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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唐门鬼 七

作者:九盘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由结果去反推,桩桩件件此时已如拨云见日般明了。可若要在最开始,从那堆零碎的蛛丝马迹中推得真相,却是难上加难。


    “当然,其中也有几分巧合相助。”


    唐雨轻轻一笑,淡淡开口:“那日回蕴岭山,恰与爹爹闲谈,竟得知小姨无坟,原是当年未能寻回尸骨。这与我的猜测契合,说明或许在某种机缘巧合下,小姨没有死。因此,我才会去夜探药阁与藏室。”


    “可是……”司祸望向唐雨,不解道:“你不是不怀疑我吗?又为何要去药阁?”


    唐雨笑意浅淡:“我只是确认司小神医不是‘女鬼’,可从未觉得你与此事毫无干系。”


    她话锋一转:“自从猜到‘鬼’可能是小姨,我反而对你生出了更多疑问。”


    “什么疑问?”


    “比如……”唐雨语气温柔,探究地直视司祸,缓缓开口:“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司祸指尖微收,却未发一言。


    唐雨顺着思路继续说:“正因不知你是敌是友,我才会与谢行征夜探药阁,只为确认你未曾在药中动过手脚。检查过药渣,里面丝毫没有致幻成分,也无毒物。”


    她顿了顿,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感概,“巧的是,当夜恰好遇见你匆匆前来取药。而正是这些药,替我解开了许多疑惑。”


    唐忆晴忍不住问:“是什么药?”


    “皆是安神用药。”唐雨答。


    其余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其意。


    唐忆晴则秀眉微蹙,问:“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司小神医这段时日劳心劳力,白日的困倦,是大家都能看见的。即便夜里去取些安神之药,也很合情理吧?”


    “不。”唐雨摇摇头,“这,反而是最奇怪的。”


    她垂下眼帘,边回想着前夜之事,边踱步至司祸身边。


    “起初,我与忆晴姐也是一样的想法,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还多亏谢将军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问,既然白日里小神医困到站着都能睡着,夜里又为何还要来寻安神的药?”


    她抬起一根手指:“此为一怪。”


    “而第二怪。”她缓缓抬起第二根手指,“小神医实在困得过分了。自我带人回到唐门,除阳阳外,她确实还需多医治一位谢行征。可也不过两人罢了,不至于让其夜夜通宵吧?而她还亲口说过,对血槿极为熟悉,那应不算为难才是。”


    “这……”唐忆晴愣住,此时才咂摸出其中的种种不对。


    “既然她自己并不需这些药,那大半夜匆忙来取,”唐雨缓缓抬眸,反问:“这药,又究竟是给谁喝的呢?”


    “是给小姨喝的!”唐忆晴脱口而出。


    “正是。”唐雨颔首,“想明白这一点,不仅许多疑问迎刃而解,很多细节也能串联起来。比如她的困倦,是因为除白天看诊外,每夜还需去诊治另一个更棘手的病人。”


    “我曾有不解,小姨若思念小舸,为何不直接表明身份,回到唐门?若有难言之隐,在门主认出她后,也大可安排其易容,再入内门,如此还能随时陪在小舸身边,又为何非要做鬼呢?”


    道尽疑问后,唐雨长叹一声:“而最终,正是那些安神药,让我明白,或许小姨的病,非伤非毒。也许……是癔症。”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癔症,是个好听些的说法。而说得不好听,患此病者,被人避如蛇蝎,称作——


    疯子。


    唐雨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语调仍旧平稳:“因为是癔症,所以司小神医才每夜都需守在她身边。那夜,许是小姨再次发病,药材不够她才匆忙来取。因为是癔症,小姨其实认不得人,只是遵循本能行动,才会既想接近小舸,又害怕别人看清自己的脸。因为是癔症,门主才不得不承认有‘鬼’,并下令,禁止众人深夜离房。”


    唐琛叹了口气,眼底深处尽是悲怆,苦笑一声:“事情与你所说,几乎不差。你的聪明,倒真像了你爹。”


    他缓缓开口,声音微颤:“唐门第一次现鬼之时,是我亲自追去。小妹熟知唐门各处暗道机关,旁人自然抓不住,但作为门主,我又怎可能抓不到?那时,我从她的身形与无影步便中猜到一二,可在真正看见那张脸前,都不敢相信真的会是她。”


    停顿片刻,唐琛似在强忍胸口翻涌的悲情。


    “十二年前,她将三岁的小舸留在唐门门前,便再无踪迹。我知她已存死志,立即出动唐门所有人,甚至花重金求助江湖暗探,可却都一无所获。整整花了一年,才叫我和你母亲接受,小妹或许早已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他垂眸,望向怀中那张苍白的脸,一滴泪竟无声滑落,砸在她的面颊,只留浅淡水痕。


    “在我看清那张脸时,脑中有无数诘问闪过……


    想问,她既没死,为什么不回家?


    想问,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死,值得吗?


