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鹞:“……?”
他微微一怔,一时间有点没听懂:“什么?”
他装什么呢。
卢丹桃见他竟然还摆出这副浑然不解的表情,原本心中的悲愤就只剩下愤。
要像之前那样,两个人都脏,那也就罢了。
现在只有她一个,还在那么恶心的水里,遇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个尸体在水里泡了多久,怪不得那个水里没有鱼,甚至连条蛇都没有。
而他——
她一把抹掉眼泪,上下打量了下薛鹞。
他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脸上还是那么白,不像她,灰头土脸的。
经过一天一夜的逃命,头发虽然有些乱,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但看起来反倒有种不羁的少年气。
不像她。
她现在肯定像个疯子。
薛鹞一见她这个表情,身体已先于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
虽然只认识她几天,但他对这个笨蛋的动静也基本有了掌控。
每次有点什么不顺着她的心,她就开始撒娇耍赖,就如前日药店之中,又如今日深林之内。
这性子究竟是如何养成的?
裴棣之前就是这般受着她这娇气性子?
卢丹桃一见他这往后又退一步的动作,心头火烧得更旺,直接燃烧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现在整个人就像冒着火的魔童。
嫌她脏是吧?
就他最干净是吧?
她眼睛半眯,像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牛犊,原地助跑,莽着头就往薛鹞身上撞去——
两幅身体相触的瞬间,在薛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卢丹桃抓紧机会就用自己湿透往他身上蹭。
脏不死他!让他躲,让他嫌弃!
薛鹞确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唯独没有想到她居然有这种举动。
他下意识要推开,掌心触及的却是她肩颈处裸露出来的那一小片冰凉滑腻的肌肤,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手猛地缩回,根本无从下手,只得双手举起成投降状,身体疯狂向后闪躲。
他拼命躲,卢丹桃死命蹭。
两个人呈现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状态。
最终他忍无可忍,一手撑住卢丹桃的额头,凭借身高手长的优势,将她牢牢制止在身体一尺之外。
她有哪点像闺阁女子!
薛鹞额角狂跳,他换了个姿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疯了吗?”
卢丹桃额头被顶着,双手还在疯狂打着旋转,但抵不过薛鹞人高手长,她怎么扑腾都碰不到他衣角了,只得发挥点语言攻击:
“我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
“被我逼疯?”薛鹞简直要气笑,他逼她什么了?
“你躲什么啊?”卢丹桃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控诉,“我有毒吗?我很脏吗?”
“我就是在河里泡了一会,我又不是被尸体咬了一口,你至于吗?就这样推开我!”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
薛鹞难得脑子有点短路。
他从她砸过来的一连串控诉中,勉强挑出了他认为最根源的一条:“我说你很脏了?”
他重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疑惑,“我为什么推开你?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卢丹桃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薛鹞放在她额头的手。
烦死了,这样搞得跟她真的是个僵尸一样。
“不就是觉得我脏,觉得我死命缠着你么?”
“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不都是这样觉得的吗?”说到最后,嗓音彻底被哽咽吞噬,再也连不成句。
卢丹桃垂下头,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肩膀都垮了下去,她喃喃:“你一直都讨厌我,嫌弃我,不是吗?”
汹涌的愤怒过后,是铺天盖地的无力和委屈。
她眼泪不再受控制,大颗大颗地滚落,滴滴答答,砸在脚下混着枯草和泥土的地面上。
地上原本已经被她洗得干干净净的脚丫,又在刚才的混乱里变脏了。
就像她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的生活——狼狈、凌乱、难堪。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她吸着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没必要这样欺负我。”
薛鹞一愣,他缓缓低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我欺负…你?”
“嗯。”身前那个人瓮声瓮气地回道。
语调弱弱地,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弯下身子,歪了歪头,尽力忽略她那抹因为挣扎而更显眼的锁骨,将视线锁在她脸上——
小脸紧绷,眉头紧皱,眼皮红肿,实打实的委屈和悲愤,不像作假。
薛鹞一瞬间真真切切地迷惑了。
他恍神了片刻,几乎要下意识地去回溯两人之间短暂却鸡飞狗跳的记忆,试图找出自己是否真的无意中做过什么“欺负”她的事。
然而,记忆翻检到底,浮现出来的却全是他自己被气得七窍生烟、险些内力逆流的场面。
想起之前的被她误掉的事情,他的郁气又翻涌而上,他强忍着掐死她的冲动:“我如何欺负你了?”
卢丹桃抬手,用被河水泡得湿透的衣袖胡乱擦了把脸,鼓着腮帮子,努力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着哭腔:
“你这一路上,都是对我不冷不热的。”她开始数落,“我永远跟着你的屁股后面跑,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爱搭不理的。”
“就像现在,我整个人站在你面前了,你连看都不看我。”
“这是冷暴力,你知道吗?”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将一直以来的困惑轻声问出口:“你这样对我,是因为很讨厌我吗?”
