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放轻自己的脚步，悄没声地在草丛里漏出个脑袋，木板房原来的所在位置变成一堆废墟，杂草蔓延，只剩下残破的一半墙壁，像是风残烛年的老人在山林中见证了沧海桑田终于在风雨中飘摇屹立不住。
在残垣断壁里有个人，蹲在地上刨土，神情癫狂，可眼神是极其兴奋的，隔着这么远楚柚都能从对方的动作里看到兴奋，兴奋地五官乱飞，与平时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
左云棋走出来隔着老远说：“方谭？”
“你在干什么？”
刨土的人正是方谭，听到左云棋的声音，方谭动作停下来，脑袋转向两人，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那种大，眼球突出，红血丝蔓延，楚柚心想：这是人还是鬼？
人不像人，鬼又肯定不是鬼。
“干什么，找特产啊。”方谭轻声细语地说，就跟平时聊天的声音一样，“没有特产，不就死了吗？”
“你找什么特产，需要在里边找。”楚柚问。
“当然是死人，骷髅了。”他脑袋转向地面不自然地转动两下说：“你们该不会不知道，这底下有骷髅吧，特产，这里的特产不就是骷髅，那么多，到处都是，大街上也是，房间里也是！这不就是特产吗！”
方谭越说越激动，声音极大，楚柚莫名觉得还有点道理，这个不是特产吗，无法反驳，其实特产更应该还是熊头怪物。
左云棋：“你吃了黑丸。”
左云棋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确信方谭吃了黑色药丸！
“你怎么知道？”楚柚问，黑色药丸的作用不是稳定熊头怪物，那正常人吃了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吃了药丸就不再是人。
“不对，吃了药丸你怎么还能上来山。”楚柚说，“不是说山上只能上来正常人吗？”
“我吃了又怎么样，吃了怎么样！我进山以后才吃，它能让人永生，永远年轻，不会老不会死，等我挖到骷髅头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我就能永生！”
方谭手下又开始刨土，楚柚嘴角抽动两下，吃都吃了，也没办法阻止，你爱咋咋，就是怪物能不能……
“不能。”左云棋像是知道楚柚在想什么，说：“他现在根本就不算是人。”
两人无视方谭的样子接着往上走，走出去很远了，楚柚听到从下边传出来吼叫声，很激动，震得整个山中栖息的鸟都飞了起来。
“他这是找到什么了，这么激动。”楚柚说。
“可能超大个的骷髅吧。”
楚柚脑海里莫名出现每天晚上出现的骷髅，不由自主地全身一凉。
再次走到山洞前，天空中的乌云开始蔓延展开，现在一看到乌云，楚柚都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下意识地想去找木板屋，寻求庇护，脑海中的理智拉住了她，木板屋已经变成了废墟。
楚柚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可怕，她居然在野外的废墟里睡了七天，都是方谭给的冲击更大，让她忘记细想这件事，可真真是细思恐极，她摇摇头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清理干静，从荆棘口钻进去。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顾南星，他不会死了吧。”
洞口右边的荆棘枝有被拖拽过的痕迹，就好像有人从外边拖了个重物进洞里。两人没在意接着往洞口里走。
“先管好自己吧，他没那么容易死。”
楚柚说：“说起来，你们是不是真的认识，关系还不错？”
左云棋笑笑没说话。
楚柚就自说自话：“我只是有点担心，这天都黑了，如果他还在山下岂不是很危险，那么多的熊头怪物，发起飙来无人能抵挡得住，真的被熊头人杀死了，会不会留下个全尸什么的，感觉应该也不太会，那么凶残，不会把人给吃了吧…”
“嘘…安静。”左云棋再一次制止她说话。
楚柚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她已经在这待上七天了，早就不知道紧张是什么感觉，可是越靠近洞里，她心跳越快，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脏处，心脏的跳动隔着皮肉传到手心，十分急促有力。
她心想：自己应该是没有心脏病才对，那现在这个极速压缩血泵的东西是干什么，从前方传出来一声尖叫。
难听的尖叫，就像有人用皮肉磨过砂纸，然后用破败的被摩擦过的声带喊出来，难听得很。
可一阵酥麻的爽意直窜楚柚的天灵盖，她的心跳更快了，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她现在不是害怕是激动，越走近越激动。
两人跑过去看到罗刹和顾南星站在一边，地上趴着一个人，远远的看那是个人形，但是走近看到了一堆肉块，肉块有规律地组合排列，正好是人的形状，人的手臂人的腿，人的躯干，每一块连接的地方有一道黑线，就是黑线把肉块缝合起来组成人，也造成这些肉块狰狞着更像是怪物。
顾南星依然面无表情，他双手抱胸，看着跑进来的两个人，对于他们的到来丝毫没有感到诧异，那一堆肉块居然还能活动，他晃悠悠地跪在地上低声说：“神，对不起。”
神？这是谁？罗刹吗？
左云棋说：“这是小城？巫师！”
楚柚睁大眼睛，转念一想，罗刹让带进来小城，这里边除了小城不会有任何别人能进来，小城是巫师，现在面前这一托肉块居然是巫师！
难怪他要全身披着黑布，这要是被人看到岂不是要吓死。
罗刹缓步走上前到楚柚面前款款伸手，楚柚左右看看把自己身上唯一多出来的巫师权杖递给她。
