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声,火折子亮起,映出谢雪濯清逸冷峻的脸。
他白袍墨发,长身玉立,两相对比之下,薛婵一袭夜行黑衣,显得更像小贼。
对上谢雪濯幽深目光,她轻快道:“怎么?少盟主玉宸派的功夫学不够,我这小儿把戏的轻身功夫竟入了你的法眼?”
谢雪濯定然道:“适才我用六分功力,下午杨前辈出手也颇为凶悍,但都被姑娘躲过了前三招,似姑娘这般修为只一两年的江湖中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姑娘所依仗的,正是这一手看似简单,却颇为玄奇的轻身功夫。”
薛婵毫不心虚,“少盟主想知道?”
谢雪濯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迟疑一瞬还是点了头。
薛婵淡笑,“好哇,那少盟主若愿拜我为师,我便倾囊交代。”
饶是谢雪濯稳若山岳的性子,听到这话也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他可是玉宸派大师伯扪星客唯一的关门弟子,更是前岁武林金兰大会头魁,莫说薛婵,便是普渡寺三圣来了,也不敢轻易开让他拜师的口。
震撼太过,谢雪濯欲言又止,却是拿她毫无办法。
薛婵笑的更深,“怎么?扪星客先生的徒儿,便不能拜二师父了?我薛婵虽是无名小卒,可这手轻身功夫却是非同寻常啊——”
她眨眨眼,又问:“拜是不拜?”
谢雪濯眉梢又一搐,终究无奈道:“姑娘不愿答便不答,何必说笑?”
“哦,看来少盟主是不愿意了,真是遗憾。”薛婵精精怪怪,糊弄人的本事一流,一转眼看向近前柜阁,“既不愿拜我,那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这里头铸剑记录极多,我是来找曲沧和他几个徒儿的记录,少盟主要找何人?”
谢雪濯道:“我亦一样。”
“极好极好,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谢雪濯眉梢又是一搐,借着火折子光亮,视线快速在柜阁文卷上扫过,没一会儿,他看到了齐甫言的名字,见他拿下文卷翻看,薛婵一边找一边问:“适才黑灯瞎火的,少盟主是如何认出我的?”
谢雪濯看她一眼,“你避让出招的身法与下午相似,自不难认,且这阁中修为不高、又有可能夜半潜来此的女子,也只有你了。”
“修为不高”几字委实扎心,薛婵撇撇嘴,自顾自翻找下一处,没一会儿,她惊喜地从柜阁上抽出来四五本文卷。
谢雪濯跟过来,便见这几本文卷皆是曲沧的铸剑记录,谢雪濯本以为她要立刻翻看,却不料她将文卷一卷,往自己怀中藏去。
他不由道:“你这是——”
“当然是带走啊!”薛婵动作利落,很快襟前便鼓囊起来,她又示意,“把你找到的也卷起来带走,这么多本,咱们在此看哪能看的详细?”
见柜阁上空的太多,她又去一旁拿过书本放来,一番拨弄,打眼看去,柜阁上仍是满满当当并无遗失,她这一通动作行云流水,更像个机灵小贼了!
谢雪濯看的哭笑不得,便依言将其他数本一同卷起带走,待将几个弟子的找齐,又将柜阁布置一番,谢雪濯道:“去我们那里?”
想到白蓁蓁和徐婆婆或已安歇,薛婵点头应下。
二人前后出得藏剑楼,谢雪濯在前,薛婵在后,直奔他们住的绿竹轩而去,谢雪濯修为高深,每行一段便要回身等薛婵片刻,是等,自然也是在瞧薛婵身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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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绿竹轩中只西厢亮着灯火,燕真来回踱步,正焦急地等谢雪濯回来,某一刻院中传来脚步声,他刚迎上去,便瞧见了黑衣来客。
燕真大惊,待瞧见面具才迟疑道:“薛……薛姑娘?!”
薛婵点头,只听身后谢雪濯道:“进去说话。”
进了屋,薛婵从怀中掏出数本文卷,待谢雪濯将自己所带出的放在一处,便见二十来本文卷挤满了方桌。
燕真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你们怎么会撞在一处?”
“相见不如偶遇。”谢雪濯学着薛婵所言,又道:“事不宜迟,先看看——”
燕真“哦”一声,跟着上来翻看起卷宗来,薛婵这时道:“少盟主为何不自己向凌阁主讨要案卷?”
