲打扰法师静修译经,实因此番天幕之事干系重大。法师一路颠簸,又将此等神物奉上,于国有大功。法师想要些什么赏赐,但讲无妨。” 玄奘闻言,却是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贫僧不敢求任何赏赐。”他坦然道,“贫僧原已自感大限将至,是天幕骤降,如回光返照,让贫僧有幸能为陛下,为大唐再尽一份绵薄之力。” “能再见陛下一面,已是死而无憾。” 李治的眉梢微微一挑:“哦?法师当真无所求?” “天幕曾言,后世有唐武宗灭佛之举。法师难道就不为佛门未来的命运,向朕求一个恩典吗?” 殿内一片寂静,连皇后的注意力,都从说明书里移开,竖起耳朵听玄奘如何回应。 玄奘依旧平静,仿佛李治所言,不过是寻常问话。 “陛下,佛,不在寺庙,而在人心。” “若寺中之人,心已非佛,纵有万千庙宇,也不过是泥塑木偶的藏身之所,灭了,亦不可惜。” “至于未来之事……”玄奘顿了顿,“若灭佛乃注定之结局,即便贫僧今日求得陛下恩典,亦无法扭转乾坤。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让陛下为难呢?万事万物,皆有其定数,顺其自然便好。” 顺其自然? 李治若有若无地瞥了皇后一眼。 呵呵,好一个“顺其自然”! 李治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法师不愧是得道高僧,此等胸襟,非常人所及。” “法师放心,你此生之愿,朕必为你完成。你西行求回的经文,在你身后,朕会让你的弟子继承你的事业。” “所有译成之经文,皆会收录于弘文馆,与圣贤之书并列,永世流传。” 玄奘闻言,那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 他一生所求,非为名利,非为权势,只为那些梵文经典能够传之后世。 李治的承诺,等于是给他此生的最大肯定。 他那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郑重地躬身,双手合十。 “贫僧,谢陛下隆恩。” 这一拜,是发自肺腑的感激。 他知道,自己可以安心闭眼了。 在内侍的搀扶下,玄奘步履蹒跚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只剩下李治与武后二人。 李治看着玄奘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 “若天下僧侣,皆如玄奘法师一般……” 武后放下说明书,嫣然一笑,接话道: “陛下未免太贪心了。天幕都说,玄奘法师乃千古难遇的佛学圣人,我等能有幸得见,已是三生有幸。” “不是朕贪心,是他们太贪心。”李治转过头,目光落在武后那张美艳大气的脸庞上,“若他们都能有法师一半的觉悟,或许,后世便不会有那灭佛之事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不过,大师就是大师,临终之言,总是引人深思。” “未来之事,无法避免,只能顺其自然……” “皇后也如此觉得吗?” 武后笑意僵硬了一分,心中一凛。 来了,终于来了。 自天幕透露她未来会称帝之后,李治从未主动提起,她也一直小心翼翼地配合。 夫妻两人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可是今日,李治终于借玄奘之口,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武后绝非常人,她垂眸思索片刻,而后一字一句回答道: “陛下,若在天幕出现之前,臣妾或许会赞同法师的观点。” “但现在,臣妾却不这么认为了。” “哦?”李治眉毛一扬,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武后拿起那本《说明书》,娓娓道来: “陛下,改变未来的前提,是知晓未来。” “从前我等皆是凡俗之人,不知明日之事,又谈何改变?只能听天由命。” “可天幕降临,让我等有幸得见千年之后的盛景。” “臣妾看到了后世之人衣食无忧,看到了那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更知道了……原来传承千年的皇权,亦有终结的一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仿佛真的被那浩瀚的时间长河所震撼:“那一刻,臣妾才发觉自身的渺小。从前臣妾觉得,能得陛下恩宠,身为皇后,母仪天下,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如今看来,在时间面前,任何权势,任何伟力,都终将烟消云散。”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治。 “况且,天幕既然已经出现,它告诉了我们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又送来了这些足以改天换地的神物……” “有了这些,还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呢?” 李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武后说完,他才缓缓地对她伸出手。 武后会意,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宽大的掌心中。 李治用力一拉,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惜: “皇后的辛苦,朕都懂。” “朕的身体不好,这朝堂内外,将来还有许多事要你帮着朕分担。” “朕百年之后,你会走到那一步,想来也是不容易的。” 轰! 武后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 这些日子以来,她日夜悬心,辗转难眠,生怕李治会因此事而猜忌、疏远甚至废黜自己。 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李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武后的眼圈微红,泪水从眼眶滑落。 “陛下……” “陛下不怪罪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微微垂首,用袖口掩住嘴角,虽声音哽咽,却无人能看清她眸子里打转的瞳孔。 李治的动作温柔至极,他伸出手指,挑起武后的下巴,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口中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朕懂你的艰辛,可是……” “父皇他未必懂啊。” 此言一出,武后瞬间僵住。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眼底暗藏的算计,在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是啊! 天幕,并非只有他们能看到! 先帝也在看着! 自己与李治这点事,在父子之间本就敏感。 而她一个先帝的才人,最终却成了儿子李治的皇后,甚至还要夺走李唐的江山…… 以太宗皇帝的心性,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他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他绝不会! 为了杜绝这个“未来”,他会做什么? 诛灭武家满门?还是杀死那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自己? 一瞬间,武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遍体生寒。 李治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他将妻子冰冷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是在给予她安慰和力量。 “皇后别怕。”他的声音依旧温柔,“父皇虽严厉,却也是明君。只要你的辛苦,你的功劳,你的不易,能被父皇亲眼看见,他老人家,自然会理解你的。” 武后猛地抬头,一脸茫然: “可先皇已逝……” 又如何能亲眼看见呢? 后面半句,她没说出口。 李治也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银灰色金属箱。 笑而不语。 第175章 罪在无能的司马家 大将军府内。 厚重的帷幕挡住了窗外的日光,只余下几案上那盏铜制灯台,豆大的火苗静静燃烧,将司马昭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的对面,嵇康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自那日刑场“死而复生”,被接到此处,嵇康便再未见过司马昭。他只当是换了个更华丽的囚笼,毕竟他是个连生死都不在意的人,被关在哪里还重要吗? 直到苏铭的回礼从天而降。 嵇康知道这回礼有多重要,也让他那颗早已死寂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 他本想将这些东西藏起来,绝不让司马家这等窃国之贼染指分毫。 可当他想起天幕上说,司马昭死后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神州陆沉,衣冠南渡,万千百姓沦为牛马的惨状时。 他动摇了。 他虽放浪形骸,看似不问世事,但始终是读书人。 大是大非面前,他嵇康还是拎得起的。 于是,他主动要求见司马昭。 司马昭放下手中的《说明书》,抬眼望向嵇康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调侃道: “孤还以为,叔夜会将这些神物,带进棺材里去呢。” 嵇康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此举非为大将军,是为天下苍生。” 司马昭低笑一声,点点头: “这话要是别人说,孤可能不信,但叔夜说出来,孤一定信。”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疲惫。 “这些时日,孤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啊。” “天幕之上,我司马家被骂得狗血淋头,说我父子三人皆是奸宄之辈。孤甚至夜夜梦到先父,他老人家斥责孤无能,说司马家百年的名声,全都毁在了孤手里,才让那胡人有了可乘之机!” 嵇康终于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司马昭说得情真意切,满脸哀戚。 只是,嵇康依旧不为所动。 司马昭坐在上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诚然,篡逆之名,孤是背定了。哪怕有些事并非孤所为,可史书的笔杆子在他们手里,孤又能如何?” 听到这里,嵇康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人在做,天在看。大将军若是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须惧怕区区史笔?” 被嵇康如此下脸面,司马昭依旧不生气。 他反而笑了,点了点头,坦然承认: “不错,孤确实有野心!” “但这天下,纷乱百年,从黄巾之乱到如今,几代人没见过太平日子?” “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这难道就是叔夜你们这些名士所期望看到的吗?” 嵇康眉头一皱。 “孤的野心,是为终结这该死的乱世!” “是为天下一统,让百姓能安居乐业!” “这天下,究竟是姓曹,还是姓司马,于孤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依天幕所言,孤还能活几年?” “孤如今已身处高位,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错,何苦为了那位置,背负千古骂名?” 司马昭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站起身,双目如电,直视着嵇康: “叔夜既然看得起孤,将这等神物奉上,便该知道,孤与那些只知享乐的酒囊饭袋不同!” “孤向你承诺,只要孤在一日,便会竭尽全力,整顿兵马,革新内政,绝不让那天幕所言的未来,在日后上演!”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不休。 嵇康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司马昭话语中的野心和欲望,以及些许真挚。 如果他有更好的选择,一定不会交给司马昭。 可惜他没有。 放眼天下,曹氏衰微,蜀汉偏安一隅,东吴…… 哼,东吴不提也罢! 如今有意愿去改变,有能力去改变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罢了,罢了…… “……希望大将军,能信守此诺。” 许久,嵇康才终于吐出这句话。 说完,他不再看司马昭一眼,转身离去。 门被关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司马昭独自站在原地,脸上的激动与慷慨陈词渐渐褪去,重新归于平静。 他缓步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天下舆图。 从北地到南疆,从西域到东海,尽在其中。 他又看了看屋内的银箱子,眼中闪过莫名流光。 司马家的名声已然臭了。 可根源真的是他们父子三人篡权窃国吗? 恐怕不尽然吧…… 司马昭冷笑一声。 这世上,成王败寇,哪有什么正与不正? 高平陵之变,父亲赢了,所以曹爽是罪人。 淮南三叛,自己赢了,所以诸葛诞、毌丘俭、文钦都是叛贼。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司马家真正背负骂名的原因,从来不是因为篡夺了曹魏的江山,而是因为后代子孙太过无能! 守不住这偌大的家业,才给了那些豺狼虎豹可乘之机! “夺权无罪,罪在无能!” 司马昭喃喃自语,这些日子里,早就想清楚了这点。 既然天意让这神物落入我手,那便是天命在我! 这天下,孤要! 这万世骂名,孤也背! 只要能扫平六合,再造乾坤,让这大好河山不被异族所窃。 便是遗臭万年,又有何妨? 第176章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当当当当——” “云锦路站到了,请从列车前进方向左侧车门下车,此站可到达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营造舒适乘车环境,车厢内禁止……” 清澈的女声在车厢内回荡,车门无声滑开。 这一站,下车的人不少,且格外安静。 苏铭夹在沉默的人流中,走出地铁站。 地面的光线有些刺眼。 他抬眼望去,一座巨大而沉郁的灰色建筑群,如同一柄折断的战刀,斜插入大地。 整个建筑的线条锋利而决绝,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只有大片大片的灰色与黑色,构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氛围。 空气仿佛都比别处要沉重几分。 苏铭默默地走到入口处,排队,刷开手机上早就预约好的二维码,这才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镜头亮起,苏铭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家人们,早上好。” 直播间刚一打开,弹幕瞬间涌了进来。 【来了来了!】 【铭哥今天挺早啊~】 【主播早,今天逛什么地方?】 【卧槽?主播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背景,应该是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啊??主播跑这里直播?不怕被抓起来啊?】 看到弹幕猜出今天的参观地点,苏铭点了点头。 “没错,今天我带家人们参观的,就是我来南京的最后一站——”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到这里来了啊……那对不起,我先撤了。】 这条弹幕一出,立刻就有人不满了。 【???楼上的几个意思?是中国人吗?】 【没让你亲自来,可刷到了就划走,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看个直播还道德绑架起来了?搞笑。】 然而,没等众人声讨,那人又发了一条。 【别骂别骂,我心脏不好,不能受太大刺激,我怕看完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我认真的。】 【……】 【……】 【咳咳,我撤回。】 【大哥慢走,大哥不送。】 直播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化为一片理解和宽慰。 苏铭看着弹幕,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他的直播,只是一个普通的直播。 他大可以自己私下里,作为一个普通的游客来到这里。 但他不能。 他的身后,有无数双来自不同时空的眼睛,正透过他的一举一动,了解后世和未来。 他给他们看过山川壮丽,看过盛世繁华,看过国之重器。 也必须让他们看到,当一个民族羸弱、一个国家腐朽时,当曾经引以为傲的国门被坚船利炮轰开时,等待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会是何等惨烈的后果。 