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布置整洁,一个小女孩正独自蹲坐在窗台下的垫子上,面前摊着一副已经旧得发卷的扑克牌。她约莫七八岁,眼睛圆圆的,却异常警惕,看到两位来人只是抬眼扫了一眼,便又低头继续摸着扑克牌的边角,仿佛整个世界和她无关。
“发发?”邓妍柔声喊道。
小女孩没有应声,只是把身子稍微挪了挪,更贴近墙壁。
邓妍并没有急于靠近,只是走到房间一侧的椅子坐下,轻声说:“你是不是觉得,来到这儿以后,所有人都不懂你在想什么?”
发发依旧没有回应。
“你喜欢玩扑克牌,是不是因为你爸爸也爱玩?”邓妍继续说,语气像在讲一个很遥远又真实的故事,“他是不是总带你去一些很吵的地方,让你坐在他旁边看他玩?”
发发原本低垂着的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那些地方,对吗?”邓妍微笑着,“你只是……想待在爸爸身边。”
扑克牌被女孩轻轻放下。她没有抬头,却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最喜欢叫我坐他腿上,拿牌给他看。”
邓妍的目光更加柔和,温声道:“发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带你回家。你真正的家,不是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
艾心看着这温柔一幕,心中泛起波澜。
二人临走前,发发突然抬头,小声地问:“姐姐,你是要带我回真正的家吗?”
邓妍蹲下身来,点点头:“一定会的。”
与此同时,在打拐办大楼的另一侧楼道里,常锐靠在墙边,压低声音打着电话。
“白板?嗬,那小子赌瘾大得很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哑的男声,“他从来不去那种小打小闹的地儿,喜欢玩大的,有庄家的才进得去。”
“你知道他常去的点在哪吗?”常锐快语追问。
对方报了个地名。常锐记在心里,挂断电话,目光转冷。他不等上报,直接转身快步下楼。
打拐办的办公室内,严磊正和杨佳佳一起整理着郑薇薇案的资料。两人一边对着白板分析,一边吐槽案件推进的艰难。
这时,电话响了。
“打拐办。”严磊接起,刚开口就听见邓妍沉稳的声音传来:“我刚从福利院回来,跟发发谈过。她说了,白板是个赌徒,你们立刻组织人手,对全市的娱乐城和地下赌扬进行排查。”
“明白!”严磊立刻记下,“我们马上安排。”
“还有,通知常锐,让他盯着这个方向去查。”
“是!”
严磊刚挂电话,电话又响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屏幕,又接起:“打拐办?”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磊子?我这边已经有线索了,白板是个赌徒,我正在查这条线。”
“锐哥……”严磊语气有些迟疑,“你查到的……刚才邓主任也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常锐淡淡地开口:“我不但知道他好赌,还知道他在哪赌。我先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电话已被挂断。
严磊愣了一下,将听筒放下。
杨佳佳在一旁笑道:“怎么,这俩人不是比着快吧?”
严磊耸耸肩:“老尹怎么说来着?领导的事,我们别瞎议论,干活吧。”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
林山郊外,一处几乎被灌木丛和野草包围的老仓库,此刻正喧嚣鼎沸。门外一盏昏黄灯泡摇晃着,映出几只飞蛾扑闪着翅膀,一辆辆摩托车、老款越野随意停靠,一切都散发着荒野江湖的气息。
仓库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烟头遍地,空气里弥漫着烟草与汗味混合的躁气。围赌的男人们挤在几张简陋的木桌前,大呼小叫:
“单——!”
“双!!”
“单单单!”
粗瓷茶碗当骰盅,玉米粒当筹码,赌局粗陋却热烈。最前头的一张桌边,围着一圈人,中间坐着两个「主角」。
一边是白板——面白无须、笑容阴冷,他嘴里念念有词:“单……今天一定还是单……”
另一边是赵大峰——四十多岁,身材壮硕,眼睛被烟熏得眼睛眯着缝儿。他掏了掏屁股兜,只抠出几张皱巴巴的小票子和半包被压扁的烟。
“老天保佑……双双双……”赵大峰心中默念,仿佛押上了他最后的尊严。
庄家揭开茶碗,数完玉米粒。
“十三颗,单!”
“我靠!”赵大峰骂了一句,啪地一拍桌子。
“哈哈哈哈!”白板大笑着站起身来,伸手去搂桌上的赌金,“我说嘛,今天手气旺!”
他抓赌资抓得飞快,一直搂到赵大峰面前。
赵大峰眼疾手快,一掌按住自己那份,“这把不算!你作弊!”
人群顿时骚动,有人起哄:“输了就不认?丢不丢人!”
白板冷笑:“姓赵的,别仗着块头大就耍流氓啊。堂堂老赌棍,也好意思耍赖?”
赵大峰怒了:“规矩?今天这规矩我来定!”
“去你妈的,混账东西!”白板也火了,伸手就去揪他衣领。
赵大峰手更快,一把抓住白板的手腕,反手往下一按,一把白板摁在桌面上。
“哎呦我去,疼疼疼——”白板惨叫,脸贴在桌上,挣扎不动。
周围一片混乱,赌徒们骚动起来,有人准备劝架,有人却津津有味围观。
突然,「哐啷!」一声清脆脆响,有人砸碎了酒杯。
所有人一惊,安静下来。
“还玩不玩?爱玩玩,不爱玩滚蛋。”一个冷静平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赌桌另一端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靠墙边的一张牌桌上,一个穿着浮夸皮衣、戴着金链子的大哥正懒洋洋地坐着,慢条斯理地洗牌。他神色淡然,嘴角带笑,连头都没抬一下。
“这谁啊?”赵大峰皱着眉头低声问身边人。
“这是谢哥。”有人低声答,“听说手头阔绰,来头也不小。”
赵大峰一愣,又低头瞄了眼那桌一沓摊开的百元大钞,心头一紧,立马松了白板,揉揉手腕假笑着:“算了算了,今天运气不好,我认了。”
白板一边捂着手腕一边喘着气,看向那个「谢哥」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谨慎。
“吃喝玩乐都是赔,唯有赌博有来回。”常锐淡淡开口,但此刻他不是常锐,他的身份早已变成了赌徒口中的「谢哥」。
“钱不钱的,都不重要,玩儿的就是个气氛。”
他抽了几张票子扔到赵大峰面前。
“刚才那把,算我的。”
赵大峰顿时换了张脸:“谢哥仗义!”
常锐冲他抬了抬下巴:“过来坐一把。”
赵大峰赶紧屁颠屁颠地凑过去,围在常锐那桌。而站在人群边缘的白板,此刻则微微眯起眼睛,远远地望着这个陌生又气扬全开的「谢哥」,心中多了一丝警觉。
时间推移,赌局仍在进行。
灯光从昏黄变得更加朦胧,混乱的气氛里,白板和赵大峰轮番上扬,时而输赢交替,时而骂骂咧咧。
起初,白板还曾豪气冲天,嚷嚷着“把刚才输的赢回来”,可随着一把把牌局下去,他眼神越来越浮,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少。
赵大峰运气倒是出奇地好,赢得连他自己都心虚,几度看向白板。
又一局赌完,白板脸色铁青,将手中扑克牌一扔,骂骂咧咧地站起:“操,老子今天水土不服!”
说罢,他摔门而出,留下一地混乱与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