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暖阳照耀下尘埃轻舞,稚子追逐,黄发谈笑,香兰街上一片祥和。
街边小摊叫卖着鲜嫩大个的糖葫芦,南启嘉路过,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殷昭顿足,自然地掏出钱袋,给她买了两串。
“咱俩分着吃,”南启嘉分一串给殷昭,“阿娘说吃太多坏牙。”
殷昭从她手中接过糖葫芦,眉头微蹙。
虞国糖料作物产量极低,需高价从别国购入,久而久之,虞国人养成了不喜甜食的习惯,殷昭在肃国为质那几年,也没能将这习惯改过来。
他盯着手里的糖葫芦,迟迟没有下口。
“师兄?”南启嘉半歪着脑袋。
殷昭舒展开眉头,咬下一个含在嘴里细细咀嚼。
南启嘉也是嘴里塞着一个,含糊不清地说:“真甜!像师兄你这样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就该多吃些甜的。”
殷昭脸色微变:“冷冰冰?”
“也……没有……吧?”南启嘉被殷昭盯得心虚,努力回想,似乎记忆中的殷昭对她还算是和颜悦色。
两人又往前走,径直来到香兰街与常信井相交处的一家酒楼。
殷昭不让南启嘉从正门进,带她辗转来到偏院。
“这是……”南启嘉放低声音,“这是我们上次在常信井救下的那位姑娘?”
殷昭点头:“前天我来办事,看见她在此处侍奉茶水,老板见她姿色尚可,对她多有轻薄,一盏茶的功夫,就摸了她好几次。我总不能贸然将那老板打一顿,害得她失了生计,况且……”
殷昭顿了顿,眸色暗淡:“我不日就要回雍都了,为她出了头,我走之后,她又当如何?我虽不愿让你费心管旁人的闲事,可我知道你,若是没有亲自带你来看看她的境况,他日你从别处得知,定会怪我。”
南启嘉心里咯噔一下,想到她那常被世人评价冷心冷情的师兄,能为她和那姑娘想到这一层,也实属难得了。
“住在常信井里的人,多半是贱籍,不知你们虞国怎样,反正在肃国境内,贱籍男子不得为官,贱籍女子不得为人正妻,这是明文规定的两条,还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譬如贱籍户做工通常会被压价,旁人得三贯钱的月银,他们只能得一贯,即便如此,能找到愿意让他们做工的雇主,也是千难万难,大多数从常信井出来的,只能做些临工糊口。”
殷昭听南启嘉如是说,心中不迭细想,虞国虽没有贱籍一说,并不代表人不分贵贱。
等级制度自古皆有,中原四国在这方面只是程度深浅不同而已,想要完全废除,无异于痴人说梦。
“姣姣,你再看那边。”
殷昭遥指向在那浣衣妇女身旁蹲地玩泥的小女孩。
“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写好多字了,还会背许多诗词。常信井出来的漂亮姑娘,如若胸无点墨,长大后多半会沦为贵族官家的玩物。”
南启嘉深表赞同。
两人看过,未作打扰,悄悄从偏院退出。
南启嘉长叹一口气:“这世道,大家都过得好糟。”
殷昭淡然道:“肃太后既不肯放权,也不愿好好打理朝政爱惜黎民,抱着皇位不撒手,只会贪逸享乐,现在的肃国民不聊生,也是意料之中,可惜唯一有能耐力挽狂澜的慕容悉无故被废,否则肃国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想要太后还政于献王那断不可能。”南启嘉思索片刻,“虽不能给贱籍户绝对的公平,倒是有法子解他们当下的困苦。”
殷昭说:“哦?讲来听听。”
南启嘉道:“做工被压价那是你情我愿的事,这很难在短时间内改过来,但你何曾听说哪样东西因为是常信井里做出来卖的,就要比寻常人家做的便宜一些?”
“你是说营商?”殷昭很快会意,“也对,那女子在酒楼打杂便是因为没有擅长的手艺,若她有一技之长,何愁养不活自己和孩子。”
“等我回去,让幸月带来人把她接回南家,连带她的女儿也一同带走,看香兰街有没有私塾肯收女学生。”南启嘉说,“也只能做这一次,常信井像她们这样的比比皆是,南家不缺家仆,再多来几个就没法子了。”
殷昭琢磨半晌,说道:“确实很难。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世人习以为常,莫说肃国,放眼中原四国,也找不到哪个地方有女子能如男子般行商做官,寻常手艺人也不愿将安身立命的本领传给女儿,所以无娘家和夫家可依靠的女子,只能做些体力活儿,根本养不活自己和子女。
“再说她女儿。因中原四国都是男子入仕,鲜有个别女子被破格选拔为女官,也只能关在宫里,协助皇后宫妃处理宫务,就算如此,女官之职仍是万里挑一,官宦人家尚且不会耗费时间和闲钱供女儿读书入仕,遑论普通百姓?