放弃抵抗,顺从统治,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苏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家人们,今天直播的内容,可能会和往常不同,如果有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的,可以退出直播间。” 【我不走!我心理素质杠杠的。】 【我们需要了解历史,更需要铭记历史!】 【我不怕别的,就怕看完忍不住想买张机票去砍小鬼子!】 【楼上的冷静!】 【勿忘国耻,振兴中华!】 看着这些弹幕,苏铭点点头,默默地将手机摄像头翻转,对准了入口广场旁,一块竖立着的黑色立牌。 上面有两个白色大字。 ——肃穆! …… 龙首山最高处,寒风凛冽。 刘邦却丝毫感觉不到冷,他举着一个古怪的圆筒,正兴致勃勃地对着远处眺望。 这便是苏铭送来的好东西之一。 ——望远镜。 顾名思义,能望到远处的镜子。 至于能望多远,望的多清晰,刘邦很好奇,所以刘邦特意爬上龙首山来试试效果。 “陛下,让俺也瞧瞧呗?” 一旁的樊哙搓着手,看着刘邦手里的宝贝,心头跟猫抓似的痒痒。他伸长了脖子想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刘邦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瞪了他一眼: “去去去,拢共就这么一个,朕还没玩够呢,给你了朕玩什么?” “嘿,俺就看一眼……”樊哙不死心。 “一眼也不行!”刘邦毫不留情地拒绝。 樊哙撇撇嘴,不敢再多说,只得小声嘀咕: “那苏小子也真是,就送这么一个,也忒小气了点。” 声音虽小,但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舞阳侯此言差矣。” 一直侍立在旁的萧何轻声开口: “你我皆看到了那银箱的模样,箱内所有物件皆严丝合缝,不留半点空隙。可见苏小友赠送此物,怕是有所限制。” 刘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眯着眼,望向空无一物的天空,语气中带着一丝老练的盘算:“朕估摸着,之前打赏过他的那些,怕是都有这么一份回礼。这么多人,每人一个大箱子,花销不少啊。” “咱们这边,也不能亏待了那小子。” 萧何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已将东西备好,只待天幕再开,便可……” 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异象又现! 苏铭的身影再次出现其中。 “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刘邦精神一振,大手一挥,正准备让萧何将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可下一秒,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不对! 苏铭这小子脸色不对! 没多久,天幕上飘过一些文字。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 刘邦一字一顿地念出声,眉头紧紧蹙起。 萧何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低声劝道: “陛下……” “要不我等先静观其变?” 刘邦沉默地点了点头。 和刘邦一样,一早就准备好书信,即将打赏的几位,都因为苏铭异样的态度,而打消了打赏的念头。 毕竟送礼也是一门学问,眼下显然不是送礼的好时候。 第177章 家破人亡的逃难 入口广场狭长而空旷,灰色的地砖,灰色的墙壁,连天空似乎都被这沉重的色调压得低垂下来。 苏铭才举着手机走几步,一座巨大的青铜雕塑,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母亲。 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母亲。 她仰着头,张着嘴,伸长脖子,仿佛在向着苍天发出无声的呐喊与控诉。 她的头发凌乱地纠结在一起,她的衣衫被撕扯开,她的面容因极度的悲痛而扭曲。 她的双臂无力垂落,却紧紧抱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孩子。 整个雕塑的线条充满了挣扎与痛苦,那青铜的质感,非但没有带来艺术的美感,反而像凝固的血与泪,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注视着它的人心上。 苏铭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仰着头,久久地凝视着这尊雕塑,镜头也随之微微上扬。 直播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苏铭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这尊雕塑,名为‘家破人亡’。” “由吴为山先生创作,高达12.13米,意喻1937年12月13日,日军发动南京大屠杀。”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吴为山曾说,这座雕塑中的母亲象征着祖国,她手里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身体还有余温。丈夫死了,孩子死了,对这位母亲来说,已是家破人亡的绝境。” “它代表着在浩劫中,被毁灭的无数家庭,也象征着我们这个民族,在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所承受的无边苦难。” 说着,苏铭迈开脚步,缓缓靠近雕塑的底座。 镜头随之拉近,对准了底座上镌刻的一行铭文。 “被杀害的儿子永不再生。” “被活埋的丈夫永不再生。” “悲苦留给了被恶魔强暴的妻子。” “苍天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直播间的弹幕,炸了。 【艹!】 【草什么?这才刚开始。】 【一直是想去却不敢去的地方。】 苏铭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那里有一组群雕。 无数个青铜浇筑的人,汇成了一股逃难的洪流。 他们挣扎着,奔跑着,倒下着。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末日来临时的惊恐、绝望与麻木。 苏铭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这组群雕,同样是吴为山先生的作品。” “它的名字,叫《逃难》。” 镜头缓缓地、残忍地扫过每一个细节。 一个母亲,紧紧拉着两个孩子,在轰炸里惊恐地望向天空,仿佛下一秒,死亡就会从天而降。 一个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婴孩,背上还背着一个稍大些的,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地向前挪动。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瘦弱的肩膀上,背着一个早已死去、身体僵直的老妇人。 一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裹着小脚的老母亲,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一个丈夫,拖抱着自己受伤的妻子,妻子的一条腿无力地拖在地上,留下一道看不见的血痕。 一个年轻的女人,衣服被撕扯开,半身赤裸着,她的头发像一团乱草,脸上满是泪痕与屈辱,眼神里是已经死去的光,如同行尸走肉般。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正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仰天大哭,旁边躺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女人的身上还有一个婴儿在吸吮母乳,鲜血从女人的身上滴落,顺着母乳流进婴儿的嘴里。 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僧人,正弯着腰,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为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孩子阖上了双眼。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婴孩。他佝偻着背,茫然地向前走着。 “这些雕塑都是根据真实的历史制作。” 苏铭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些雕塑就已经是最直白、最清晰的解释了。 【南京去了很多次,这地方一直不敢去,怕受不了。】 【去过一次,很压抑。】 【我当时去的时候是清明节,下雨天,气氛更沉重。】 【南京土著都不敢进馆,在门口看到雕塑就泪目心塞。】 【那个死去母亲身边哭的孩子,是唯一幸存者,趴在母亲身上喝奶的那个婴儿死了。】 苏铭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脚下不再是平整的地砖,而是大片大片的砾石。 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破碎的瓦砾与骸骨之上。 前方,一座巨大的铜质雕塑矗立在那里。 它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大利刃,从中间狠狠劈开,分成了左右不规则的两半,形成了一座扭曲、破碎的“门”。 门的左侧,是无数纠缠在一起、向上挣扎的形体,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张张大张的嘴,一根根指向苍天的、扭曲的手指。 而门的右侧,是无数被绳索捆绑、被强行驱赶的平民。他们挣扎着,反抗着,却被推向深渊。他们的表情,是麻木、是痛苦、是最后的决绝。 这分裂的两半,一半是魂魄的悲鸣,一半是肉体的炼狱。 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直冲灵魂的冲击力。 “这尊雕塑,名为《冤魂的呐喊》之门。” 苏铭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沙哑。 “同样是吴为山先生的作品。这道被劈开的门,象征着被日军用武力强行攻破的南京城门。” “左边这一半,代表着所有遇难者、受难者的灵魂。他们在向上苍哭嚎,在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遭遇这样的浩劫?” “右边这一半,是被压迫、被屠戮的同胞。他们在挣扎,在反抗,在发出生命最后不屈的呐喊。” 苏铭从中间穿过雕塑,狭窄的视野逐渐拉大,一堵长得望不到头的巨大黑色墙体,如同一道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伤疤。 墙体冰冷、肃穆,带着一种沉默的重量。 在墙体的最上方,用十四国文字,镌刻着同一行文字。 苏铭的镜头,缓缓地,对准了其中最醒目的那几个汉字。 ——遇难者300000 三十万。 在黑色墙体的左侧,是一座高耸的十字架石碑。 石碑上,刻着两行日期。 1937.12.13-1938.1 一个多月。 四十余天。 三十万亡魂。 墙体的正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座国家公祭鼎。 鼎身古朴,三足两耳,充满了庄重肃穆的气息。 在墙体的右侧,则悬挂着一口和平大钟。 苏铭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这面巨大的“哭墙”前。 “这是‘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单墙’,也被称作‘哭墙’。” “墙上镌刻的,是当时被屠杀的部分遇难者的姓名。” “但,还有更多的遇难者,连名字都没能留下。” 第178章 历史的凝视 史料陈列厅。 一道深色的墙面横亘在前,上方用中、英、日三国文字标注着——“南京大屠杀史实展”。 苏铭举着手机,从右侧绕过墙体。 一条向下的楼梯出现在镜头中。 楼梯的左侧,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金属架,架子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本本厚重的档案册。 【这是什么?书吗?】 【看着像图书馆……】 【那是遇难者的名字。】 苏铭的脚步停在楼梯口,他将镜头对准了那些档案册。 “这些,是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名单墙的档案……” “这里存放的,是一万多个经过核实的遇难者原始资料。” “只有一万多个……” 三十万,只留下了一万多个名字。 剩下的二十八万多人,他们像尘埃一样,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连一个可以被后人记住的符号都没有留下。 …… 刘邦觉得自己看懂了。 原来这个所谓的纪念馆,是干这个的啊…… 为了被异族屠杀的黔首而立,为了铭记这段屈辱的历史,以此来警醒后人。 他摩挲着下巴,眼神里透着一股琢磨劲儿: “你们发现没有?后世的朝廷,似乎很看重这些。” 樊哙愣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问:“看重啥?看重盖大房子?” 刘邦眼皮一翻,懒得搭理这个莽夫。 还是一旁的陈平看得透彻,他笑了笑问: “陛下的意思是,后世很看重‘人’?” “对!”刘邦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理! 从战国到现在,哪次改朝换代不是尸积如山? 没亲身经历过时,他也不明白那些将军为什么要屠城。 等他自己带兵打了天下,他才晓得,很多时候屠城根本不是领头人的意思,甚至他们想拦都拦不住。 你要是敢拦,底下那些杀红了眼的丘八,调过头来连你都敢砍! 更别提每年死在匈奴手里的边民了,哪个不是一抔黄土了事?谁会闲得没事,专门给这些死人划那么大一块地,盖那么气派的屋子? 能立个碑,刻几个字,都算是皇恩浩荡了。 可后世这些人,竟然为了这么一群死掉的人,搞出那么大的排场来。 刘邦嘶了一声,要是输给了那个叫什么小日本的,这么做他还能理解。 毕竟卧薪尝胆嘛…… 可这明明是打赢了啊! 打赢了还把当年挨揍的事天天挂在嘴边,这是什么道理? …… 苏铭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楼梯的尽头,光线愈发昏暗。 一块巨大的竖屏亮着微光。 屏幕上,无数个名字正如同星辰般,缓缓向上浮起,最终消失在顶端的黑暗里。 突然,一颗璀璨的流星,忽然从屏幕顶端划落,落入下方,消逝不见。 【这上面的也是遇难者的名字吗?】 【是。】 苏铭静静地站在屏幕前。 大约十秒钟后,又一颗流星,从天幕顶端划过,坠落,消逝。 又是十几秒的寂静。 第三颗流星,再次划落。 一颗,又一颗。 那流星坠落的频率,似乎遵循着某种冷酷而精准的规律。 “这里每隔十二秒,就会有一颗流星落下。” “它代表着,在南京大屠杀那四十多天里,平均每过十二秒,就有一个生命,在绝望中逝去。” 十二秒。 两三个呼吸间,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殒命。 而这种残忍的屠杀,持续了四十多天。 【孔子曰,十世之仇犹可报,我等着这一天!】 【我看到这里就已经受不了了。】 【默哀……】 【一路走好……】 右拐向前,苏铭来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序厅。 序厅的天花板上,同样布满了蓝白色的灯光,如同一片倒悬的星河。 左右两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幅幅泛黄的老照片,汇成了一面望不到头的照片墙。 照片上,是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卷着时髦大波浪的女子,也有文雅的读书人…… “这是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照片墙。” “至今,找到并确认了一千多位幸存者。” “墙上的老照片,代表着这位幸存者,已经离开了人世。” “门口那些彩色的照片,则代表着,他们还活着。” 苏铭把镜头平移过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里,只有零星的几点彩色。 “墙下,是镌刻着他们姓名的铜制册页。” 苏铭靠近,上面镌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王宋氏、严浩贤、耿昌宝…… 【我就是大屠杀幸存者后代,我不会忘的,他直到2016年去世,不过我们六合很晚很晚才纳进南京的版图,可惜那上面没有他。】 【我也是,不过我外公那时候年纪还小,不到1岁,所以也没算进去,我曾祖父母带我外公当年住在鱼市街那边,靠近南京市中心。】 【三十万残魂呼我,十四亿生人炽心。】 【30万还只是能辨别出来的,实际还有更多。】 【三十万是根据当时南京登记户口数估算出来的,但南京是大城市,黑户的数量数不胜数,他们就算被杀了也没法被算进去。】 镜头从那些照片上逐一划过,最终落在前方一扇扇“城门”上。 这些“城门”模型上刻着南京城各处城门的名字。 雨花门、光华门、中华门…… 1937年12月,日军就是从这些地方,攻入了城内。 穿过象征着国破的城门左拐,才真正进入了史料陈列馆的核心区域。 墙壁上,展出着一幅幅触目惊心的历史照片。 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八一三淞沪会战…… 硝烟、炮火、废墟、难民。