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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作者:四月与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个医师,你们说找不到了?”


    家主踢翻了几榻,上面的零碎物件劈头盖脸地洒出去,落了一地。跪在地上的武士被其中一件砸中了脸,也不敢躲避,只能生生受了。


    “那医师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能跑多远?”家主焦急地转了两圈,又猛地止步。


    他眯起眼,“你确定,夫人是喝了医师送去的药,才走的?”


    武士点头。


    “把那个送药的人给我叫来。”


    弥生被拿着刀的人挟持而走,她跌跌撞撞地,在家主的门槛前还绊了两下,脸上鼻青脸肿,带着明显的血丝。


    武士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弥生拎到屋内,压着她跪下。


    家主只看了一眼弥生现在的尊容,只一眼就撇过脸去,仿佛多看一眼会让他的眼睛受伤。但不得不问,他有屈尊纡贵地低下头,问这个同鸡仔一般大的女孩,医师那天可有什么异样,让她端过去的药是否加了平常不用的药材。


    弥生垂着头,似乎那细瘦的脖颈承载不了一颗头颅的重量,只能垂下来。她一言不发,像个木偶。


    家主拥有良好的耐心,但这仅仅是对同他处在平等地位上的人,面对下人,这种低贱之人,他的耐心趋向于零。


    他给了武士一个眼神,不说话,就逼着她说话。


    武士自然有百样手段对待敌人,如今这手段用在这小姑娘身上,倒是大材小用了。还未等他拔出刀来恐吓一番,弥生却忽然抬起头,眼不错珠地盯着家主。


    “医师大人死了。”


    她的声音清脆,猛然出声时不免让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家主皱眉。


    弥生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们:“医师大人死了。大人们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武士在呵斥:“你说他死了,有什么证据!”


    “我亲眼见到他躺在地上。”弥生缓缓转过头,盯住了武士,“血流了一地。”


    “药房里并没有血。”


    “有血,有血的!那么多的血,和夫人死时一模一样!”弥生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最后一个字还破了音。


    “夫人?”


    “医师大人心地善良,即使像我这样的人,他也愿意教授我医术。那碗药不是医师大人给的,是我下了毒,送给夫人的。”


    弥生轻快地笑起来,“只要你们能找到是谁杀了医师大人,我愿意为夫人赔命!”


    武士看向家主。


    家主已经倦怠地抬起手,武士低头领命,随即就拖着这个疯女人下去。


    疯言疯语的,嘴里没一句可信的话,但他还要从她满嘴的疯话中挖出一点真相来。


    真是愁人,若是叫他去打斗杀敌,他二话不说,这种刑讯审问实在不是专长。


    即便被拖下去,弥生口中仍不停,要让他们查出是谁害了医师。她的叫声尖锐,引起夜间的鸟雀惊飞,本已停歇下来的蝉鸣再度聒噪。


    武士不胜其扰:“他不安好心,天道轮回,才叫他死去偿命。”


    这句话不知道击中了弥生哪片心防,本来还闹腾的鸡仔姑娘安静下来,又成了木偶一般的人了。


    他特意绕过夫人的灵堂,免得叫声惊扰了在守灵的无惨大人,武士将她扔到柴房,被这样一扔,弥生的额头撑不住,立时头破血流了起来。


    一张脸上满是血


    武士看着这样的她,竟觉得有些凄惨可怜。


    -


    辛夷先回了神庙,神像好端端地在那边,神庙也好端端地矗立在京郊,就连守庙人,在锁上房门后,也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美梦正酣。


    一切都是好端端的,着实不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模样,夜间一片寂静安然。


    那一下的心悸真的是错觉吗,辛夷不敢确定。


    她在回忆不久之前,在她还未来到这个异世之前,在她去往巫山的神庙之前,是否也有过相似的心悸。


    只是茫然,她现在大概回忆起死之前的一些事——如果那可以称之为死的话,具体的细节就是一片茫然。真奇怪,再久远之前的事,她也能记得清楚,偏偏这些与她攸关之事却记忆模糊。


    是身死之后带来的后遗症吗?


