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针落可闻。
很多时候人性如此,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联想,秀帝不但不能免俗,反而加个更字,越是心思细密,越会多思多虑。
舞弊案了结的仓促,全因已经惩处了五十名作弊的举子,并不会动摇国之根基。彼时朝中动荡,秀帝只求一个稳字。
可如今竟出了不召之臣,又与新科举子关联密切……秀帝不禁联想到尚未落网的叶府管家,莫不是幕后之人眼见一切风平浪静,利用安插进来的举子行通敌叛国之事。
这位失踪的叶府管家的身份便值得玩味了。
秀帝眼中明明灭灭,不等薛科回话,吩咐道:“你继续追查那位管家的行踪,今日养心殿之事不可与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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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宫里依旧例设除夕宫宴,除了朝臣和皇子前来赴宴外,今岁更是多了丹阳使臣。
萧煜和云心二人进宫时正好见到了等在宫门口的小太子,茯苓边笑边说着:“可算是进宫来了,小殿下念叨了一早上,一时都不肯等,非要来这里迎。”
小太子鼻间冻的通红,扭捏地拉上云心的手,吞吞吐吐道:“姐姐绣的寝衣,我很喜欢。”
他这是为上次在重华宫的事道歉吗?
云心软语道:“殿下喜欢就好。”
小太子的嘴巴开开合合,近乎微弱地嗫嚅着,周遭的人声嘈杂,让人只依稀听到几声哼唧。
她蹲下身,凑近了小太子嘴边:“你说什么?”
“母妃说,我应该对云心姐姐说句对不起。”他伸岀小手轻抚云心的头顶,又小心翼翼地不弄乱她的发髻,“对不起呀,上次那么凶。”
云心抬手轻刮了他鼻尖,开口说道:“小殿下终有一日要和你父皇一样,万人之上,受人敬仰。殿下没有错,只是万人之上是很孤独的。皇后娘娘希望殿下长大的慢一些,像小时候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这是她作为母亲的一点私心。”
她见小太子怔愣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这番话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实在晦涩难懂了些,还想再做解释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就听小太子在旁叹出一大口气:“父皇让我快快长大,母妃又让我慢一点长大,他们能不能商量好呀。”
茯苓和云心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出来。
时间总会推着人成长,或早或晚。
宫灯如昼,将琉璃盏映得格外璀璨,桌上的白瓷花瓶中特意插上数支红梅,炭火将殿内烘得温暖如春,梅香丝丝缕缕地在鼻间浮动。
为了喜庆殿内额外贴了些窗花点缀,圣上和皇后坐席在高台之上,小太子则紧挨着皇后。一段汉白玉阶梯将其余宾客遥遥隔开,皇子和官员在龙椅的左下首,正对面则是后宫的妃嫔。
萧煜带着云心入座,他一路沉默不语,牵着她的手却从未松开,像恰当舒适的榫卯。
云心此前就依稀察觉到,成婚以后似乎萧煜每次进宫神情都会有些异样,想到这里,她看向那人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两人四目相对。
萧煜眼底果然带着几分落寞,她心下涩然,不由得问道:“殿下这是…”
话未说完,一位身穿鹅黄色菱花小袄的女子从身后的桌椅间穿过,堪堪擦过云心的肩膀,借着身材娇小从其中的一点缝隙钻了过去。
云心正专心与萧煜说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虽然没有碰到实处,可架不住被这扎眼的明黄色一吓,脚下不稳便向座上倒去。
还以为自己要与桌角来个亲密接触,一阵糕饼的甜香拂过,手腕被那女子握住,用巧劲一带,重新恢复了平衡。
“对不住对不住,没伤着吧?”女子声音焦急,又上下看了她一圈,欣喜道,“本以为今日见不到了,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云心对这声音可熟悉得很,揉捏着被她攥过的手腕,颇为无语:“清霜姑娘,你可稳重些吧。”敢在这除夕宫宴上风风火火的宫女,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清霜摸了摸后颈,心虚中又带着歉意,正欲再和云心说上两句,却被远处一位小太监打断了,宫宴向来都是尚膳监最忙的时候,想要分神闲话也是不能的。
经过这一场风波,周围的视线都聚了过来,云心只得端正仪态,面含微笑坐在位置上。
自然错过了萧煜抽回双手的一幕。
前桌的男子将这一切收入眼中,默默靠了过来。他后背近乎贴在两人这桌的前沿上,同萧煜两人说道:“此前四弟和四弟妹不是想来荆州游玩嘛,我带了些当地的稀罕物给你们,待宴席散了着人送到府上去。”