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而坚定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那是纪念馆的一位年轻女解说员,她正对着身边的一小群游客进行讲解。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日军发动侵华战争的历史背景。自19世纪下半叶,日本明治维新后,其军国主义思想便开始抬头,并逐步走上了对外侵略扩张的道路。” “从1874年侵略我们的宝岛台·湾开始,到1931年,蓄意制造九一八事变,侵占我国东北。” “再到1937年7月7日,悍然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并于8月13日,大举进攻当时的远东第一大都市,上海。” “中国军队在此进行了殊死抵抗,史称‘淞沪会战’。三个月后,上海沦陷,日军随即兵分三路,进犯当时的中国首都——南京。” 讲解员的声音平静而克制,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 “侵华日军公然违反国际公法,在南京城内,对手无寸铁的中国战俘和平民,实施了长达六周,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强奸、纵火、抢劫等战争罪行和反人类罪行。” “经战后审判认定,超过三十万中国同胞,在这场浩劫中遇难。” “南京城三分之一的建筑被焚毁,无数财物被掠夺。” “南京大屠杀,是二战史上‘三大惨案’之一,是日军侵华暴行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页,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幕。” 第179章 死局 或许很多人都有一个疑问。 日军早在11月12日就攻打了上海,一路向西,怎么看都是绕不过南京城的。 可为什么南京城里的人不逃呢? 如今苏铭有了答案,他走向了序厅侧面,一个电子屏幕旁。 那里展示的,是日军进犯南京的动态示意图。 视频里,日军从上海出发,一路向西,不停分兵,最终从多个角度,彻底包围南京城。 几个粗大的灰色箭头,仿佛狰狞的魔爪,从四面八方笼罩住南京。 “日军攻占上海后,并未给中国守军任何喘息之机,立刻兵分三路,以钳形攻势扑向南京。” “北路,沿着长江南岸,经福山、江阴、镇江直取南京。” “中路,沿沪宁铁路和公路,经无锡、常州、丹阳,主攻南京。” “南路,从杭州湾登陆,经嘉兴、湖州,切断南京守军南撤的退路。” “11月19日攻打苏州,24日攻打湖州,25日攻打无锡,28日攻打常州,29日攻打广德,12月3日攻打溧水,5日攻打句容,8日攻打镇江,10日攻打芜湖……” “最终13日攻打南京。” “日军的推进速度极快,多路大军齐头并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对于南京城内的百姓而言,陆路,几乎被完全封死。” …… 李世民与一众文臣武将静静地看着天幕上的军事地图。 作为马上皇帝,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凶险。 李靖的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军人的冷峻: “标准的合围之势,断其后路,围而歼之。” “守军指挥若有半分迟疑,便是全军覆没之局。” 房玄龄长叹一声:“兵法云,十则围之。敌军势大,南京已成死地,当以保全有生力量为上,组织军民撤离才是上策。” 李世民的脸色阴沉如水。 他不懂,为何后世的统帅,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将数十万军民置于绝地之中? “陆路被封,那水路呢?蒋州临近大江,总有船只可以撤离吧?” 长孙无忌提出了疑问。 …… 这同样是无数观众心中的疑问。 【照这么看,唯一的活路就是走水路。】 【你猜为啥?】 【那就不得不提当时南京的卫戍司令,唐生智了。】 【这傻逼开打前说和南京共存亡,然后下令把所有船销毁,导致最后跑的时候,一艘船没有。】 【哪儿来的傻逼?自断后路?】 【破釜沉舟是这么用的吗?还和项羽学?你有项羽的本事吗?】 【这人也是个天才。】 【看问题不要看表面,你们稍微了解一点老蒋的为人,就知道唐生智只是个背锅的。】 【蒋其实不想守的,上海被攻破的时候就知道守不住,但为了面子还是说要固守。】 【结果老蒋打到一半,让唐生智撤退!】 【?????】 【唐生智撤退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嫡系部队,德系师的88、87师都没有撤退,仍然在城门死守,直到后来才知道了撤退的命令。】 【唐下达撤退命令的时说:嫡系相关部队可以从下关码头撤退,其余部队从正面突围。结果一堆人从下关码头撤退,督战的36师并没有接到撤退命令,不让撤退的部队过去。】 【36师掌控了南京城大部分船,却不让友军部队过江,它们过江之后,朝正在过河的友军部队开枪。这场保卫战打的是一塌糊涂。】 【可怜,倒霉的是老百姓啊……】 苏铭看着弹幕的讨论点点头: “南京城的人不是没跑,而是跑不了。” “提前得到消息的人,已经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当时城内的交通系统在上海沦陷后全面瘫痪,军用车辆被征用,要跑只能徒步或坐船。” “在消息扩散,无数百姓涌向下关码头之前,一些消息灵通的富商和权贵,已经开始高价兜售船票。” “一张小小的船票,被炒到了三十块银元。” “三十块银元是什么概念?在当时,一个普通产业工人的月薪,大概是一块银元。这三十块银元,相当于一个工人不吃不喝三年的全部收入。” “你让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普通百姓,怎么拿得出这笔钱?” 苏铭冷笑一声: “更讽刺的是,就在唐生智高喊着‘与南京共存亡’,封锁消息,销毁渡船的同时,国民政府内部,却在进行着一场秘密而高效的大撤退。” “军政要员、社会名流、大学教授、技术专家……他们和他们的家眷、资产,以及重要的政府档案、故宫的文物,被安排乘坐专列、专轮,优先撤离。” “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却把‘固守南京’的命令,和一座毫无希望的死城,留给了毫不知情的普通百姓。” “就算有人侥幸凑够了钱,逃出了南京城,就真的安全了吗?” “并不会。” “日军在向南京推进的途中,对沿途的无锡、苏州、嘉兴等地,早已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实施‘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逃出城,同样是九死一生。” “更绝望的是,为了防止城内出现恐慌,南京卫戍司令部甚至贴出布告,宣布南京进入‘战时状态’,任何市民,凡试图离开南京而不服从劝阻者,以汉奸论处,格杀勿论!” “对于1937年寒冬里,那些被困在南京城内的普通百姓来说,逃与不逃,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 “而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死局。” 【跑,被自己人当汉奸杀掉。】 【不跑,被日本人当牲畜杀掉。】 【如果你穿越到1937.12.12号的南京,唯一的生路就是去找粤军66军和83军,跟着他们遵照命令,从太平门正面突围然后辗转去安徽。】 【粤军是真的强,唯一从正面突围的部队!】 【啊?唯一?】 【有的时候信息差,就是活命的机会,很多老百姓根本不知道。】 【我外公全家极限跑了的,从南京城里坐船跑到了南京乡下山里,不过他们本来是城里有钱人,放弃了三代家业,一夜之间公子哥变成了乞丐那种,我外婆嘴里他就是一个穷B了。】 【你外公有远见,三代家业为了保命也能放弃。】 【当时留在南京的很多人,就是抱有侥幸心理才死于屠杀的。】 【后来武汉会战吸取了教训,外围阵地失守后果断放弃武汉城,并且提前撤走城内的有生力量,于是会战非常成功。】 【为什么要守,这本来就是守不住的啊!】 【南京是国民D的首都,不守会动摇全国的抗战决心和士气,会导致当时全国更加不团结抗战。】 【不管什么时候,无权无势的老百姓都是最可怜的。】 【一针见血!】 第180章 空中的悲歌 苏铭跟随着讲解员的脚步,走进了下一个展厅。 光线骤然黯淡,四周的墙壁变成了压抑的黑色。 “在日军地面部队兵临城下之前,南京,已经经历了一百多轮无差别空袭。” 女讲解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种克制的悲伤。 苏铭沉默地将镜头对准墙上的一张张黑白照片。 有被炸毁的南京中央医院(今南京总医院),下关电厂和卫生署卫生人员培训师,还有日军飞机轰炸南京时的航拍图。 另一张,一名男人抱着被炸死的孩子,张大嘴巴,茫然地站在废墟前,悲痛、绝望且无助地望向前方。 镜头缓缓移动,最终,苏铭的镜头停在了两份幸存者的个人档案前。 左边是一位头戴编织帽的高龄老人,面部消瘦,眼睛深陷但目光有神,嘴唇紧抿。 “吴秀兰(1914-2011),家住南京中华门西干长巷。1937年8月16日中午,三架日军飞机在中华门一带上空投弹。当时,她领着6岁的大女儿,抱着不满周岁的小女儿,行走在秦淮河边。她的两个女儿不幸被炸死,她本人左腿被炸断,右腿被炸伤,被家人送至芜湖的医院医治。” 右边照片上的女子更年轻些,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是民国时期拍摄的老照片。面容端庄,脸庞圆润饱满。 “王雯玉(1921-2007),家住南京评事街。1937年9月19日(中秋节)上午,日机轰炸南京。她家当时有五进房子,被炸毁了三进。她叔叔、婶婶和堂妹被炸死,妹妹王美玉腿被炸断。她家邻居,一家四口全被炸死。” 【国民D没空军?就让小日本这么炸?】 【有,但不多,且都死了。】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生产飞机的能力,都是靠买和援助。】 【有飞机没飞行员照样白搭,飞行员培训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 登州府,蓬莱县。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杵在院中,仰着头望着天幕。 突然,身后一个身影靠近,咚的一声敲了下少年的脑袋。 少年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发现是先生。 “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去温书?功课做完了?” 少年干笑了两声,抱着脑袋转移话题: “先生,为什么后世的日子,也这么苦啊。” “遇到打仗依旧是家破人亡……” 先生闻言一怔,叹了口气,看了眼天幕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自古皆然。”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 “你看那天幕上说的,那些达官贵人,早就卷着金银细软和家仆逃之夭夭。” “可怜那满城的百姓,想逃,连门路都找不到。城门一关,只能等死。” 先生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语重心长: “你以后为官,可千万不要行此事啊……” 少年却不解地蹙起眉头: “先生,我不明白。” “他们是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保境安民是他们的本分!” “大敌当前他们怎么能跑呢?还有那些守城的将士,竟然不顾百姓死活,说打就打,说撤就撤,领兵毫无章法,最终兵败,让百姓和士兵遭受倭寇的屠杀。”“这些将领如何对得起这几十万的冤魂?他们难道不该被朝廷罢免吗?” 少年祖上世代为将,父亲更是登州卫指挥佥事,常年与倭寇交战,因此对倭寇深恶痛绝。 看到天幕上倭寇对应天府的所作所为,更是气愤不已。 少年攥紧拳头,不等先生发话,便抢先道: “日后我若为将。” “定要让那倭寇,有来无回!” …… 苏铭穿过一片模拟空袭后废墟的场景,焦黑的断梁,破碎的瓦砾,仿佛将人瞬间拉回了那个黑色的冬天。 讲解员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这是南京保卫战中,牺牲的飞行员。” “1937年,南京危急。彼时,我们的空军在淞沪会战中已几近拼光,日军战机肆虐长空,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这至暗时刻,一支特殊的队伍,跨越万水千山,来到了我们身边。” 苏铭的镜头转向另一面墙,上面展示的是南京城市防空。 墙上有几张张年轻而英武的面孔,还有两架不同型号的飞机照片。 “他们是——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 “当时,西方诸国对我们的苦难隔岸观火,唯有苏联,向我们伸出了援手。” “他们不仅向我们提供了2.5亿美元的低息军火贷款,更从自己的现役装备中,紧急调拨了225架当时最先进的战机!” “他们派来了最顶尖的军事顾问,组建了一支由1091名王牌飞行员、地勤、气象专家组成的精锐志愿队,为我们提供全方位的支援!” “他们在南京、在武汉、在南昌的上空,与数倍于己的日军浴血搏杀!弹药耗尽,他们便驾驶飞机撞向敌机!他们用生命,为我们守住了抗战初期最艰难的领空!” 讲解员指向第三张人物照片里的小伙子说: “这位涅日丹诺夫?尼古拉?尼基福罗维奇,就是当初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的队员,1937 年 11 月 22 日在南京空战中牺牲,是在南京空战中牺牲的首位苏联飞行员。”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我们中国空军,参与了防空作战,比如墙上这位乐以琴,他是四川芦山人,中国空军第四大队二十一队上尉副队长,被誉为 “空中四大天王” 之一。1937 年 12 月 3 日,日机轰炸南京,他与董明德各驾战机与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飞机一起升空作战,在击落日军飞机后,不幸与日机展开空战,以身殉国,是在南京空战中牺牲的首位中国飞行员。” “还有这位戴广进,安徽合肥人,中国空军第四大队二十三队少尉飞行员。1937 年 9 月 19 日,他在南京青龙山空战中追击日军飞机,因油箱中弹起火,不幸坠机殉国。” 苏铭将镜头对准照片左边的空军烈士名单,上面有二十多位中国空军部分烈士,和六位苏联援华志愿航空队烈士的姓名。 【达瓦里氏!】 【老大哥不愧是老大哥!】 【武汉有苏联援华航空队烈士陵园,我前不久去过。】 【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部队,很汗颜,我只听说过飞虎队。】 【飞虎队是雇佣军,花了很多钱的,苏联的是志愿军,意义不一样。】 【在欧美掌握舆论权的现在,苏联二战反抗法西斯的功绩,正在一点点的被抹除掉,再过几年将不再有人知道攻入柏林的苏联红军。】 【苏联空军的技术很强,他们经常直接撞日军飞机,把小日本撞死后,他们自己还能跳伞活下来。】 【牛哇!对撞还能活下来!】 【他们还直接去台·湾炸松山机场,炸完松山机场瘫痪了一个月。】 【为什么炸TW?】 【小日子的飞机在那里起飞。】 【苏联那边来了一千多个,死了两百多个。】 【他们是保密作战,来这边是不告诉家里人的,其中一个大队长,来之前只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被调到东方某地区作战,结果不久后家里人就收到了阵亡通知书,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死在哪里。】 【你的姓名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向所有反法西斯战士致敬!】 第181章 历史属于人民 李世民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两架飞机的图片。 他身经百战,自认对天下兵种了如指掌,步兵、骑兵、弓兵、水师…… 却从未听闻过空军。 这空军,难道是在空中作战的兵种? “难道,后世之人能上天?” 李世民喃喃低语。 灰箱子里的东西他研究了几日。 尤其是那神器。 里面确实包罗万象,让他爱不释手。 但他是皇帝,他还要处理政事,想要钻研神器,唯有压榨工作和休息时间才行。 这几日研究出来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现在他对神器里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里面会不会有后世之人的上天之法? 如果有,那大唐是不是也能效仿出来? 不只是他,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也有这种想法。 长孙无忌同样满脸震撼: “若按天幕所言,后世之人不仅能飞,还能在天上厮杀。”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这怎么可能?莫非是效仿那公输班的木鸢?” “木鸢安能载人作战?况且天幕上那‘飞机’,通体似铁,想来比那木鸢大多了,何以飞上青天?” …… “若真能上天作战,那这秣陵县,确实难守。” 卫青脸上划过一丝凝重。 “《墨子·备城门篇》有言,凡守城之法,城墙高厚,壕池深广,再辅以精良守备,便可据险而守。” “但若真有能飞上天的“空军”,那一切优势都不复存在。” “城中布局,一览无余。粮仓、武库、帅帐,藏无可藏。” “弓弩射程至多三百步,那‘飞机’若飞得再高些,城中之人便只能引颈待戮。” 地上的打不到天上的。 天上的,却能随意攻击地上的。 看看天幕上那些被夷为平地的房屋,便知其威力何等恐怖。 这仗,还怎么打? 守城方最大的优势,被一扫而空,甚至变成了劣势。 霍去病却陷入了思索。 