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被愤怒和焦虑冲昏了头脑，此刻被戚许点醒，一股寒意猛地从心底升起。
看着孙萌萌变幻不定的神色，戚许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见好就收，语气放缓了些：“我说这些，不是想为自己或者沈妄辩解什么。我们和你并无冤仇,只是不想被人当枪使。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判断。但如果我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被人怂恿着来找我麻烦，而是想想怎么帮你父亲度过难关，或者至少，别再给他惹新的麻烦。”
说完，戚许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孙萌萌一眼，转身离开。
留下孙萌萌一个人呆立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混乱，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冲击。
这次冒险的接触，效果比戚许预想的要好。
至少，她在孙萌萌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要孙萌萌不再一根筋地把仇恨对准自己，就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让沈磊的挑拨离间落空。
然而，戚许也知道，沈磊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既然能误导孙萌萌，就能用别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几天后，戚许接到了系里的通知，海华集团为了表示对奖学金获得者的鼓励，特意安排了一次“企业参观见学活动”，邀请戚许和其他几位获奖同学参观海华集团总部以及其下属的刚刚开始筹备的服装样品室，美其名曰“深入了解企业运作，拓展专业视野”。
通知是系办公室正式下达的，根本无法拒绝。
戚许明白，这是沈磊的又一步棋。
将她置于他的地盘上，更方便他观察、试探，甚至做些什么。
参观日那天，戚许刻意穿得简单朴素，混在其他几位兴奋的同学中间。
海华集团总部已经初具规模，装修气派，人员忙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沈磊亲自接待了他们，西装革履，谈笑风生，充分展现了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形象。
他领着学生们参观了几个主要部门，最后来到了那间还在筹备中的服装样品室。
里面陈列着一些简单的设备和面料样本，几个老师傅正在忙碌。
沈磊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块面料，对戚许说：“戚许同学，听说你对面料很有研究，来看看我们这批新到的进口料子怎么样？以后我们的品牌发展，可离不开你们这些专业人才的眼光。”
他将面料递向戚许，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仿佛想透过她的反应，看穿她所有的秘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戚许身上。
戚许知道，这看似寻常的互动，又是一次无声的较量。
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上前去。
戚许从容地接过沈磊递来的面料，指尖仔细感受着纹理、厚度和垂坠感，又就着光线看了看色泽和织法。
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完全沉浸在对面料本身的评估中。
“这是精纺羊毛混纺了少量的丝，”戚许抬起头，语气平和客观，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纱支数很高，手感顺滑细腻，光泽度也不错。应该是意大利或者英国那边的货？这种面料做高级成衣的西装、大衣或者礼服裙会很出彩，但成本非常高，而且对裁剪和工艺要求极严，否则很容易浪费料子。”
她既肯定了面料的优点，也点出了其应用上的挑战和局限性，回答得滴水不漏，完全像一个纯粹从专业角度出发的学生。
沈磊眼底的探究似乎更深了一分，他笑着鼓掌：“厉害，戚许同学果然名不虚传，光是上手一摸就能说出这么多门道。确实是意大利的货，我们也是小批量进口，先试试水。”他话锋一转，似闲聊般问道，“看来戚许同学对进口面料很有研究？平时接触的机会多吗？”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
一个普通学生，按理说不该如此熟悉昂贵的进口面料。
戚许心中警铃微作，面色却不变，坦然回答：“苏总过奖了。学院图书馆有不少国外纺织期刊和样本册，我平时看得比较多。而且上次百货公司的品鉴会上也见过不少，算是有一点感性认识吧，谈不上多研究。”
她巧妙地将知识的来源归结于公开的学术资源和之前正当的参观活动，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沈磊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向其他同学介绍起样品室的规划来。
但戚许能感觉到，他那看似分散的注意力，始终有若有若无的一缕萦绕在自己身上。
参观结束后，沈磊甚至提议一起吃个便饭。
戚许以晚上还有课为由婉拒了，其他几位同学倒是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摆脱了海华集团的人，戚许独自返回学校，心情却并未放松。
沈磊的试探一次比一次具体，一次比一次深入，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对自己“异常”的关注，似乎远远超出了一个企业家对潜在人才的兴趣。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被动的局面。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孙萌萌的父亲被正式停职审查了。
消息虽然被压着，但在某些圈子里还是迅速传开了。
戚许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食堂吃饭。
她对面的李晓芳也听到了邻桌的议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我的天，孙萌萌她爸真的..那她以后是不是嚣张不起来了？”
戚许没有说话，她想到的是孙萌萌此刻的状态，以及沈磊可能有的反应。
果然，下午下课，戚许就在学院门口看到了双眼红肿、失魂落魄的孙萌萌，她似乎想进去找姜莱，却被门卫拦住了——显然，她现在的身份有些敏感。
看到戚许走出来，孙萌萌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怨恨，有绝望，还有一丝被戚许说中的恐慌和茫然。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戚许一眼，转身踉跄地跑开了。
戚许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