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启嘉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她穿好衣服,胡乱拿手抓了抓头发。
殷昭寝殿里没有宫婢,南启嘉不会捯饬昨夜拔下的那堆簪子钗钿,想来本就是殷昭给的,她也不喜欢这些,便留在这里好了。
今年西北气候反常,明明已经入秋,却听得屋外噼里啪啦雨打风吹。
南启嘉推开门,正逢殷昭下朝回来。
冷风夹着雨水,透过门缝迎面直扑而来,扎得她眯上了眼。
殷昭下意识往前挪一小步,用身躯挡住了门外的风雨。
她还真是能睡。纵使殷昭起床动作很轻,早朝前也嘱咐过宫人不要吵醒她,然也不至于睡到现在才起。
不过也好,还能赶得上再瞧她一眼。
殷昭轻咳两声,说话声音也是沙哑的:“你不会才醒吧?素素还总说你夜里难眠,你都怎么教她的?小小年纪满口胡话。”
当初让云素跟着南启嘉,自然有她的用处,不然南启嘉寝殿内的风吹草动,怎么能一一落进他耳朵里去。
这会子若还不解释,就坐实了慵懒和教坏康乐公主两大罪名。
南启嘉道:“都怪你这里太暖和了,床也舒服。”
“咳、咳、咳,”殷昭嗓子难受,费力地说道:“倒成了床的不是了。”
他面色潮红,虽立得笔直,却肉眼可见的比平常虚弱了些。
南启嘉伸手抚上他额头,惊呼道:“你发烧了?”
说来奇怪,堂堂七尺男儿,又常年习武,体质怎么能这样弱,这才多久,便染了两次风寒。
暴雨还在往殿内刮,她迎着风,鼻子红红的,眼泪也迎风掉落。
殷昭从她身旁绕过,径直走到殿中去:“把门关上。你要么进来,要么出去。”
这个点儿风雨正猛,连宫人们都可以暂得休整,南启嘉那样从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子,断然不会顶着大雨回去。
殷昭胸有成竹地坐到案边,翻着内官抬进来的奏折。
他想,还是早些办妥朝堂上的事,余下的时间,能带南启嘉去最高的楼台,看整个虞宫的盛景。那会子,雨也该停了。
“嘎吱”一声门响,动静不大,于殷昭听来却是震耳欲聋。
他眸中蕴含着若隐若现的期许,不知南启嘉尚留在殿中,还是已将自己关在门外。
待殷昭转过身去,看到的是另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殿中空无一人,只剩他了。
枕头边上全是南启嘉卸下的钗环首饰,件件都是各国送来的顶级货色,皆是他命人精挑细选送去承元殿的。
南启嘉给过殷昭最纯粹简单的爱,不慕王权,不慕身外华物。
但如今,他该如何将她困住?
殷昭坐回案边,蘸了朱砂批阅朝臣的奏章,企图用旁的东西把心塞满。
窗外雨打屋檐,吵闹得不成样子,教人心乱难定。
殷昭终是放下了笔,朝门外喊道:“高敬,送南姑娘回去。”
她应当还未走远。
他还挂心她如何顶着漫天风雨回去。
四个小太监夹着伞沿正宫到承元殿路上一路小跑,天地间暴雨如倾,狂风卷地。
最年幼的那个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这可如何是好?陛下让我们护送南姑娘回去,这一路走过来连个人影子也见不到,上哪儿找南姑娘去?”
自然找不到。
南启嘉从正宫出来,便寻到了太医院去。
太医院院正凌互见南启嘉浑身被雨淋湿,赶紧让她进门洗了把热水脸。
凌互年纪大了,看不得小姑娘一直发抖,便说:“姑娘,我替你请个平安脉吧?”
南启嘉直摇头:“我无事。太医,你快去正宫那边瞧瞧,殷昭他、殷昭烧得厉害,你找两个年轻的小太医去,外头雨大,你年纪大了受不住。”
凌互便立刻安排了两位太医往正宫去。
南启嘉捧着一碗姜汤,舌头还没捋直,脸上血色未回,不住地哆嗦。
她央求道:“您别慌着赶我走,待雨停了我就回去,外头太冷了。”
南启嘉格外怕冷。
她三岁那年的一个大雪天,肃皇召了殷昭入宫,要他立在雪地里,一站就是整个上午。
南启嘉当时什么也不懂,只会抱着殷昭哭,吼她也不走。
殷昭只能背上抗旨的罪名,抱起南启嘉狂奔回家,可她还是被冻晕了。
自那以后,南启嘉便怕冷。
南尚教她习武,原也是要她强身健体,但每个冬天,她都异常难熬。
凌互请过脉,沉思片刻,笑言:“无妨,老臣给姑娘开些药,姑娘回去日日煎服,今冬身子会暖和不少。”
南启嘉不通医理,未觉怕冷是多严重的病症,含糊着应下,也没过心。
正宫那边,殷昭允了小太医的问诊,他正好阅完今日的折子,身重体乏。
一位小太医请过脉,道:“臣给陛下开些退烧降热的药,您服了再好好睡上一觉即可,好在您身体底子好,并无大碍。”
“既然没大碍,你还来这里多事做什么?”
