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怀玉抬头看她,语气颇为温和,“怎么了?”
“没。”云知月轻轻摇头,空出来的一只手拿出玉佩递到他面前,“玉佩在这。”
褚怀玉:“怎得不带?”
云知月挑眉,“光明正大带?”
褚怀玉:“见不得人?”
“那倒不是。”云知月轻笑,“以往这玉佩你日日佩戴想来京城有很多人见过。”
褚怀玉微微颔首,“这枚玉佩是我外祖父所赠,从小佩戴,确实很多人都见过。”
外祖父?那不是先皇嘛,没想到这玉佩还大有来头。
云知月眉眼微扬,“那我光明正大带着它,明眼人一瞧……”
褚怀玉轻轻一笑,“明眼人一瞧便知道了。”
哦,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云知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行,那我便日日带着它‘招摇过市’。”
“求之不得。”褚怀玉拿起她手里的玉佩,语气低低,“过来点,我为你系上。”
“噢。”云知月身体往前挪了挪,褚怀玉顺势低头将玉佩缓缓系上她腰间。
玉佩系好,云知月见他目光还落在她腰间,便逗乐似的问了一句,“好看吗?”
褚怀玉:“美玉配佳人,自是极好。”
云知月挑了挑眉:“没想到堂堂世子爷竟也会哄人。”
褚怀玉抬眸看她,“那得看是谁了。”
这话倒是动听,云知月莞尔一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马车外头传来长秋的声音。
“主子,客栈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
此时客栈门口一小二正在驱赶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去去去,有酒楼你不去问,挑这些奇形怪状的臭鱼烂虾过来我们这干什么?你瞧清楚了,我们这是客栈。”
那老者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诶,酒楼我都问过了,人家不要,我这不是想着客栈人多,或许要呢?”
“我这些鱼虾都是今日打捞的,新鲜着呢,不臭。”
小二摆摆手,“去去去,不臭也不要,我们客栈从来不要这些东西。”
“诶,行吧。”那老者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一桶鱼虾叹了口气,“诶,多好的鱼虾啊,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先前他在街道上摆着也没人买,提去酒楼更被驱赶了出来。
诶,没想到客栈竟也不要。
云知月好奇地走上前探头一瞧,面露惊讶,诶呀!这儿竟有大虾和螃蟹呢!
她抬眼望向老者,语气轻快问道,“老爷爷,这一桶我全要了,您看多少钱?”
那老者一听,瞬间喜上眉梢,举起五根手指说,“五十文铜钱即可。”
褚怀玉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他,淡淡开口,“不用找钱了。”
老者眼睛一亮,立即捧着银两道谢,“多谢两位贵人,多谢两位贵人。”
一旁的小二瞪大了眼睛,就这桶臭鱼烂虾竟然值一两?这贵人们的钱未免也太好赚了吧。
要不他明日也去捞两桶过来卖?
云知月伸手刚想提起桶,却见褚怀玉已经提了起来,“放入厨房?”
“对,谢谢你了,熙珩。”云知月走他身旁。
褚怀玉:“不必言谢。”
“好。”云知月点点头。
自从有了那几道菜方子,客栈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掌柜的见着谁都乐呵呵的打招呼。
这会见到云知月两人进来,立即咧开嘴笑,“诶哟!两位公子回来了。”
“掌柜的,借你厨房一用。”云知月丢给他五两银子。
掌柜双手接住银两,“好嘞。”
两人前脚刚走进厨房,后脚萧潇和祁砚清也回到客栈内了。
掌柜的又笑呵呵朝他们打招呼,“两位公子回来的巧了,方才你们那两位友人正提着桶进厨房呢。”
萧潇和祁砚清对视一眼,也决定去厨房瞧瞧。
厨房内。
赵师傅几人正围着那一桶鱼虾蟹打量,时不时传出几声议论。
“这些鱼虾腥的很,平常可没人吃。”
“是啊,前些天下雨,这玩意河岸边多的是。”
“鱼倒还行,还能熬汤,至于其他的虾呀蟹呀壳硬的很,煮出来也是一股子腥味。”
萧潇和祁砚清走进来就看到这几人不知围着什么瞧。
而云知月和褚怀玉站在一旁默默无言,似让他们瞧个够先。
“让我也来瞧瞧这里面有什么。”萧潇大步上前伸个脑袋凑了进去,忽然,一股子淡淡的腥味传来,他捏了捏鼻子,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诶呀!这是些什么东西,一股子腥味。”
而祁砚清走到云知月和褚怀玉身旁,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知月:“方才我们在客栈门口买了一桶鱼虾蟹,刚提进厨房他们就围了过来,没办法,先让他们瞧个够。”
褚怀玉附和,“嗯,许是他们觉得新奇吧。”
祁砚清:“原来如此。”
自从上次云知月在厨房露了一手,赵师傅几人对她恭敬了很多,一见着她更是笑脸相迎。
这会更是围在一旁迟迟不肯走。
萧潇捏着鼻子一路走来祁砚清身旁才放开,“所以,这桶东西是你们买的?”