萧煜同自己这位哥哥并未说过几句话,经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云心察觉到他的失神,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那就谢过三哥了。”她将酒杯凑近唇边,一手借着褙子的遮掩,悄悄地戳了萧煜一下,身旁的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一同向三皇子敬酒。
自始至终,三皇子身边的王妃一言不发。
云心这边的一点骚乱无伤大雅,看一眼便过去了。重要的是那几位外邦来客,众人谈笑间饮酒闲话,心神却都不免留了两三分在丹阳使臣身上。
戌时,伴随着侯公公破空而来的一声“皇上驾到”,秀帝进入殿内,众人纷纷向他拜贺。
云心留意秀帝神色,他眼底乌青,细看下来还有血丝遍布,想来有几日没有睡成好觉了。
那位西门的守城参事也在宾客之中,秀帝眼神掠过那一片官员时显然带了几分杀意,然而当着使臣的面,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一句:“平身。”
高台之上,帝王落座,宫娥替秀帝和皇后满斟上一杯酒。
秀帝尽管有心留意丹阳使臣的动静,却不能顾此失彼,只能拿了桌上的酒杯,朝左右示意:“饮尽屠苏酬旧岁,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夜咱们君臣同乐,不必拘礼。”说罢饮尽杯中酒。
教坊司的乐声响起,觥筹交错间,偶尔传来几句欢声笑语,小太子和皇后耳语片刻,便从位置上起来,连走带跑地去到秀帝身边,手上还端着一碟蓝莓山药糕。
秀帝见到太子,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浮起几分笑意,被小孩子哄得吃下一块糕点,台下诸位官员看在眼里都松了一口气。
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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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宫内气氛紧张的几乎要窒息,陛下的脾气也是阴晴不定,今夜若小太子能相伴左右,他们多少还能放松一些。
末席的丹阳使者中出来一位男子,他约莫弱冠之年,眸中带着野性,身着厚实的胡服,却并无臃肿之态。
他才一起身,周围便都安静了下来,衬得牛皮靴子踏在地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秀帝本就分了神在他们身上,眼见其中出来一位直奔自己而来,直挥退了近前拜谒的大臣,连醉意也一扫而空。
丹江使臣至今并未表明来意,只有一封所谓的折子,还是经由礼部尚书送到秀帝手中的,那张堪比夹带的纸条如今还躺在养心殿的桌子上,上面只有两个字:拜帖。
这东西活像是个江湖草莽送来的挑战书,若不是上面还盖着丹阳国主的印信,任谁也不能相信这是一国使臣带在身上的奏折。
靴尖止步于汉白玉阶梯下,那人单膝跪地,一只手搭在胸口,漫不经心地行了个参拜礼。
“外臣陆英见过襄国皇帝陛下,并代我国主献上贺礼。”
云心正埋头吃着席面,听到殿上的动静,手中的汤匙停滞在碗边。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襄国平日并不与八个游牧部落在明面上来往,哪会有人专程来送什么贺礼?秀帝看向侯公公,这位内侍立时心领神会,接过陆英手中的锦盒。
“使臣平身吧。”
高台下的男子似乎并不待秀帝这句话,径直站立起来。好在秀帝身为一国之君修养不低,否则这句话轻飘飘地浮在半空,连个落下的台阶都没有,换个心眼小的都能气的半宿睡不着。
男子身量高大,云心这才穿过坐席将他看了个真切:这不就是那日流金河畔带她找樊妈妈的那位吗!
他神色轻松,嘴边还噙着一丝笑容,直直地看向殿上的国君,对她惊讶的目光浑然未觉。
秀帝接过侯公公手中的锦盒,向内看去,神色却闪过一丝异样。
云心没有错过他这一点变化,不禁猜测,这锦盒中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惜秀帝露出的这点破绽一闪而过,他将盒子放到一边,又朝陆英遥遥举杯:“替我谢过你们国主。”
陆英接过宫娥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一定带到。”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席面,一行几人便都从座位上起身,称不胜酒力。
大家都心领神会,丹阳使臣在席面上哪边都不能尽兴,不如各自热闹为好。如今他们主动提出离开,秀帝自然乐见其成,恨不得赶快把这几位眼中钉请走,最好是请回他们老家。
子时将至,内务府布置的烟花准备就绪,秀帝带着众人走出殿外。
随着一声钟响,各色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一片葳蕤成光。云心在人群中望着繁华盛景,心中却无比落寞,若家中不生变故,此刻父亲母亲应该也在他们当中,期待着新岁到来。
想到这里,她抽了抽冻得发麻的鼻子,感觉耳畔传来一阵温热。
萧煜俯身耳语:“父皇回殿内了。”
她心中一惊,视线扫过人群,不仅秀帝,李永书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