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和忘川一样,亦有日月之分。忘川是为了适应魂魄过渡,但这黑森林,却像是一间囚笼,昼短夜长。
尧若溪站在门口望去,空中浮着大朵大朵的黑云,如山峦般压低,叫人透不过气。村民们大多都关起来门来,不见踪影。眼下偌大的村落中,只剩一座孤零零的石像立在那。
她走了过去。彼时一靠近,目光便落在那插入腹部的匕首上,久久凝视。
“想毁了它?”身侧突然传来声音。尧若溪凝住的目光闪动一瞬,偏过头去,看见了玄千瞳冷白清绝的侧颜。
她目光从他薄唇处不经意扫过,浅笑反问:“殿下若是也想,我们一起?”
尧若溪确实有意试探一番,玄千瞳对这个曾经的下属究竟是何态度。
“我不想。”
“我不想!”
“我不想——!”
尧若溪:“??”
凭空传来一连串回答,却都不是玄千瞳口中发出的。尧若溪循声找去,见石像的剑缝处忽然冒出好几个白色微小物体,状若蘑菇。
她俯身细看,唇角渐渐勾起,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哎呀殿下,是该毁去了呢,你看,都长这么多白蘑菇了。”说着,她伸手渐渐靠近,黑影压下——“啵”的一声。一兔子凭空出现。
“恩将仇报,你是坏女人!”一一手中攥着胡萝卜,愤恨流泪。
尧若溪无辜道:“我是好人。殿下你说呢?”她余光瞥见玄千瞳走近。
"嗯。"
原以为不会回她,却听见他轻应了一声,语气淡淡。
“方才玄影同你说了什么?”他接着问道。尧若溪张了张口,却忽然顿住:目光从玄千瞳用来勾引一一空手变出的胡萝卜上,不可置信转移到他眉眼疏淡的面容上……原来,他喜欢这种?
“没什么,说了些淡月的身世罢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隐瞒神奴契约一事。毕竟,有些时候,她需要为自己留有退路。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尧若溪望着眼前愉快蹦跳的一一,开口问道:“我晕倒时,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身旁人却是久久不语。
尧若溪只好换了个问法:“你伤了淡月,之后玄影来了,救了她。是吗?”
【萝卜!快给我!】
“如果是这样,淡月是不是同玄影之间发生过什么?”二人关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相熟?却又陌生疏离。
身旁依旧在逗弄兔子。尧若溪心料玄千瞳应当是不会回她了,便自顾自开始分析起来。淡月曾是玄千瞳的手下,500年前不知犯了什么错,罚至此地。可尧若溪隐隐觉得,这所谓“大错”,和玄影,甚至是玄千瞳,都脱不了干系。
只是若细说,这些都和她尧若溪没关系。鬼界内部的是是非非,她是无意插手的。
“罢了,淡月该醒了。我去看看。”她转身欲走。
“不是本殿。”玄千瞳末了终开口。
【我真的要、生气了!】
“什么?”尧若溪回眸。玄千瞳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萝卜悬浮,最后终于落到了一一手上。他转身同尧若溪对视,道:“本殿没有伤淡月,只是配合她引玄影出来。”
“玄影自小便攻于算计,不可全信。所以无论他今日和你说了什么,你都需留意着。”他再次提醒道。
“好。”
尧若溪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方才玄影说尧帝在北界,属实吗?”
“嗯,已经确定位置了。”玄千瞳递过一张信纸,尧若溪打开,发现上面画着鬼界的地图,其中有两个地方,分别闪烁着两个光点。
“这是什么?”
玄千瞳道:“尧帝和关姒的位置。”
“!”
信纸瞬间被捏破,待尧若溪反应过来时,上面光点已经黯淡失效了。
“抱歉,我......”
“无妨,不过是施了术法在纸上,方便你看。”
说着他轻挥下手,空中便渐渐显现出一幅更大的地图,两颗红点在北边跳动闪烁着。
玄千瞳问道:“你想何时出发?”