他不像卫青想得那么深,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可他们用什么杀敌呢?难道天上之前,还要带着石头或火油?” 卫青和刘彻一听,纷纷摸了摸胡须,陷入了深思。 …… 新的展厅灯光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四面巨大的展板,如同四座冰冷的墓碑,矗立在展厅中央。 上面没有照片,只有用严谨、精确的线条和数字,绘制出的图表。 其中灰色数据代表日本,蓝色代表中国。 【全面抗战爆发前,中日国力对比】 煤炭年产量:中国2800万吨,日本5070万吨。 钢铁年产量:中国4万吨,日本580万吨。 石油年产量:中国1.31万吨,日本169万吨。 铜年产量:中国700吨,日本8.7万吨。 工业总产值:中国13.6亿美元,日本60亿美元。 【全面抗战爆发前中日军力对比图】 陆军总兵力:中国210万人,日本38万人。 空军:中国作战飞机305架,飞行大队9个,日本作战飞机2700架,飞行中队91个。 海军:中国舰艇99艘,作战舰艇5.9万吨,日本舰艇200艘,作战舰艇190万吨。 【南京保卫战中日双方兵力对比】 南京卫戍军兵力:约15万人。 日本华中方面军兵力:约10万人。 看到这明晃晃的对比图,弹幕沸腾起来。 【草……这怎么打?】 【工业产值差了快五倍,钢铁产量差了一百多倍???这已经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了!】 【拿什么打?拿人命去填啊!中国多的就是人!】 【海军差了十几倍,空军差了四倍多,这制海权和制空权等于直接送给人家了。】 【15万打10万?就这都能输,国民D是真一群废物!】 【不能这么看,小日子是全民皆兵的军国主义,武器装备比我们先进。】 【菜,就是原罪,不要解释,工业产值低是国家实力问题,不是老百姓的问题。】 【你现在能在这里说风凉话,那是因为袁爷爷让你吃饱了,把你放到过去你屁都不是。】 【国家不够强,老百姓就挨打,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 苏铭缓缓放下了镜头。 展板下方,是一排长长的玻璃展柜。 灯光下,一件件属于侵略者的物品,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一顶“三八大盖”步枪,枪口上固定着一柄细长的刺刀,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仿佛还能看到上面未干的血迹。 一顶“乌龟壳”钢盔,上面有轻微的刮痕。 一个牛皮的弹药盒,针脚细密,做工精良。 一个铝制的水壶,一个搪瓷的饭盒。 几颗圆柱形的手榴弹,还有一枚枚黄澄澄的子弹。 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它们不是艺术品,它们是为杀戮而生的工具。 苏铭的镜头,在展柜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那柄寒光闪闪的刺刀上,久久没有移开。 就在他准备前往下一个陈列柜时。 耳边传来一阵听不懂的低语。 “……日本の学校で習ったのと、実際にここに来て感じるのは、まったく違う……” 苏铭一皱眉,这语言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日语呢? 麦克风收音效果很好,弹幕显然比他更反应更快。 【嗯?小日本?】 【我听错了?我怎么听到小日本说话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里每天都要接待很多外国游客。】 【他们怎么还敢在这里说话!不怕被揍吗?!】 【他们敢来就很不容易了,日本那边的历史书,对这段压根没有记录。】 【日本教科书上就是轻描淡写的“南京事件”,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大屠杀,而且许多学生学完了都不一定记得。】 【日本人才是最应该来这里的,无论是作秀还是真心实意,来就比不来的那群人强。】 【你猜为什么这里的每个陈列物下面都有日文,就是专门给他们看的。】 【太勇了。】 苏铭也带着好奇的心态,微微侧身,用眼角瞄了一下声音来源。 那是三人聚在一起交谈的青年男子,看长相和穿着确实像日本人。 三个人当中,有一位还在为另外两位做介绍。 “……ここには見たこともない写真ばかりで、知らなかった歴史もたくさんある。それで、当時本当にそういうことが起きたんだと、さらにはっきり実感できるようになった。” “これらのことは、ここに来てからやっと分かったんだ。” “来なかったら、全然知らないままだ……” 就在苏铭观察时,那三人缓缓朝这边走来,说话的声音听的更清楚。 苏铭出于礼貌,没有把镜头对准这三位,但麦克风还是能把他们的议论声收录进去。 直播间里大多是听不懂日语的观众,这下可把他们急死了。 【翻译!朕的翻译呢!】 【说什么鸟语,快来翻译翻译!】 【主播听得懂吗?】 【主播又不是日语专业的,怎么可能听得懂。】 【他们说在日本学校学到的东西,和来到这里看到的不一样,而且这里有很多证据,这表示南京大屠杀是真的。】 【你翻译的对吗?人家叽里呱啦说一堆,到你嘴里怎么就一两句话没了?】 【意思意思就行了。】 【切,日本学校里学的,和历史上发生的完全是两码事!】 【日本在有意的模糊那段历史,但他不可能瞒得住。】 【因为历史属于人民!】 第182章 警惕军国主义 暮春,曲江池畔。 熏香袅袅,丝竹悦耳。 一群腰系玉带的年轻郎君,正神态悠闲地观赏天幕。 其中一位,在听到那句“历史属于人民”时,不由得轻笑一声: “人民?” “何为人民?是田间荷锄的农夫,还是市井引车卖浆的走卒?” “史书,自当由史官秉笔直书,载帝王之功过,录将相之得失,何曾听闻是为那些黔首所书?” 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 在他们看来,历史是精英的家谱,是王朝的兴衰镜鉴,是士大夫阶层用以治国、修身、平天下的工具。 寻常百姓何德何能,能被记录于史书当中。 天幕上的说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崔兄此言甚是……” 几人觥筹交错,又开始侃侃而谈。 不远处,一名郎君沉默不语。 他觉得这话说的不全对。 《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孟子》曾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荀子主张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秦因暴政失民,故而二世而亡,汉因与民休息而兴,足见黔首在历史中的作用。 只不过在他看来,人民是历史的一部分。 若说历史属于人民,那未免有些太绝对了。 …… 天幕上,出现了一份泛黄的文件。 上面的文字是竖版,从右到左内容依次为: 劝告书。 百万日军已席卷江南,南京城处于包围之中,由战局大势观之,今后交战有百害而无一利。唯江宁之地乃中部古城、民国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古迹名胜猬集,颇具东亚文化精髓之感。日军对抵抗者虽极为峻烈而弗宽恕,然于无辜民众及无敌意之中国军队,则以宽大处之,不加侵害;至于东亚文化,犹存保护之热心。贵军苟欲继续交战,南京则必难免于战祸,是使千载文化尽为灰烬,十年经营终成泡沫。故本司令官代表日军奉劝贵军,当和平开放南京城,然后按以下办法处置。 昭和十二年十二月。 大日本陆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 【笑死,小日本也知道民众无辜?也知道不加侵害?】 【别说,这劝降书看着还挺唬人,不知道的老百姓还真以为他小日本是什么良善之辈呢。】 【虚伪!】 【我记得唐生智当时还回了封信,说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下一个陈列台上,全是南京保卫战期间,各路阵地的守军,与日军对战的照片。 有紫金山上的碉堡和弹药掩蔽所,雨花台阵地上守军的斗笠和机枪,以及日军进攻中华门的场景…… “南京保卫战中,殉国将士,名录在册者,数以万计。” “我们只看其中几位。” 他的镜头从阵地旧照片上移走,依次划过每位将军的黑白照片。 “第八十七师二六二旅旅长,朱赤,江西修水人,年仅35岁。” “第八十八师二六四旅旅长,高致嵩,广西岭溪人,年仅38岁。” “第一五六师参谋长,姚中英,广东平远人,年仅41岁。” “第一五九师师长,罗策群,广东兴宁人,年仅43岁。” “第一旅二团团长,谢承瑞,江西南康人,年仅34岁。” “第一六零师参谋长,司徒非,广东平远人,年仅44岁。” “第五十一师三零二团团长,程智,湖南醴陵人,年仅30岁。” “代理宪兵司令,兼任警备司令部防空司令首都警察厅长,萧山令,湖南益阳人,年仅45岁。” “第一五六师四六八旅副旅长,李绍嘉,广西贵县人,年仅40岁。” “这些来自祖国五湖四海的将士,为了守卫南京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同一天。” 【那里面年龄最小的是三十岁,和我一样大。】 【我爸45……】 【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和儿子。】 【姚中英我知道,老乡,他是太平门和鬼子肉搏,身中数弹而死。】 【这么多年过去,中华门的射击口和弹痕仍然在诉说南京保卫战的残酷。】 【南京人,每次在紫金山、雨花台这些地方时都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 苏铭的镜头正对准一个玻璃柜。 里面陈列着朱赤将军的遗物。 一份由政府颁发的《烈士证明书》,他生前用过的望远镜、怀表和墨盒。 这些陈列物静静躺在这里。 似乎在无声诉说着那段惨烈的历史。 …… 继续向前,下一面陈列墙上张贴的东西,让苏铭眉头一皱。 那是一幅幅守军撤退,南京沦陷后的老照片。 日军攀上残破的中华门城墙,耀武扬威…… 一支支日军部队,排着整齐的队列,举行所谓的“南京入城仪式”…… 原本属于华夏的政府大楼,被他们占据,挂上了日本国旗…… 更刺眼的是,在南京城内,日军高层正在为参与攻城的部队举行所谓的“攻占南京嘉奖仪式”…… 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侵略者的狂欢和胜利者的傲慢。 苏铭将镜头对准下方的陈列柜。 里面是一份来自日本本土的报纸原件。 《特朝报》。 报纸的头版,用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的超大号黑色字体,写着四个汉字—— 南京陷落! 在这四个大字的左边,是一行日文小字: 遂に敵の首都南京を占領した(终于占领了敌人的首都南京)。 城头高く皇軍旗を飛ばした(在城头高高飘扬起皇军旗帜)。 与之相对,右边的内容是 十二月皇軍は,発表社委急報(十二月皇军发表社紧急报道)。 苏铭的镜头久久地停留在这份报纸上,没有移开。 【草!!!】 【这就是军国主义!】 【我日!!!我真的破防了!】 【他们还在庆祝?妈了个巴子的!畜生!】 【军国主义,法西斯主义,了解一下。】 【说实话,读了那么多年书,我不知道什么叫法西斯。】 【啊????】 【法西斯原本指的是,古罗马执政官出行时,侍卫背负的“束棒”。可以用来打人和杀人,标志着权力和暴力,集体至上和绝对服从。】 【想要理解法西斯主义很简单。第一,你们所有人都要听我的,我让你吃屎你就要吃屎,我让你杀人你就要杀人。第二,你们只有跟我去攻打其他国家才能过上好日子。第三,但凡不是我们种族的人,必须全部杀死。懂了吗?】 【懂了……】 【楼上说的也太白话了。】 【日本的军国主义还不太一样,德国那边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日本人则全都不需要,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们甚至让自己的母亲妹妹姐姐,去军营里当军妓。】 【女人也愿意?】 【当然!不仅愿意还很荣幸!认为这是在为国家付出!】 【楼上说的那是日军“女子挺身队”,其实她们以为进去做的是后勤工作,但没想到进去后会当军妓,都是被迫的可怜人。】 【艹,真tm一群畜生。】 【日本学习唐朝制度,但学了皮毛,没学宦官和科举制,底层人民上升通道完全堵死,美国经济危机后,日本国内吃不上饭,就开始变成魔怔人,全民武士化。】 【中国的科举制的本质,也不过是世家们搞出来的骗局罢了。只不过这个骗局很逼真,让底层人觉得可以爬上去。其实机会很渺茫,而且就算上去了,人家一句话就能碾死你。】 【你说的没错,但和日本那种完全没有,还是有区别的。】 【军国主义思想就把蚂蚱转变成蝗虫的信息素,一旦出现会迅速把所有小日本转换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们现在的高考题目里,还在说以日本为盟主的共存共同秩序,叫东亚共荣圈。】 【叫什么?东亚共荣圈?看来贼心不死啊!】 【小日子军国主义势力并没有消失,它一直都在,而且正在崛起!】 【必须警惕!】 【崛起?老子干他丫的!】 第183章 攻守异形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龙首山回到了宫里。 刘邦皱着眉头,盯着天幕上“法西斯”三个字,咂摸了半天,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 “法西斯?这他娘的是个啥玩意儿?” “听着怪绕口的,是个人名还是个地名?” 萧何与陈平也是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天幕上的弹幕跳了出来。 刘邦看到“我让你吃屎你就要吃屎”时,瞪大眼睛来回看了几遍,才确信自己没看错。 “嘶——这他娘的是法西斯?” “这后世还特意取那么个拗口的名字,乃公还以为多厉害呢……” “这说白了,不就是一群纯畜生吗!” 他身子前倾,眉头蹙起: “乃公当初带着弟兄们造反,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啊!” “乃公是押送劳役误了期,没法子才带着兄弟们躲进芒砀山,落草为寇!” “可就算当了贼,咱们也没想过让谁去吃屎啊!” 刘邦指了指在一旁玩望远镜的樊哙: “你说,你说乃公说的对不对!” 樊哙猛的抬头,眨眨眼睛,反应慢了半拍: “对对对!陛下说的对!” 刘邦瞪了樊哙一眼,转头冲着萧何和陈平说: “这群小日本,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让人吃屎?还非我族类全部杀光?” “就是当年政哥在位的时候,也没说把六国的黔首和贵族全部杀光啊!” 萧何和陈平相视苦笑。 陛下这句话确实说的没错。 秦王政再残暴,也没有杀光六国之人。 要是他真这么干了,也就没有张良什么事情了。 毕竟张良才是他们三个人当中,货真价实的贵族。 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是为了争夺土地、人口和财富,是为了争那天下共主之位。 即便是最残暴的军队,屠城也是为了震慑,是为了断绝反抗,而不是单纯为了杀戮而杀戮。 天幕上这什么“法西斯主义”,其逻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人”的理解范畴。 可还没等刘邦骂完,接下来的一条弹幕,让整个长乐宫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们甚至让自己的母亲妹妹姐姐,去军营里当军妓。】 “……???” 刘邦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他,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仅是他,大殿内其他朝臣都沉默了。 玩望远镜的樊哙突然感觉背后一冷,浑身汗毛瞬间竖起。 他猛的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很奇怪。 错过弹幕的他,刚想抬胳膊戳一戳身边的周勃,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果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啪——”的一声。 抬眼一看,刘邦面容扭曲,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开口低声骂道: “狗彘不如!狗彘不如啊!” 陈平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认为自己的手段已经相当狠辣,且不择手段了。 没想到今天算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这天下间,竟然还有更狠,更绝的…… 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日本军国主义行的是绝人之道。 虽一时强盛,终必自取灭亡! …… 官道之上,黄土漫天。 时值大旱,田地龟裂如蛛网,道旁随处可见倒毙的饿孚,瘦骨嶙峋的身体蜷缩着。 天上乌鸦盘旋,它们有的落在枯树枝头,有的落在尸骸旁啄食。 一支由十几人组成的商队,正小心谨慎地前行。 为首的青年汉子身材魁梧,面容饱经风霜,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路边一具小小的尸骸。 那是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捏着干枯的树叶。 身边的同伴骑马上前,叹了口气: “这年头,连年灾荒,官府的税又重,死的人越来越多。咱们这私盐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上面正放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画面,似乎在说一座叫南京的城池被攻破的事。 “唉,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同伴咂了咂嘴,满嘴的苦涩,“不打仗的时候闹灾荒,不闹灾荒的时候就打仗。