燕真先应道:“谢大哥说阁中之人不足信,咱们不问自取,方不会打草惊蛇。”
这又与薛婵想到了一处,她欣然看一眼谢雪濯,继续问道:“我未瞧过案卷,但少盟主既有此行,那想必是失踪案的那些人里头,有生辰八字特殊者,我记得少盟主说过,包括静安小道士在内的几人,生辰都在夏至前后?”
谢雪濯应是,“这些人的生辰案卷之上都有记载,但确切的八字还未得,如今我要看看这些人的失踪日期,与这些铸剑师的铸剑日期是否相附。”
说至此,谢雪濯又看向薛婵,“薛姑娘未看过卷宗,那今夜又怎会去找这些记录呢?难道只凭我提过静安和几个失踪者生辰在夏至?”
谢雪濯目光深长,却也十分坦荡,薛婵略一犹豫,也坦然道:“这是其一,其二,乃是我看到了孙尧那本记录——”
谢雪濯手上动作微缓,“西夷老匠人的铸造之法?”
薛婵点头又摇头,“西夷部族繁杂,有的部落延续数百年,其间不乏有许多高明匠人,在他们的铸造法上我并不怀疑,我怀疑的是血衣楼。”
谢雪濯不明其意,薛婵继续道:“百药门当年虽未去过万灵山,可当时去的其他同道多,山上山下何种情形我也有所耳闻,只听说那血衣楼妖人素来喜欢用活人试炼,试毒练功如此,自然也有人在铸造术上起了邪心——”
燕真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血衣楼拿活人铸剑?!”
薛婵颔首,“这在血衣楼不足为奇。”
燕真不解道:“可这些乃是魔教妖人荼毒百姓之举,并无任何道理,凡是武林正道者,应该不会有人傻傻相信吧?”
薛婵似笑非笑道:“没道理的事,正常人自然不信,可若有人走火入魔了,觉得其间真有某种玄奇之理呢?”
燕真看向谢雪濯,见谢雪濯不反驳,显然他也如此做想,燕真便道:“那会是谁呢?是曲沧吗?他喜欢卜算吉日——”
薛婵耸耸肩道:“叶长老说,曲沧执迷此道,其他弟子也耳濡目染,只凭猜想,尚难确定目标,这不,线索应该就在这些文卷之中。只是文卷找到了,那些失踪者的八字生辰还需准确为好,且凌景和说的三日后,也就是二月十四,尚不知是个什么特殊日子。”
谢雪濯道:“八字还需明日找宋捕头再行确认,至于这些吉时吉日之说,我略通一二,倘若不够,可令白云观静明师父前来相助。”
玉宸派乃三百年前由玉宸老祖赵守仁开宗立派,本就算道家一脉,修易学相术也是寻常,薛婵欣然道:“少盟主会算那是再好不过,既如此,时辰已晚,待明日少盟主见了宋捕头之后我再来……”
此刻已近丑时,薛婵当真疲惫不堪,既然今夜难有定论,她才不勉强自己。
谢雪濯见她说话有气无力,便与燕真相送,出得上房,她轻巧跃出院墙,刹那功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谢雪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喃道,“江湖之中,重身法、轻内功修为的轻身功夫,以漱玉宫为首,漱玉宫亦皆为女子,但漱玉宫位于西北兰台雪山,与百药门素无瓜葛。”
“谢大哥是在怀疑薛姑娘的轻身功夫?”
燕真也看出薛婵轻功不赖,便道:“漱玉宫这几年只在北面活动,岭南除了洗剑阁,其他小门小派武学杂乱,在外虽无盛名,但也有不少刁钻精奇的,薛姑娘修的只怕是哪家的独门秘法。”
说至此,他又道:“薛姑娘真是博闻,连万灵山的事她都知道。”
谢雪濯本在沉思,一听此言,神容更是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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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婵好眠一夜,翌日清晨起身,院子里又有说话声。
她梳洗更衣出来,便见是魏峥在听白蓁蓁医嘱,见她出现,魏峥忙抱拳见礼。
白蓁蓁继续道:“魏少侠此疾拖延日久,如今已有沉疴之象,这副药先用上三日,三日后再来请脉换方,记得睡前按期门与太冲二穴。”
魏峥颇为感激,正说着话,院门口又行来一人,是昨日在杨元贞处见过的那个瘦高弟子。他拿了个酒壶,一见薛婵便道:“薛姑娘,在下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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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酒,请姑娘笑纳。”
昨日杨元贞说要请她饮酒,酒还没喝到孙尧便出了事,这一耽误,薛婵自己都忘了,却不想杨元贞这般守信。
薛婵接过酒壶,“真是多谢杨前辈了,前辈可还好?”