尧若溪回头望了一眼草屋:“等淡月恢复好便去。”说着,她轻仰起头,天空墨黑,只有一轮残月。她望着未圆满的缺口,眸光渐深。
尧帝,关姒,我们终于要再见面了!
希望你们不会太过惊讶。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忽然,身后传来哼唱之声,缥缈轻柔,让心都跟着沉静不少。尧若溪和玄千瞳皆回身望去,村民们居然都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皆捧着一盏纸糊的莲花灯,有的做工实在粗糙,花瓣倾斜歪扭着,倒不像莲花了。
“哥哥,姐姐,给你们。”
阿茹跑过来,竟也递给了他们两盏。
“阿茹,这是?”尧若溪接过。
“阿娘说,今日是人间的中秋,要放莲花灯祈福的。”
“阿娘让我过来给你们送灯。”
“姐姐快来!”
说着,阿茹便拉着尧若溪的手,融入了村民们渐渐围起的圈中。
尧若溪回望,见玄千瞳低头望着手中小小的纸灯,因为地处鬼界,中心的烛火也变成了幽蓝色,此刻照亮了他的眸光,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来,姐姐坐娘亲这里。阿茹坐那里。”
尧若溪顿了顿,只好颇为小心地在阿茹娘亲身边坐下,轻声道了句:“多谢。”
她确实有点意外。阿茹的母亲,以及这里的村民,似乎都并不喜欢外来人,可如今围在一起,却相安无事。
“阿茹希望你们过来的,不必谢我。”
女人转头望向孩童中欢快嬉笑的女儿,无神的目光中才有了那么一点“人”的情绪。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四下寂静,天上只有月亮没有星星,地上只有他们再无旁人。大家围坐成一圈,捧着手心的莲花灯,闭眼、祈福、放灯。
但因被困在黑森林之中,灯便只能挂在树上,星星点点,将周围的树装点得如碎蓝星河,流淌着,吟唱着......
忽然,一阵风吹过,周围的黑木均亮了起来,竟一个接着一个绽放出如水晶般琉璃剔透的花朵。
“阿娘快看,大树发光啦!”
“发光啦——发光啦——”
孩童们无比欣喜,手拉手凑近去看,讨论着哪一朵更大更漂亮。
尧若溪心中一动,猛地回头望去。果然,淡月此刻正靠在门框上,望着奔跑的孩童,难得真心笑了起来。
“笑起来不挺温柔的嘛。”
尧若溪走近也递给淡月一盏。想到她此前语气总是凶巴巴或者冷冰冰的,皮笑肉不笑般,也不知是和谁耳濡目染所致。
尧若溪偷偷瞄了一眼玄千瞳。
“下次言语不妨声音小点。”
“哦。”
…………
这一夜,气氛难得温和无忧,待月至中天时,村民便一个接一个回去了。
“娘亲,阿茹不困,可以再多玩一会吗?”
“阿茹乖,明日再玩可好?”
尧若溪远远听见声音,见阿茹依依不舍回到屋中,才开口发问:“现在就我们两个,可以同我说说了吗?”
身边人沉默良久,尧若溪就等着,直到她开口:“你想听什么呢?”
