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出村子时,天色已暗,村民们站在路边目送,目光久久不肯移开。
前面那辆警车里坐着孙文翰与两名当地民警,后面依维柯上,驾驶座是民警,小小的车厢里显得有些沉静。副驾驶的杨佳佳望着窗外,一路没吭声,直到驶上山间缓坡,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哎,真是太可怜了……”她转头望向后排的邓妍,“女儿是找回来了,可是妈却疯了。你说这些人贩子,他们真的没有一点良心吗?他们不是也是妈生的吗?怎么就能下得去手!”
邓妍靠着椅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的命。孩子丢了,这个家也就塌了。有些伤痛是一辈子的,只有时间能慢慢修补。好在只要孩子能回家,妈妈总会有好转的一天。”
杨佳佳静默片刻,像是在认真思考邓妍的话,又像在努力抚平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
“是不是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团聚的那一天?”她轻声问。
“是的。”邓妍点头,给出了坚定的答案。
车子顺着山道盘旋而下,前方的公路豁然开阔。笔直的新路像是一条希望的带子,在夜色中延伸出去,车灯拉出长长的光,照亮了归途。
*
暮色未散,红溪市郊城中村的一间逼仄平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弥漫着汗味与食物腐败的气息。桌上和地上扔着快餐盒、塑料袋、饮料瓶,一片狼藉。
费岩留给青皮的那只装了食物和水的大塑料袋,此刻已经空了。青皮蹲在地上,肚子饿得直响。他烦躁地翻找着袋子,指尖拨弄出几包早已干瘪的零食包装。
“真他妈抠!”他骂了一句,抓起一只空水瓶扔到一旁,瓶子咕噜噜滚到角落。
他已经饿得眼冒金星,哪怕再害怕、再不愿意露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用手里的烟灰糊了几笔,又翻出一顶皱巴巴的棒球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脸。
门悄然打开,他猫着腰出了门,警惕地左右环视,像只半夜觅食的老鼠。
街道上,空气里浮着垃圾与潮湿的味道。青皮低着头一路走到一间小超市,柜台角落还摆着一部公用电话。他只用眼角扫了一眼,就立刻转身去挑食物。
他手上没几块钱,选的全是最便宜的干粮和泡面。结账的时候,他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上前,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脸。
老板本来低头翻账,一抬头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眼神多停留了一秒。青皮没敢多看,结完账转身就走。
但他刚一出门,超市老板便迅速拿出了一张通缉令,目光在照片上比对了一眼,旋即眉头一拧,拨通了110。
与此同时,打拐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常锐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只有艾心一个人正对着电脑,听见动静抬起头,眼神有一丝慌乱。
“人呢?”常锐眉头一挑,语气中透出疑惑。
艾心明显一愣,嘴角扯了一下:“他们……出任务了。”
“什么任务?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也不太清楚……”她的语调支吾起来,眼神在桌面上飘着,不敢对视。
常锐眯起眼,直直盯着她:“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艾心赶紧起身,避开他锋利的目光,假装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文件:“邓主任让我去技侦拿点东西——”
“等等。”常锐一步拦在她面前,眼神陡然变冷,“是王广青有下落了?”
艾心嘴角一抖,眼神瞬间闪躲。
常锐一字一句逼问:“他们去抓人了?”
沉默几秒后,艾心无奈点了点头,
*
城中村的平房大院外,红溪市的刑警队早已布控多时。王队长和民警小马蹲守在门口,神情专注,目光警惕。
不远处,邓妍带着尹建生、杨佳佳、严磊悄悄绕过来,与他们接头。
“这是红溪市的王队长。”尹建生低声向邓妍介绍,又转头,“王队,这就是我们打拐办的邓主任。”
两人简单握手。
邓妍开门见山:“王队长,麻烦您说说情况。”
王队长指了指前方的平房大门:“我们接到报警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可以确定王广青现在就藏在这院子里,但具体哪一间房还不清楚,我们正等你们来商量下一步怎么抓。”
邓妍看了一眼那片破旧的院落,立刻摇头:“还不能抓!他很可能正在和瘸哥联系,咱们不能打草惊蛇,继续盯着。”
“没错,”尹建生附和,“要是能借着青皮直接引出瘸哥,这案子就顺了。”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重新布控,死死盯着那道灰扑扑的大门。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私家车停在墙根边。邓妍坐在驾驶位,目光死死盯着远处的平房门口。
严磊打开车门进来,将一个压扁了的塑料袋递给她。
“邓主任,垫补点。”
邓妍接过面包撕开,一边咬一口,一边继续盯梢,眼神未移分毫。
耳机里响起杨佳佳的声音:“邓主任,王队查监控发现青皮曾用公用电话拨过一个号码,查下来,那号码几天前就注销了,机主两年前就死了。”
严磊一怔:“和青皮联系的号码都注销了?是不是瘸哥已经放弃他了?”
邓妍摇了摇头:“不对。老尹说过,瘸哥一旦身份暴露,必定杀人灭口,青皮这么多事牵扯着他,怎么还留着青皮活口?说明他一定还要用他,肯定还会联系!”
就在这时,严磊手机亮了,是常锐来电。
他看了看屏幕,又抬头看向邓妍,表情有些为难:“邓主任,真的不告诉锐哥吗?我感觉我快要撑不住了……”
邓妍叹了口气:“我担心他会被情绪左右,做出错的判断。”
而在城中村一侧的高处,常锐正站在房顶,手中手机刚刚挂断。他远远望着那座平凡至极的平房,眼神沉如寒潭,几乎能透出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