    这样想着,她漫无目的地在平安城里游荡,竟不知不觉来到了贺茂川。


    这条江流边上水草丰盛,没有了随处可见的尸体,虫蚁似乎也都销声匿迹,夜风浮动,水波轻晃,自然之景少不了造化钟神秀之美。


    她只是在河边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已天色大亮。


    守了一夜灵的鬼舞辻长子被仆从扶着下去休息,这场丧事搞得府邸乱糟糟的,连无惨大人身边的仆从都消失了两个,管事叹了口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又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仆从本想要将无惨扶到房内,但是他服侍的大人却指了另外一个偏僻方向。


    “不要去那里。”少年的音色低沉沙哑,如同趴在背上呢喃细语。


    仆从疑惑地看过去。


    脸色泛白的鬼舞辻无惨轻声道:“那里有樱树,看到了不太好。”


    云里雾里的话绕得仆从头晕,但是身为仆从,天生就要听主人的吩咐,他依言将大人送到了另一处房间。


    扶无惨在榻上坐下后,少年伸手,压在他肩膀上。


    孱弱的病人不知怎么生出如此大的力气,那放在肩上的一只手压得他不得不跪下来。


    “听话,不要动。”


    无惨的手移到仆从的脖颈上,轻轻一动,就捏断了他的脖子。


    这样的方式动静小,也不会让血溅出来,不方便收拾。想到这,无惨又恼怒地想起那个医师。


    若不是他,他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泄愤般地攥住仆人的手脚,想大力撕开时又堪堪停住。


    无惨拍了拍逐渐丧失体温的尸体,他端坐于地上,斯文地撕开这具身体,慢慢尝了起来。


    辛夷从门外进来时,从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画面,不算血腥,却格外诡谲。天光温柔,云层散尽,那个一直以来依靠她灵力存活的弱小巫祝在阴影中,慢条斯理地享用……人肉?


    她按下少年沾血的手,疑惑地贴近,看向他惊恐的眼。


    红梅花瓣不住地震颤,几乎要哀哀泣泪。


    “无惨?”辛夷念着他的名字,偏过头,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无惨胡乱地抹去脸上的血迹,他脸上本是很干净的,这样一抹,血色胡乱地在脸上横七竖八般躺着,像极了偷吃的狸奴。


    不过这个表述应该不太恰当,狸奴再怎么偷吃,也只钟爱小鱼干,不会将豢养它的人类一并叼来吃了。


    他抱住辛夷的手,可怜兮兮的,唇瓣开开合合的,很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只能攥住她,好似十分无助。


    无惨的力气很大。


    辛夷垂下眼,看了一眼无惨的手。还是纤细的十指,贵族公子养尊处优,就拥有了春笋一般的指尖,只是上面青筋暴起,那一层薄得似雪的皮肤仿佛要压不住了。


    他抓得她的灵体都泛起了疼痛感。


    她给无惨的灵力只能维持他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并没有将人体变异得力大无穷的功能。


    况且,即使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隔着衣衫,辛夷也能感觉他手指的寒凉。


    “你已经像一个怪物了。”


    辛夷这样,轻轻地对他说道。


    “是那位医师。”少年盯着辛夷,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扭曲成全然怪异。瞳孔边缘的眼白也泛起血丝,像是蜿蜒弯曲的花蕊,密密麻麻们地包围住瞳孔。


    怪物,非人的,嗜血的怪物。


    “我听你的话,好好地找医师治病。”少年不停地剖析自己,似要将心脏也从胸膛剖开,捧着出来。


    “是那个庸医将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他不知研制出了什么怪药,我醒来时就成了这个样子。”


    辛夷安静地听着,表情不为所动。


    无惨弯着眼尾,感觉是将要破碎的模样,他将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脸。


    “你看它,它没有变出两双眼睛,也没有将五官错位。它还是好好的一张脸。”


    少年的声音放轻了,“它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怪物。”


    辛夷这时真的有点怜悯无惨了,他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依然徒劳地说着这些苍白的话语,试图把过错推出去,换取她的再一次怜爱。


    只是辛夷的表情仍没有变化,看起来无悲无喜,和庙中的神像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无惨怔怔地放开手,没有了他的支撑,辛夷的手就轻轻地从他脸上滑下。


    “你不相信我,是吗?”


    辛夷弯腰,轻松地将地面的尸体抱起,“我只是觉得,这位丧生的人类无辜。”


    她从未想过无惨会站起来,只一下就将尸体从她手上夺走,狠狠地砸向墙面。


    “哪里无辜,如何无辜?!”


    “他不过是仰仗着鬼舞辻家族苟延残喘的下等之人,如果不是鬼舞辻收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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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予他食物,他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死去了。”


    “鬼舞辻给了他那么多年的寿命,我现在收回来,有错吗?”