这弟子叹道:“师叔祖昨夜在祖师爷牌位前跪了半宿,后半夜饮了半壶酒才歇下,临睡之前交代在下一早送酒来,这会儿还在歇着呢。”
魏峥在旁问:“这是长乐酒?”
这弟子摇头道:“不,这酒比长乐酒还要金贵,师叔祖半年前开始制备,此前用四仙丹,这酒里头用七仙丹都不止,为此,还累的阁主帮忙寻药炼制,若非如今出了事,师叔祖早就要去催阁主了——”
孙尧之死也令魏峥唏嘘不已,他便道:“杨前辈不会自炼吗?”
这弟子无奈道:“阁主用的法子,乃是当年从药王谷学来的,师叔祖并不会。且师叔祖性情懒……咳,专一,只酿酒,别的是一概不管的。让他炼制,他只会自己跑去阁主那里,胡乱拿些名贵丹药来配酒,年前就这般闹过一回,还惹得阁主颇为不快。”
魏峥赞道,“名贵丹药,那杨前辈的酒确是千金难买了。”
白蓁蓁在旁提醒,“魏少侠的病需滴酒不沾。”
魏峥点头,“明白明白,我早已忌酒了,过年时洗剑阁送了长乐酒去帮中,我十分眼馋,却一滴都没敢碰,小神医尽管放心。”
这边厢薛婵打开酒壶轻嗅一下,十分满足的再次道谢,待那弟子离去,魏峥也告辞而走,薛婵美滋滋进屋道:“待我好好尝尝——”
随着酒液倾倒而出,一股清香登时扑鼻而来,白蓁蓁鼻息微动,点头道:“确实比长乐酒用料更足,对小师姨身子是好的。”
薛婵愈发放心,豪饮四五杯才用早饭,饭毕正打算去寻谢雪濯,却忽听外头一阵人声脚步声嘈杂,似乎有许多人自院门外路过。
薛婵好奇心起,也朝外走,一出院子,便见四五个灰袍弟子和七八个侍婢、杂役一同往剑庐方向小跑,一边跑一边窃窃私语,似乎有很大热闹。
薛婵急忙抓住个青衣侍婢,“劳问一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说曲长老要开七星阁铸剑,凌师兄和义悬堂之人不许,这会儿在那边争执起来,凌师兄和齐师兄还打起来了……”
薛婵目瞪口呆,“还动手了?!”
她放开婢女,也起兴致想去瞧瞧,可还未走出丈余,忽见不远处假山旁,一道紫衣身影畏畏缩缩,要走不走,似乎想跟着看热闹,却又害怕什么不敢过去。
薛婵再仔细一瞧,竟是前夜在槿园外见过的碧云!
想到碧云昨夜诡异之举,她目光微凛,上前道:“可是碧云姑娘?”
碧云正切切望着剑庐方向,闻声吓得一跳,转过身只觉薛婵很有些面熟,薛婵便道:“我是百药门小门主的师父、薛婵,昨夜我们见过的。”
碧云想起了她,眼瞳生亮问:“你是小门主的小师父?那你也是神医?”
薛婵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碧云犹豫着,欲说还休起来。
薛婵遂道:“昨夜你是为了孙少侠之死,想去看望凌姑娘?你放心,我们都去看过她了,凌姑娘已知道了,虽有些伤心,但还算平静。”
碧云听见这话,更一副吞吞吐吐模样,可又戒备地东看看西看看,像在忌惮什么。
薛婵眼珠儿微动,“姑娘不若随我去清秋院坐坐?”
碧云双手紧扣身前,纠结半晌,终是一咬牙点了头。
薛婵带着她回清秋院,刚关上院门,碧云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姑娘,你是百药门的神医,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薛婵愕然,“起来说话,你家小姐不是好好的吗?”
碧云不住摇头,也不愿起来,“不不不,我家小姐不好,我家小姐早就神志不清了,根本不是你们看到的正常模样……”
薛婵不由道:“你家小姐不是因做法事关的太久才生心病的吗?”
碧云又摇头,眼底也瞬间噙满了泪光,“不,不是的,我家小姐是因试药,是因试药才神志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