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芳拿着包子的手顿了下,直勾勾地盯着方安。
“卖啥鱼?县里也没收鱼的地方,你上哪卖去?”
方德明板着脸训斥。
“找啥收鱼的?咱自己就能卖。黑市那儿有得是人买。明个我赶早去,中午就能回来。”
方安咬了口包子,顺便盛了碗羊肉汤。
“黑市?那不有人抓?”陈燕芳担忧地问道。
“抓不着,等人来了,我早都卖完了。”
“哪有那么快的?”陈燕芳还是不放心。
“这时候县里卖的鱼都是冻的。我今晚下网,明个捞起来就拿去卖,人一看是新的,肯定卖得快。”
方安笑呵呵地解释着。
两口子一听,貌似还有点道理。
“让你大嫂跟你去吧!”方德明没再阻拦,试探着劝了句。
“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自个咋拿?还能扛着去?”方德明追问道。
“一会儿回来做个爬犁就行。”
方安说着看向窗外。
下午回来那会儿他还想着这事儿,但劈完柴火给忘了。
“小安,家里没啥方子了……”
陈燕芳满脸愁容。
用方子做的爬犁结实,拉着也省劲儿,但盖下屋时买的方子都用了,就剩下一截留着顶门的。
“不用弄太好,拿木头枝子绑俩铁丝儿,能用就行。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弄。”
“那拉着多费劲,我说让你大嫂跟你去——”
方德明还想劝,却被陈燕芳拦下了。
“行了,让小安先吃饭吧!吃完我跟他去下网,弄完早点回来。”
“我自己去就行。”方安摆了摆手。
“人多弄得不快?家里这么多人呢,还啥活儿都让你自己干?”
陈燕芳盛出一碗肉汤先喂方德明,顺便把鱼鳞冻推到方安面前,“对,尝尝这冻子做得咋样?”
方安笑了笑没多说,夹起一块儿冻子,蘸了点碗底的酱油尝了尝,“嗯!挺鲜的,还是大嫂的手艺好。”
“我这算啥手艺,就瞎做,好吃就行!”陈燕芳笑呵呵地说道。
“大嫂,你没吃包子?”
方安看了眼包子诧异地问道。
盆里还剩五个包子。
方安吃了一个,俩孩子都吃第二个了,但两口子却一口没动。
“我先喂你大哥。”
“我来吧!”
方安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就着碗里的羊汤咽下去,随后拿起个包子递给方德明,又接过陈燕芳手中的羊汤,“我喂我大哥,你先吃。”
“忙啥,别噎着!”
陈燕芳小声埋怨着,见方安盛了勺羊汤在那儿吹,这才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肉这么多?不便宜吧?”陈燕芳看了眼肉馅。
小安回来时说是酸菜肉的,但这馅里压根就找不到酸菜!
“没多钱,才五毛。”
“多少!?”方德明吓得都没敢吃。
“这么贵?那这些得五块!?这得买多少粮食?”
陈燕芳看得一阵心疼,拿着包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好吃就行,想吃明个我再买点。”
“还买?挣多少能扛你这么花?”方德明板着脸训道。
“花没了再挣呗!那皮子也没少卖,比昨天卖的肉都多。”方安又给方德明喂了口汤。
但这次方德明却没急着喝。
“皮子能值几个钱?还能比肉贵?”
“这你可猜错了,皮子还真比肉贵!兔子皮有张破了,卖了一块五,剩下两张都卖了两块。狍子皮十二,黄羊皮十六,那狼皮一张就卖了三十!”
“这么多?这加起来都六十多了!”
陈燕芳一阵咋舌。
“那当然,不然我能买那么多东西吗?这包子才几个钱?”方安淡然笑道。
然而陈燕芳听到这话却皱起了眉头。
“小安,你是不是看皮子贵,才找老严借的枪?”
方德明猛然惊醒,“小安,你可别犯傻!那山里啥都有,老严就是打猎把腿摔折的,你别再出点啥事儿,犯不上!”
“我没那么傻。路上碰到就打,碰不着就拉到,我才不往山里去。”
方安故意撤了慌,免得两人担心。
等他上了山,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
“要不,你还是别上山了。”陈燕芳还是不放心。
“不往山里走没事,还有枪呢!”
方安随口回了句,继续喂着方德明。
陈燕芳听着也没敢多劝,吃完手上的包子啃了点羊排,晚饭就算是结束了。
方安见方德明吃完包子,还想给他拿,却被方德明拦下了。
俩孩子听到价格,吃完两个也没继续吃。
这一顿饭下来,五个人连十个包子都没吃了,还剩三个!
方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事儿闹的,早知道就不说了!
“思成,你收拾碗筷儿。莹莹,你拿灯一起去。”
陈燕芳穿着大棉袄说道。
“娘,我也想去……”方思成小声说道。
“你去干啥?”陈燕芳没好气地训了句。
方思成委屈巴巴地看向方安。
但方安没吱声,放下碗筷就去了小屋。
无奈之下,方思成只能灰溜溜地跑去洗碗。
陈燕芳和方莹莹穿戴好出门。
方安回小屋套上棉袄,拿出十发子弹上膛,把保险打开防止走火,扛着枪出了门。
“小安,你拿枪干啥?”陈燕芳诧异地问道。
“队里不来过狼吗?拿着点安全!”
方安说着扛起渔网。
陈燕芳想了想也是,去下屋拿出铁钎子和铁镐。
方莹莹拎着煤油灯和抄网。
三人出门后把门掩好,闲聊着往东大河走。
晚间的双马岭比较安静,路上没什么人,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
这年代的队里没啥娱乐项目,还赶上大冬天,大部分人天一黑就早早睡了。
有些喝酒打牌的回家晚,天黑后才回,按理说路上应该能看到,但这会儿还没散场,咋也得一小时以后。
“小叔,咱不会真碰到狼吧?”
方莹莹提着煤油灯走在两人中间,胆怯地往陈燕芳那边靠了靠。
“别自己吓唬自己,哪那么多狼?你小叔还拿着枪呢!”陈燕芳小声安慰着。
“汪汪汪!”
突然,生产队的西南角传出一阵狗叫。
“娘!”方莹莹下意识地叫了声。
“这咋了?狼来了?”陈燕芳猛地回过头。
上次来狼时,队里的狗就叫个不停!
也是从西南边过来的!
“应该是有人路过,没事儿。咱手上有枪,碰到了正好打回去吃肉!”
方安淡笑着宽慰。
两人看到枪这才安心,但还是时不时地盯着四周。
与此同时,生产队的西南角。
附近的狗叫了几声后,一个人影从东边跑到西南角的那条大沟旁,敲响了最边上那户人家的大门。
“谁啊?”
片刻后,常玉山听到动静,披着棉袄出门。
“大哥,是我!”常玉成看着附近的街道,小声回了句。
“这大晚上,你来这儿干啥?”
常玉山开门刚问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成了?”
“进屋说!”
“咋了?这有啥不能说的?”常玉山带着弟弟进屋,点亮煤油灯后,就着半截火柴杆儿,点燃烟袋裹了两口。
“大哥,没成,让方安给搅和了!”
“谁?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