    血丝在少年的眼中将要开出花了,灼灼烈烈,将脸色也熏红了,停顿了一瞬,他的声音又软下来,“辛夷……”


    少年贴近她,想要咬住她的唇,或者只是单纯地亲吻一下,让她别再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你信我。”


    他也不知道要辛夷信什么,但是吻上她就好了。


    吻上就好了。


    辛夷的身体偏凉,大概是处于深山的花精鬼怪,常年带着山林的雾气,她的唇也是凉的。


    在碰上的那一刻,他却觉得在发烫。


    那不是错觉。


    辛夷的唇滚烫,不仅是唇,她的浑身都在发烫。


    辛夷疑惑地抬起手,从指尖到手背再到臂膀,碎裂的流光仿佛将时间拉快了一倍,她的灵体再飞速消散。


    少年慌张地放开手,下一刻又不安地想去碰她。


    “发、发生了什么事?”他慌乱后怕地都打起了磕巴,徒劳地伸手想要捧住流光,将它们重新放到辛夷身上。


    辛夷的目光越过他,放到了遥远的京郊。


    烈阳高照,蝉鸣高昂,气候炎热,整个地界都被阳光和火焰炙烤着。


    她看到守庙人被绑住了手脚,扔到一旁。穿着黑压压武士服的武士和仆从一并从高台上拖下神像,将神像重重敲碎。


    周边还有被拦住的村民,俱都跪伏于地,眼中是止不住的惊惧与恐慌。


    神像面前的男人,头上还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只完好的眼,凶恶的神情只是透过一只眼就能看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贺茂顺平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上前,贺茂家主拉也拉不住他。


    “大人。”贺茂顺平不忍去看碎裂的神像,“这也未免太不敬神灵了。”


    左大臣现在连嘴角都提不起来,他只用一只眼,冷冷地扫向贺茂顺平。


    “这个什么狗屁神灵,夫人就是信了它才神智失常,将我害成这个模样。”


    他眯起眼睛,眼角周围裸露的皮肤依稀可见可怖的凹凸不平的纹路。


    “还是说,你也是同谋,是这个邪神的信徒?”


    贺茂家主大步上前,押着贺茂顺平跪下。


    “年轻人冲动不知事,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望大人原谅。”


    左大臣转过眼珠,见到碎裂的神像还不解气,招手让武士砸得更狠一些。贺茂顺平闭上眼,不忍再看。


    闭上了眼,那些敲打摔砸的声音还在耳边,仿佛也要将他的耳朵砸穿。浓重的阴影悄然覆盖,贺茂顺平若有所感地睁眼,左大臣蹲在他面前,递给了他一根棍子。


    “若不是信徒,你也同他们一起,将这个邪神砸碎。”


    亵渎神灵。


    他已经疯了。


    贺茂顺平茫然地看向家主。


    家主眼神沉静。


    年轻的阴阳师惨然地嚎叫,这一声盖过了所有的乱打乱砸的声音,如同寒鸦长鸣。


    人类的喉咙,怎么能生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抓住了木棍,轰然砸下。


    好痛啊。


    为什么神灵也能感受到痛苦?


    辛夷已经看不清远方的景象了,她在想,第一次灵体消逝的时候,她的腿被赤豹咬住,她的胸口插上长剑的时候,也是这么痛苦的吗?


    那瑶光消散时,全身的灵体寸寸消亡,该会多难受啊。


    “辛夷,辛夷……”


    眼前的小巫祝几乎要哭出来,眼睛红得吓人。


    这样红,反而不像巫山的红梅了。


    是更浓烈的桃花,上头点缀着晨露,溪水,火焰。


    “我拼不起你……”无惨要崩溃了。


    她说不出话了,因为她只剩下了眼睛。


    很快,连眼睛都没了。


    没有什么天崩地裂的动静,屋内静悄悄的,安静得吓人。


    门被撞开,管事扑在了无惨面前,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人,京郊的神庙被烧了。”


    “左大臣亲自领了人,将神像敲碎,然后一把火烧了神庙。”


    说完话后,他才看清屋内的情状,碎裂的尸体,四溅的血液,还有宛若恶鬼的无惨。


    无惨掐住了他的脖子,眼角说不清是血,还是什么别的液体流下。


    他歪了歪头,眼珠缓缓转动,定格在了管事的脸上,才低声喑哑道:“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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