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愿是在一阵极度压抑的、仿佛能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魂力波动中惊醒的。
那股力量充满了憎恨、疯狂与毁灭的意志,如同最深沉的梦魇,从主寝殿的方向传来,毫不留情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饶是林愿两世为人,神经坚韧,此刻也被这股力量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罗刹神性!
是比比东内心深处那股无法被压制的、源于神祇传承的黑暗力量!
“妈妈!”
林愿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着她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小脚丫就冲出了侧殿的门,朝着那股力量的源头——比比东的寝殿跑去。
走廊里的守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一个个脸色煞白,站立不稳。他们看到林愿冲出来,想要阻拦,却被她那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的眼睛所震慑,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林愿一把推开那扇沉重的殿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小心脏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比比东正半靠在床头,身上那件华贵的紫色睡袍滑落了一半,露出象牙般白皙的肩头。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那张平日里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痛苦的神色。
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忍受着某种巨大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折磨。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暗紫色纹路,正在她的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要破体而出。
“不……滚开……”
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痛苦的呓语,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绝望野兽。
林愿知道,她又被那些关于千寻疾、关于玉小刚的、充满了背叛与伤害的记忆拖入了噩梦。而罗刹神性,正是以这些负面情绪为食粮,不断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妈妈迟早会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怪物!
林愿的小脸上,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小跑着冲到床边,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张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床榻。
“妈妈!妈妈你醒醒!”
她凑到比比东耳边,焦急地呼唤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将她从梦魇中拉出来。
然而,沉浸在痛苦中的比比-东,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唤。那股暴虐的魂力波动反而因为林愿的靠近,变得更加剧烈,一道无形的能量冲击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小心!”
殿外的守卫发出一声惊呼。
林愿小小的身体,就像是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推了一把,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眼看就要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稳稳地接住了她。
是月关。
他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此刻正抱着林愿,脸色凝重地看着床上状态极不稳定的比比东。他的身后,鬼魅那如同黑洞般的身影也悄然浮现。
“冕下的情况很不好!”月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快退出去,这里的力量不是你能承受的!”
他抱着林愿就要往外退。
“不!”
林愿却在他的怀里拼命地挣扎起来,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月关的衣襟,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比比东,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放我下来!我要去陪着妈妈!她现在……她现在很难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持。
“胡闹!”月关低喝一声,“你过去只会送死!”
“我不管!”林愿倔强地喊道,“我是她女儿!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这句话,让月关和鬼魅的身体,同时震了一下。
他们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却爆发出惊人意志的女孩,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们跟随比比东多年,是她最忠诚的下属,但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痛苦和仇恨折磨,束手无策。因为那是属于冕下自己的心魔,是任何外力都无法干涉的领域。
可现在,这个小女孩,却想用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去挑战那连封号斗罗都束手无策的梦魇。
这简直是……螳臂当车。
就在他们僵持的瞬间,床上的比比东,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嘶吼。她身上的暗紫色纹路,变得越发清晰,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她体内疯狂地酝酿,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发。
一旦爆发,整个教皇殿,乃至整个武魂城,都可能因此而化为一片废墟!
“来不及了!”鬼魅一直沉默的身影,终于发出了一句沙哑而急促的警告。
不能再等了!
林愿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不再挣扎,而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月关,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脸上滑落。
“月关叔叔,求求你,相信我一次……我……我有办法!”
月关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让他都为之动容的、想要守护重要之人的决心。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松开了手。
林愿一得到自由,便立刻像一颗出膛的小炮弹,再次冲向了那张大床。
这一次,她学聪明了。
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催动了自己的武魂。
“情绪画笔!”
那支朴素的毛笔出现在她掌心,她没有丝毫的停顿,调动起体内所有的魂力,开始在空中疯狂地作画。
她画的不是星星,不是小动物。
她画的是……太阳。
一个又一个,散发着温暖、明亮、充满了希望气息的、金灿灿的小太阳!
这些小太阳,每一个都注入了她此刻最强烈的情绪——【守护】!
她要用最温暖、最炙热的光,去驱散那侵蚀妈妈灵魂的黑暗!
一个个小太阳从她的笔尖飞出,它们没有去攻击那暴虐的魂力,而是像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围绕在比比东的身边,形成了一个由光与温暖构成的、巨大的金色光茧,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那股暴虐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罗刹神性,在接触到这些充满了“守护”意志的温暖光芒时,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发出了不甘的、刺耳的尖啸。
黑暗与光明,在这小小的寝殿里,展开了无声却激烈的交锋。
暗紫色的邪恶气息,不断地冲击着金色的光茧。而金色光茧,则以一种看似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姿态,顽强地抵抗着,净化着。
林愿的小脸,已经变得煞白如纸。
魂力的过度消耗,让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视线也开始阵阵发黑。但她依旧咬着牙,拼命地压榨着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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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维持着那漫天的小太阳。
她不能倒下!
妈妈还在等她!
月关和鬼魅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原本已经快要失控的毁灭性能量,竟然真的……被压制住了!
虽然没有消失,但却被那些温暖的光芒,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这个小女孩的武魂,竟然真的能对冕下的神性力量产生影响?!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终于,床上的比比东,那痛苦的呻吟渐渐平息了下去。她身上那些若隐若现的暗紫色纹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紧锁的眉头,缓缓地舒展开来。
虽然依旧没有醒来,但她那暴虐的气息,已经彻底平复,重新归于深沉的沉睡。
危机,解除了。
而在危机解除的那一瞬间,林愿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漫天的小太阳,如同完成了使命一般,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林愿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但她没有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倒进了一个熟悉的、微凉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怀抱。
不知何时,月关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干得不错,小东西。”
月关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由衷的、不加掩饰的赞叹。他看着怀里这个因为脱力而昏睡过去的小女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将林愿轻轻地放在了比比东床榻的另一侧,还细心地为她拉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和鬼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欣慰。
然后,两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将这片宁静,留给了床上的那一大一小。
这一夜,比比东睡得格外安稳。
没有噩梦,没有憎恨,也没有那仿佛要将她撕碎的痛苦。
在她的梦里,似乎只有一片无尽的、温暖的金色阳光,包裹着她,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几乎已经被她遗忘的……平静。
当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寝殿时,比比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清爽。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然后,便看到了睡在自己身侧的、那张恬静安详的小脸。
林愿睡得很沉,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只手还不自觉地抓着她的衣角,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奶猫。
比比东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因为魂力透支而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上,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她当然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
记得那蚀骨的痛苦,记得那即将失控的疯狂,也记得……那将她从深渊中拉回来的、漫天的温暖阳光。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拂过林愿的脸颊。
这个小东西……
她以为,她只是捡回来一个有趣的、可以解闷的玩具。
却没想到,这个“玩具”,竟然会成为她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束光。
比比东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叫醒林愿。
她只是重新躺了回去,然后,伸出手臂,将身边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轻轻地、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或许,有个抱枕在身边,感觉……也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