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要亲自和凌玥那死丫头对上?!
杨氏心中暗喜,面上不漏分毫:
“侯爷放心,妾身这就去办!”
她捏着帕子,状似犹豫:
“多谢侯爷做主!只是…那凌玥性子野了,如今又有了安河县主的封号,恐怕…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啊!”
杨氏不忘再添一把火。
凌玥敢如此和她叫板,那就不要怪她!
“哼!县主?在本侯府里,她首先是凌家的女儿!”
凌鸿远冷哼一声,霍然起身,大步流星地朝扶摇院方向走去。
细看,那背影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容抗拒的强势。
杨氏连忙跟上,低垂的眼睑下,闪过一丝怨毒和期待。
扶摇院,正厅。
凌玥端坐主位,一身素色衣裙,清冷如月下寒潭。
棋兰侍立一旁,手按剑柄,眼神锐利。
一时间,厅内气氛凝滞,落针可闻。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势。
“凌玥!”
武安侯凌鸿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杨氏紧随其后。
他踏入厅中,目光如刀,直刺主位上的女儿,声音带着雷霆之怒,
“深更半夜,闹得阖府不宁!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武安侯府的规矩!”
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试图将凌玥彻底压制。
凌玥缓缓抬眸,迎上凌鸿远暴怒的视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无波。
没有闪躲,更没有畏惧!
她甚至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
“父亲深夜驾临,所为何事?是要重罚我这个刚回侯府的嫡长女?”
这平静到近乎漠然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
凌鸿远怒极反笑,猛地向前一步,指着凌玥,
“孽障!
你逼迫你母亲归还嫁妆,闹得鸡犬不宁,就没有一丝愧疚不安?
你生母沈氏,乃我武安侯的原配夫人,她的嫁妆,自然是侯府之物,如何处置自有本侯定夺,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命令你,即刻收回那些荒唐要求,安分守己!
念在你我的父女之情,此次,我尚可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如何?”
凌玥淡淡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父亲要动家法?还是想将女儿也‘管教’得如同我娘一般,无声无息地‘病故’?”
“放肆!”
凌鸿远瞳孔骤缩,脸色瞬间铁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兽,
“你敢如此污蔑你的父亲!
逆女!我看你是被那点虚名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姓什么!”
杨氏在一旁适时地掩面哭泣,火上浇油:
“侯爷息怒!
县主…县主她定是被人蛊惑了…只是,沈姐姐的事是意外啊…她怎能…怎能如此揣测您…”
凌玥的目光冷冷扫过杨氏,如同看跳梁小丑。
她的冷眸最终落回凌鸿远的脸上:
“侯爷好大的威势,律法有言,妻子嫁妆,理应由其自行掌管。若身死,所有嫁妆,均由子女安排。
怎么?您这是当我这个亲生女儿已经死了吗?”
凌玥站起身,锐利的目光直视武安侯,声音更是如同淬了寒冰!
“你...”
武安侯哑然。
律法...自是如此。
若非这般,他当初又何须费那般心思...
这一刻,武安侯只觉得后悔。
这个女儿,就不该认回来的!
“侵占原配嫁妆,律法不容,人言可畏。
父亲身为武安侯,更要以身作则!”
生怕武安侯府在嫁妆数量上作假,凌玥顿了顿,声音清晰无比,“我娘的嫁妆,白纸黑字,有单有册,更有沈家旧仆可为人证。
若是三日内,少了什么,女儿就只好拿着证据,请宗人府、或是京兆尹的大人们,来评评理了。”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武安侯和杨氏想浑水摸鱼的后路!
“宗人府?京兆尹?”
凌鸿远怒极,刚要斥责她危言耸听,猛地听到最后一句——
“对了,承平侯世子百里公子,在咱们府中养病,想来,他也乐得做个见证。”
哗啦——
武安侯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你…你说谁?百里笙?承平侯世子?他…他在你这里养病?!”
这个消息不啻于平地惊雷!
“对,怎么?夫人没告诉您吗?”
凌玥意味深长地扫了眼杨氏,继续出声:
“而且,百里世子此刻正在我扶摇院东厢房养病。”
白日,百里笙的玄甲卫随行在她左右,就算是个瞎子,都知道百里笙跟着她来了武安侯府。
可这么重要的消息,杨氏竟然没有透露给武安侯。
这可真是...意外!
杨氏听出了话里的挑拨,心下一沉,抬眸就要向凌鸿远解释。
此刻,凌鸿远脸上的怒容早已经消散,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深深的忌惮。
百里笙他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凌玥的扶摇院养病?!
百里笙若真在此处,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直达天听!
凌玥若真豁出去闹,有百里笙“见证”,那后果…不堪设想!
凌玥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
“百里世子伤势颇重,需静养一段时日。
父亲若觉得女儿在此事上‘指手画脚’、‘不成体统’,惊扰了世子养伤,或是觉得我武安侯府侵占原配嫁妆的官司打起来很体面,不妨现在就去请世子评评理?
或者——
女儿亲自去问?”
“你!”凌鸿远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凌玥那张酷似沈氏却冰冷绝情的脸,一股无力感猛地袭上心头。
第一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儿,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孤女。
她身后,站着足以让他投鼠忌器的力量!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才勉强压住那口翻腾的老血。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屈辱的妥协:
“…嫁妆…明日日落前…会如数送到扶摇院!
不过,有些早已经破旧,届时,杨氏会用银钱原价补上!”
原价补上?!
杨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那得是多少银钱!
凌玥嘴角勾起一抹笑:“如此,自是最好的。”
侯府吞吃她亲娘嫁妆的每一笔,都必须要亲自吐出来!
凌鸿远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凌玥:
“但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股狠戾,
“你既要分得如此清楚,好!本侯成全你!你带来的那两个小的——
凌瑾和凌瑜,从今日起,也归你抚养!
他们的死活、用度,皆由你负责!与侯府再无干系!
你既如此有本事,想来养两个吃白食的,也不在话下!”
他抛出这个条件,既是甩掉麻烦,也是给凌玥添堵,更是隐晦的报复——
你不是要算账吗?
好!那就把两个小累赘,全都背走!
凌玥眸光微闪,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冷冷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