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望见方安没好意思说,先开出条件。
“冯厂长,这……”
方安吞吞吐吐的没急着答应。
“小伙子,你要觉得不合适,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冯承望耐心劝道。
方安挠着头没急着开口。
其实这个条件已经很好了。
一块二一斤,一斤能多赚两毛。
十斤两块,一百斤就是二十。
要是这六百斤都送完,能多赚一百二。
这还要啥自行车了?
“你要觉得供销社也远,那你说个地方,只要能幺秤就行。咱咋也得幺完秤才能给钱。不过先说好啊,你可不能让我去取,我厂里的车都忙着呢,倒不出空。”
冯承望笑呵呵地说道。
“那倒不用。”方安摆了摆手。
“那价格有没有啥问题?”
方安回头看了眼车上的竹筐,故作犹豫。
“冯厂长,要不这样吧。价格按你说的来,明个我还是往这儿送。今天来前儿没找着道,耽误点时间。现在知道咋走了,来回应该能快点。”
王浩华脸色一沉。
这不摆明了就是要价?
然而冯承望却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成,就这么定了!老孙,别愣着了,赶紧卸车。人大老远送来挺累的,还能让人家干活?那票子搁哪呢?”
冯承望叫来老孙问道。
老孙身后的几人把竹筐抬下车,又倒回大铁桶里。
“厂长,刚才给安组长了。”
冯承望转头看向安阳。
安阳哆哆嗦嗦地把票子递过来,手不停地打颤。
冯承望接过票子也没理。
“二百二十四斤四两是吧?老孙,你按这斤数重新开一张,按一块二一斤算。”
冯承望等老孙开完票子,亲自带方安上楼结账。
二百二十四斤四两,算二百六十九块二毛八。
方安查清楚后收好钱。
冯承望又亲自送他下楼。
“小伙子,你这往回走得多长时间?”
“两个多点吧。”
“这么远?那你这前儿走,没等到家不就黑天了?”
“差不多。反正走多了,天黑也不至于找不着家。”
两人闲聊着回到马车旁。
此时。
老孙等人已经把空竹筐放在了马车上。
方安拿绳子捆好后,赶着马车就回了家。
冯承望带着王浩华等人送到大门口,见方安走远了才往回走。
“郭叔!”
冯承望进了大门,立刻叫来看门的老大爷。
“厂长。”
“明个这小伙子来前儿,你给我和老王都打个电话,我们下来接他。”冯承望嘱咐道。
“行,我记下了。那你们要忙的话……”
“没事。下午空出点时间,这小伙子今个几点来的?”
“三点半。”
“三点半!?”
冯承望看了眼手表,这会儿都已经四点半了。
按理说,那小伙子就过来送点鱼。
虽说中途出了点问题,但也不可能忙活这么久。
“咋回事儿?送点鱼这么长时间?”
“那小伙子刚来就进院儿了,等安组长等了半个多小时。”
安阳吓得脸色煞白,低着身子往王浩华的身后躲。
但王浩华胖归胖,个子却比较矮。
压根就挡不住他。
“安阳!你给我过来!下午你干啥去了?”
“厂长,我……我开会来着……”
“你开个屁会?老王是不告诉你今个只管收鱼,把鱼收明白了就行?”
“厂长,我……我……”
安阳支支吾吾地也没敢还嘴。
站在后面轻轻碰了碰王浩华。
但王浩华这会儿也不敢说话,生怕波及到他。
“你去,回屋收拾东西,明个不用来了。”
“厂长,我知道错了。”安阳吓得苦苦哀求。
但冯承望压根没听。
“厂长,安阳他——”
“你跟他一块儿走?”
冯承望冷声质问。
王浩华耷拉着脑袋屁都不敢放。
“郭叔,明个别忘了,来前儿跟我们说一声。”
“行,忘不了。”老大爷笑呵呵地应下。
冯承望说完瞪了眼安阳,自顾自地往办公楼走去。
“老舅——”
“闭嘴!”
安阳刚要开口,就被王浩华喝住。
“去,收拾东西去。”
“老舅,你帮我求求情。我就想收便宜点,这不也是为了厂里好——”
“好个屁?还便宜,这多花多少钱?这点破事儿都特么干不明白。”
王浩华一甩手,小跑着追加上冯承望。
安阳站在大门口满眼无助,回头瞪了眼方安离开的方向,低着头收拾东西去了。
“厂长。”
王浩华小跑着跟到冯承望的办公室。
“咋?还想给那小子求情?”
冯承望脸色一沉。
搞得王浩华不得不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厂长,我不是来求情的。咱……没必要话那么多钱买他那鱼吧?”
“你说啥?”
“啊,我的意思是,咱价是不给高了……”
王浩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亏你还是管采购的,这点事都不明白?咱县里的供销社和服装厂都发了鲜鱼,厂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事儿。结果咱自搁厂子就发点冻鱼?那像话吗?”
“说起来这事儿也都怪安阳,他要好好招待也不能这样。”
王浩华顺着冯承望的话附和。
“行了,价就这样。一块二也不算贵,之前我都没想到能卖这么低……”
数日前。
冯承望召集各层领导开会商量过。
想让大家出出主意,年前给员工发点啥。
今年过年比较晚,二月份才是春节,但这眼瞅着就要元旦了。
往年元旦都是发两斤猪羊肉。
但今年林县的鱼突然断货,好多人都买不到鱼。
虽说黑市有卖冻鱼的,但质量不好,好几家买回去一顿都变味儿了。
因此,冯承望就想着今年元旦改成发鱼。
结果去黑市一打听,冻鱼都卖到一块二了。
冯承望本想找个靠谱的买几百斤。
但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邻居说黑市有人卖鲜鱼,这才让王浩华派人打听。
而与此同时,他也准备好了足够的钱。
本想着黑市冻鱼卖一块二,鲜鱼咋也得一块四五。
结果方安只卖一块钱。
虽说因为安阳那小子,一块钱没买到,改成了一块二。
但对他来说,已经算便宜了。
“那倒也是。就是这一块……,厂长,要不我带安阳给那小伙子道个歉,看这价能不能——”
“你少扯那没用的。他有那心都不至于这样,再去给人家整烦了不给咱送,花一块五都特么买不着!”
冯承望冷声呵斥。
“厂长,我不是帮他说话,主要是安阳那小子天天一大早就往市场跑,冻得嘶嘶哈哈的,这人毕竟是他找到的,您看……”
“嗯,这活儿是挺辛苦的。”
冯承望不禁叹了口气。
王浩华见这事儿还有转机,刚露出笑脸。
但下一秒。
冯承望突然幽幽地说了句。
“前两年儿买东西,都老孙起早贪黑的往外跑,给他提到库房主管也没涨多少工资。这样吧,让他兼任采购组组长,你当副组长。”
“厂长,我——”
“就这么定了,出去吧。”
冯承望摆了摆手不再搭理。
王浩华耷拉着脑袋回到办公室,看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安阳就气不打一处来。
“老舅,我能留下不?”
“留个屁?我帮你说话,组长都改成副组长了,赶紧滚。”
王浩华骂完去库房找老孙了。
以后老孙是他的顶头上司,咋也得去打个招呼。
安阳望着王浩华的背影,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
老舅和厂长的关系挺好的,咋可能说撤就撤了?
不对!
肯定是因为买鱼花多了!
说道地都怪方安那个臭小子!
要不是方安突然涨价,他不可能被辞退,老舅也不可能被撤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