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二人起了个大早。
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钱锦和敖溟早已踏上了通往后山的小径。
钱锦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觅宝罗盘，眼睛几乎要粘在盘面上。罗盘中央的透明晶石旋转得比昨日更为急切，边缘那一圈细密的光点中，代表后山方向的那颗白色光点稳定而明亮，如同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而在其稍远的外围，那颗淡红色的光点依旧存在，颜色未有加深，却也未曾减弱，只是固执地指向同一个方向。
“敖溟你看，”钱锦将罗盘递到敖溟眼前，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和不确定，“这白光越来越亮了！看来真有货！不过旁边这个红的……好像一直就这个鬼样子，不闪也不变的。我总觉得这玩意儿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或者……批次有问题？上次可把我吓惨了，结果就是只小灵鼬和它的口粮。”她忍不住又把上次的乌龙事件抱怨了一遍。
敖溟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谨慎。他虽也觉得这罗盘预警机制似乎有些奇特，但他不敢大意。“红光未变，未必是好事，或许只是那东西处于稳定状态，并未被惊扰。无论如何，不可放松警惕。我们先靠近看看，见机行事。”
两人循着罗盘的指引，愈发深入后山腹地。
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茂密，枝叶交错，几乎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筛落下来。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一股陈爷爷和馄饨摊主口中的那种“怪雾”，白茫茫、湿漉漉的，粘在皮肤上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确实让人的方向感变得模糊。
好在有钱锦手中的罗盘和敖溟那远超常人的龙族感知，他们并未迷失方向。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静谧，甚至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心跳呼吸声。
终于，罗盘上的白色光点亮到了极致，几乎要溢出盘面。指针死死钉向前方一片被浓密藤蔓遮掩的山壁。
两人对视一眼，放缓脚步，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藤蔓。后面并非什么可怕的妖洞魔窟，只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形成的岩石缝隙。
钱锦探头往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但似乎并不深。她回头冲敖溟使了个眼色，示意安全，然后率先侧身钻了进去。敖溟立刻紧随其后，几乎是贴着她进入，周身隐隐有淡蓝色的水灵之气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然而，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出现。
缝隙后面是一个小小的、不足方丈的天然石室，顶上有一道裂缝，投下一束天光，正好照亮了石室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那里，一株奇特的植物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它通体如玉，只有一尺来高，生有七片圆润肥厚的叶子，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如同用银线精心绣成。在植株顶端，结着一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银色果实，那诱人的光泽和磅礴却内敛的灵气，正是罗盘强烈感应的来源。
“这是……七叶蕴灵草？还结了蕴灵果！”敖溟眼中闪过讶异。这种灵植通常只生长在灵气极度纯净充沛之地，其果实蕴含的纯净灵气对修行者大有裨益，虽非绝世奇珍，但也相当难得，尤其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后山出现，更显稀奇。
“值钱吗？”钱锦的眼睛比那蕴灵果还亮，脱口而出就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敖溟失笑，点了点头：“嗯，品相如此完整的蕴灵果，在各大仙坊或商会，应当能换得一笔不小的灵石。”
“太好了！”钱锦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取出玉铲和特制的玉盒，动作轻柔，仔细地将整株蕴灵草连同果实一起挖掘出来，放入盒中封好。整个过程中，那红色的光点依旧毫无变化，仿佛只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看来又是一次误报，或者那红光源头与此处灵植并无直接关联。两人虽然心下疑惑，但得了宝贝的喜悦冲淡了这份疑虑。
“发财了发财了！”钱锦抱着玉盒，笑得见牙不见眼，“走走走！赶紧去把它换了！”
然而，当他们兴冲冲回到小镇，询问了几家药铺和杂货铺后，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小镇居民大多朴实，见识有限，掌柜们虽能感觉到这果子不是凡品，却根本认不出具体来历，更给不出合适的价钱，最高的一家也只肯出十两银子。
“十两？！他怎么不去抢！”钱锦气得差点当场掏出她的“烧火棍”。
敖溟按住气得跳脚的钱锦，沉吟道：“此镇偏远，识货者少。若要兑换公允，需得去往大城重镇。距离此地往西三百里，有一‘西源镇’，乃边陲贸易重镇，商队往来频繁，多有修行者出入，应有能识此物并出价公道的商会。”
“三百里？！”钱锦一听，小脸垮了下来。靠走的得走到什么时候？她恨不得立刻就把灵石揣进怀里才踏实。
纠结仅仅三息。
她一咬牙，一跺脚，脸上露出割肉般的痛惜表情：“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着，她极其珍重地从贴身的储物袋里摸出一张泛着土黄色光晕的符箓，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的缩地纹路。
“缩地符？你还有这等好东西？”敖溟有些意外。这种符箓制作不易，价值不菲。
“以前帮一个落魄符师讨回了债，他没钱，硬塞给我三张这玩意儿抵账，说是祖传的！我一直没舍得用！”钱锦心疼得嘴角直抽抽，“这可是保命跑路的神器啊！今天为了我的第一桶金，拼了！”
她拉住敖溟的手，灵力注入符箓。黄光骤然亮起，将两人包裹。下一刻，周遭景物飞速倒退、模糊，仿佛空间被极度压缩。只是眨眼之间，脚下一实，耳边已然传来截然不同的喧嚣声。