“就听——他们明明都是人族亡魂,为何会被困在此地500年吧。”
尧若溪平视前方的荧荧幽光,那几株黑木老树也似喝醉一样,或弯腰大笑,或仰头叹息。画面虽诡异,但尧若溪的声线却平静得很。
她曾听六六说过,这里是“诅咒之地”。
“原来,已经500年了吗……”
“那就从500年前讲起吧。”淡月缓缓开口,神情厌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时,殿下失踪,我在追寻的路上,曾遇见了一个人界少年,名唤阿景……”
阿景是个人界少年,却格外聪明。只半日,他便从淡月口中熟悉了鬼界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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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规则与制度,那时的鬼界之门,据说要比现在的乱得多。
人族弱小无依,人鬼力量悬殊。而偏偏鬼的力量来源,是魂魄。于是,无数生魂虽顺利渡过忘川,却在鬼界之门前就被强行杀害吞并。
而那日,撕咬生吞之景被淡月看见了。
“可能是因为看见那个不过四五岁的男童,眼见双亲被活活撕裂魂魄,哭得那般撕心裂肺;也可能是他朝我伸出小手时,我却犹豫了没能抓住……”
“不论是因为什么,我都恨极了那时的自己。”
尧若溪只安静听着,没有插话。
“后来……阿景来了。”
阿景向她提出了一个主意:生人锁。鬼界王室血脉,身上都附着鬼青花纹,而生人锁,则是引渡部分魂力至凡人身上,形成一道“枷锁”,此“枷锁”的效果取决于施法者的强弱。如此,一来可以封锁活人气息,二来可以保护他们不受寻常鬼怪的攻击。
听到此处,尧若溪眸光闪动,她不着声色望向自己的手臂:那兰草模样的花纹,原来是玄千瞳附着给她“生人锁”吗?
“我相信阿景,可彼时殿下回来了,极力阻止。”
尧若溪开口道:“后来想必还是同意了,对吗?”
“是啊。”淡月苦笑。
之后,淡月便遇见了阿茹,他们一村子的壮丁皆被抓去充军,老弱妇孺则被屠杀殆尽……那是淡月与阿景第三次使用“生人锁”。
他们利用玄千瞳留下的魂力,催动“枷锁”形成,本该如之前两次一样顺遂,可不知为何出了意外……
“那日,忘川河上的冥火烧了三天三夜,直至往后数日,依旧能听见魂魄被碎灵吞噬的惨叫声。”
【烛龙淡月,私放凡人入界,魅惑鬼族二殿下,私参鬼界立位之争。犯越权、干政二罪,王念其灭族有愧、护主有功,功过相抵,留其性命。判,逐出鬼界,镇守黑森林,永生永世,不得外出!】
尧若溪眉心拧起,看着淡月一字一字吐出当日鬼王的话语。“淡月,你其实根本忘不掉,对吗?”
淡月扯了扯嘴角,不在意道:“忘得差不多了,只是梦见得多了,才记住一句。”
她话音刚落,一个拥抱便轻轻落在了身上。二人没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尧若溪开始细细回想方才那句,电光火石之间,她骤然明白:
魅惑鬼族二殿下?为何是二殿下?
除非,阿景就是玄影!?
但她很快便敛了神色,因为身后忽至脚步声。
“姐姐好,月姐姐好……”
是阿茹,不知何时偷跑了出来,此刻左手绞着右手,只唤了两声便低头不敢看人。
尧若溪偏头,觉着不对,似乎是不敢看淡月。
“阿茹”,她伸手拉着她坐到二人之间,问道,“可是睡不着吗?”
“不是。”她细细的声音挤出来,欲将哽咽,果然,下一秒:
‘呜哇哇——!’嚎啕大哭。
尧若溪:“不是,这个……你先别哭。好不好?”她手忙脚乱,委实不知如何哄小孩啊。以往都是王兄们哄她的。
“别哭。好好说。”
淡月开口,语气温和沉静。确实有效,阿茹一秒止住,委屈巴巴地望着:“月姐姐还疼吗?”
淡月眸光闪动,莞尔轻叹一声:“不疼。早就不疼了。”
“阿茹不是故意的。阿茹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知道。”
孩童总是好哄的,一哭一笑皆来得纯粹。尧若溪望着她欢快回到屋中,开口道:“其实我先前就怀疑过——”
“你跑什么?”下一秒,她抬眸凝视已在十步之外的淡月。
淡月:“……”
“所以,那柄剑,旁人每刺进一分,痛苦便等量加注在你的身上。是吗?”尧若溪神情严肃。
“是。”
难怪……先前在兔子窟,阿茹无意拔出石剑,淡月的身体便肉眼可见虚弱了大半。
“真是个傻子。”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