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噜~”
“布噜布噜？”
尧若溪微微偏过身，伸手拨开面前一只漂浮着凑近的白色生物，明明力道不大，小东西却翻滚着被甩好远。少年说这些是此地的生灵，不伤人，但总归没见过，她心里有些犯怵。
紧接着，前面又涌来好几小只，小小的身体似乎若有若无地黏着她。
她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步伐稍快，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各怀心事般，尧若溪也没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打探着周围环境。整个空间都很暗，连那远处的山也是，层层叠叠，随着步伐，像是什么山魔潜伏着移动一般。尧若溪看向脚下，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踩起来有些许软，但抬脚时，泥沙却没有沾染鞋底分毫。她微微蹙眉，究竟是此处怪异，还是她久居深宫，未知外界的环境呢。
正准备开口，她忽地瞥见，那少年的腰间挂着一长条青玉挂件，隐隐发出金光，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没有漂浮的白色生物敢靠近他。
会发光的玉器——应当十分价值不菲了。
“布噜~”
再次拔掉头上的一只小东西甩走后，她心中感叹一声：就像是做梦一样。
一刻钟前，少年带着她自黑雾走进这里，随后蹲下，运掌而起，将一股气流注入她的腿中，有些凉，但身体却并不排斥。紧接着，她亲眼看见，那因没有救治而畸形的腿骨，竟渐渐愈合直了起来，身上伤痕也随之淡去不少。
“试着走走。”
尧若溪慢慢迈开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她小跑着向前。
“多谢。”真的，很感谢。尧若溪忍下热泪，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如枯涸的池塘，久逢甘霖，况且还是一个陌生人，她的心中酸涩无比。
少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尧若溪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少年黑沉的眸子看过来，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尧若溪道:“和我做交易？”
若是以前是公主的时候，尊贵无比，藏纳百宝，她一定不会如此反问，但现在她算什么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她连普通百姓也比不上。
尧若溪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除了我这条命。”
少年道:“…可以。”
尧若溪立刻道:“你要拿什么与我交易？”心中不解，此人救了她，却又想交易她的性命。
少年道:“我可助你复仇。”
说到“复仇”二字，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好听的声线伴随着他漫不经心的语调，莫名勾人心魂。
尧若溪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性命之事，我不能轻信，至少现在不能”，尧若溪沉默几秒，再次确认道，“我知道你救我肯定有目的，你现在不会杀我，并不代表之后不会。我如何确定你会先助我复仇？”
“手”，少年走了过来，化出一木镯子放在了她手心，“这是我部分魂核凝化之物，我若食言，你可随时烧了它，使我魂魄受损。”
木镯子很轻，仔细看，内部有银色细碎的光芒流转。片刻后，尧若溪不好意思道:“虽不该对救命恩人如此，但你也算是利用于我，我想看看你说的后果。”
“小火即可。”她不忘加上一句。
少年微微挑眉，但没有拒绝，修长指尖燃起一小簇蓝色火焰，然后一点点靠近。尧若溪盯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嗯。”少年闷哼一声，极轻极轻，但尧若溪离得近，还是听见了。
“好了好了”，她后撤一步，将木镯戴上了手腕，抬头看见少年愈加苍白的脸色，又往前一步，询问道：“你还好吧？”
少年道：“没事。”
尧若溪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其实，她并非想看结果，她只是想观察那少年的身体。接触木镯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就发生了一些感应，虽心下震惊，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此木镯是什么魂核所化之物，她不了解，但她明白她是肉体凡胎，对任何与魂魄相关的东西来说，都是极好的夺舍材料。
尧若溪猜测，这木镯来自于这个少年，自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尧若溪手握木镯时，便能看见少年的身体状况。
他没有说谎。
之后二人便来到了这个诡秘的地方——天空墨黑，无一丝亮光，旁边有一片长河，看不见边际。河水泛着时而幽蓝、时而幽绿的光，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白色生物，似乎如孩童般追逐打闹。空气中，还有红色的花瓣和异香飘来。
明明无风。
尧若溪不自觉伸手接过一片，一瞬间冰凉触感从手指贯穿整个身体，她猛地松开手，花瓣便迅速被一只小东西接住，吞入腹中，然后愈发开始黏着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它好像变大了些。
下一秒，她瞳孔瞪大：“唔！”
前面不远处，少年望着河上划过来的乌灵木船，停了下来，那船上的黑袍老者在看见他后顿了一下，随后慢慢转身，弯腰点灯，慢慢的，船尾的青铜灯盏中一个小小的烛火便亮了起来，泛着的是人间明晃晃的火光。
这是鬼界的渡灵船，传说青铜灯盏连通阴阳，黑袍使者在接刚刚死去的魂魄时，他们身上仍残存阳气，因此火光便是明晃晃的黄色，等渡过这忘川河之后，青铜灯盏中的火便慢慢变成了幽蓝之色，魂魄便算是通过忘川，可以进入鬼界了。
那那些没有通过忘川河的魂魄呢？这就有点惨了，魂魄撕裂，化为碎灵，意识全失。
少年亲眼望着火光点起，这才转身去寻人。
“你......”
