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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东江茫茫(三)

作者:夕泽朝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荣观真一拳砸歪了荣承光的鼻子。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荣承光狂笑不止。


    “哎哟,急了!哈哈哈哈哈哥你急了!急了急了急了!”他笑得近乎癫狂,荣观真打得有多重,荣承光就有多开心,到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大喊:“哥!我收回前言!其实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你就是太不知变通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荣观真掐住了他的脖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拳一拳地殴打。荣承光也不反抗,上一秒出现在他脸上的伤口下一秒就会立刻愈合。江面阴风阵阵,他不断高声喝彩,就好像正在被痛殴的另有其人一样:


    “打得好!”


    “哥!冲这儿打!来!”


    “再用点力!咳……你晚上没吃饭吗!”


    “怎么光动手不用法术啊?你那剑呢?荣观真,把三度厄拿出来给我助助兴啊!!!”


    “你快闭嘴吧你!你是真想死还是怎么着啊!”时妙原破口大骂。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荣观真:“你也给我冷静点!你别被他刺激到了,这死小孩就是嘴贱而已!!”


    “我凭什么闭嘴?这世上最不该闭嘴的就是我!”荣承光怒吼道,“他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反正他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荣观真,我们当初是不是都劝过你啊?我们是不是都劝过你别太当回事,别不给自己留退路,死几个小孩而已,连原因也查不明白,糊弄糊弄不就过去了吗!你那么喜欢他,没必要真的动手对不对?结果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就为这事儿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要我说你也是好笑,妈妈没的时候不见你怎么样,死了个相好的你就成天寻死觅活的不行了!!!”


    时妙原浑身一僵。


    荣观真挣脱出他的怀抱,他又一拳下去,没落到荣承光身上,被遥英挡住了。


    他的手上缠着好几圈念珠,其中最大的一颗金珠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荣承光见状脸色一变:“遥英!你让开,你别掺和!”


    “遥英,你别挡路。”荣观真平静地说,“我要杀了他。”


    “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做的。”遥英咽下一口血气,略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荣老爷,我是承光的护法,我要为他负责。我这条命都是他给的,您今天如果真铁了心要杀他,要么就把我一起给带走吧。”


    “遥英,你让开!你让他打我!你拦他干嘛!”荣承光推开遥英,抓着荣观真的手啪啪啪往自己脸上扇了好几下,“来啊,哥!你掐我,你打我,你今天不弄死我不许回蕴轮谷!快点,你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着?你别光嘴上说着要弄死我,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啊!”


    荣观真甩开荣承光的手,高高地举起了拳头。荣承光见状再度大笑出声:“来!快来!不打你今天就不姓荣!打啊!打啊!荣观真,你为什么不打我?我跟你说我最讨厌就是你这样惺惺作秀的姿态!你打我,你打死我我妈也不会再活过来,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也不会得到解脱,你今天就算把我撕碎了,撕烂了,烧成灰了,扔江里喂给鱼了——你也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时妙原了!!!”


    扑通。


    江面泛起一串水泡,大抵是夏日闷湿,鱼儿烦闷,想法子跃出来透一口薄气。


    风呼呼地吹,可它并未能带来半点清凉。遥英又挡在了荣承光面前,荣承光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鲜血,荣观真的拳头正悬停在半空,时妙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树木沙沙作响,小草窃窃私语。风儿交头接耳,风吹来山中的土腥,也带来了几丝不明所以的悲鸣。


    时妙原循声望去,眼前的画面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白马正在哭泣。


    它的眼泪一滴一滴洇入泥土,荣观真慢慢放下了拳头。


    “你说得对。”


    荣观真后退几步,气喘吁吁地对荣承光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他径直走到江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皱巴巴的香烟。他哆哆嗦嗦把烟叼进嘴里,然后又掏出打火机点燃,烟气很快就在江边蔓延了开来。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时妙原面露疑色,但现在谁也不敢上去打扰荣观真。


    遥英抱紧了荣承光,直到这时荣承光才开始发抖,江风依旧在吹,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荣观真抽得很快,不到半分钟时间火星就燃到了尽头。他捏碎滤嘴,把余灰放进口袋,然后取下墨镜,用衣角稍微擦了两下就又重新戴了回去。


    他背对着所有人,谁都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烟雾勾勒出风的形状,过了不知多久,他哑着嗓子问道:


    “有人告诉我,你杀了很多人,还掳走了他们的亲人,这事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话问的是谁当然不言而喻,荣承光咳嗽两声,忍着剧痛答道:“再说一次……我从没有杀过人。那种自己要往河里跳的不算。至于暴雨洪涝之类的灾害,那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


    “你最好没有。”


    “呵呵。”


    “剧组的人是你送回去的吗?”


    “还用你说?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把他们都送走了。”荣承光瓮声瓮气地说,“他们明天起床,就只会觉得累而已。”


    “以后别再找他们麻烦了。”


    “老子还懒得呢。”


    “那就好。”


    这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回答得竟无比顺畅。这画面可以说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毕竟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大打出手,颇有一副今日不死不休的气势,可如今却突然又正常交谈了起来。时妙原看在眼里,只觉得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正常人。


    他心里正犯嘀咕,却见荣观真走到他身前,对他伸出了手。


    “给我。”荣观真说。


    “嗯?”时妙原愣了一会儿,直到荣观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地把手持摄像机递给了他。


    荣观真三下五除二拆出内存卡,把它掰成两半,手一挥扔到了江里。


    “别乱扔垃圾啊!”荣承光抗议道。


    荣观真当然懒得搭理他,他把摄像机复原好,放回到时妙原手里说:“你拿着,到时候在酒店遇到杜政他们了记得还回去。”


    “哦,哦!”


