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方安先把陈燕芳等人送回家,帮陈燕芳把方德明推进屋后,又赶着马车把严建山和严晓慧送回去,这才去马棚还车。
“老杨叔,不好意思啊,这两天事儿多有点晚。”
“这才哪到哪?秋收前儿比着还晚呢,没事儿。赶紧回去歇着吧。”杨老五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儿肉啥的够吃不?”
“够,别给我拿了,我一人能吃多少?”
杨老五摆手拒绝。
“那行,吃没了给我说,我先回去了。”
方安帮杨老五卸下马车,打过招呼回家,把大门顶上后刚进屋,就看到陈燕芳站在灶台旁切着刚焯好的狼肉和内脏。
“回来了,先歇会儿,几分钟就好。”
陈燕芳把肉和内脏切成片下锅,又从角落里的大缸中捞出半颗酸菜切成丝。
“要是猪肉就好了。”
方安架着柴火,看着大锅喃喃道。
酸菜炖白肉,那可是东北的一道名菜。
五花肉焯水切片,放锅里煸炒出油,然后再加水没过猪肉烧开后,把切好的酸菜放进去。
这时候,酸菜能吸收掉肉汤表面的油脂,比吃肉都香。
后世粮食丰足之后,有些人还会放点儿冻豆腐和粉条,那味道真是吃了上顿想下顿。
“想吃赶明个让你大嫂给你做,家里还有猪肉吧?”方德明宠溺地笑了笑,转头看向陈燕芳。
“早没了。”陈燕芳略显尴尬。
“你不说留两块儿过年吃吗?”方德明诧异地问道。
陈燕芳眼神闪躲着没回。
方安瞬间猜到了什么。
想来是当初大哥怕家里没吃的,大嫂这才扯了谎。
要是家里还有猪肉,他刚回来前儿俩孩子也不能那么馋。
“没事儿,等这两天忙完,我去山里看看打个野猪回来。”方安淡笑着转移话题。
“小叔,你要打野猪?我能去吗?”
方思成眨着大眼睛问道。
“哪你都要去。”陈燕芳踢了脚方思成,这才看向方安,“小安,家里肉够吃,别往山里跑了。”
“就是,老严都不敢瞎照量,打啥打?”方德明也跟着训斥。
方安笑了笑没多说。
跟大哥大嫂掰扯这个也没用,等下次上山想着点就行。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
菜和饭就全都做好了。
狼肉和内脏是半熟的,酸菜下锅炖十几分钟就好了。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
俩孩子学方安用汤泡饭吃,足足炫了两大碗,吃得肚子溜圆。
吃过饭。
方安帮大嫂和俩孩子收拾完,这才回到东屋算下今天赚了多少钱。
下午方安往供销社送了一百九十七斤六两的鱼,去掉途中耗损是一百九十六斤八两,卖了一百九十六块零八毛。
其中老严的五十斤二两花了三十五块一毛四。
收的三十八斤三两花了十九块一毛五,去掉这些成本,净收入是一百四十二块五毛一。
除此之外。
昨天他打的狼皮卖了二十六,鹿角卖了四十八,加在一起是二百一十六块五毛一。
但他回来时又买了大米白面之类的东西,总共花了五十六块九,还剩下一百五十九块六毛一。
“大嫂,咱今个第一网捞了八十三斤,第二网是二十七斤,总共是一百一十斤,这六十给你。”
方安查出六十块钱交给陈燕芳。
昨天他没仔细算,直接把赚到的钱给大嫂分一半,结果大嫂没敢接。因此他今天特意算了下具体捞了多少斤。
但即便如此,陈燕芳还是没接。
而且这次陈燕芳学聪明了,听到方安叫她抬腿就跑了。
方安刚要去追,却被方德明给按住了。
“小安!你就自搁留着吧,买那些东西花不少钱,老往家留啥?”