他们已站在一座巍峨的城门之下。青灰色的城墙高耸，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城门口车马辚辚，行人如织，穿着各色服饰的商人、旅客、甚至佩戴刀剑、气息不弱的修行者穿梭往来，空气混杂着尘土、香料、牲畜以及各种灵材的气味，一派繁忙兴旺的景象。
城门上方，“西源镇”三个古篆大字，苍劲有力。
钱锦被这缩地符的效果震了一下，随即想起正事，心疼立刻被急切取代：“快！找最大的商会！”
两人很快找到了西源镇规模最大、招牌最亮的“百川商会”。钱锦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抱着玉盒走了进去。
接待他们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掌柜。他打开玉盒的瞬间，眼中精光一闪，显然是个识货的。他仔细查验了蕴灵果的品相，又暗暗感应了其蕴含的灵气，抚着胡须，沉吟半晌。
“嗯……七叶蕴灵草所结的蕴灵果，品相完整，灵气饱满，确属上乘。”老掌柜语气平淡，试图压价，“只可惜，这类灵果市场需求不算太大，且保存不易……这样吧，看在二位初来乍到的份上，老夫出个诚心价，一百八十块下品灵石，如何？”
钱锦心里咯噔一下，这价比她预估的起步价高，但显然还有空间。她虽然不懂具体行情，但多年讨债生涯练就的察言观色和谈判本能瞬间上线。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和一丝“你别蒙我”的表情，作势要盖上盒子：“掌柜的，您这价……可不太诚心。蕴灵果的效用您比我清楚，无论是炼丹还是直接吸收，都是抢手货。西源镇商会不止您一家，若是百川商会只出这个价，那我们只好去‘万宝楼’问问了。”她来时就注意到了，对面那家“万宝楼”门面也不小。
老掌柜山羊胡抖了抖，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如此滑溜，连忙笑道：“哎哟，姑娘莫急，生意嘛，好商量。二百二十块！这真是最高了！”
“二百八。”钱锦面不改色。
“二百五！真的不能再高了！”
“二百六十五。成就成，不成我们立刻走人。”钱锦抱起盒子，语气坚决。
老掌柜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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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一声：“罢了罢了，姑娘真是厉害。二百六十五块下品灵石，成交！以后若还有这等好货，务必优先考虑我们百川商会啊！”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虽年轻，却是个有决断的，值得拉拢。
“好说。”钱锦心中狂喜，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当沉甸甸的一袋灵石真正交到钱锦手上时，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这不是打工挣的，而是她靠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走出商会大门，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钱锦还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猛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不是梦！
“啊！！发财了！！！”她终于忍不住，抱着灵石袋子，在原地小小地蹦跳了一下，脸上绽放出极度灿烂的笑容，比西源镇上空的天光还要耀眼。
狂喜过后，她豪气干云地一拍旁边敖溟的胳膊：“走！敖溟！我请你吃大餐！随便点！今天姐有钱！”
然后，她就把敖溟拉进了街边一个……人气很旺的……馄饨摊。
敖溟看着眼前热气腾腾，与昨天小镇上并无本质区别的馄饨，又看看钱锦那“快夸我大方”的得意小表情，一时无语：“……这就是你说的大餐？这和昨天那顿，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昨天只有一碗！今天，有两碗！咱俩一人两碗！”钱锦理直气壮，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这家的馄饨馅儿大皮薄汤鲜！而且加了虾皮和紫菜！一看就比昨天的高级！最重要的是，”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管饱！还便宜！”
敖溟看着她那精打细算的小模样，哭笑不得，心底却莫名软了一下。他摇摇头，拿起勺子，优雅地吃了起来。嗯，味道确实不错。
气氛轻松愉快。
钱锦一边吃，一边已经开始规划未来：“等钱攒得差不多了，我就要回去，给师父们，修一座，漂漂亮亮，金光闪闪的庙！让他们也风光风光！然后……”她眼中满是憧憬，“我就可以安心退休啦！”
说着，她从灵石袋子里摸索出几块成色最普通的下品灵石，推到敖溟面前，一脸认真：“喏，这是你的佣金！这次多亏你陪我来，还帮我镇场子！我钱锦做生意，最讲信誉了！该分的一定分！”
敖溟看着桌上那几块灵气稀薄的灵石，再看看钱锦那副“我很大方你快收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这位东海龙子，库房里珍宝堆积如山，何时被人用几块下品灵石当佣金打发了？可这灵石拿在手里，却觉得比任何珍宝都……有意义。
他没有推辞，将那几块灵石收了起来，唇角微扬：“那便多谢老板了。”
“好说好说！”钱锦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咱们再接再厉！再干几票！退休指日可待！”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或许是钱锦有生以来最快活的一段时光。
她手持罗盘，穿梭于名山大川、城镇荒野，追寻着宝物的光芒。虽然十次里有七八次找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零碎，或是类似蕴灵果这般“小富”，但每一次挖掘和发现都带着未知的惊喜，让她乐此不疲。
而敖溟，始终陪在她身边。他话不多，有时依旧别扭，却会在她专注于挖掘时，默不作声地替她警戒四周；会在她遇到不识货的商人时，一个冰冷的眼神过去，让对方不敢肆意压价；会在露宿野外时，随手布下避寒隔音的结界；会在她因为找到一点小钱就欢天喜地时，嘴角噙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他甚至会在钱锦又一次因为罗盘红色预警而吓得仓皇逃窜时，及时出现，一边嘴上嫌弃她“胆小如鼠”、“见红就跑倒是执行得彻底”，一边却仔细确认她是否无恙。
有他在，钱锦觉得无比安心。这条笨龙，虽然脾气臭了点，嘴硬了点，但……确实是个很好的搭档。
她的储物袋越来越鼓，距离她计算好的退休目标金额，越来越近。
梦想中的退休生活，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