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死了，所有的谋划，就都跟我无关了吧？哈哈哈，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楚牧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
他毫不犹豫，将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脖颈。
剧痛传来，楚牧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层薄薄的血色光芒，笼罩住了他。
仅一步之遥，老疯子和老侏儒，亲眼目睹了楚牧的自尽。
但实际上，楚牧并未真正死去。他仍站在原地，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此刻，无人能打扰到他。
一切声音、一切动作、一切攻击，对此时的楚牧而言，全都无效。
轮回路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
老疯子眼中掠过一丝讥讽，还有深切的悲哀。
他明白，楚牧正在缓缓下沉。
最终，将会彻底沉沦在那片无边漆黑的深渊里，从此，世间再无此人！
在楚牧的感知中，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悠长无比的梦。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被一束光蓦然驱散。
楚牧猛地睁开眼，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树林。
“轮回路，是假的。”
楚牧低声自语：“我自杀了，就能重新开始了吗？”
猛然间，楚牧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牵连着一团被封锁的记忆。
但那具体是什么，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自杀就能重来！”
这六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
他原本恍惚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聚焦。
“既然能重新来过，这一次，我绝不能再重复上一次的悲剧！我必须获得足以庇护所有人的绝对力量！”
楚牧目光骤然一凝。
时间悄然流逝。
楚牧又一次茫然地看着苏璃和苏楚楚死在自己面前。
楚蕙兰、段奎……
衍天、霸刀……
所有人的尸体，都倒在血泊之中。
山河破碎，火光与浓烟交织，四处是无数哀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楚牧痛苦地跪地嘶吼，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悄然低语。
“自杀就能重来……”
自杀，就能重来！
这六个大字，在他脑中一遍遍浮现。
“再来一次！”
楚牧吞下了早已备好的毒药。
毒药迅速摧毁着他的生机，他承受着连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痛苦，眼前再度被黑暗吞噬。
唰！
黑暗再次被驱散，光明重现。
楚牧从树洞中探出头，又看到了那个人贩子。
“到底……忘了什么？”
楚牧沉默地思索着。
努力地想……
可依旧无法想起那被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有一团关键的记忆，被牢牢封锁着。
那记忆里，是老疯子和老侏儒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除了老疯子，所有闯轮回路的人，最终都以自杀收场……
……
轮回路之上，红雾弥漫。
老疯子和老侏儒，并未受到红雾影响。
他们自始至终旁观着，能清晰看到楚牧所经历的一切。
“为什么……”老侏儒涩声问道。
老疯子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哀：“轮回路显现的一切，都是基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以及小疯子亲眼见过的人。”
“他从未见过的人，绝不会出现。”
“已经发生的事，绝不会有根本性的改变！这是一种玄奥莫测的推演，结局早已注定，无论他多么拼命，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分毫。”
“该死的人，一定会死！无论他重复多少次，也拯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老侏儒闻言，浑身发抖。
这太残忍了。
一次次的让人看到希望，又一次次的让人陷入绝望。
一次次的让人想着自杀重来。
一次次的，又将所有努力和希望碾得粉碎。
难怪连九品战神境的强者，最终也会在轮回路中自尽。
难怪心志坚如铁石、只知杀戮如同机器的人，也逃不过这自杀的结局。
能被关进黑渊的，谁不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
而这轮回路最可怕之处，就在于让你回到某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力回天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人生经历越丰富，内心牵挂越多，就越是难以渡过这轮回路。
反倒如婴儿般纯净无瑕的心灵，方能在此畅通无阻。
“轮回路……太可怕了……”
老侏儒只觉心底一片冰凉：“他……”
“照目前的情形看，小疯子有九成九的可能会不断自杀下去。”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直到他彻底崩溃，当他将自杀当作习惯，当某一次自杀成为现实，他就真的死了。”
夜色深沉如墨。
楚牧坐在屋顶上，呆呆地望着天空。
苏璃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楚牧突然开口问道。
苏璃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我是真的傻。”
楚牧低下头，嘴角泛起一抹怅然的苦笑。
“明明知道轮回路是假的，明明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妄，也明明知道就算我拼尽一切，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却还是一次次地妄图逆天改命，沉溺在这虚幻中无法自拔。”
“你在说什么？”
苏璃眉头紧蹙，眸子里满是关切与担忧。
她轻轻挽住楚牧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楚牧，你已经尽力了，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好。”
楚牧点了点头，眼中的痛苦之色，渐渐消散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
他轻轻拉开苏璃的手，从屋顶一跃而下，大步走进了灵堂。
看着眼前的两个棺椁，他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爸爸，你别太伤心了，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十七岁的苏楚楚一边往火盆里丢着黄纸，一边强忍悲痛劝慰道。
楚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然后，他俯身，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
“我努力了，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
楚牧的脸上已看不见悲伤，只剩下淡淡的眷恋和温和的笑容。
“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纵然重来千遍万遍，也难以弥补周全。”
“我心中依旧感到无比遗憾，但我不后悔，也不再选择逃避。”
楚牧笑着站起身，转身便要走。
“你要去哪？”苏璃急忙问道。
楚牧伸出手，轻轻拥抱住苏璃，温柔地说道：“苏璃，等我。”
“你要离开？”苏璃睁大了眼睛。
“是啊，要走了……去找真正的你，还有楚楚。”
苏璃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担忧：“楚牧，你……别吓我。”
“我爱你。”
楚牧一字一顿，轻声说道。
他松开揽着苏璃的手，慢慢地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