    时妙原呆呆地应了两声。荣观真交代完以后便越过他向白马走去,时妙原忙不迭回头跟上:“那这事儿现在就算结啦?我们现在先回酒店?这闹腾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今天白天你最好补个觉……”


    “你自己回吧,我就不一起去了。”荣观真加快了脚步,“房间开了七天,你想在那待多久就待多久,我有事先回蕴轮谷了,你之后想去哪就去哪,不要再来找我。”


    “哎?哎哎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时妙原赶忙拦住了荣观真,“不是,我也没惹你吧?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了啊你,我这大老远跟你跑过来啥好处没捞着到了还给你撇下来了?你别走!回来!我一个人回酒店能干嘛啊我!”


    荣观真甩开了他的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不是,你这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时妙原登时感到火蹭蹭蹭直往脑门上冒,“当初是你非要把我带走的,怎么现在又好像我在对你死缠烂打一样?惹你不开心的又不是我,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哄你,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啊!你回蕴轮谷是吧?那带我一起去,我还有东西落在香界宫呢,我要回去拿!”


    “你落了哪些东西?我到时候叫人给你送回来。”


    “太多了!记不清!我要自己去拿!”


    “你别去了。”


    “我就去!”


    “你就算去了,我也不会给你开门的。”荣观真冷冷地说。


    “我不管,我就去!你不给我开门我就翻墙,你把墙垒高了我就变成鸟飞进去!”时妙原气得张牙舞爪了起来,“我不仅要去,还要在你家门口支大喇叭唱戏!我要让整座空相山都知道你始乱终弃!喜新厌旧!玩弄我感情搞大我肚子还对我不负责!!!”


    “你有完没完?你这死鸟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荣观真忍无可忍地吼道,“非要我明说我不想再见到你吗?我觉得你烦,看到你就讨厌,我跟你根本就不熟,我当初是失心疯了才会把你带回家可不可以?你现在赶紧给我滚,我一秒钟都不想再见到你了!你再不走,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打!!”


    他抬手作势要打,冷不丁突然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他们一起愣住了。


    时妙原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荣观真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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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见地慌乱了起来,他赶紧低头挡住眼睛,胡乱招呼护法道:“亭云!居星!我们走吧,别管这疯子了!我们现在就回……”


    啪!


    时妙原抬起一掌,干脆利落地掀掉了荣观真的墨镜。


    墨镜落下以后,荣观真的眼睛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了时妙原面前。


    这是双很好看的眼睛。它的主人曾经意气风发,现在的它却失去了曾有的全部色彩。那本应是瞳孔的地方出现了十字状的裂痕,鲜血汩汩而出,不一会儿就沾湿了他的整张面庞。


    “你……”时妙原颤抖着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荣观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赶忙蹲下想摸墨镜,可是他看不见,情境之下竟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当心!”


    时妙原想要抱他,被荣观真一把推开了:“你别碰我!”


    “我就要碰!你到底干什么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时妙原抓住了荣观真的手,“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是一直有伤还是刚才弄到了?你为什么一直在流血……你别动!你让我看看!”


    “你不许看!”


    “你别闹了!你给我看一下,你现在伤得很重啊!”


    “不要,不要,不要!我说了不要,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荣观真近乎崩溃地大吼了起来,“我都说了不要了,我都叫你别再看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我啊!!!!”


    四周一片死寂。


    时妙原浑身僵硬,荣观真喘息不止。他们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势半跪在滩边,荣观真在他怀里挣扎几许无果,肩膀耸动,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滴答,滴答。


    鹅卵石间绽放出半透明的花朵,那其中有汗水,有鲜血,也有雨点般清冽的泪水。


    荣观真捂住了眼睛。


    天边明月彷徨,江面波光粼粼。不知多久以后,时妙原捡起墨镜,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荣观真脸上。


    荣承光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脸上写满了震惊。


    “哥,你这是……”


    “不许再叫我哥哥!”荣观真突然暴起,他指着他怒骂道:“荣承光,你说得确实很对,我这辈子确实辜负了不少人,谁都有资格骂我,唯独你不可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叫我哥哥,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弟弟!”


    荣承光张了张嘴,他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当心背后!”


    荣观真气得咬牙切齿:“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你以为我会信你这招吗!”


    “不是的,哥!你们快点趴下!!!”


    未等荣观真作出反应,时妙原先按着他的头趴了下去。破风声擦过耳廓,下一秒,一支箭直直地钉入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


    那箭通体由白玉制成,箭身上雕篆着许多意义不明的图样,它落地不出三秒就迅速化作了灰烬,时妙原扭头望去,只见一轮澄白的明月正高悬在断崖之上。


    今日临近十五,那月却凭空多出了一小缺口。咬下天宫的并非天狗,而是一个独独茕立的白影。


    它生得长脸窄面,横瞳幽蓝,它不知是在这儿站了多久,也不知在此处看了多久。


    那是一只纯白色的山羊。


    “是它!”时妙原惊恐地抓住了荣观真的肩膀,“就是它,它就是袭击你的那个东西!”


    时妙原话音未落,山体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他与荣观真猝不及防,膝盖一软齐齐摔在了地上。而在此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了一个极为惊悚的画面:


    那山羊站了起来。


    遥英顿时脸色大变。


    “江水有点奇怪!要涨水了!都快点到我这儿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上念珠扯散扔开,在江滩上划出了一片金光灿然的领域。可遥英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未等那光覆盖住所有人,巨浪便咆哮着砸上了岸围。


    白马嘶鸣不止,关亭云与关居星慌乱中抱作了一团。东阳江水争先恐后地爬上滩涂,碎石、树枝与细砂纷纷涌入了时妙原的口鼻。


    氧气愈加稀少,他也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即将被巨浪吞噬之前,他艰难地抓住荣观真的手腕,将他死死地按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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