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画月江叙风一行人到达此行的目的地穗州府时,已是傍晚。
由于最近突然爆发的大规模倭寇闹事,出于安全考虑,港口在他们到达这天全面封锁,往日里熙熙攘攘的港口此时格外宁静空旷,只有守卫的军队和前来相迎的穗州府官员。
船锚落下,铜锣声响起,穗州府官员皆跪地叩首,最前方是省左、右布政使及穗州知府三人,他们齐声高呼:“恭迎郡主、江少师、及各位同僚!”
林画月听见身后一个礼部官员同旁边人小声说道:“这迎候的仪制与《会典》所记载的分毫不差,既没有多出一分让人指摘奢靡,也没有少一分让人觉得怠慢,看来是花了大心思啊。”
可不得花大心思吗?林画月在心里嘀咕。穗州府官场前不久刚因为集体贪污来了场大清洗,除了清正的穗州知府,其余官员皆被抄家砍头,如今基本都是新官上任,朝廷此时派江叙风前来,除了督办市舶司,更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携圣旨表彰知府,同时敲打敲打这些新官,莫走上前任的老路。
江叙风手捧圣旨走在首列:“穗州知府温同接旨。”
知府温同跪地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治国之道,首在任贤;安民之要,首在守廉。尔穗州知府温同廉洁自持,克己奉公,居官数载,未尝取民一钱一粟,此诚上体朕心,下孚民望,堪为百官表率,特赏银百两、织金麒麟服一袭,以彰殊荣,俾四海臣工知所效法。钦此。”
温同接过圣旨,匍匐高呼:“谢陛下圣恩!”
“诸位,”江叙风扫视了一圈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官员,面色沉静如水,不怒自威,“朝廷擢升诸位,是给予诸位前程,更是诸位重塑此地官声的机会,切莫以为天高皇帝远便可重蹈覆辙,陛下耳目遍及四海,大梁法度亦是疏而不漏!穗州府从今年起将被列为重中之重,年年巡查,不容一丝半毫贪举,诸位可听清楚了?”
应答声山呼海涌:“下官谨记!”
“诸位请起。”
布政使起身后上前走了一小步,搓搓手,笑容拘谨:“下官在清辉楼备了接风宴,还望郡主与江少师赏脸。”
听到接风宴林画月心里就发怵,现在气氛都已经肃穆谨慎成这样了,真要坐下来一起吃饭不知得有多拘束。
江叙风瞥了林画月一眼,对布政使说道:“不必了,我们在船上已经用过晚膳,长途奔波,大家已经疲乏,我们直接去驿馆吧。”
此话一出,不仅林画月,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赶忙引着他们向马车走去。
“听说市舶司已经开始试运了?”江叙风突然问。
布政使一凛,答道:“是,已试运一月有余,江少师放心,我等筹建市舶司,皆严格遵照明州府与泉州府的市舶司规制,去年就已经派专员前去泉州府研习,对于市舶司的架构与规程已十分熟稔,江少师提出的整改意见我们也已照做,现在只差一些收尾工作了。”
江叙风点头道:“此次我奉命钦差督察,不可懈怠,今夜就将市舶司一应文书移送到我案前吧。”
“是,相关文书已着人誊录分明。”布政使答道。
“天色已晚,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几天,游览下穗州府的大好风光,养足了精神再处理公务。”一旁一直不语的知府温同突然说道,“布政司为市舶司殚精竭虑,穗州府更是全力配合,大人请放心,新司完全告成之日,定叫大人观之满意。”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江叙风侧过身看了温同一眼,只见温同低垂着眼,笑容拘谨质朴。
江叙风柳叶眼微弯,笑容有几分和煦,像是真被温同的体贴感化了:“这是哪里话,陛下派江某来巡察,江某就没有只观不察的道理。”
“……是。”
—
马车徐徐向驿馆驶去,以驿馆为中心的三街五巷都由都指挥使亲自带军队严格防卫,几乎每个路口都能看见巡逻的军队。
驿馆坐落于穗州府的黄金地段,但此刻沿路的商铺早早闭了门,街上几乎没人闲逛。
“怪冷清的。”林画月掀开车帷向外看去。
“是啊,军队整天在街上巡逻,搞得百姓们忧心忡忡都不敢出门了。”秋蓉说,“这些倭寇偏偏这时候闹事,郡主此行原本是想游览穗州府风光,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林画月倒不在意:“无妨,以后再来就是,只希望乱局能尽快平息,百姓才好重归正常生活。”
说话间,马车已行驶到驿馆门口,驿馆朱漆大门洞开,大门上挂着“都舟驿”牌匾。
都舟驿是专门接待贵族与朝廷重臣的驿馆,规模宏大,内里豪华,除了打杂和干粗活的小厮,还有众多年轻貌美的侍女,看得人赏心悦目。
沿着甬道穿过正厅与过厅,便见上房群落位于北侧,这里是专门接待三品以上官员的寝居之所,每栋上房皆由青砖墙围合成独立的院落,互不干扰。院落内,园林秀美景致清幽,东西厢房各两间,与主房以游廊相连,主房中厅堂、书房和卧房一应俱全。
驿丞将林画月和江叙风引至上房区,可对于燕怀誉的住处,驿丞犯了难。
按理说燕怀誉是五品千户,凭品阶是不能住上房的,可他又是卫国公的儿子,安排去别处只怕会委屈了他。两难之下,驿丞只好向林画月和江叙风问询。
“上房有足够的院落就让他住上房呗,”林画月说,“最好跟我挨着,方便我们串门。”
