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号消失了。
很突然，私信不再已读，也没出现在直播间。
李攸嘉这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不会给人挽留的机会，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唯有寄送的礼物显示已签收，但她猜测，也许只是保安暂收到后系统这样结算订单的，东西有没有被人拿走也不得而知。
之前句号偶尔也会消失，但有时已读不回，突然出现在直播间，有时解释在忙，几天不来陪伴，不论哪一种，李攸嘉都能猜到对方的动向。
但这次完全不同，整整两周，她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有被查看，直播间也再也没亮起过句号的ID特效。
对方像一阵自由而难以捉摸的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讲道理，全凭心意。
没给李攸嘉任何准备的时间，就这样随意将她丢弃了。
这种做派不会让人感到开心。
李攸嘉每天都会照旧发消息，或发跳舞视频，或早晚安问候，哪怕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也坚持不懈地单方面骚扰。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也不清楚句号在忙什么，或许对方第二天会看到消息，又或许永远退网再也不会上线。
作为一个陌生人，只和对方有线上交集的小主播，李攸嘉猜不到未来的发展，只能不断坚持，连她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非要坚持。
大概是心存感激，如果没有句号，兴许她在尝试直播的第一天就选择放弃。
但句号给了第一份支持，让她在网络上从陌生人那里得到温暖，于是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粉丝群里也有人疑惑，榜一富婆突然消失不是小事，起码对一个体量不算大的主播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具体表现在，李攸嘉打PK开始输，哪怕粉丝想要支持，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保证她赢，拼拼凑凑几次便没办法支持，她们也要顾及现实生活的质量，后期更是爱莫能助，并开始好心建议李攸嘉重新培养新的榜一。
没有人喜欢一直待在总会输的直播间，李攸嘉的流量开始变差，观众来了又走，逐渐从五位数掉到四位数，再到更低。
瞬息万变，有心无力。
李攸嘉陷入迷茫和无助，有一天她化着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感到陌生。
之前的经历都是梦吗？
那晚她没有开播，她静静地卸妆，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恹恹地躺到床上，天马行空地乱想。
或许粉丝的建议没有错，去别的直播间撬墙角，或者吸引别的大佬，哪怕过程困难点，也能重新风生水起。
但她一想到要跟别人聊天接触，努力讨好对方，浑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抗拒。
这个时候，她又在思念句号。
她们的相处纯粹，没有太多情|色暧昧，像是偶然遇到的有钱姐姐，看她实在可怜，于是伸以援手。
可别人就不同了，钱难赚，她需要付出别的东西才能获得。
但李攸嘉不想付出那些。
现在她有了一笔可观的存款，已经比同龄人幸运许多，不需要再为了温饱费力挣扎，而她对直播也并非那样热爱，或许可以停一停，想想还能做点什么。
不过，有些矛盾的是，她和MCN签了合约，需要再跟人沟通一下。
那天她没想好未来，而接下来也没再有时间思考。
室友陆续回来，拍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之前拖延的事情在一周内结束，堪称快刀斩乱麻。
相聚四年，各奔东西。
分别前一天，李攸嘉和室友们出去聚餐，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几乎没有太大的矛盾，一直相安无事，融洽快乐地生活到现在。
其中有人已经找到工作，有人准备二战考研，还有人被家里叫回去继承家业，都有对未来的目标和想法，可李攸嘉没有。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小时候的想法很简单，想靠读书走出去，离开让人感到窒息的大家庭，青春期的想法很简单，想上个好大学，方便以后找到好一点的工作，按部就班过完余生。
现在她背井离乡，学业有成，好像实现了曾经的目标，却在见识世界的辽阔后，面对更多的诱惑和选择，陷入纠结和矛盾。
离开家不代表听不到让人烦闷的声音，名校毕业不代表能找到好工作，看似没有走错每一步，可也同样没得到真正令人满意的结果。
她仍是两手空空。
那晚她们少见的喝了酒，几个女孩说起曾经的糗事哈哈大笑，又在快要结束的时候热泪盈眶，露出依依不舍。
李攸嘉算是比较内敛的一个，她连哭都是默默流泪，侧头看着屋内的装饰品，仿佛这样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因为是最后一顿，要回去继承家业的那位小富婆特意订了离学校较远的会所包间，还声称待会要带姐妹们去KTV点模子。
李攸嘉擤了擤鼻涕，觉得好笑又无奈，她酒量不太好，喝的也没别人多，但感觉脸颊很热，于是她起身说去洗手间，离开了包间。
有钱人吃饭的地方确实奢侈，连走廊都很凉快，李攸嘉脚步略显虚浮地走着。
快到拐角才想起来，忘记问室友洗手间怎么走。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索性自己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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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这事，低头没看前面，于是在拐角和人撞到。
对方也没防备，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
李攸嘉揉着额头抬眼，和一个熟人对上视线。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有点意外能在这里遇到对方，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眼前人身形高挑，穿一条黑色长裙，化了淡妆，眉眼疏冷，和记忆中没什么区别。
只是不知为何，气质似乎更冷锐了些。
只是几秒，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李攸嘉酒醒不少，放下揉额头的手，悄悄地搓衣摆。
姬庭玉垂眸看她，也没有立马出声。
距离那天临时离开S市，已经过去接近一个月，姬庭玉单方面和李攸嘉断了联系，甚至卸载了仙人球APP。
她清楚这样对李攸嘉而言是不公平的，但如果不心狠一些，兴许又要被对方影响。
没有结果的事，不应该浪费太多精力。
况且，在完全掌权之前，姬香芸会盯得很紧，霸道地处理掉所有碍眼的人。
为了安抚对方，混淆视听，她与那位小孟达成一致，决定假装看对眼，不久后订婚，让双方家人松懈，之后完成各自的事再解绑。
这样的关头，也确实不适合将无辜的普通人牵扯进来。
姬庭玉不能保证周密地护住李攸嘉，工作和旧事已经占去她的大部分精力，如果这时候姬香芸或者姬含芳再送来额外的麻烦，会让她吃不消。
等她结束一切，或许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李攸嘉道歉。
只是没想到，今天她们会意外地相遇。
这么久没见，小主播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方眼眶略红，像是刚哭过。
四目相对，沉默蔓延。
还是李攸嘉打破安静：“上次你说来拿外套，但临时放我鸽子，还一直没有回复，真的好过分。”
她带了点鼻音，听起来不像在抱怨，而是撒娇。
没想到重逢的第一句是跟外套有关。
姬庭玉面上挂了歉意，彬彬有礼地回答：“抱歉，我最近很忙，把这件事忘记了。”
李攸嘉撇嘴：“好吧，不过我毕业了，明天就要离校，你的外套该怎么处理，给我个地址叫同城配送？”
“不用，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帮我扔了吧。”
姬庭玉没有说，那本就是她故意留下，为了能再一次见面，提前找好的理由。
但现在不需要了，所以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她们之间，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