你说,咱们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是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就在汉子思索间。 天幕上,一行弹幕轻飘飘地划过。 同伴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 “科举制的本质……是世家们搞出来的……骗局?” 汉子一听,猛地抬头,双眼瞬间锁定在那条弹幕上。 【……只不过这个骗局很逼真,让底层人觉得可以爬上去……】 唏律律…… 汉子攥着缰绳的手瞬间收紧,胯下的老马昂起头,停下摆动的四肢。 “怎么了?!怎么停了?” “有埋伏?” 身后的弟兄们“唰”地一下全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紧张地四下戒备。 可汉子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呆呆地坐在马背上,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幕上那行已经快要消失的字。 骗局? 那条他奋斗了半生,撞得头破血流的通天大道…… 竟然是场骗局? 汉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听到的一句话。 当朝宰相崔荛巡视灾区,百姓向他诉说旱灾的灾情,他指着庭院里的树说: “此尚有叶,何旱之有?” 汉子望着路边的饿殍,轻笑出声。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那些朝廷官员,世家大族,嘴上喊着民为贵,实际上何曾管过百姓死活。 而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自己,偏偏信了。 傻子,当真是傻子…… 耳边传来同伴的询问,汉子平复呼吸后摇头回应。 马蹄声起,车队再次出发。 汉子骑在马上,握刀的手缓缓攥紧。 此尚有叶,何旱之有? 此尚有叶,何旱之有! 原来,我们被饿死是活该的! 原来,我们这些人,生来就是被吃的! 原来,那唯一一条能让我们改变命运的通天大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所有的犹豫、不甘、挣扎、幻想、懊悔,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冷静和决绝。 天幕说,这一切都是骗局…… 天幕还说,历史属于人民…… 汉子之前不懂,但他现在懂了! 他觉得天幕说的很对! 他回过头,遥遥望向西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那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轻歌曼舞的贵人。 有指着绿叶说不旱的宰相,也有将草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士族。 那里更是他过去的执念,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踏足的地方。 汉子收回视线,双腿夹紧马肚,加速朝前行进。 此时此刻,他的执念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计划,一个疯狂的计划。 千百年来,他们吃我们…… 如今,时移世易…… 也该换一换了! 汉子勾起嘴角,心想。 第184章 日军在南京的暴行 苏铭站在那面刻着殉国将士名录的石碑前,沉默良久。 他取出一朵早已准备好的白花,轻轻放在石碑下。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简单的鞠躬。 这是对保家卫国的英魂,一个后辈最朴素的敬意。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继续向前。 镜头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前方陈列墙上,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日军在南京的暴行! 墙上的文字和图片,冰冷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日军进入南京后,实行了“彻底消灭俘虏”的方针。 所有放下武器的中国士兵,等待他们的不是《日内瓦公约》的战俘待遇,而是就地处决。 天幕下,陈列着一份日记的摘要复印件。 日军第十六师团长,中岛今朝吾,1937年12月13日日记摘要:中午高山剑士来访,当时恰有七名俘虏,遂令其试斩。还令其用我的军刀试斩,他竟出色地砍下两颗头颅来。 …… “试斩?” 李世民看着天幕上的文字,神色愠怒。 他征战一生,见过尸山血海,也曾下令斩杀顽抗之敌。 但他从不虐杀敌人,甚至会接纳降将! 反观倭奴,竟然将活生生的人,当成刀剑的试金石…… 足见倭奴之猖狂! 李世民招手,一旁的上官仪立马上前。 “去,把关着的那群倭奴全部杀了。” 上官仪一听愣住了。 而一旁的魏征却上前一步道: “陛下……” 李世民正在气头上,他看了魏征一眼,沉声问: “怎么,你有意见?” 魏征自然不会在这时反驳,而是提议道: “陛下,攻打倭岛需要倭奴引路,臣觉得可以留下一两个……” “不用!朕不需要!” 李世民一挥手,简简单单一句话把魏征的提议堵死。 魏征见状也不再多说,退回原位。 …… 天幕中,苏铭的脚步没有停下。 他来到一个电子屏幕前,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无声的黑白影像。 拍摄者的镜头有些晃动,似乎在某个隐蔽的角落。 画面里,大批穿着厚重冬衣,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无异的中国人,被日军驱赶到江边的空地上。 过了一会儿,被驱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任何警告,日军的机枪喷出火舌,步枪开始点射,人群如被割倒的麦子一般成片倒下。 有人试图逃跑,却被刺刀无情地捅穿。 甚至有日军将手榴弹扔进人群中,爆炸的烟尘和飞溅的肢体,让这段无声的影像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这不是军人!这穿的都是老百姓的衣服啊!】 【因为当时很多溃兵脱下军装换上了便装,躲进在人群里。】 【这就是日军屠杀平民的借口!直到今天,日本右翼还在用‘为了甄别混在平民中的中国军人’来洗地!】 【甄别?用机枪和手榴弹甄别吗?】 【他们在前期确实是在杀军人,有一套完整的甄别方法,比如看手掌、肩膀是否有老茧。】 【杀这些军人,也有在麻痹老百姓的意思,老百姓以为杀了军人就不会动他们,实际上都跑不了。】 【艹!】 苏铭走过放映区,前方的展墙上,一张照片让所有观看者都感到了无比的憋屈和愤怒。 照片里,五六个日本兵,押送着一大群穿着制服的中国警察,前往汉中门外。 中国警察的人数,是日本兵的十几倍,可他们却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像一群温顺的羔羊,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 他们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 【为什么不反抗?】 【是啊,明明人多,干就完了!难道就等死吗?】 【因为这些人是战俘,他们以为日军会遵守《日内瓦公约》,不杀人。】 【你看着押解的日军不多,实际上城里到处都是日本兵,南京城都被围了,跑能跑去哪儿?】 【日军也不傻,会先骗你,说带你转移去新营地,实际上是送他们去死。】 而在另一张照片里,日军士兵踩在堆积如山的遇难者尸体上,望着镜头合影,他们面无表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苏铭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念出了下方一段日军士兵的日记内容。 “日军第九师团步兵第七联队,第二中队上等兵井家又一,1937年12月22日日记摘录:一路连打带骂地拉着160余人出了外国人居住的街区,来到古林寺附近筑有地堡的要塞地带……将他们关进池塘边一间单独的房子里,然后5人一组地带出来用刺刀刺死……昏暗中,嗨、嗨,憋足劲呐喊着用刺刀捅着,捅死要逃走的家伙,或用枪砰砰地打。片刻间这里成了人间地狱。结束后,往遍地的尸体上浇上汽油点着火。看到火中还有活动的家伙就打死。后面的房子燃起熊熊大火,房顶的瓦片掉了下来,火花四下飞溅。” 不仅如此还有幸存国军战士的证词。 “原陆军教导总队,二团三营勤务兵唐广普说:12月18日下午四点左右,我们被反绑带到上元门大窝子(又名草鞋峡)江滩。晚上八九点,日军开始屠杀时,枪一响,我就顺势倒地。日军用汽油焚烧尸体时,我被压在死尸下面,尽力挣扎,爬出死人堆后,乘坐上一个老汉和小孩的船只,逃到了八卦洲,得以幸存。” “……” 一段段来自施暴者亲笔记载的文字,与幸存者血泪的回忆,共同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狱图景。 那些模糊的黑白照片,堆积如山的尸体,蜿蜒流淌的血河,都证明着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然而,当苏铭转过身,镜头对准下一个展区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比任何照片、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和震撼力的一幕! 那是一个被圈起来的巨大坑地! 坑里,是被泥土包裹的层层白骨! 十几具较为完整的骨骸,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态交织在一起,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绝望与挣扎。 【卧槽!!!!】 【这是真的吗?!这是模型吧?!】 【怎么可能是模型,这当然是真的!】 【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这比之前南京博物院里的骸骨,给我的感觉还要惊悚。】 【怕什么?这都是我们的先辈,都是咱们中国人,要怕也应该是小鬼子怕!】 【我的天我头皮发麻了……我不敢看……】 【我正在吃饭……主播下次好歹提醒一下啊……】 “ 没错,这里的遗骸都是真的。” 苏铭的声音响起: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06年扩建工程时,在这里发现的部分遇难者遗骸。” “在此之前,1984年和1998年,也曾两次发现过遇难者的骸骨。” “为了对这批遗骸进行最原始的保护和展示,专家们对它们进行了整体加固,没有移动分毫,直接在原地,用原貌陈列在新馆的展厅内。” “所以,大家看到的,就是八十多年前,他们被屠杀后,最真实的样子。” 【卧槽?原地?当初挖出来的时候,就在这里?】 【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馆在这里建造,就是因为这里是当初日军集体屠·杀的丛·葬·地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 【这个馆就是在万人坑遗址上建造的。】 【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185章 百人斩 墙壁上,一张张黑白照片在镜头中划过, 有日军士兵站在尸堆上,神情淡然地俯瞰下方堆积如山的尸体。 有被刺刀捅穿身体的三岁孩童,小小的身躯躺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陷入永眠。 有被屠杀后抛尸水塘的士兵,有被枪杀的僧侣和农民。 还有一颗被日军放在路障上的头颅,头颅嘴里还被戏谑地塞了半截香烟。 苏铭继续向前,最终站在了一面陈列墙前。 那面墙上,陈列着一份报纸的放大影印件。 照片里,是两个穿着日军军官服,手持武士刀的男人,它们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竞赛般的“昂扬”笑意。 而旁边的日文标题,狰狞而刺眼。 百人斩り超記録(百人斩超纪录) 向井106—105野田(向井106—105野田) 両少尉さらに延長戦(两少尉进一步延长战) 苏铭按捺住咬牙切齿的冲动,一字一句介绍道: “这是1937年12月13日,日本《东京日日新闻》的报道。随军记者在南京紫金山下,记录了它们的‘战绩’。” “日军第十六师团的两个少尉,向井敏明和野田毅,约定在占领南京之前,进行杀人比赛,看谁先杀满一百个中国人。” “当它们再次碰头时,向井敏明杀了106人,野田毅杀了105人。因为分不清谁先杀满一百,它们决定,以杀满150人为目标,继续比赛。” 说到这里,苏铭的镜头缓缓下移。 在报纸影印件下方的陈列柜里,一柄日式军刀静静地躺在那里。 刀鞘古朴,刀柄缠着布条,但那流畅的刀身线条和冰冷的金属光泽,无不在诉说着它曾经饮过的鲜血。 那不是一件普通的武器。 它是一个民族最深、最痛的伤疤。 【草!!!我历史书上就看过这张照片!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草!!前天星期五历史课就学了这一课,看得我心痛!】 【更讽刺的是,这两个畜生被报纸大肆报道后,在日本国内成了英雄,据说有近千名女高中生写情书给他们。当时的日本,已经从上到下彻底疯了,军国主义吞噬了一切。】 【然后呢?!这两个畜生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没有!善恶终有报!这两个畜生战后改名换姓,一个开了个小鱼铺,一个做了点小生意,以为能躲过去。后来被国际宪兵调查科的人从人海里揪了出来,直接押送回南京审判!】 【审判完当场枪毙了吗?】 【关了四十多天,最后在1948年1月28日,被押到雨花台刑场,执行枪决!】 【据说临死前这俩还抽了根烟,抽烟的手抖得不行,需要用另一只手握住才能塞嘴里。】 【它们那不是怕了,是知道要死了!】 【好!!!好死!!!】 【干得漂亮!】 【便宜他们了!就这么一枪崩了?应该让他们尝尝咱们老祖宗的手段!凌迟!车裂!五马分尸!】 【南京人在此!要是这两个畜生落我手里,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说得对!” 应天府皇宫内。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就这么一枪戳死他们?太便宜这俩畜生了!” “为何不施以萱草剥皮之刑!为何不千刀万剐!” 他气得反复踱步,两手乱挥: “咱只恨!只恨咱不在那个时候!否则,咱要亲手剐了这两个狗娘养的畜生!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做成鼓!挂在城门上!让天下人都看看,犯我国邦者,是个什么下场!” 马皇后在一旁,看着暴怒的朱元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劝慰的话。 她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看着天幕上那两个恶魔的嘴脸,眼中同样是无尽的冰冷。 然而,比起皇宫里的滔天怒火,应天府的街头巷尾,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家茶馆里,原本还在高谈阔论的茶客们,此刻死一般地寂静。 一个常年在这里说书的老先生,端着茶碗的手抖个不停,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都毫无知觉。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幕,嘴唇哆嗦着。 “那……那城墙……是咱们应天府的城墙……” “那……那些人……说的是咱们这里的口音……” “那……是咱们的后代子孙啊啊……” 一句话,让整个茶馆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是的,愤怒之后,是无边的恐惧。 天幕上那个被称为“南京”的地方,就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 那些被屠戮的、被侮辱的、像牲畜一样被宰杀的,是他们的子孙后代! 一个年轻的货郎,脸色惨白,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外跑去,嘴里喃喃自语: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我不能让我的娃以后也……” 可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个年长的老者拉住了。 “走?你能走到哪儿去?”老者声音沙哑,“离了应天府,你就没了户籍,就是流民!没了地,没了根,你和你婆娘娃儿,吃什么?喝什么?到头来,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在路上!” 货郎的身子一僵,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是啊,走不了。 他们的根在这里,他们的田地在这里,他们的户籍在这里,他们的祖坟也在这里。 离开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留下来…… 一想到天幕上那尸山血海、人间地狱般的惨状,所有人的心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逃,是死。 不逃,他们的子孙后代,就可能面临那样的结局。 