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今天也要开开心心的哦。”
智能音箱里，温柔的女声准时响起。
它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和灰尘的气味混在一起。
陈宇坐在沙发上。
他在等。
等卧室里的那场告别结束。
等系统的任务判定。
砰——！
一声爆响。
公寓的入户门被外力从根部踹开，重重撞在墙上。
两名身材魁梧的黑西装壮汉第一时间冲入，左右散开，封死了出口。
动作是标准化的，带着一股职业的压迫感。
一个梳着油头、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最后走了进来。
他嫌恶地扫了一眼布满灰尘的客厅，目光最终锁定在沙发上的陈宇。
“你是什么人？”
男人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质问。
“谁让你进来的？这是凶宅，懂吗？”
陈宇站起身。
他没说话。
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男人看清陈宇脸的瞬间，脸上的戾气凝固了。
“你……”
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凑上前，低声提醒。
“赵总，是那个网红，叫陈宇。”
赵总。
赵志强。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解冻，换上了一副夸张的笑容，快步走来。
“陈宇老师！原来是您！”
他伸出双手，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陈宇的手插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赵志强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搓了搓。
“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叫赵志强，是这房子的新主人。我未婚妻……唉，就是之前的房主，半个月前出事了。”
他指了指天花板，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陈老师，您怎么会在这儿？节目组安排的？能量够大啊，警察封锁的现场你们都能进来。”
“来送个东西。”陈宇回答。
“送东西？”赵志强一愣，随即笑得更灿烂了，“不管送什么，您能来，就是送财运来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
“陈老师，您现在就是行走的印钞机！我正愁这凶宅不好出手，您一来，性质就全变了！”
“我们合作。”
赵志强不再铺垫，直接摊牌。
“网红，凶宅，直播。这三个词加一块，就是爆点！我把这房子免费给您住，您想播什么就播什么，就说体验生活，超度亡魂，怎么玄乎怎么来！”
他的眼睛里，全是￥的符号。
“等热度炒起来，我再找媒体运作一下，这房子，价格翻一倍出手！”
“赚的钱，你三我七！”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慷慨激昂。
“她是你的未婚妻？”陈宇问。
“是啊。”赵志强提起这个，只有不耐烦，“下个月就领证了，谁知道她命不好。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赚钱，对不对？”
“所以，她死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在计算怎么用她的死，去赚钱？”
赵志强脸上的笑容僵住。
“陈老师，话不能这么说。”
他辩解道。
“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
“生意？”
陈宇重复了这个词。
他想起了那张照片，和照片背后那行字。
【宿主情绪出现轻微波动。】
【请专注于当前任务。】
“对，生意！”赵志强以为陈宇心动了，加大了筹码，“您住那破地方，掉价！住这儿，江景豪宅，每天直播，名利双收，我们双赢！”
陈宇看着他。
“这房子，值多少钱？”
赵志强精神一振。
“市场价一千二百万！操作一下，卖一千五百万，不是问题！”
“一千五百万。”
陈宇点头。
“那你觉得，她值多少钱？”
赵志强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问你，你的未婚妻，那个死在车轮下的女孩。”
陈宇的语气很平，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的命，在你这盘生意里，定价多少？”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赵志强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你他妈什么意思？”
谄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剥光衣服的恼怒。
“你在羞辱我？”
“我只是帮你算账。”
陈宇说。
“你用她的死，给房子增值三百万。所以她的死，价值三百万。”
“我想确认一下，这个价格，你是否满意。”
“操！”
赵志强终于撕破脸皮，破口大骂。
“你一个住贫民窟的戏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房子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向后一挥手。
两名保镖同时向前踏出一步，肌肉绷紧，像两堵墙压了过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宇无视了那两个保镖。
他只是看着赵志强，一字一句。
“在你卖掉它之前，这房子里，还有一件属于她的东西。”
“什么东西？骨灰我都撒了！”赵志强恶狠狠地吼道。
吱呀。
卧室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
一只通体灰色的小老鼠，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它身上没有了悲伤，也没有了狂喜。
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它走到客厅中央，停下，抬头，看了陈宇一眼。
【任务最终阶段已完成。】
【遗愿交接完毕。】
【恭喜宿主获得功德值500点。】
赵志强看到了那只老鼠，厌恶地皱眉。
“哪来的畜生？脏死了！踩死它！”
右侧的保镖立刻抬起脚，准备碾下去。
“别动。”
陈宇开口。
声音不大。
那只44码的皮鞋，却停在了半空。
陈宇走到小老鼠身边，蹲下。
他在脑海里问了最后一句话。
“去哪？”
小灰的精神念话，清晰而平静。
“她说，要我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她了。”
说完。
它转身，迈开步子，不快不慢地走向那扇洞开的大门。
它没有回头。
像一个完成了使命的士兵，走向自己的战场。
赵志强看着这一幕，看着陈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被一个穷鬼，一只老鼠，在这间属于他的房子里，羞辱得体无完肤。
他死死地盯着陈宇，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阴冷的，不怀好意的笑。
他后退两步，掏出手机。
当着陈宇的面，按下了三个数字。
“喂，110吗？”
“和谐家园，A栋，3201。”
“我怀疑有人私闯民宅，入室盗窃。”
他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陈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对，人就在现场，我帮你们看着他。”
“麻烦你们，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