    想问,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唐雨鼻尖微微发酸,一股悲伤也席上她的心头。早已在藏室时,她便看到过几句残存的记录,结合发生的种种,便不难大致拼凑出,小姨身上的过往。


    一个从小被家人宠爱、温柔以待的唐家三小姐,初次行走江湖,心存幻想。


    她以为,江湖闯荡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以为江湖间的结交,满是真诚与义气;以为江湖儿女的爱情,是侠义与浪漫的交织,是跌宕起伏,历尽千帆后,终成眷侣的美梦。


    更别提,在唐门,她身边所见的,都是真挚无悔的爱情。是大哥丧妻终生不娶,夜夜的思念;是二姐不顾世俗眼光,得真心之人为爱断臂,最终双双退隐江湖。


    那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自然信极了爱。


    再遇上一个看似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之人,不仅救她于危难,还温柔体贴,许下承诺与温情。如此“优秀”,怎会不让她动心。


    但端方雅正能是伪装,甜言蜜语也皆可作假。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所谓的心上人,原来不过是个自私卑鄙、风流成性的负心汉。


    而曾经被捧在掌心的唐家三小姐,被人性的黑暗与世事的残酷,割断了活下去的希望。


    绝望、羞愧、痛苦。


    负面情绪交织之下,她忘了自己有家人可以诉说。


    忘了,她可以哭着回家。


    想来,那时的小姨,早已陷入自己织成的困局中。


    等她将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就是唐舸,留给唐门照顾后。便自己寻了处无人之地,了此残生。


    屋内一时无人言语。


    风声自窗缝灌入,带着潮湿的凉,夜色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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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琛压下心中悲痛,继续说:“可那些问题,都在看见她惊恐而迷茫的双眼时,尽数哽在喉中。她不认得我,也不认得自己。甚至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哀声,像是在恳求我放过她……可我,又怎可能会伤害她?”


    “我来解释吧。”司祸的声音响起,不忍再让已有哽咽的唐琛继续说下去。


    “我是在绵阳一处村落行医时,意外遇见的她。”司祸语气平静,却带着丝沉重,“据那位阿嬷所说,她于十几年前在河岸边洗衣时,救下满身伤痕的唐珏。而她醒后,不仅不能说话,也什么都不记得,整个人痴痴傻傻的。”


    她回忆道:“我替她把过脉,想来是先遭大故,又跳崖伤了头,才会忘记前尘,神智也时常不清。至于嗓子,则是当年哭哑的。”


    唐雨轻声问:“所以,是你带小姨去的武林大会?”


    司祸却摇摇头:“不是。”


    “我在小渔村住了许久,将她身体调理妥当后,却不知该不该治她的失忆。我怕唤回记忆,她或许会更痛苦……”


    司祸轻叹,继续道:“正巧举办武林大会的苍梧山离得不远,我便想去探探唐家口风。可我没想到,她竟自己寻了过来,却并没有找上我。而唐阳出事那夜,唐门众人四下搜查,我一问,立刻便猜出那白衣女鬼,就是唐珏。”


    唐雨沉思片刻,才低声道:“我想,小姨本意是来寻你。却不知怎的,意外见到小舸,触动了某些记忆,才会忘了目的,反而潜入两人屋中,引出了闹‘鬼’一事。”


    司祸轻轻咬唇,指尖微紧,无奈叹气:“此事怪我。所以,我才忙着去为唐阳医治。次日,二长老派人将两人先行送回,我则急着回小渔村找她。却不料我想岔了,她竟没回去,反倒是一路跟着唐舸,回了唐门。要不是门主的来信,我恐怕还得在再去苍梧山那找几圈。”


    “信?”唐雨心头一凛。


    唐琛颔首:“正是你给忆晴看的那封。”


    唐雨喃喃:“所以……那封信中所谓的‘病情有变’,指的其实并不是阳阳。”


    “没错。”唐琛应下,沉声解释:“阳阳的毒虽难解,但二长老费些心思,暂时压下去不成问题。真正需要司小神医的,是你小姨。”


    他神色黯然,语气压抑中带着痛楚:“她在惊吓之后,疯症愈发严重。只要醒来,便又哭又闹,砸物伤人。若还想试图唤醒她记忆,则会令她更为狂躁。我不忍再囚她,只能暗中保护。此般无奈下,才以阳阳病情为借口,邀司小神医前来唐门。至于后面的事,你们也就知道了。”


    唐雨垂眸细想一遍,只觉得一切都更合理起来。


    司祸接到信后,定是匆忙动身,或将信件落下,或途中被人暗盗。才会使那封信,被南疆人二次利用,引她赶回唐门。


    而这也说明,这些人,从未将目光从自己,或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上移开。


    蜀中发生的种种,想来一直在他们监视之下,才会如此快的做出安排。


    也许是碍于唐门势力,他们只在几人入蜀时,出过一次手。但想来暗处,定还有南疆人,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等待时机。


    巨大阴谋的包围下,唐雨只觉背脊发寒。


    同时,她也觉得,似乎哪里有隐隐的违和感。


    夜静得可怕,此时满室寂然,只余夜风低鸣、烛火微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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