一时间,整个应天府,从达官贵人到贩夫走卒,所有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繁华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惶恐与茫然。 脚下的这片热土,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座无法逃离的囚笼。 第186章 历史的证言 (昨天两章进小黑屋了,过了好久才出来,我还是头一次进小黑屋,原因是图不行,所以我就不放图了,这篇章过去了放个链接吧,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是史实展的网页实景版。) 来到下一个陈列区。 迎面而来的是三个白底黑字—— 性、暴、行。 下方的小字清晰写着: “日军占领南京后,大肆奸淫妇女,其暴行骇人听闻。在占领后的第一个月内,城内发生了约两万起强奸案。从十几岁的少女到八十岁的老妪,都未能幸免,甚至连孕妇也惨遭凌辱……” 镜头下,第一张照片就让无数人心胆俱裂。 那是一个女人,头发被野蛮地剃光,露出青白的头皮。她的后颈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那是被利刃劈砍后留下的痕迹。 喉头莫名堵塞,苏铭咽了下口水,这才能开口介绍说: “这名妇女和其他5人被从铜银巷6号强行带至一所大楼里。白天要洗衣,晚上被日军奸·淫。有些妇女被强·奸10-20次,年轻漂亮的则达40次之多。1938年1月2日,两名日军欲欲下该妇女脑袋未遂。图为该妇女在鼓楼医院被救治。” 另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短发少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几岁,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可她只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 十六岁的南京少女遭日军轮·奸致病。 【畜生啊!】 【我女儿明年也要上高三了,也是这个年纪……我看到这张图,我手脚都在发麻……】 【我1975年出生,今年50岁,湖南人,如果打日本我愿意上战场!】 【我是女生,我也可以!我什么都不要,给我一把刀就行!】 【我的外婆就是当年的幸存者,她现在一听到‘日本’和‘南京’这两个词,就会躲到房间里缩成一团,全身发抖不停的哭,然后两三天都是这样,要好几天才能恢复正常。】 【我外婆说那个时候听说日本鬼子来了都往河边芦苇丛里跑,因为日本鬼子见人就杀,她就是躲在芦苇地里活下来的,她那个时候才10岁左右。】 【我外婆也是这么说的,躲在芦苇地里能活。】 苏铭强忍着翻涌的情绪,将镜头移向旁边。 那是一张拍摄于病床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浑身浮肿,脸上、身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只能从浮肿的五官中勉强分辨出是一个年轻女性。 “这是由当时的马吉牧师,用摄像机记录下来的幸存者——李秀英女士。” 照片下方,一个老旧的电子屏幕亮着,正在播放一段采访录像。 画面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对着镜头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她一边回忆,一边挥舞着双手诉说: “……日本人来的时候走头关、大胜关、双闸,从河那边过来的,过来正好走中和埂,走到我家门口……” “我们那个大村子多少房子、多少人啊,一起烧掉杀掉了,我家房子和被子也被烧掉了,就睡田里头,搞稻草盖身上,一下给日本人发觉了……” 老奶奶的声音开始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 “我家爷爷抱着我,爷爷不肯,他(日本兵)就弄刺刀戳他,脊背戳得冒血了,我就看着我家爷爷说,你把我丢下来算了,你站旁边去,你看他把我拖出去怎么样!” 说到这里,视频里的李秀英奶奶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停顿了好一会儿。 “后来他把我拖到空房子里头……我哭也不敢哭,一哭,他就用刺刀在你身上划……把我衣服扒光了,把我腿撕开……” “他嘴里头还讲,‘姑娘,我要赛乎赛乎’(日语玩玩的意思)……就给他弄了……” “弄过之后,我腿张着,就不能动了……两个手就这样……”老奶奶闭上眼睛,两手无力地一摊,“就昏死过去了,他看我不动,以为我死了,就走了……” 视频结束,苏铭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想驱赶走哽在喉头的东西: “当时的李秀英女士,年仅十九岁,并且,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 “那天,三个日军士兵闯入她避难的五台山小学难民营,欲对她施暴。在反抗中,李秀英女士的脸上、腿上、腹部,被日军用刺刀连戳三十七刀,当场昏死过去。” “她被家人送往鼓楼医院后,得到了美国医生威尔逊的全力救治,奇迹般地保住了生命。” “但是,她腹中那七个月大的胎儿,没能活下来。” 【我忍不了了……】 【TMD!两颗原子弹,真的太便宜他们了!】 【李秀英奶奶04年去世,她活着的时候到处宣讲日本大屠杀罪行,却在晚年受到日本右翼分子加害,日本作者松村俊夫在其《南京大屠杀的大疑问》书中,污蔑她是“假证人”。】 【污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广岛和长崎压根被原子弹炸过?】 【可怜老奶奶一把年纪,还要时不时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说出来,而且不止一次。】 【其实她每说一次,都是对自身的一种伤害。】 【但她为了把真相诉诸全世界,她还是做了!】 【开玩笑,这位19岁就敢跟三个日本鬼子对着干,还敢夺刺刀,甚至想反杀鬼子,最后身中37刀不死,绝对的狠角色!】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坚强的女性!】 苏铭看着弹幕,低头用肩膀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把镜头对准身后的一个巨大荧幕。 上面播放的是一个简短的纪录片,名字叫历史的证言。 纪录片开头,是几个黑白镜头在快速切换。 一位苍老的奶奶,她用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她叫夏淑琴。 一位戴着帽子低头看向石碑,嘴巴微张,面色哀痛的爷爷,他叫常志强。 一位头发稀松,额头宽阔,双眼平静直视镜头的爷爷,他叫王瑞颐。 一位牙齿掉光,面颊凹瘦,用手帕抹眼泪的爷爷,他叫苏国宝。 老旧的记录影像,伴随着战马嘶鸣和炮火声出现,老奶奶的自述声在画外响起。 “1937年的12月13日,冲进来一大批日本兵,将近20个。” 画面一转,奶奶在镜头前说: “我爸爸开门的时候,就被打死了……” 画面再次被老旧的影像取代,大批的日本兵跨过城墙,高举日本旗帜,此时的画外音变成了一位老爷爷。 “天刚亮,日本就占领岘山,我们移步往山下走到河边,躲到地洞里头……” 苏国宝爷爷一边流泪,一边说: “这时候太阳出来了,日军的部队进入村,屠杀开始了。” 画面中,日军走在山道上,他们拿着机枪扫射,冲向燃火、倒塌的房屋。 画面外,杨翠英奶奶情绪激动,声音哽咽地哭诉着: “我家四个人都是在难民区给杀掉的,日本人那么长的枪,那么长的刺刀,刺刀就插到枪头上……” 她满是哭腔地说: “可怜就对我们家里人捅啊……” “拿刺刀戳死了四个人……” 日军的炮火和呐喊声响起,画面再转,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老兵出现: “回船后的第二天起,中山码头的屠杀开始了。” 他一边比划一边说:“就看见人们在哒哒哒的枪声下,一排排的倒下,人都是重重叠叠的,撂在一起倒在河边。” “尸体堆积多了就扔进河里冲走,向河里逃跑的,也被哒哒哒地打死了,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 画面一转,苏国宝爷爷望着地面,吸着鼻子说: “我一回想,我的兄弟,各位亲人,死了……” “被日本人杀掉了……” 说到这里,他情难自抑,别过头去。 闪回一晃而过,带着帽子和眼镜的向远松爷爷回忆说: “白天抓男人,晚上抓女人,抓女人闹的时间最长,几乎能闹一夜。” 话音刚落,一个女子的尖叫声响起,不时还伴随着施暴者的笑声。 另一位牙齿全部掉光的日本老兵回忆说: “女孩子不是到处都有的,是分队或者几个人一起去找,还有几个人就负责摁住女孩。” “强·奸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第一个抽到的人,先把女孩子脸上涂的黑墨擦干净,然后再强·奸。” “完了就轮流上一个女人,女人一直被摁着,要被五六个人强·奸……” 说到这里,老兵抬头,示意道: “搞到最后都这样口吐白沫了。” 画面一转,周湘萍奶奶出现在镜头前回忆说: “那时候我姐姐13岁了,我姐姐就躲到厨房那个柴里头,开头没找到。”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他又拿刺刀来戳,我们看到戳就害怕,结果一出来就被他们拖走了……” “拖到巷子前面,带她在那儿糟蹋了……” 镜头再次切换,第三位日本老兵出现: “因为说有大人物要来,上面就命令我们好好地扫荡,所以城里所有地方,男人女人都被抓起来了。” “在江边有很多仓库,我们把他们关进仓库里,直到塞满为止,我们放火烧死了他们。” 视频最后,几行大字出现: “真相,不会被时间掩盖。” “事实,不会因狡辩消失。” “南京大屠杀亲历者的证言,将永远警醒世人。” 第187章 人道主义救援 昏暗的烛火在简陋的公房内摇曳,将几个身影拉得老长。 张飞焦躁地在屋里踱步,蒲扇般的大手几次攥紧又松开,嘴巴张了又闭,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关羽走到刘备身侧,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刘备的肩膀上。 刘备坐在席上,一言不发。 他没有哭嚎,没有怒骂,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可两行清泪,却无声划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双手死死攥着,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建业……南京…… 那些在天幕中闪过的画面,那些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到令人发指,令他不敢相信。 为何同为生灵,竟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为何我大汉子民,要遭此等灭顶之灾! 张飞看着刘备沉默不语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转向坐在一旁的郭嘉,一通挤眉弄眼。 你小子倒是说句话啊! 照这架势,再不去劝劝,大哥就要走火入魔了! 郭嘉收到信号咳了两声,突然开口道: “玄德公之前不是曾问过嘉,那五胡乱华,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吗……” 此言一出,张飞愣住了,关羽也皱起了眉头。 不是? 让你安抚大哥,不是让你火上浇油啊! 张飞瞪了郭嘉一眼,但郭嘉却像没看见似的。 刘备颤抖的身体猛地一滞。 他缓缓抬头,看着天幕。 是了……是了…… 这五胡乱华的景象,恐怕只会比后世的建业,更惨烈…… 郭嘉看到刘备眼中的恍然,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建业之殇,四十余日,尚且度日如年。” “司马篡魏后,整个北方疆土之上,我汉家黔首,每日每夜,过的都是与建业城中百姓一般,甚至更为凄惨的日子。” “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百余年。” 一百余年! 一百余年!!! 四十余日的炼狱,已经让他刘备看得肝胆欲裂,痛不欲生。 那一百多年的地狱,又该是何等模样?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啊!!!” 刘备喉头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次,他再也控制不住。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闭上眼睛,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刘备知道,郭嘉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后世的建业在四十余天内,被屠杀三十余万人。 大汉北方子民又如何能在那样凄惨、悲苦、绝望的日子里,苟活一百余年呢? 他们的未来,就是没有未来。 哭了不知多久,刘备不断耸起的肩膀终于停下。 他缓缓睁开通红的双眼,眸子里的愤怒与悲伤,已经退去大半。 他没有去擦脸上的泪痕,只是望着郭嘉,用那双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备在此立誓,必不会让此等人祸,再临汉土!” 郭嘉对刘备的反应十分满意。 要救世,光有仁德是不够的。 要救世,必须要有更惨烈的觉悟才行。 他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掌。 而后,他侧过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笑道: “玄德公且看,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来人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一进门,目光便牢牢锁定了刘备,声音洪亮,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府君!” 刘备看到来人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是从席位上弹了起来!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双手,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子龙?!” “子龙!当真是你!子龙何以至此啊!” …… “啊啊啊——” “砰!” 盛着粟米的陶碗被狠狠地扣在了案几上,饭食撒了一桌。 曹操面沉似水,眼睛里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倭奴! 好一个倭奴! 安然如此对待稚童和女子,其罪当诛! 营帐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一众人士皆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荀彧更是想得深远,他与郭嘉一样,从建业的悲剧,看到了未来那场席卷整个北方的,更为惨烈的浩劫。 “呼……” 曹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 他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的人,愤怒过后,他立刻开始思考现实的问题。 他环视帐下众人,沉声问道: “诸位,天幕所示,人神共愤。” “但眼下困境,我等该当如何?” 帐内依旧一片死寂。 能怎么办? 外有袁绍、袁术、刘表等群雄环伺,内有“曹操欲篡汉自立”的流言甚嚣尘上,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 曹操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荀彧身上。 “文若,你有何高见?” 荀彧微微躬身,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回主公,眼下之困,其实不难解。”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曹操,眼神意味深长。 “只是,要看主公,舍不舍得了。” 曹操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哦?” “有何舍不得的?” “文若但说无妨!” …… 陈列厅内,苏铭的声音徐徐响起。 “那个时候的南京,被绝望笼罩。” “但是……” 苏铭转过身,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下一个陈列区。 “即便是在最深沉的黑暗里,也总会有不灭的微光。” 随着他的脚步,天幕上的镜头缓缓移动。 前方展厅的墙壁上,一行大字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人道主义救援】。 “南京沦陷前夕,这座城市里还有一批外国人。” “他们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医生,有的是教授,有的是传教士,有的只是刚失业的平民。” “战争爆发,他们完全可以登上军舰,回到自己安全的祖国,远离这场血腥的灾难,甚至利用自己的外籍身份远离硝烟和是非。” “但他们,选择了留下。” “1937年11月,在上海南市难民区成功经验的启发下,这些留在南京的中外人士共同发起,成立了‘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在南京城里,划出了一片占地约3.86平方公里,相当于当时南京城区八分之一的区域,作为‘安全区’,或者叫‘难民区’。” “12月8日,安全区正式对所有难民开放。