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内没有点灯,漆黑一片,竖起耳朵细细听,能听见不远处关着的罪犯发出酣眠的呼吸声,他们到晚上熄灯之际便躺在稻草上,安安静静睡觉。
老鼠发出吱吱呀呀,翩然毫无睡意,躺在还算干净的床上假寐,闭掉了眼睛,耳朵就变得异常敏锐,好像远处老鼠钻到稻草发出的刺挠声都能进到耳朵。
她就那样静静躺着,牢狱外有一间屋子,挂壁上的灯火被风吹灭,点灯人拖沓着步子,摩擦着粗糙的石泥地面走路。
弯曲的腰在模糊中像弯着脖子的树,吐着最后一口气。
翩然下意识缩了缩脚,手正要往前延伸,隐约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背后,她咽了咽口水,浑身激起了一层冷汗,一只手恰住她的胳膊——
翩然迅速躲到了角落,挂壁上的灯火跳跃,面前人穿着一身黑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手中拿着一颗药丸,捏住翩然的下巴,就要往进塞。
翩然使出了一口气,用力踹了过去,对方力大无比,将她往上提了提,整个人都处于窒息状态。
一颗石子飞来,打落了药丸,立马扔开了翩然,比起方才的漫不经心,此刻他明显警觉了不少。
半明半暗下,池春水走了进来,眉眼凌厉,双手持剑,一手拿住剑身,一手按住剑柄,“居然敢在宫门逼人服毒,是谁指使你的?”
黑衣人掏出了匕首,一刀劈了过去,俩人在狭窄的地牢里一来一回,池春水侧身提剑,突然将剑刺入对方左肩,地上溅着血花。
池春水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脏衣。
地牢中传来沉重的闷哼。
帷幔低垂,薄纱摇曳,烛火明明灭灭,昏暗不清。
深夜里,郑昭仪随意散乱着头发,脸上卸去了妆容,圆圆的眼睛配上樱桃小嘴,她的长相在后宫中并不明艳,却能让人耳目一新。
躺在香软的榻上,她一直未眠。
“娘娘,不好了。”白梅轻轻跑了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促。
躺在郑昭仪腿上的鸳鸯猫被惊醒,跳到了桌底。
“发生什么了,袁绍没回来吗?”
白梅摇头,“没有回来,乐娘子昨夜昏倒了,被太子送到了太医院,由太医看管。”
司遥回到了沐雪园,甩了甩胳膊,立马叫人传了晚膳,吃过晚膳又打了一桶热水,加了几滴花露,泡在香香暖暖的水里。
热水缓解了身上的酸软,她换上了一套棉衣,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又弹又软又香的被子盖在身上,司遥与眼皮战斗了半天,最后败下阵来,睡了过去。
彻底丧失意识时,心中安慰自己:今天晚上就早早休息,明天一早就起来想办法,磨刀不误砍柴工,刀磨好了,才能更方便砍柴。
她一下子回到了六岁时,阿娘把自己放在床上,司遥的懒是天生的,只要将她按着床,她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窗户外的树被吹弯了枝干,放在窗户旁的小盆栽通通被风卷走,雷劈了下来,天空发出闪光,她侧着身子、躲在被子里,从缝隙中看到阿娘坐在床边,给女儿绣衣裳。
妃红色的丹蔻在夜晚显得格外可爱,她六岁的时候,阿娘平日也喜欢对镜描眉,梳上衬人的发髻。
司遥圆溜溜的眼睛一直望着母亲,江夫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收中的衣物,转身用手捂住司遥的眼睛,嘴里不知道在轻轻说着什么。
覆盖在眼上的手有一股花香,是小渝今早采的茉莉花与凤仙花混合的香味。
司遥再次睁眼,她用手揉了揉眼睛,沐雪园的采光好,只要不下雨,屋子内都是明晃晃的。
月影纱隔绝了阳光,掀开帷幔,阳光洒在肌肤上,一桌一椅,一早一木,都与梦中相反。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阿娘,昨天就做了一场梦,阿娘的手香香软软,若隐若现的茉莉花香,阿娘染染丹蔻时喜欢添香。
司遥灵光一闪,她连忙拿出上次同华胜一块找来的凤仙花,花朵放了几天,焉成一团黑状,完全看不出红色的影子。
司遥把她放在室内,不会焉倒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除非——
一根雪白银子戳了进去,拿起来时黑了一截。
花上有毒。
—
长春宫,华胜近日身体不舒服,衣服比平日多穿了一件,往日一身华衣头戴精致的首饰,今日换了一件素衣,坐在秋千上,摇了摇,冲皇上瘪了嘴。
皇上推了推秋千,“这是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
华胜皱眉,撒娇中带有一丝怒气,“后宫竟有人如此狠毒,竟然敢对公主下毒,今天是儿臣,明天是母妃,后天又就是父皇。”
熙贵妃将手中的橘子搁下,令声道:“华儿,不准无理,无人敢冒犯君威。”
华胜顿时委屈极了,闷声摇着秋千。
“皇上,司家小姐求见。”
“司遥?”
皇上将茶放了下来,司遥是皇后为李昀选的太子妃,玉京的未嫁贵女众多,皇后偏偏要让太子妃与桓王妃出自一家。
“是,她说她知道华胜公主的毒藏在哪里。”
熙贵妃起身,神色如常,华胜扯了扯她的袖子。
“那便让她进来。”
转过开着秋海棠的走廊,前面用楠丝木搭建了一座露天花园,司遥双手交叠,行了一礼,华胜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司遥不自然地回看了一眼。
这算是她们俩个人之间的小动作。
“你说你知道毒藏在了哪里?”