“什么叫往家留,这是大嫂跟我一起干活赚的。”
方安不干,还要交给陈燕芳。
“听你大哥的,家里没啥买的。粮食啥的你都买了,没啥花钱的地方。这几次你往家都留一百四十多了,给你大哥打针都用不上那老些。”陈燕芳跟着劝。
方安不禁愣了下,他啥时候给大嫂那么多?
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一百多了。
刚回来前儿他给家留二十,后来卖皮子又给大嫂四十,头一次卖鱼给大嫂五十,昨个又给了三十,这加起来确实有一百四了。
只是这些钱,大嫂一分都没舍得花?
“留那些?”方德明诧异地看了眼陈燕芳。
他只知道方安每次赚钱都往家留,但他也没想到方安给家里留了这么多。
“可不咋地,你瞅瞅。”
陈燕芳从柜子中拿出块儿红布,里面包的是捋得整整齐齐的一百四十块钱。
这些钱陈燕芳从来就没动过。
“这不正好凑两百。”方安说着要把钱放进去。
“去,凑啥凑。”
方德明训斥道,“赶紧揣起来,赶明个成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那着啥急,以后还得挣呢——”
方安说道一半突然顿了下。
眼下家里的粮食够吃了,柴火够烧肉也不缺,而且家里还有这么多钱,是时候跟大哥商量商量了。
“大哥,等这两天忙完,我带你去县里看病?”方安试探着问道。
陈燕芳愣了下,满眼期待地看向方德明。
“看啥病,慢慢养着得了。”方德明果断回绝。
“光靠养哪行?你这病都拖好几个月了,现在去正好,再晚万一大劲儿了,花钱多是小事儿,治前儿不遭罪?”
方安继续劝道。
陈燕芳没敢跟着劝,毕竟她劝方德明也不听,只能在旁边看着两人。
方莹莹听到这话也不玩儿了,坐在地桌旁直勾勾地盯着方德明。
“不去!”方德明脸色一沉,“挣那点钱不攒着点,以后拿啥娶媳妇儿?慢慢养着得了,花那钱干啥。”
“你不去是吧?”
方安顿时板起了脸。
方德明暗叫不好,这臭小子又想闹分家?
“大嫂,那这钱你收着,攒起来,省得我大哥舍不得看病。我成家的钱我自个攒着呢。回去睡觉了。”
方安不由分说地把钱塞给陈燕芳,转头就回了小屋。
“你……!”
方德明刚想训几句,结果看方安关上了小屋的门,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这臭小子——”
“你看你。小安说让你看病就去呗。”陈燕芳埋怨道。
“去啥去,打次针都得一块,看病得钱了。给他攒着娶媳妇儿,成完家再说。收拾收拾睡觉。”
方德明说啥不干,让方莹莹和陈燕芳帮忙把轮椅放平,自己挪蹭到了炕上。
陈燕芳收好钱看了眼小屋,暗自叹了口气,关上门睡觉了。
方安此时站在门边,听见大哥说得话也叹了口气。
家里的两百块钱做手术肯定是不够的,而且术后还需要康复训练,就算加上他兜里这小三百都不一定够。
但他本来就没想让大哥做手术,而是去县里的中医馆吃中药,配合针灸治疗。
前世他离开马鞍山后,曾亲眼见过县里那个中医馆的先生治好了一位下半身瘫痪的患者,那人的情况比大哥都严重,找他肯定能让大哥痊愈。
只是针灸和中药治疗并非一朝一夕,还需要患者积极配合。
虽说他能拿分家逼大哥去看病,但要是大哥自己不配合,吃啥药都没用。
方安嘀咕着铺好被子,躺在炕上半天都没睡着。
其实要真论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大哥固执。
前世他见不少这样的人。
小病从医,大病从命。
即便是他临终前的后世,仍有不少人如此选择,究其原因就在于一个字,穷。
如今家里是不愁吃喝,但他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俩孩子还得上学,大哥是怕家里的钱不够用,或是怕看病把钱都花没了,这才不敢去看病。
索性等他把鱼买完多赚点钱,然后再跟大哥好好商量。
这看病也不是着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