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承平侯世子百里笙,英毅忠勇,武安侯府新归之女凌玥,性行温良...尔等情谊深笃,堪为良配。
特旨赐婚,以彰天恩,择吉日完礼。钦此!”
轰——
厅内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百里笙神色平静无波,叩首:
“臣,领旨谢恩。”
他双手碰过老太监恭敬递来的圣旨。
当目光掠过圣旨上的“凌玥”二字时,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跪在一旁的宇文晟,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百里笙竟为了凌玥那个乡野长大的丫头,请了父皇赐婚?!
随即,他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极其僵硬的笑意。
武安侯凌鸿远如释重负般叩首谢恩,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
至少...至少此刻的杀局,算是被圣旨暂时破了。
杨氏强撑着笑容叩拜起身,指甲掐破了掌心。
凌珑始终垂着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一缕鲜红的血丝缓缓渗出。
她的眼中,满是淬了毒的嫉恨——
赐婚!
圣旨赐婚!
凌玥那个贱人,竟真的一步登天,成了承平侯府名正言顺的准世子妃!
那她以后,岂不是要冲对方行礼?!
这,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待众人起身后,老太监的声音继续响起,语气缓和了不少:
“世子爷,陛下另有口谕——
凌氏女凌玥,身染沉疴,朕心悯之。特赐宫中御医两名,珍药若干,着承平侯世子妥为照料,务必悉心诊治,以期早愈。”
老太监的目光扫过武安侯,声音低了些,暗含警示:
“武安侯,治家当以和为贵。”
武安侯闻言,心头一紧,倍感压力。
陛下这是在...敲打他?!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惊惶的呼声,陡然打破了大厅表面维持的平静!
琴梅衣衫染血,不顾侍卫阻拦,疾冲而入,直奔百里笙!
“世子!”
琴梅冲到近前,神色凝重:
“凌玥小姐方才在软轿中突然呕血不止,气息骤断!
奴婢施以金针强行吊住心脉,然…然脉象散乱如游丝,已陷入‘离魂’之症!”
“你说什么?!”
百里笙厉喝出声,声音不大,却蕴含着雷霆之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翻涌起滔天骇浪,死死锁住琴梅!
琴梅垂首,却不得不重复:
“凌玥小姐已陷入‘离魂’之症,若是两日内醒不过来,只怕...只怕回天乏术!”
宾客哗然!
“离魂症?!天啊…这…这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刚赐婚就…承平侯府这喜事怕是要变丧事了…”
“武安侯府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可怜那两个孩子…”
杨氏和凌珑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杨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扯动。
凌珑更是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死!
最好现在就死!
武安侯凌鸿远眼前一黑,踉跄一步!
完了!凌玥若就这般死了…那百里笙的怒火…
“带路!回府!”
百里笙紧攥着圣旨,声音冰寒刺骨。
玄甲卫瞬间收拢,刀锋对外,以刀鞘强硬地隔开试图靠近的皇子亲卫,动作干脆利落,生生给百里笙挤出了一条通路。
百里笙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眼神更是吝啬给予众人半分。
被无视的宇文晟站在原地,脸上那丝扭曲的假笑依旧挂着,但眸底,是嗜血的杀意。
心腹侍卫按刀欲动,被他一个手势死死制止。
他不悦地扫了过去。
父皇派来的宣旨还在,由不得他妄动!
但,今日百里笙的羞辱,他,记住了!
而刚还准备再恭维百里笙两句的老太监,一把拉住身旁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催促道:
“速速回宫,就说百里世子携旨急返回承平侯府,凌氏女凌玥…病危濒死!”
直到百里笙的身影消失,三皇子宇文晟的目光转向传旨太监,以及面如土色的凌鸿远。
他整了整被玄甲卫刀鞘带得有些凌乱的蟒袍袖口,脸上重新挂上属于皇子的矜贵面具:
“本殿下也告辞了。”
转身,步伐沉稳地向外走去。
在踏出厅门门槛的瞬间,他扫了眼紧随其后的心腹侍卫统领,低声冷冷吩咐:
“立刻安排人,去给本殿下宰了那两个小的!
要快!记住,不要留一丝痕迹!
再派一组人,盯死百里笙,看他…能去哪儿找到救命稻草。”
...
承平侯府,西厢房暖阁。
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凌玥躺在锦褥之中,唇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琴梅将最后一根金针,从她心口附近颤巍巍地拔出,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她掠过一旁捂嘴大哭的两个孩子,脸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世子,凌玥小姐体虚过度,我的金针最多也只能再护她心脉三个时辰!
您...早做准备。”
百里笙袖下紧攥的双手,已绷出青筋。
早知道,他就不会应允凌玥回武安侯府!
“守好她!”
话落,百里笙利落转身,离开了承平侯府。
...
子时的更鼓声沉闷地敲响,月色被浓厚的乌云遮蔽,只透下惨淡的微光。
承平侯府西北角偏院的高墙下,数道的鬼魅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为首一人,缓缓抽出腰间匕首,蹑手蹑脚靠近不远处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棂——
那里,正是凌瑾和凌瑜临时安歇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