忙过之后,殷昭终于得空回想,南启嘉宁可冒雨回去,也得把生病的他独自留下,这会子火气上来,正好拿小太医发气。
这小太医受了惊吓,慌忙解释:“陛下恕罪。南姑娘忧心陛下的身体,命臣给陛下诊脉,臣实在无心叨扰陛下。”
“南、南姑娘?”殷昭生怕自己会听错,再问了一遍。
小太医肯定道:“着实是南姑娘!她来时脸都冻白了,若非是您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谁能为陛下做到这份上?”
话音刚落,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宫中关于南启嘉和殷昭的传言甚多,但他不该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
于是,殷昭疯了似的奔去太医院。
世间之事,大多是阴差阳错,恰好的缘分实在少之又少。
譬如殷昭赶到太医院时,凌太医说南启嘉闲得无聊,已经回去。
在殷昭病倒之前,南启嘉先病倒了。
她怕冷,所以特别注意保暖,成人之后第一次病,是长定出嫁那日,再就是今时今日。
殷昭喝过姜汤,也服了药,已然好了大半,唯南启嘉病卧榻上,烧得不省人事。
凌互与殷昭借了一步说话:“不知姑娘可向陛下提起过,她幼时是否受过严重的寒疾?”
殷昭略一思量:“应是她三岁那年,在雪地里挨了冻,反复高烧了四五天……不是痊愈了吗?”
这回忆他刻骨铭心,永不能忘。
“这就对了。”凌太医道:“陛下,南姑娘应是自那时起落下了病根,又没有好生调理,她现在身寒体弱,怕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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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孕了……”
高敬道:“这???”
平生第一次,殷昭感受到了如何是五雷轰顶的滋味。
一切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
殷昭也不知南启嘉在慕容悉那里过得如何,至少在虞宫,她过得很糟。且不说抓补药调理身子,他那次生气,还让她抄刻兵书,否则连粗茶淡饭都不给。
殷昭恨恨地咬了咬牙。
康乐公主不迭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昭说:“你去把今日的书都看了,等会儿你姑姑醒来,又该责罚你了。”
“骗人,姑姑从不罚我,只有你会罚我。”云素边哭鼻子,边往自己寝殿走。
不一会儿传出来含着哭腔的读书声,教人可怜又好笑。
慕容长定来时,殷昭已累趴在南启嘉的床榻边上,他手里还紧握着南启嘉的手,生怕等他醒来,所有都成了梦境。
慕容长定眼底湿透。
他到底是装不下去了。
南启嘉来这里将近一年,殷昭待她不好,冷脸相对,恶语相向,还时常责罚。
慕容长定也骗自己,殷昭早不爱南启嘉了。
纵使她知道,殷昭每次看向南启嘉的眼神都在刻意隐忍、刻意回避,但触及心底的深爱却是从来都藏不住。
殷昭突然惊醒,立马抬眼看了眼南启嘉,见她还在,便长舒一口气。
他侧过身瞥到了慕容长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挥手让她退下。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
慕容长定呆立在原地,泪流满面。
青颜只好扯住她的手腕,强行带走。
翌日,南启嘉醒来,正逢殷昭下朝赶来,连朝服都没换。
她不知在自己昏睡期间发生的事,寻常般没心没肺地望着殷昭大笑。
“活该你让我给你暖床。我故意没给你说明白我睡相不好这事儿,被我抢了被子生病了吧?你该不会又要去找你母亲告我黑状吧?小气鬼,只会找娘!”
殷昭摘了冠冕坐下,对她温柔地笑:“我早没事了,是你病得不轻。这几日别四处乱转,安心待在宫里养病。我会一直守着你,别老想着不按时吃药。”
南启嘉不习惯他这种突如其来又毫无掩饰的关心,浑身发怵,瘦弱的肩头抖了一抖。
接着宫人就抬进来一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的是殷昭近日要批的折子和他每日要看的书。
康乐公主道:“舅舅,你放着自己的正殿不住,跑来跟我姑姑挤一张床,前朝那些老臣岂不是快气死了?”
她比南启嘉更不愿意让殷昭来此长住。殷昭性情寡淡,冷若冰霜,与他在一起很不自在。
“说得是有些道理,”殷昭不以为意,“但虞国境内,朕还是做得了主的。史书如何写,朕也做得了主。”
但是当晚他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宫人又跟着把东西给搬回了正宫。
殷昭说要给南启嘉暖床,早早地脱靴上床。
南启嘉不知用什么法子找来了太傅,让他之乎者也引经据典对着殷昭好一通教诲,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殷昭与南启嘉名不正言不顺,睡在一张床上那就是苟且。
气得殷昭鞋都没穿就走了。
半道上,他越想越气,扭头就对高敬说:“把那立后的圣旨找出来,明天就读给他们听!朕贵为国君,还不能给自己一个名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