在整个南京大屠杀期间,这里最多时,曾收容了超过二十五万名无家可归的中国百姓。” 天幕的镜头,扫过一张张黑白的老旧照片。 那是一面由二十五张肖像照组成的墙壁。 照片上的人,有着不同的肤色,不同的面孔,来自不同的国家——德国、美国、丹麦、奥地利…… 但他们的眼神,都透着一种相同的坚定与悲悯。 苏铭走到照片墙前,对着镜头逐一介绍。 “他们,就是当时自愿留在南京,参与人道主义救援的二十五位外籍人士。” “他们利用自己‘外国人’的身份,与穷凶极恶的日军周旋、抗议,一次又一次地从屠刀下救人,为难民提供庇护、食物和医疗。” “他们清楚地知道,杀红了眼的日本兵根本不讲道理,他们自己也随时面临着生命危险。但他们没有退缩。” “这份恩情,南京不会忘,中国,也永远不会忘!” 【约翰·拉贝!我知道,德国西门子公司驻南京代表!教中国人行纳粹礼的德国人,救了25万中国人!】 【还有魏特琳女士,南京的‘活菩萨’,她一个人保护了一万多名妇女儿童!】 【约翰·马吉牧师,用摄像机拍下了很多日军暴行。费齐将马吉牧师拍摄的胶片拼命带出南京城。】 【江南水泥厂!一个国营企业,为了救难民,找德国教授和失业丹麦青年冒充成外国企业,成为企业高层,再带上会日语的翻译去和日军交涉。】 【罗伯特·威尔逊,美国人,鼓楼医院外科医生,南京城所有的伤患都被他救治过,他为了救人几乎不眠不休。】 【最可遗憾的的是拉贝先生回国后,因为是纳粹党员的身份,晚年过得很不好。】 【魏特琳女士也是,回国后仅仅一年就因抑郁自杀了,她一直很懊悔,自己没有救下更多的中国人。】 【这几位的功绩要是放古时候,是可以建庙的!】 【冷知识,魏特琳女士曾在19年,在安徽合肥创办了三青女子中学。】 【啊?我合肥的,今天才知道……】 【约翰·拉贝的孙子,在前几年的疫情期间写信给中国,希望得到物资援助,中国立马就派飞机送物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第188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铭的脚步停在了一座雕塑前。 那是一尊青铜雕塑,还原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外国人坐在书桌前,一手拿着听筒,一手奋笔疾书的场景。 在他的身后,是一本巨大无比、摊开的日记。 日记上,是用德文写下的字迹,旁边配有中文翻译。 苏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将日记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12月17日:有一个美国人说,‘安全区正在变成日本人的妓院’,这话几乎可以说是符合事实的。昨天夜里,约有一千名姑娘和妇女遭到强奸……如果兄弟或者丈夫们出来干预,就会被日本人枪杀。耳闻目睹的尽是日本兵的残酷暴行和兽行。” “12月26日:明妮·魏特琳小姐,一个正直可爱的美国人……她曾相信这些姑娘,像抱窝的老母鸡带小鸡那样保护着她们。当日本士兵的暴行变本加厉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她站在四百多名女难民队伍的前列,带着她们走向大学难民收容所。” “这位,就是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约翰·拉贝先生。”苏铭指着雕塑说道,“这本,就是后来震惊世界的《拉贝日记》。” 苏铭继续向前走去。 “当时,无数受伤的南京百姓,几乎都被送往了同一个地方救治——鼓楼医院。” “鼓楼医院,始建于1892年,是当时南京最早、规模最大的西医院。南京沦陷后,以院长特里默、外科医生威尔逊为首的五名美籍医护人员,和二十多位中国同事一起,在最危急的情况下,选择了留守。” 天幕的镜头下,出现了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医疗照片。 缺胳膊断腿的伤员,被刺刀捅穿身体的平民,还有之前视频里出现过的、身中三十七刀的李秀英女士,都是在这里得到了救治。 “拉贝先生曾在日记里盛赞鼓楼医院的工作,称之为‘一生中见到的最好的成绩’。” “除了拉贝先生的收容所和鼓楼医院,还有魏特琳女士担任代理校长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那里庇护了一万多名妇女儿童;还有丹麦人辛德贝格和德国人京特,他们在江南水泥厂建立了难民营,保护了三万多名难民……” 苏铭的声音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各位,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没有拉贝先生的日记,没有马吉牧师冒死拍摄的影片,没有这些国际友人的记录、奔走与抗议……” “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很可能会随着一场冲天大火,或者侵略者飞机的无情轰炸,被彻底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有了这些不容辩驳的铁证,侵略者的谎言才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戳穿!历史的真相,才得以昭告天下!” …… 战国末年。 一位须发半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端坐于堂上。 堂下,数十名弟子盘膝而坐,神色各异地望着天幕。 天幕上的血腥画面,吸引了这些士子们的注意,起初他们为后世黔首的遭遇感到痛心和无力。 可现在却因苏铭叙述的“人道救援”,感到困惑和迷茫。 终于,一名眼神锐利、气质沉稳的青年站了起来。 他先是恭敬地向老者行了一礼,而后才开口,声音清朗,带着一丝不解。 “老师,《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乃先贤警世之语,弟子一直深以为然。” “天幕上那日寇,其行径残暴,实乃蛮夷,正印证了此言不虚。” “可……”青年话锋一转,指向天幕上拉贝先生的雕像,“那些舍生忘死,庇护我数十万军民的,同样是异族。他们又是何故?难道仅仅是为了行善?这世间,当真有不图回报之义举?” “若说日寇之恶,乃‘其心必异’之证,那异族之善,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传世之言,是错的?” 青年的问题,也是在场所有弟子的困惑。 明明都是异族,但一方在迫害屠杀,另一方却主动援助。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已经超出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一时间,堂内议论纷纷。 老者等待片刻后,缓缓开口: “《左传》此言并无错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青年更是错愕,老师这是何意? 只听老者继续说道:“国之相争,利字当头。邦域不同,风俗相异,所思所想自然不同,故曰‘其心必异’。此为世之常态,是人之常情。”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这是老者毕生思想的核心。他认为人生来便有趋利避害、纵情声色的本性,若顺其发展,必然导致争夺与混乱。 “天幕之上,日寇之行,便是顺其‘性恶’,将贪婪、残暴、淫邪发挥到极致,终成禽兽之举。” “而你等所惑,那些异族之‘善举’,恰恰证明了后半句——其善者,伪也。” 青年神情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 老者口中的“伪”,并非虚伪,而是“人为”,是后天习得、有意识的作为。 “性恶,需待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 老者的目光扫过所有弟子: “天幕上那些异族君子,其行可敬,其心可佩。并非因其生来便怀有仁善之心。” “恰恰相反,他们与我等一样,生来亦有‘性恶’,但他们通过自身的师法教化,懂得了‘礼’,践行了‘义’!” “他们所行之‘义’,已超越了邦国族类之别,是为‘大义’!” “此等作为,非但不是天性使然,反而是克服了人之本性,以后天之‘伪’,达成的至善境界!” “这,比天生之善,更显人之可贵!这,便是我等儒者所追求的‘化性起伪’的极致!” 老者顿了顿,继续道: “何为君子?非以血脉出身论,而是以其是否遵‘礼’、行‘义’来论!” “那些日寇,虽与我等貌似,却行禽兽事,是为衣冠禽兽,不可称之为人!” “那些异族,虽与我等不同,却行君子事,舍生取义,当以君子待之!” “故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的是未经教化的‘自然之心’。而君子之交,无关族类,在于‘道义之心’是否相同!” 一番话毕,满堂寂静。 青年呆立当场,只觉得醍醐灌顶,原先的困惑与迷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 原来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儒道!不是固守血脉之别,而是以“礼义”为准绳,教化天下,使人人皆可为君子! 他的胸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荡之情油然而生。 第189章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纪念馆的下一个展区,灯光愈发幽暗。 “日军占领南京后,为了掩盖自己的滔天罪行,欺骗世界舆论,他们迅速开启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虚假宣传。” 镜头前,出现了一行巨大的标题—— 【世界所了解的事实与日本的掩饰】。 “他们将这场人间惨剧,粉饰为‘和平’降临南京,甚至组织了一百多名日本记者、作家,组成所谓的‘笔部队’,专门炮制虚假的新闻和照片。” 镜头扫过一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照片的边角,无一例外地盖着一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印戳——【不许可】。 “这些,都是当时被日军新闻审查机构禁止发表的照片。上面记录的,是真实的屠杀、焚烧和抢掠。而能被他们发表出来的,又是些什么呢?” 画面一转,一张来自日本《世界画报》的宣传照被放大到整个天幕。 照片上,阳光明媚,一个穿着日军军服的士兵,脸上挂着僵硬而“和善”的微笑,两只手各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神情木然的中国孩童。 照片的标题是——《南京春景》。 【我吐了,这是我见过最恶心的照片,没有之一!】 【看那个日本兵,笑的人模狗样的。】 【杀人父母,再牵着人家的孩子……】 【孩子是好哄的,给糖就能听话,大人要是不听话,就拿枪指着,让你拍什么就拍什么,不然一枪毙了你。】 【不配合的都死了……】 苏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决绝。 “当时的中国,在国际上人微言轻。但谎言,终究无法完全遮蔽真相。总有一些不畏强权的声音,要将这地狱般的一幕公之于众。” 天幕上,出现了一份来自美国《芝加哥每日新闻》的报纸影印件。 “最早向世界报道南京大屠杀真相的记者之一,美国人斯蒂尔。他在报纸中写道:‘在离开南京之际,我们最后见到的场面是三百名中国人在临江的城墙前井然有序地遭到处决,那儿的尸体有膝盖高。’” 紧接着,美国《纽约时报》、英国《曼彻斯特卫报》、苏联《真理报》……一份份来自世界各地的报纸头条,如同刀锋一般,将日军的谎言撕得粉碎。 “甚至,连他们自己创办的报纸,都成了他们撒谎的铁证。” 苏铭指着一面陈列墙,上面放大了魏特琳女士日记中的一段话。 苏铭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1938年1月21日……日军《新申报》中,报道日军占领后的南京充满和睦气氛。文章有25句话,其中4句是真话……19句是假的,还有一句我无法确定。” 【二十五句话,十九句是假的。】 【这叫什么?这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小日本有本事就杀完,杀不完再造假都没用!】 【悠悠众口,是他区区一个小日本能堵得住的?】 苏铭的脚步沉重,走入下一个区域。 “谎言之下,是早已破碎的家园。” “屠杀过后,南京城尸骸遍地。为了防止瘟疫,也为了掩盖罪证,日军强迫幸存的中国人处理同胞的尸体,并建立了伪政权,给活下来的人发放所谓的‘安民证’,以此进行控制。” 展墙上,是幸存者崔金贵的证言。 那段文字,仿佛带着尸臭,从天幕中渗透出来。 “我第一天埋尸在汉中门外,挖坑,顺着河边挖。坑上搭木板,拉来尸体都往坑里扔。死尸没有完整的,一个头,一只手,一条腿,用铁钩子钩着,一块块扔进去。臭啊,臭得吃不消!都是枪打死后又用火烧过的,黑乎乎的像木炭……” 苏铭望向前方展厅的主题,猛地快步走了过去。 那里的灯光骤然明亮,驱散了周遭的阴霾。 展厅的墙壁上,是几个金色的大字—— 【战后调查与审判】! 苏铭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扬眉吐气的畅快。 “经过中国军民十数年的抗争,我们迎来了胜利,而它们也迎来了迟到的审判!” “抗日战争胜利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和中国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对南京大屠杀惨案进行了专案审理,作出了正义的判决!”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幕画面定格在一张《大公报》的头版上。 那力透纸背的五个大字,仿佛积攒了十四年的血与泪,瞬间击中了所有时空观众的心! ——【日本投降矣!】 天幕的镜头继续移动,掠过十几米长的陈列墙。 那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审判战犯的法庭文件和照片。 “在多方努力和铁证之下,南京大屠杀主犯,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被判处绞刑!” “第六师团师团长谷寿夫,死刑!” “进行‘百人斩’竞赛的向井敏明、野田毅,死刑!” “同样斩首三百余中国军民的田中军吉,死刑!” 【杀得好!】 【为什么不都是绞刑?】 【不是五马分尸,我不同意。】 【不是千刀万剐,我不同意。】 【商鞅套餐一份,谢谢!】 【商鞅:????】 然而,苏铭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遗憾。 “但,仍有罪魁祸首,如朝香宫鸠彦、柳川平助等人,因为皇族身份或病死,逃脱了正义的审判。” 【艹,妈的!】 【朝香宫鸠彦这个老鬼子活到了94岁!】 【这已经是当时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朝香宫鸠彦死了没事,他子孙后代还活着就行……】 镜头的尽头,是一面墙,贴满了南京审判战犯时的部分证人照片,和他们的亲笔证词。 一张张布满风霜的脸,一个个颤抖却坚定的签名,共同构筑了一道无法被撼动和抹杀的铁证之墙。 苏铭穿过了这片区域,走进了纪念馆的最后一个陈列厅。 整个空间豁然开朗,高挑的穹顶下,光线从上方洒落,庄严肃穆。 陈列墙的尽头,有一段白底金字的话: “我们为南京大屠杀死难者举行公祭仪式,是要唤起每一个善良的人们对和平的向往和坚守,而不是要延续仇恨。中日两国人民应该世代友好下去,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共同为人类和平做出贡献。” 镜头在这段文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苏铭继续向前。 正前方,是一面顶天立地的巨大高墙。 灰色的墙面上,赫然写着八个硕大的白字。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第190章 万人坑遗址 苏铭走出史料陈列馆,沿着路线指引,走向另一个他必须要去的地方。 ——万人坑遗址。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江东门集体屠杀的遗址之一。” “当年扩建纪念馆时,就在这里,挖出了累累白骨。所以,后来的遗址馆就直接建在了这上面,将这些遗骸原地保存,让所有后来者都能亲眼看到,当年这里发生过什么。” 穿过一道门,所有的阳光被遮蔽在身后。 那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的坑洞,灯光昏黄,照射着坑底的一切。 泥土与白骨。 无数的骸骨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交织、堆叠、挤压在一起。 这不是完整的骨架。 有的失去了头颅,有的只有半截身子,有的臂骨和腿骨以一种违反生理结构的方式折断,刺入另一具骸骨的胸腔。 许多骸骨明显短小纤细,哪怕隔着屏幕,也能一眼认出,那属于孩童。 还有更多破碎的骨片,已经分不清属于谁,和黑褐色的泥土混在一起,成了这片土地永远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这里没有血,只有沉默的白骨,和凝固了八十多年的死亡。 苏铭的声音艰涩地响起: “经过整理,这里比较完整的遗骸有208具。” “其中,可以鉴定出年龄的有120具,儿童遗骨,32具。” 他停顿了一下,让观众消化这个数字。 “而这样的万人坑,在整个中国不止一处。据统计,抗日战争期间,已发现的类似遗址,高达八十多处。” “十四年的战争,中国军民伤亡,超过三千五百万。其中,死亡人数,达到一千八百万。” “所以,南京城的遭遇,不是孤例。” “它只是那场浩劫里,整个中华民族苦难的一个缩影。” 【卧槽,那个尸骨头上有个洞!】 