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方安拎着狍子的后腿出门后,特意拿上大砍刀,这才陪着严晓慧往家走。
但这时候,人言可畏。
两人也不敢离得太近。
严晓慧走在前面,方安跟在身后,两人相距得有一米。
“严叔前天生的病?”方安随口问道。
“嗯!”严晓慧小声应了下。
“打针了吗?”
“没。我爸不让……”严晓慧说完,还发出声不易察觉的叹息。
方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怪不得大哥和老严能成为好哥们儿。
这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方安,山里的东西……好打吗?”
严晓慧突然问了句。
方安皱了下眉头,“你想上山?”
“没。就是……随便问问……”
严晓慧说完后就不吭声了。
方安沉默了几秒,这才慢吞吞地回了句,“山上狼挺多的。”
“我听说……今天有人上山被狼咬了。要是有枪的话——”
“进山可不是有枪就安全了。严叔是老猎户,他应该最清楚。”方安淡笑着没有多说。
严晓慧悻悻地低下头。
两人没在说话,走到西边的岔路口后往南拐。
老严住在方德明家的正前方,中间就隔着两条街。
然而两人刚拐到老严家所在的那条街,右边的十字路口突然跑过来个人影,直奔严晓慧冲去。
“啊!”
严晓慧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后退。
“谁!?”
方安握紧砍刀大喝一声。
那人影见后面还有人,转头就往西跑。
方安刚要追,却发现严晓慧正死死抓着他的衣角。
再转头看去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没事了。”
方安小声安慰道。
“啊?对不起,我……我刚刚太害怕了。”严晓慧急忙松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小脸腾地就红了。
但今晚云彩比较多,挡着月亮,天比较黑。
方安没看清那人影长什么样,也没看到严晓慧微红的脸颊。
“谢……谢谢你。”
严晓慧小声说道。
“没事。晚上最好还是别出门了。队里也不是只有狼。”
方安眯着眼睛看了眼人影逃跑的方向。
幸好大哥大嫂让他来送,不然还真就出事了。
双马岭离山进,狼偶尔就会进村找吃的,碰到了确实容易伤人。
但这时候除了狼之外,还有些不干正事儿的盲流子,整天想着裤裆里那点事儿,大半夜睡不着觉,也跑出来找吃的。
直到两年后全国开始严打,这个情况才有所好转。
“嗯,谢谢。”
严晓慧连连道谢,挪蹭着往回走,步伐慢了许多,眼睛紧盯着四周,也不敢离方安太远了,只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好在两人一直走到家,也没再出过什么事儿。
“晓慧!?这大半夜的,跑哪去了?”
老严躺在东屋炕上,听见开门声喊了一嗓子。
“爸。”
“严叔!”
严晓慧小跑着回屋,方安也跟在了身后。
“小安,你咋来了?”严建山诧异地问道。
“我……我去找方安买肉来着,方婶儿怕我自己回来不安全,让方安把我送回来。不过路上也没碰到啥。”严晓慧低声解释道。
方安淡然一笑,知道严晓慧是不想让她爸担心。
“你去买啥肉?小安,快进来坐会儿!”
严建山强撑着想要坐起来。
“严叔,你别乱动了,好好养着吧!”方安把后腿和砍刀放在炕桌上,按着严建山没让他起来。
“你咋买这老些!?”
严建山看着那么大的后腿,瞪两眼珠子问道。
要不是方安在这儿,他非得骂严晓慧几句。
“方安没要钱……”严晓慧愧疚地低下头。
“你……!”
严建山气得都不知道该说她啥好,“小安,你把这肉拿回去,我没啥事,拿这个干啥?”
“给你拿你就吃着吧!正好我找你还有点事儿。”
方安神秘兮兮地笑道。
严建山顿时板起了脸,已经猜到了这臭小子要说什么了。
“我去做饭。”严晓慧自觉地离开。
“把肉拿着,正好晚上炖了。”方安提醒着。
严晓慧犹豫着看向严建山。
“总不能让我拿回去吧,拎着挺沉的。”方安随意地笑了笑。
“去吧!”严建山叹了口气。
严晓慧拎着狍子腿出门。
方安嬉笑着坐在炕沿上,这才看到屋内的情况。
东屋紧北边是个火炕,炕上最东面有个柜子,柜子上还放着几床被褥。
柜子西边紧挨着个浅蓝色的被褥,再往西是张小炕桌,然后就是严建山躺着的地方。
严建山躺在炕头,至于炕梢那个浅蓝色被褥,不用想也知道是晓慧的。
“你还想要枪?”
严建山开门见山地问道。
“严叔,还是你懂我!”方安果断承认。
“懂个屁?你小子是不是……傻?”
严建山顿了下,没说出那个‘虎’字。
“那山上啥玩意都有,你老往山上跑啥?万一出点啥事儿,你哥你嫂子还不得后悔一辈子?”严建山板着脸训斥道。
“出不了啥事儿。你看我这两次拉柴火,不都回来了吗?昨天我还打了头狼呢!你要把枪借我,以后我打到啥东西,都给你一份儿!”方安试探着说道。
“不借。爱找谁找谁去!那肉多少钱,过了年我给你,别老惦记我这玩意儿!”严建山甩手回绝。
“严叔,你看你这话说的。不借我枪还不给你吃肉了?那肉就是给你补身体的,要啥钱?我就是想着有了枪能多打点肉。我哥那情况你也知道,家里现在是有肉吃,但他病得那么重,这肉也不能断,多吃点才能好起来。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还能找你借枪?”
方安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严建山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
“你想法是挺好,给你哥治病。那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招儿?非要打猎?那打猎是啥好事儿?我这腿就特么打猎摔折的!你还瞎照量啥?好好在队里干活得了!”严建山还是没答应,左手紧抓着炕头的那把枪。
“严叔,你咋把枪搁这儿了?烧炕不怕炸啊?”
方安扫了眼,顿时愣住了。
“去,你管我搁哪儿?里面又没搁子弹。”严建山没好气地回了句。
“不是,你……”
方安刚要开口,突然顿了下。
大哥说过严建山把枪当宝贝似的看着,但也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吧?睡觉前儿还搂着?咋?有人抢啊?
不过说到抢,方安突然抬头扫了眼外屋的严晓慧。
刚刚回来的路上,严晓慧问他山里的东西好不好打。
听她那意思,是有心思要上山,那老严把枪放这儿的原因,不就解释通了吗?
“严叔,你别急,先听我说啊。你看啊,你现在是感冒,不是啥大事,过两天就能好。但你这突然来病也挺吓人,而且你家这情况也没多富裕。当然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万一,万一你这病稍微严重点,那咋整?”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能治就治,不能治拉到。”严建山随口回了句。
“你是这么想,晓慧能这么想吗?”方安悄咪咪地问道。
“你到底想说啥?”严建山皱着眉头问道。
“要真到那时候,就算你不想治,晓慧也不带干的。你就不怕她背着你,偷偷拿着枪上山?你是靠打猎养家的,她知道打猎能赚钱,但她没上过山,头回去啥也不懂,那还能不出事儿?”
方安继续追问,说得也不只是假设。
前世严晓慧就是因为这个,才死在了马鞍山。
严建山盯着方安半天没说出话。
昨个晓慧确实提过这事儿,说想学方安打点东西回来吃,不然他也不能时时刻刻把枪攥在手里。
方安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如这样,你把枪借给我。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打着东西,但打着了肯定有你一份儿。保证你家也不断肉,还能赚点钱。不然你干攥着这把枪也没啥用,你这腿脚打不了猎,赚不到钱吃不到肉,还能让孩子天天跟着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