云知月点,“嗯,怎么,你很嫌弃?”
“啊哈哈,没有没有。”萧潇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敢说嫌弃,万一等会做出来好吃呢?这不是打自个脸吗?
赵师傅抬头看向云知月,笑眯眯道,“这位小兄弟,你是要拿这桶鱼虾做吃食?”
云知月点点头,“是啊。”
赵师傅搓了搓手,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那个,做好了能不能分点给我尝尝?我不白吃,我给钱,不然我帮你打下手也行,嘿嘿!”
凭这小兄弟的手艺,就算是腥臭鱼虾做出来应该也好吃。
自从上次这小兄弟露了一手,他就莫名相信她。
话一出,几人怔怔,好似被这话惊讶到了。
云知月:………
褚怀玉:………
萧潇:这人上回可不是这副态度。
祁砚清:瞧,还是云姑娘有本事。
其余帮厨学厨:哪能一上来就向别人讨吃的呢,师傅啊,这话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
云知月瞧了眼这桶鱼虾,这桶不大,虽然鱼虾装得满满的,但螃蟹个头大应该也没有多少货 。
“先倒出来看看有多少货吧。”
“好嘞。”赵师傅应声,亲自提起那桶鱼虾,左右瞧了眼,似在想倒入哪儿才好。
一旁的年轻男子急忙递了个木盆给他,“师傅,倒进这里。”
“行。”赵师傅提桶倒了进去。
几人只见盆里有两条大鱼,七八只大螃蟹和一些大虾,剩下的都是一些只有尾指一般小的鱼仔。
云知月瞥了眼,正如她所猜测那般果然不多,“这样吧,你们若想吃,再去买些回来吧。”
“行。”赵师傅点头,拿出银两递给一旁的年轻男子,“大富,你去买些回来,要新鲜的。”
“好嘞,师傅。”那年轻男子接过银两便快速往外跑去。
人多,食材多,调料不够,云知月随即叫长秋再去买些调料。
赵师傅:“那个,小兄弟啊,要不我们来帮你打下手,洗菜洗鱼这些就交给我也吧。”
看他一脸积极样,云知月点了点头,“行。”
接下来众人纷纷上手帮忙。
几个帮厨把鱼虾洗干净后,赵师傅便开始动手处理鱼。
祁砚清默默蹲在一旁洗青菜,萧潇也凑了过来,撸起衣袖就蹲在他身旁,将手探入水那一瞬,不知摸到了什么,暗暗勾唇。
祁砚清一顿,下意识往回缩了缩手,却反被紧紧攥住。
他抬眸看向萧潇,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示意,被他攥紧的手微微挣扎着,无声地表示让他松开。
萧潇对上他的目光,双眸微微眯起,丝毫不肯让步。
两人暗暗较劲,谁也不让谁。
一旁,褚怀玉轻轻将云知月拉到身旁,指尖顺着她垂落的衣袖往上拢,低低开口,“仔细些,衣袖沾水多有不便。”
“好。”云知月点了点头。
众人各忙各的,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这时,那年轻男子兴冲冲提着一桶虾蟹走了进来,“师傅,买回来了。”
“干的不错。”赵师傅点头,找了一个木盆倒进去。
一往木盆里倒,竟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漫到盆沿上了。
里头皆是各种各样的虾和螃蟹,偶尔有几条小鱼仔蹦来蹦去。
肉眼可见这一桶的分量很足,比云知月那一桶多多了。
这会长秋也提着一袋调料回来了。
万事俱备,云知月开始忙活了起来,调料她方才已经默默调好了,这会做饭也不怕他们看。
在这个朝代能找到的调味料还挺多的,药铺里,菜市扬里都有一些,不过却很少有人用。
许是搭手的人多,这一顿饭云知月做得格外轻松,衣袖上连点油渍都没沾。
做到一半,褚怀玉怕她累着,更是亲自接手,只让她站一旁指挥。
不到一会儿,一道道菜被摆上桌面。
香辣虾,油焖大虾,凉拌虾,炸鱼仔,蒜香鱼片,酸菜鱼,肉蟹煲,清蒸蟹,香辣蟹。
霎时间,各种香气争先恐后地从桌面上涌了出来,勾得众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赵师傅朝云知月竖起大拇指,“小兄弟,你可真厉害,这下赵某是真佩服,这些菜实在是太香了!!!”