罗刹接过来权杖，手指伸到权杖里边嘎嘣两声，把里边的骷髅头取出来递给楚柚，随后拿着权杖缓缓走到神像前，身形渐渐消失与神像融合，罗刹的神像此时也出现一把权杖，淡淡金光从神像四周发出，金光同样笼罩在楚柚周身，像是一双大手从四周闭合，形成一个独属于她的空间，温暖舒适，楚柚身上的擦伤缓慢愈合。
地上小城痛苦嚎叫声吸引众人目光，他开始分崩离析，黑线断裂，鲜血从黑线处流淌出来，脸上的血肉开始掉落，他痛苦龇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什么错…”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三人眼睁睁看着这个当了多年的巫师变成一堆肉块，肉块又快速腐烂变成一小搓骨头粉末。
楚柚瞪大眼睛：“这就是惩罚吗。”
“各位，愉快的旅游结束了，请快速跟我上地铁线。”
轻松愉快的声音回荡在洞内，顾南星先抬脚往外边走说：“走吧。”
楚柚抱着骷髅跟上去，洞口外，是他们第一天见面的导游，红色帽子，红色马甲还有红色小旗，满脸笑容地站在洞口正中央等着众人，楚柚害怕手中的骷髅让人不舒服，想隐藏在身后，可面前的导游看到三人出来就转过身挥动手中旗子说：“来全了。”
没人在意楚柚手里的东西，她也不再隐藏，反正还没有特产，就拿这个骷髅头吧，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自己拿了骷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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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方谭。
就是不知道左云棋和顾南星的特产是什么，两人手上都没有东西，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说得好像她在窥探别人的生存机会，不过这两人是大佬，肯定不会让自己陷入没有特产的险境地步。
一路沉默走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山下一点灯光都没有，前几天的繁华小镇不存在了，耳边时不时传出来熊的吼叫声，甚至有声音就从楚柚声旁的草丛里传出来，她看到从草丛里漏出来的半截熊头和嘴上沾满鲜血的骷髅头，骷髅头发现楚柚抬头与她对视，嘴角流着鲜血突兀地笑。
楚柚赶紧移开视线跟上前边的左云棋，这些东西只是看着一行四人，不上前，也有骷髅想要攻击，前边的导游淡淡回头看过去，骷髅直接头伏地跪趴在地上。
又拐过一片草丛，灯光明亮的地铁口呈现在面前，这一点灯光让楚柚狠狠松一口气，久违的放松，充满现代科技，这一道让楚柚觉得他们在进行什么奇怪仪式，尤其是她手上还有骷髅头，大半夜，鬼哭熊嚎，沉默前行。
幸亏不是在城市道路上，简直是关起来的节奏，理由：宣传邪教……
“等等我，我还没走！”
四个人一道停下脚步，方谭抱着一具骷髅骨跑过来，骨头发黑，楚柚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滴过商陆的骷髅。
她微微眯起眼睛，方谭连那个房间也不愿意进，结果被他挖出来了这具尸骨，他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害怕，嘴上更是异常兴奋。
看众人停下来，方谭一手抱着骷髅一手指着自己说：“我还没走，你们忘记叫我了，看我把特产都带过来了。”
他高举着骷髅，迈步想跟上来，刚迈出一步，他身体上的皮肉像是老化的墙皮扑簌簌直往下掉。
每往前走一步掉得更多，方谭嘴里还在倔强的重复：“忘了…叫我。”
皮肉脱落干净，只剩下一具骸骨，倒在地上，楚柚后退两步听到导游说：“时间不早了，快点进去吧。”
导游率先一步迈进地铁内，楚柚最后一个进去，同时地铁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隔绝外边的黑暗。
“咔嘣”地铁门全部闭合，楚柚手上一直端着的骷髅头像沙尘一样随风消散。
“哎，怎么回事！”
她着急地抬头左看看右看看，导游笑容满面地冲她解释：“这是地铁的选择，它认为你身上有更适合做特产的东西。”
“更适合？”楚柚着急地翻包拍口袋，直到听到右边口袋的折纸声，她愣住了，阿婆给的小城的信，她给忘了！
她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来茫然地看看左云棋又看看顾南星，导游笑着：“看来是这个了。”
三道光从三人身上升起来，楚柚手中的信，顾南星背包中的一本书，左云棋口袋里的锁随着光缓缓升到半空，然后消散成光光点点，汇入楚柚的右胳膊处，她掀起来看自己的时间，本来快要归零的数字变成了8760，只有这一串数字，没有了倒计时一样的分钟。
她看不懂这一串数字的含义，正准备问问左云棋什么意思，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消散成星星点点，楚柚急忙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只是徒劳而已，直到地铁彻底消失在她面前。
“嗡嗡”的闹钟响起来，第一次，她没有任何缓冲地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白墙发愣直到第二声闹钟，她才伸手拿起来手机，满格电，七点十分，日期：10月8日。
可是，她记得买飞机票回来的日期是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