【那个要么是子弹打的,要么是故意钉进去的长钉。】 【真他妈不是人啊,小孩子都那么小。】 【我看到没有腿的了。】 【好多都拼不起来……】 【卧槽,主播快走吧!我tm看不下去了!】 【楼上小学生吗?这就受不了了?】 【现在的小孩娇生惯养的,能懂什么……】 【您老多大?就小孩子?】 【我46了,当过兵的,咋了?】 【好好看,别吵架!】 …… 万人坑遗址里的气氛,比陈列馆里的更压抑。 苏铭快步走完后,离开了遗址馆。 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他走过长长的胜利之墙,看着墙上吹着号子的中国军人塑像。 最后,他来到广场尽头,站在一座高达三十米的和平女神雕塑前。 雕塑是一位身着民国服饰的女性,她神情坚毅地望着前方,左手抱着一个婴儿,右手高举着一只和平鸽。 苏铭将手中最后一朵白色菊花,轻轻放在雕塑下的石基上。 他抬起头,对着镜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里面看的时候,一直有种憋闷的感觉。” “就算看到那些战犯被审判,被处决,我依旧觉得不解气。” “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所以,我在万人坑遗址里的时候,很绝望。” “因为我不知道这血海深仇应该怎么报……” 弹幕立刻吵了起来。 【对!不解气!凭什么绞刑?凌迟都不够!】 【那可是三十万条人命!】 【你说错了,那是三千五百万人命!】 【待到来年九月八,马踏东京赏樱花!】 【为什么不能报复?】 【怎么报复?现在中日还能打起来不成?就算打起来,你也要学他们,围了东京屠杀三十万平民?】 【怎么不可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几个月的孩子你下得去手?就算你也是畜生,那杀完以后呢?在今天的国际形势下,其他国家会怎么看我们?以后还怎么跟其他国家打交道?你真以为我们现在天下无敌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别理这些人,说可以的,不是蠢就是坏!】 苏铭看着屏幕上的争论,平静地说: “其实,我当时也有这种想法。我也想报仇雪恨。” “我知道,八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侵华的日本兵,就算没死也老了。” “但我们不是有句古话吗?” “父债子偿。” 【对!父债子偿!】 【啊?主播来真的?】 【主播魔怔了???】 苏铭摇摇头,话锋一转道: “当我真的设身处地去想,抛开一切,让我现在拿把刀,我最多只敢在战场上,朝穿着军装的敌人砍下去。” “但我没办法对一个老弱妇孺下手。”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的良知也不允许。” “为了保家卫国,我可以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但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就算他的祖先,曾经屠杀过我的祖先。”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刚才那些跳着说能杀人的,估计连猪都没杀过吧?还杀人,搞笑呢?】 【过年杀猪都要好几个汉子摁着,没摁住猪飙着血都能跑老远,别说是杀人了……】 【信我,杀人没那么简单的,杀一个可能你无所谓,当你身边都是尸体的时候,你腿都会打哆嗦。】 【楼上的别代表我,我可以!】 【呵,你可以个几把,你只能在键盘上可以。】 苏铭没管弹幕上的争吵,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倾吐: “当我意识到,我做不出和小鬼子一模一样的事情时……” “我就明白,这个仇,我报不了了。” “中华五千年,日本这个民族,给我们造成的伤害是最严重的。” “上一个对我们进行如此屠杀的外族,还是明代末期的女真人。” “但女真人少,要统治我们这么大的地方,必须用汉人。所以他们让汉人当奴才,搞文字狱,禁锢思想,压制反抗。” “可日本不一样。他们施行的是种族灭绝。” “如果当年他们成功了,那‘中华民族’这个词,可能就不存在了。” 苏铭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看着周围同样复杂沉默的面孔: “好在我们是世界上最坚韧的民族,没有之一。历史上数次亡国灭种的危机,我们都挺过来了。”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珍惜和平。”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清楚,日本这个民族,有多危险。” 【没错,农夫与蛇。】 【小人畏威而不畏德。】 【知道康麻子怎么评价日本吗?倭子国,反复无常,其人甚卑贱。】 【李鸿章也这么说过,日本贫而多贪,诈而显信,此国不除必成大患。】 【罗斯福说,日本是我见过的,最卑鄙最无耻的民族!】 【啊?外国人也这么说啊?】 【元首说,和日本结盟是耻辱,笑死……哈哈哈!!!!】 【德国:当初我为什么要和这两个结盟。】 【能做到让盟友和敌人都觉得恶心,能做到这点自古少有「狗头」。】 【想知道俄罗斯那边咋说吗?】 【咋说?】 【镜子不擦不明,日本人不打不行。】 【哈哈哈哈!!话糙理不糙!】 苏铭看到弹幕里的调侃,附和地点头: “他们在弱小时,可以跪倒称臣,满足中国古代君王和朝臣们的虚荣心,同时他们拼命吸取我们的长处,壮大自己。” “可一旦他觉得比我们强了,就会立刻反过来噬主。” “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是他们的国土太过狭小,资源太过贫乏。他们天生就觊觎我们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 “所以,他就是我们身边最危险的邻居!” “别看他现在找了世界第一强国当靠山,认了爹,但他亡我之心,永远不会死。因为我们这块肥肉,离他们太近了。”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危言耸听!】 【贩卖焦虑?制造矛盾?】 【????真tm活久见!这是制造矛盾?日本到现在都没为侵华道歉难道是假的??那些中国慰安妇,到死都没等来道歉难道是假的?你这话敢当着南京土著的面说吗?敢当着被小鬼子杀了爷爷奶奶的人说吗?】 【网上真什么吊人都有……】 “日本这个国家,至今都没有为当年的侵华战争正式道歉认罪,且国内的军国主义正愈演愈烈。”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然认为,当年只是‘败了’,而不是‘错了’。他们在等下一次,等一个机会,一个他们不会再失败的机会,一个洗刷‘战败耻辱’的机会。” 苏铭仰头望着和平女神像,眼神复杂,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惜,我们回不到当年那段屈辱残酷的岁月,也回不到更早之前,在他们还未崛起时就掐灭隐患。”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 “因为这个世间,没有奇迹。” 【每个穿越者的梦想,就是回到过去,灭了小日本。】 【高过车轮者皆杀,然后把车轮放平了量。】 【你要真穿越过去根本不用带兵,你人过去打个喷嚏就行。】 【牛!】 【要怪就怪秦始皇,让徐福东渡找什么仙人,结果这狗东西带着三千童男童女、百工和谷物种子去日本安家了……】 【可惜,郑哥出人出钱出力,结果啥都没捞着,还被丹药毒死了!】 【这个说法没有实证,别把什么锅都扣在政哥头上。】 【但凡老祖宗争气点,咱们后代也不用遭受亡国灭种的危机……】 【历代大一统王朝,基本都具备灭了小日本的能力,不用考虑灭完怎么办,日本的金山银山就够挖好几年的了。】 【唉,老祖宗们,灭了它吧,求求了……】 【真是有什么主播,就有什么粉丝,走了走了。】 【是啊,铭记历史,但不能延续仇恨啊!感觉你们看完,脑子里只剩下仇恨了,白看了。】 【就这?主播还985大学生?你哪个学校哪个老师教出来的?这么极端?】 【极端与否,要看整个中国历史。我们历史有无数的杀戮与被杀戮,结算之后没有不翻篇的,中日的问题是被阿美给卡住了,等阿美没法再控制日本后,自然会迎来这个结算,然后再说翻篇的事。】 第191章 灭了它个beyond “呵。” 朱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远处的天幕,怒极反笑。 身后的三个儿子大气都不敢出。 朱棣扫视了他们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们猜,苏铭这小子,为何要说这最后几句话?” 朱高煦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道: “爹,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苏铭恨极了那帮倭寇啊!” “不止他恨,儿子也恨!现在整个应天府,谁不恨?街头巷尾都人心惶惶,百姓们都在说,盼着爹您能出兵,直接踏平了那劳什子倭国!” 他这话半是实情,半是私心。 自靖难之后,他便再无领兵的机会,心中早已痒得不行。 “想什么呢你?”老三朱高燧瞥了他一眼,“那可是皇爷爷亲定的不征之国,写在《皇明祖训》里的!” 朱棣闻言掐腰,一副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爹的模样,开口道: “你放心,就你皇爷爷那个急脾气,现在指定比咱们爷几个加起来都气。”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大:“老大,你来说说。” 一直沉默的朱高炽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 “儿臣以为……苏铭是借着天幕,在给爹您递话呢。” 朱棣终于转过身,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有脑子。” 他踱了两步,目光扫过三个儿子: “这小子,是故意这么说的。按照天幕上那些后世之人的说法,如今主宰天下的,是另一个从未听闻的国朝,而那个庇护倭奴的‘世界第一强国’,更是与咱们这片土地隔着浩瀚汪洋。” “彼时彼刻的格局,与此时此刻截然不同了。” 朱棣冷哼一声:“况且,咱们华夏几千年来,兴兵打仗,最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倭奴是败了,可那是几十年前的事,后世再以此为由动兵,难免落人口实。” “但是他们打不起来,不代表我们打不起来。” 他一字一顿,眼中精光爆射。 “所以,他这是在暗地里点咱们呢!” 朱高煦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儿臣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借刀杀人,借咱们的手替他们报仇!” “不止。”朱棣摇了摇头。 看二弟还是没转过弯来,朱高炽无奈,只能偷偷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高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先是震惊,而后露出一丝复杂。 乖乖…… 这姓苏的小子,看着人畜无害,文质彬彬,没想到能想出这么狠的毒计! 他这哪里是借大明一把刀? 他这是要让所有能看到天幕的历朝历代君主,都去把刀磨得雪亮,轮番去倭国走一遭! 要是真让他成功了…… 那倭奴一族,可就真要被断子绝孙了! 狠! 真他娘的狠! 可他再一转念,偷偷觑了一眼自家老爹的神色,心里又犯了嘀咕。 看老爷子这意思,不像是马上就要出兵的样子啊…… 仿佛会读心一般,太子朱高炽叹了口气,继续压低声音对弟弟说: “父皇不是不出兵,而是在等。” 朱高煦下意识地问:“等什么?” 这次,连老三朱高燧都看不下去了,凑过来说: “二哥你傻啊!当然是等皇爷爷表态!《皇明祖训》是他老人家定的,只有他老人家发了话,咱们再动兵,朝堂上那帮大臣才没屁放!否则,光一个‘不遵祖制’的帽子扣下来,就够父皇头疼的了!” 毕竟,他们老爹可是靠造反,才登上皇位的。 本来就得位不正了,再不遵祖训,岂不是更加落人口实。 朱高煦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对啊!等皇爷爷! 只要那位杀神般的老祖宗开了金口,什么不征之国,都得变成犁庭扫穴! 一时间,父子四人,竟是出奇地一致,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天幕,心中无比期待那个熟悉的名字出现。 然而,他们最先等来的,竟然不是老朱的名字。 …… 大殿内,铜制灯架上,烛火摇曳。 映照着跪在殿下的一众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敬畏与恐慌。 嬴政端坐于高台之上,看似平静无波的面容下,暗藏着滔天怒火。 一旁的扶苏,目光却落在了跪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衣衫破旧,甚至带着些泥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市井里常见的油滑与无赖气,此刻正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与这威严的大殿格格不入。 扶苏心中满是困惑。 此人,便是天幕所言,继大秦之后,开启一个全新王朝的汉高祖——刘邦? 就这副模样,如何能当皇帝? 正思索间,上方传来父皇一声冰冷的哼声,扶苏心中一凛,立刻收回思绪。 只听嬴政冷冽的声音响起: “刘邦!” 殿下跪着的刘季吓得一个激灵,脖子都缩进了肩膀里。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动弹,一脸茫然。 直到身旁的萧何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叫自己! “在!在!小人刘季在!” 他赶忙叩首,声音都结巴了。 秦始皇强压着怒气,缓缓道: “倭奴此等狼子野心之徒,形同畜类。而你的子孙后代,竟还赐其金印,册封为王,简直荒唐至极!” 天幕上,苏铭曾提过,汉光武帝刘秀曾赐“汉倭奴国王”金印一事,嬴政和扶苏都是记得的。 刘季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无辜。 不是? 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那赐金印的叫刘秀的小子,跟老子都隔着几百年了,他干的事,怎么能算到我刘季头上? 他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说,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把头磕得邦邦响: “陛下说的是!都怪小人!都怪小人德行有亏,才会有那等不肖子孙!小人知错了!小人回去就不成婚了,也不生娃了!从根上断了这祸害!” “????” 扶苏差点没绷住,他嘴巴微张,看着这个前一秒还畏畏缩缩,下一秒就信口开河的无赖,大脑短暂的宕机了。 而跪在刘季身后的吕雉低着脑袋,皱起眉头。 天幕说自己将来会嫁给这个男人? 就他这德性,竟能当皇帝? 啧,当狗,狗都嫌弃! 嬴政看着他认怂认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不要脸,刚要发作的怒火都给憋回去了一点。 就在此时,他瞥见天幕的弹幕上飘过一行字。 【要怪就怪秦始皇,让徐福东渡找什么仙人,结果这狗东西带着三千童男童女、百工和谷物种子去日本安家了……】 嬴政的眼神瞬间凝固。 徐福? “胡毋敬!” “臣在。” “方士之中,可有徐福此人?” 胡毋敬回忆片刻,恭敬答道: “回陛下,此前确有一齐地人上书,自称徐巿(fú),言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仙人居之,可求长生不死药。臣以为其言不实,恐是江湖骗术,便未曾引荐其面圣。” “抓起来。” 嬴政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虽然天幕上说,徐福是倭人祖宗这事并无定论,但嬴政依旧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膈应。 他垂下眼眸,看着天幕上那条“老祖宗们,灭了它吧”的弹幕,沉默了片刻。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扶苏,问道: “依你之见,当如何?” 扶苏陷入了思索。 倭人之残暴,前所未见…… 如果能从根源上彻底灭除也是好事。 但朝中以淳于越为首大臣,势必会极力反对…… 嬴政见他又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心中暗自摇头,目光一转,竟是落在了地上跪着的刘季身上。 “你,来说说。” 刘季愣住了,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啊?我?我说?” 扶苏也好奇地看了过来,想听听这个被父皇点名的市井无赖,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一旁的萧何急得满头是汗。 刘季这家伙实在不让人省心! 陛下让你说你就说! 在这里装什么傻!充什么愣! 为了活命,他伸出手在后面疯狂地拽着刘季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说点什么。 刘季打了个哆嗦,大脑极速旋转起来。 在嬴政和扶苏的注视下,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豪情壮志,瞬间挺直腰板,单手举起,指向上方,扯着他那沛县口音的嗓子,咆哮出声: “灭了它个beyo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