几名学厨帮厨纷纷附和,“对对对,真厉害,太香了!!!”
这时掌柜的在外边闻着味儿就进来了,瞧见桌上的吃食,更是眼睛一亮,“诶呀妈呀!香的嘞。”
他也想吃怎么办!!!
众人目光皆落在桌面上,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
客栈一楼设有大堂吃饭,但云知月几人喜欢端回房间吃。
在他们端菜上去时,赵师傅从兜里掏出十两银子追了上来,“小兄弟,这是饭菜。”
十两银子虽是他两个月的工钱,但作为一个厨房师傅能尝到这顿吃食值了。
而且这位小兄弟很是大方,做饭时一点都不避着他们,虽然调料这方面他们不懂,但做饭技巧他们掌握了不少。
“行。”云知月大大方方接过银两,“多谢赵师傅。”
楼上房内。
萧潇又拿出了他的金碗筷盛饭吃,云知月瞧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祁砚清望着盘中红亮的清蒸蟹,夹起一只放入碗中,指尖在蟹壳上轻轻敲了敲,很硬,跟块石头似的。
“这螃蟹生得倒紧实,外壳硬硬邦邦的,瞧着倒有些无从下手。”
萧潇:“你吃别的不就好了。”
祁砚清:“哪像你。”
萧潇:……得,他就不该张这嘴。
这两人真是……云知月摇头轻笑,转而拿起一只螃蟹,徐徐讲解,“这一步先掰下蟹腿与钳,剪裂钳壳取出蟹肉。”
“其二掀开蟹盖,弃去胃、心、腮、肠。”
“再将蟹身掰半,挖食蟹黄或蟹膏,再用蟹腿尖顶出腿中肉,便可以食用了。”
当然,这会没有剪刀,她只是空口讲讲而已,并没有动手剥。
然而话音刚落,云知月便发现手边多了一个小碗,里面装的是剥好的蟹肉,她怔了怔,下一瞬笑意在眼尾晕开。
她拿出一条白净的帕子递给褚怀玉,语气轻轻道,“擦擦手吧。”
“好。”褚怀玉接过,垂眸瞧了瞧手里的帕子,隐隐约约间他好似闻见了一抹淡淡的清香。
见她已转回头吃饭,他悄然把帕子放入袖中,转而拿出了另一条帕子擦手。
萧潇正低头吃饭,不经意抬头扫了眼,恰好瞧见两人暗戳戳的小动作,又瞥了眼身旁木头似的祁砚清,忽然觉得碗里的饭不香了。
这个祁砚清一天到晚也没见他没干成几件正经事,脾气是倒挺大,一怄气能记个几天不消。
不是,他凭啥怄气,他还气呢。
真是越想越气,萧潇暗暗戳了戳碗里的饭,似要把心头的火气发泄在这碗饭上。
祁砚清抬眸瞥了他一眼,没出声,收回目光默默吃着碗里的饭。
云知月倒是好奇地瞟了眼萧潇这举动,嗯?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竟无聊得在这跟一碗饭较劲。
褚怀玉淡然吃饭,身体坐得端正,眼都没抬,仿佛周遭的动静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