“不妥,”江叙风袖手,“朝廷驿制写得很明白:五品居于中房。燕千户既然身有官职,此番又是为朝廷办事,一切用度皆应以品阶为准,不可逾矩。”
林画月翻了个白眼:“老古板。”
燕怀誉倒是无所谓:“都行,甭说中房了,我住外面跟锦衣卫的弟兄们一起吃酒喝肉也挺好。”
“哪能呢?”驿丞满脸堆笑,“来人!带燕千户去中房。”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呼啦啦冒出一群侍女将燕怀誉围住,那架势似是蹲守已久。
“公子这边请。”
“公子小心脚下。”
“公子真是英姿勃发,年轻孔武。”
燕怀誉在莺飞燕舞中逐渐远去。
江叙风眉梢轻抬,感慨道:“果然还是少年公子意气风发,招人青睐,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是红颜围绕,轻易就看迷了眼。”
“我完全能理解,女孩子嘛,不喜欢年轻郎君,难不成去喜欢年纪大的?”林画月与江叙风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不再多做停留,径直走进自己的院落,“嘭”一声关上院门。
驿丞还在旁侧,江叙风笑容得体得不得了,只是宽袖之下,指节嘎嘣作响。
—
林画月卧在软榻中休息,没过一会儿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秋蓉扑哧一笑:“别人到了外地都是水土不服吃不下饭,郡主反而胃口更好了。驿馆门口有家卖红豆糕的店,秋蓉去买一份回来。”
没过一会儿,秋蓉就抱着红豆糕蹦蹦跳跳回来了,她开心地禀报:“燕二公子来啦!”
燕怀誉提着一个食盒大步走进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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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买了些好吃的。”
烧鹅、椒盐鸭、凉拌鱼皮……一盘盘市井美味被摆在案桌上,林画月不由咂舌:“这么多!”
“都是当地特色菜,我实在抉择不出来,干脆都买了。”
林画月看着满桌子的菜,手里的红豆糕顿时显得十分多余。
燕怀誉说:“要不红豆糕我给江少师送过去吧。”
林画月睨着他:“这么体贴,你有事求他?”
“我敢吗我?他好凶,总挑我的刺,我看见他比看见我爹还害怕。”燕怀誉缩缩脖子,“可是我今天确认过了,都指挥使的军队只负责封控区域的安全,京师来的官员若是出了这个区域,护卫还是由锦衣卫负责。我看了下江少师的日程,基本都在封控区域外,说明我每天都要寸步不离跟着他,天呐想想就好好窒息。”
“所以你想跟他打好关系?船上一个多月干嘛去了,提前一天才开始抱佛脚,小心反被踹一脚。”
“我哪知道会这样啊,我原本还以为到了穗州府,都指挥使会全权接手,我就能自个潇洒去了。诶对了,”燕怀誉挤眉弄眼,“你不是在拉拢江少师嘛?进度如何了,进度好的话让我蹭蹭你的人情?”
林画月想起这事儿就头痛:“别提,提起我就来气。我跟江叙风彻底崩了,别说拉拢了,现在简直跟仇人差不多。”
燕怀誉一脸“早已料到”的同情表情看着林画月。
林画月被看毛躁了,她抓起红豆糕往燕怀誉怀里一塞:“要送赶紧送,快去快回我们好开吃。”
“得嘞!我去了,请为我祈祷。”
燕怀誉刚抬步准备向外走去,秋蓉赶紧追上来接过他手中的红豆糕,道:“这种跑腿的活儿交给秋蓉吧,您和郡主好吃好喝着。”
“行。”燕怀誉从不为难自己,爽快应下。
—
江叙风的院子离这里有段距离,秋蓉走了一会儿才到,应门的是小五,小五将秋蓉引进正厅,朝着书房禀报道:“大人,秋蓉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江叙风就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秋蓉行礼:“江少师,秋蓉来给您送红豆糕。”
江叙风瞥了眼食盒里晶莹剔透的红豆糕,问:“郡主让你送来的吗?”
秋蓉摇头,如实道:“是燕二公子让我送来的,燕二公子买了好些特色菜,正在郡主院中跟郡主一起呢。”
江叙风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秋蓉走后,江叙风冷漠地看着桌上的红豆糕。
红豆糕晶莹剔透的两片中夹着红豆沙,就像燕怀誉在冲他咧开一个耀武扬威的笑。
……
广修摸查完路线回来,一进门他就看见了桌上的红豆糕,他强忍着饥肠辘辘先向江叙风汇报正事:“封控区防守严密,倭寇是绝对进不来的,那些倭寇白天基本都隐蔽在海岛中,夜晚才伪装成渔船靠岸突袭,只要我们在天黑前进入封控区就没问题。”
“知道了。”
“对了,我路过郡主院子时碰到了燕怀誉,他让我帮他问问,明天回封控区时能不能稍微绕道从怡顺街回来。”
“为何?”
“他说看到怡顺街有家卖桂花糕的铺子,郡主爱吃,他想买点带回来。”
“……”
燕怀誉如此正大光明的亲昵让江叙风嫉妒到面色发青。
广修实在饿得遭不住了,他指了指桌上:“红豆糕?看着怪好吃的,我能尝尝吗?”
江叙风转头就走:“都给你了,吃完把盘子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