“砰！”
眼前突然滚过来一个巨大的白色人头，里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上面还有无数只小眼睛眨巴着同他对视。
白色巨怪：“布噜？”
少年：“......”
无言片刻，只见少年眸中幽绿光芒一闪，瞬间，白色人头便被吓得四分五裂，尖叫着跑走了，巨怪慢慢缩回了一个正常大小。
尧若溪揉了揉鼻子，同他对视，汗颜道：“......多谢啊。我不知道会这样。”
“你不要碰那花，他们便不会伤人。”
“好的。”
少年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径直走向了木船，那老者已等候多时。
尧若溪这才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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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出一口气，佯装生气，回头瞪了一眼那群被吓得躲在树后的小东西，这一路上，漂浮的白色生物越来越多，心存疑惑，她跟上了前面的人。
少年跨进木船，坐在了船尾。
“我们这是去哪里？”
“鬼界”，少年抬眼，“尧国已破，你要找到人都在这里。”
尧若溪一怔，随后胸中彻底了然，原来这一路上的环境变化并非她多想，人间五湖四海，山川河流，她虽未一一见过，但皇室藏经阁千册百书，不说全部，她至少也看过七七八八，从未有书记载，这血红之花与漂浮之灵。
也许，这正是人界与鬼界交界之处。
“是啊，尧国已破”，她感伤一瞬，随后正色道，“我们走吧。”
她学着少年的动作跨进木船，正找位置安坐，平静的水面却忽然翻起滔天巨浪，漂浮的幽灵瞬间不见，河水将船甩起一丈高，又重重落下。
“啪——唰——”浪花狠狠冲击着木船，尧若溪总觉着，它们像是有意识，想要冲进来一样！
“唔！”尧若溪吃痛地磕到了腰身，闷哼一声，那里的淤青还未彻底恢复，如今又添新伤。她紧紧抓着木船边框寻求平衡，余光中，她看见船尾的灯盏中升起熊熊大火，如吞人的妖魔一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尧若溪望向少年：“这是怎么回事？”
玄千瞳还没开口，那老者宽大的黑袍里只原本露出一双鬼火般的眼睛，此刻惊慌无比，伸手指着她道：“三殿下，她，她是活人啊？！”
船体腾空之际，尧若溪看见了什么，心中大骇，被吓得跌坐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随着浪花拍击木船显得更加沉重，老者望向了少年，在等他说话。
玄千瞳挥手，剧烈晃动的木船渐渐平稳起来，船尾的火焰也恢复如初，他抬眼，幽绿色瞳孔望着老者：“无妨，你开船便是。”
“好，好。”老者咽下一口气，但鬼其实是没有呼吸的，他摆渡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完全改掉人间的习惯。木船终于悠悠划离岸边。
尧若溪忍下腰间疼痛，面色有些发白，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皮肤苍白，鬼青花纹，还有时而出现的幽绿瞳孔，她早该想到非人间之物的。但可能是他的模样太过清冷，与人间的寻常少年无异，乌眉，薄唇，不染波澜的双眸，也总让人联想不到太过邪恶的事物。
但是，之前在冷宫，她亲眼看见被黑气吞噬蚕食的冬青士兵，在瞬间化为血水，此人杀伐果断，也绝对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少年纯善。
他——当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尧若溪像是雾里看花，总也不能看透。
“原来一路上，我都忘记问你姓名，你也是鬼界中人，对吧。”尧若溪虽是询问，但眼前种种，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少年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的，但民间志怪颇多，传闻有幻术师也通晓奇异之术，我还以为……”
漂浮的白色幽灵，墨色的河水，血红色漂浮的花瓣，还有这个黑袍老者，全身遮得严实，但方才船体腾空之时，她看的分明，斗篷下的眼睛，是寄宿在白色骷髅里的两团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