薛鹞压抑着被气笑出声的冲动,咬紧后槽牙。
“我要怎么看你?”
猛地,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她身上那件因为先前奔跑和拉扯而松松垮垮的衣裳,用一道不容置疑的力道拢紧,将她裹得死紧,不留一丝缝隙。
然后,一双凤眸才慢慢落到她的身上,冷着嗓音:“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衣不蔽体,披头散发。”
“我一个外男,要如何看你?你想我如何看你?嗯?”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两转,见她神情从委屈巴巴转为恍然大悟,才慢慢将视线收回,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它放在她的领口之上。
未出阁…
卢丹桃眨了眨眼,身体随着薛鹞的动作而动,原本还悬在她睫毛上的泪珠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斥责,“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对了,这是古代。
这里的人都是老古板。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该遮的都遮得差不多,就领口开了点,露出了些锁骨。
是因为这个才推开她?
她抓紧衣襟的手指紧了紧,梗着脖子:“可就算是男女授受不亲,也没有这样大力推开的啊。”
“而且我说的也不止是这次的事。”她低声补充,语气依旧委屈。
她说的是这一路而来。
两人首次相见,他就拿着匕首要刀了她,当时他还不认识她,防备心重,她可以体谅。
但是后来呢?
到后来,他还是在想尽办法丢下她,天天对着她甩冷脸,从来都不带正眼看她,哪怕她的求助,他也会嫌弃地推开。
她似乎一直都在追着他的背影跑,一直在说着得不到他回应的话。
她在他那,好像就是一个大累赘,拖油瓶,捣蛋鬼。
这真的让她好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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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不想显得自己毫无用处,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油瓶。
少女的心事在林间被轻声娓娓道来,传入了依靠着树干的少年耳中。
薛鹞沉默了片刻。
林间的风穿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衬得这片刻的寂静格外漫长。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圈,看着那依旧倔强地抿着的嘴唇,还有那身被裹得紧紧、却更显单薄狼狈的衣服。
忽然,他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你说要如何?”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股冰冷的语调似乎收敛了些许。
“要如何?”卢丹桃抬眼。
薛鹞靠在旁边一棵老树的树干上,眼皮低垂,静静地看着她。林间稀疏的光线落在他身上,明明灭灭。
“那你想要我如何?”他说。
薛鹞倒没觉得她说得有何问题,薛家家训中,做人如当兵,如若有想法,必然需及时诉说。
当然,她说得也没错,他之前确实是把她当成累赘。
这其中,当然有一部分是他的孤傲,但更确切的,就是她本就是个累赘。
他扫了她红彤彤的眼皮一眼。
罢了,好不容易消停了。
“你想我如何对你?”他又问,将她呆滞的神情唤醒。
卢丹桃先确认:“我们是盟友,对吧?”
薛鹞淡淡应了声:“嗯。”
姑且算是吧,虽然是他被迫承认的。
卢丹桃瞬间来了精神:“那我们就要按照盟友的相处方式来。”
薛鹞挑眉。
只听卢丹桃开口:
“那你以后要对我好好说话,我问你,你就要答。”
“不能一个人走太快,不可以故意丢下我,要等等我。”
“不可以对我乱发脾气…”
薛鹞蹙眉:“我什么时候对你发脾气?”
卢丹桃摆手:“这不重要,这是守则,就是你要遵守的意思。”
薛鹞:“……”
她不管薛鹞神色,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下来,越说越顺溜:“接着说,也不可以讽刺我。”
“……我要是有危险,你得第一时间来保护我,不能像刚才那样,喊好几次都没动静。”
薛鹞:“……”
他就不应该问。
他默默直起身,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片刻的愧疚和耐心简直是多余。
他盯准卢丹桃的嘴巴,猛地伸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捏住了她两边脸颊。
他手指修长,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微砺和力道,捏得她脸颊肉鼓起,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嘟了起来,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夯嗨我。”
“你若安静些,”薛鹞盯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妥协和无奈,“等会我便带你去上游,找个安全隐蔽之处,让你安然无恙、彻彻底底地洗个澡,如何?”
卢丹桃一手用力按在薛鹞手背上,将他推开,自己则缓缓揉着被捏痛的脸颊,狐疑地瞅着他:“为什么不现在去?非要等会?”
见他又不吭声,似乎马上抬脚就走,她立马指责:“你又不理我,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
薛鹞冷嗤,他答应了么?他答应什么了?
然而,瞥见她那双瞬间蓄满水汽,明晃晃写着“你又骗我”的眼睛,他最终还是硬邦邦地开口补充道:“因为我眼下还有件紧要的事必须先做。”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转身,目光投向那条波光粼粼、却刚刚浸泡过一具未知尸体的河流。
卢丹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胃里一股翻腾,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对他做什么?”
林间风声吹过,带来薛鹞轻声询问:
“你有没有想过,这荒无人烟之地,为何会有这样的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