“大多数女孩子就如同那妇人的女儿一般,一生都没有踏足学堂的机会。”
两人越说越沉重,好不容易溜出来的好心情散了个干净。
天色渐晚,南启嘉又是偷偷爬狗洞出来,不敢在外久留,便问殷昭:“师兄你住哪里?前几次都是你送我回家,让我也送你一回。”
“又要分开了么?”殷昭一怔,眼底染上寒霜,很快又变得柔和起来,“我就住在礼宾院,离南府不远。”
他国使臣或是皇室到皇都,落脚礼宾院,等于有了皇家保障,若是在礼宾院遭遇不测,可将责任直接归于该国朝廷。
早前肃太后命慕容悉行保护之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安排禁军全天守卫礼宾院。
待行至礼宾院,已彻底入夜。
南启嘉揉了揉眼睛,问道:“师兄,我看不清楚,门口是不是有人啊?”
殷昭捏了把腿侧边的衣料,眸色阴冷,双腿定在原地似的不愿挪步。
南启嘉拉着他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了,礼宾院大门下的确站着个人,而且不是旁人,正是被殷昭拒婚的永安公主。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南启嘉谨记家人所教的君臣礼节,向公主行了臣礼。
永安公主高贵骄矜,因太后过于强势,她同肃皇都不善言辞,只唯母后之命是从。
南启嘉同她问好,她竟神思恍惚,一时间忘记叫她平身。
此举惹得殷昭极为不快,他抬起南启嘉的胳膊,使她与慕容长定视线齐平。
“不知公主夜间造访,有何要事?”
“见过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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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慕容长定垂下眼睫,“春日宴,虞皇说……我想问,虞皇所说的那位女子,是否为我肃国女子?”
她性情内敛,问出这几句,已耗费了极大勇气,没等殷昭回答,便满脸红透。
“我的心爱之人是谁,”殷昭冷眉冷眼,“与公主殿下又有何干系?”
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的答复会如此干净利落不留情面,慕容长定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目光呆滞。
此刻气氛沉寂,南启嘉知趣地默默走开,与慕容长定带来的侍女一起,木桩似的戳在一旁。
两两相望,泪水爬满了公主娇羞的脸庞。
殷昭无动于衷,直道:“夜深露重,公主殿下还是尽早回宫去。我一介外男,不好相送,就此别过。”
他面无表情地从永安公主身畔绕过。
“殷昭!”温弱的永安公主不知从哪里又生出来勇气,在殷昭身后大声唤他名字。
旁侧的南启嘉和侍女心都揪紧了。
慕容长定深吸一口气,说:“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
殷昭回转身,又听她说:“我母后说过的,男人三妻四妾乃稀松平常之事,不必过于介怀。不论你还想纳谁,我都会守好正妻本分,主持中馈,善待妃嫔,将侧室所生之子视如己出……”
南启嘉惊得瞠目结舌。
自她认识永安公主起,就没听她一口气说过怎么多赤诚露骨的话,若是这都打动不了殷昭,那他未免太过铁石心肠。
“公主殿下胸怀广阔,在下实在佩服。”殷昭瞟了一眼南启嘉,迅速收回目光,对慕容长定说,“可我那心爱之人委实小气,绝不肯与旁人共事一夫,让她做人侧室,那更不可能。”
慕容长定默了半晌,泪如决堤。
南启嘉和侍女不约而同抠着手指头,比当事人还要心急。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牛不喝水谁也不能强按头。
“青颜,我们走!”
慕容长定强忍哽咽,唤走了她的贴身侍女。
南启嘉怕她想不开,紧随其后,匆匆对殷昭挥手告别,跟过去相劝。
然而她一双青光眼,到了晚上视力模糊,六米开外人畜不分,那永安公主受辱负气,走得极快,不出半里路,南启嘉就把人跟丢了。
她瞧着漆黑的街道,伸手不见五指,心里有些害怕。
她心道:要是能有人来帮我照个明……
不远处忽然亮起一盏灯。
她沿灯光缓缓走去,瞧见那执灯人笑得满脸无奈。
“你说你,好好一个青光眼,非要学人家做大英雄,还想送姑娘回家,结果半道上被人家丢下,叫我说你什么好?”
“都怪你,是你把她气哭的!”
南启嘉被灯光晃到,眼睛酸酸的。
执灯人应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仔细脚下,慢些走。”
豆黄色的灯光在暗夜中蜿蜒前行,照亮前路,也映照着两张年轻的脸。
南启嘉走在这人身旁,格外心安,犹如他就是黑夜中的那盏明灯,只要他在,永远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姣姣,以后我……”殷昭说,“一辈子都为你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