司遥点头,将花篮稍稍提上,里面躺着一些枯萎的凤仙花,她叫人取了银针,将针刺入花朵,银针随之变黑,将针绕了一圈,“毒就藏在我和公主当日一同找来的凤仙花中。”
“公主一共中过俩次毒,一次是在郑昭仪的生辰宴上,另一次则是在长春宫,俩次皆中同一毒,俩次都没有找到毒物和下毒之人,太医和刑部的人查了数遍,却忽略了毒本身就在公主手上,公主只要舔到了指甲,必定中毒。”
熙贵妃亲自又银针刺进花朵,银针复黑,她捂住胸口,语气颤抖,“是谁,究竟是谁要谋害公主,本宫平日向来好相处,不曾招惹于人,怎会有人要害我的华儿?”
“我请太子帮忙,请他一定要派人去地牢保护翩然,王尚宫口口声声说她私自拿了宫妃的簪子被翩然发现用以威胁,翩然日日同我在一起,郑昭仪的后宫与沐雪园相隔甚远,我与郑昭仪不曾有过交集,簪子乃是私物,翩然更不可能一眼便知道簪子是郑昭仪的,昨夜有人夜闯地牢,毒杀翩然,佯装成服毒自尽的假象,池公子说此人名叫袁绍。”
话语未落,熙贵妃面露惶恐,茶盏拍在桌案,力道不重,却能感知到持杯人的愤怒。
熙贵妃用帕子捂住嘴,眼神慌乱,好像面前有猛虎,“袁绍可是睿王的人。”
“若是真是翩然听我之命威胁王尚宫,出来毒杀的人就不该是袁绍。”
皇上脸上看不清神色,“公主第二次中毒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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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所害?”
“可能有人想借此大做文章,更大的可能是公主吃糕点时不小心舔到了指甲,这其中缘由不得而知。”
华胜看了一眼已经被擦掉的指甲,捏住秋千的手微微颤抖,她的心已经乱了,今早,母妃说指甲颜色太浅,不够好看便让人给她擦去了。
一样留着夹心的槐米膏让华胜垂眸。
“拿人,压郑昭仪过来,叫池春水将袁绍带进来,让朕好好问问她。”
须臾,郑昭仪被人带到了长春宫,她神态自若,步伐轻盈,圆圆的眼睛浮出疑惑,在红红红紫紫的花园里,她一身绿色芙蓉衣立在那,像一场烟雨。
她向皇上、贵妃见礼,华胜起身喊了一句昭仪娘娘。
“妾身得皇上召见来了长春宫,不知道可是有什么要事?”
面对君王的威严,她不畏不惧,眼神中带有疑惑,好像不解身旁的君王为什么将她召入贵妃的宫中。
司遥想:此等心境,令人心生佩服,她的呼吸比平日急了不少,眼神微微躲闪,更重要的是,左边面对皇上一张大黑脸,右边是贵妃隐隐幸灾乐祸的微妙表情,郑昭仪却能表现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宫中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你不知道发生什么,那你可知此人?”顺着皇帝的手指,池春水压了一黑衣人进来,郑昭仪挪了身子,看到他露出外面的眼睛,手掌心生了一层汗。
池春水将面罩揭下,袁绍的脸就清清楚楚出现在了眼前。
皇帝身边的女人,是妻子、是棋子、是筹码,也是利剑。
熙贵妃看了一眼皇上,厉声道:“郑昭仪可比告诉本宫不认得此人,他可是睿王的身边人,昨天夜里,池公子守在地里,此人暗闯地牢,想要毒杀小遥的侍女,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总不是翩然踩了袁绍一脚,让他恶意报复吧。”
“妾身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姐姐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华胜公主中毒,王尚宫口口称是翩然指使,想要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将你做的龌龊勾当抖了出来。”
郑昭仪心中气急了,面上仍然带着笑,现在在这装什么慈母,她又不是蠢人,长春宫传来华胜公主中毒的消息她就知道熙芸这个女人要在里面大做文章。
“袁绍出现在此又不能说明什么,他昨日是闲儿的身边的人,今日还是吗?倒是贵妃娘娘,这么着急把事情推在我身上,你在怕什么?”
司遥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表现出严肃,心里却惊涛骇浪,我的天,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相互较量。
郑昭仪率先借着生日宴毒杀公主,公主中毒后,嫌疑最大的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本意是激起她和公主的冲突,实际上是让太子和李翼出现争执,其中最大的得意人就是睿王。
熙贵妃在公主脱离危险后立即反应过来,猜到了毒在华胜指甲上,造成了公主在长春宫中毒,皇上大怒必定追究,将太子与桓王的矛盾转移到太子与睿王的矛盾,美美藏在后面。
真是步步尽心,刀刀致命,三言两语间化解了局面,将刀投向了睿王,而郑昭仪立马反驳,暗言袁绍叛变,点出熙贵妃的错处。
若非拉司遥下水,她真想替俩人鼓掌。
“昭仪若是找不到自证清白的证据,就不要在这信口雌黄。”熙贵妃摸着头上微微晃动的步摇,一双勾人的眼睛望向郑昭仪。
郑昭仪看穿了熙贵妃的阴谋,笑了笑,“谁说妾身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