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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莫忘莫惘(一)

作者:夕泽朝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时妙原失眠了。


    夏日雨夜,山间清凉,耳边既无蝉鸣恼人,也无暑气蒸腾。


    被褥松软舒适,就连枕头的高度也恰到好处,在如此适合长眠的环境里,时妙原却硬生生睁眼熬到了快天亮。


    窗外细雨淅沥,听得他心烦得紧。数羊数鸟数白马都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万般无奈之下,他翻身坐到床边,穿上鞋走出了房间。


    他没有拿伞。户外空气湿冷,他这次要去的不是藏金羽的山洞,而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


    时妙原凭记忆走到了杏树下。


    这树长势极好,一看平时就没少得到照料。雨点将叶片打得低伏,他只一抬手,那枝条便仿佛有灵性般垂到了他的耳边。


    “好久不见呀。”他轻声道,“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啦。”


    他将手贴上树干,恍然间,他仿佛听见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香界峰顶上发生的一段对话。


    “你居然没吃我送你的杏子吗?”


    “为什么呀,阿真?”


    “你是不喜欢,还是舍不得就这么吃了呀,嗯?”


    “看看我,看看我,别光顾着浇你那破树啦!”


    “你到底理不理我?你再不搭理我,我可要强吻你了啊我跟你说!”


    “别动手动脚的!”荣观真啪地打掉了时妙原的爪子。


    三千年前,香界峰上。


    今日是五月初七,蕴轮谷自昨夜起便热闹非凡。各路山神河仙从四方赶来齐聚一堂,他们放下了手头的要事来到空相山,就只为参赴这三百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事:司山海宴。


    说到司山海宴,它的来头可非同一般,其主办者乃是荣闻音,空相山说一不二的主神。空相山横亘万里不绝,山脊所过之处无一不受她触达,山中花草精怪无一不为她照拂,东阳江自无果湖中始发,江水滚滚向前一路归海,它所灌溉的沃土也全都归她掌辖。


    晨间卯时三刻,湖心岛上已是热闹非凡,而环岛的山峰间依旧静谧如常。觅魔崖边山风呼啸,荣观真今天穿了身束腰的灰色窄袖短袍。他把头发高高地扎了起来,这让他看着既利索,又显得十分干练。


    眼下,荣观真正在为菩提树浇水,他养的小马驹在不远处欢快地吃草,而在他身边,则有个不安分的男人忙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骚扰他和他的小树。


    “阿真,阿真,你别不理我呀——你看看我嘛,这才几百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时妙原扒在荣观真身上嗲了吧唧地问道,“好弟弟,你不会真的这么无情吧?你可别忘了,你小时候我还哄你睡过觉呢!”


    荣观真放下水桶,不耐烦地对时妙原皱起了眉:“你到底要在我这儿赖多久?”


    “你在这儿待多久,我就要赖多久!”时妙原嬉皮笑脸地说,“我喜欢你这山,喜欢你这树,哦当然我也喜欢你!你不许赶我走,我可是你娘专门请的客人!”


    “你说你是我娘请你来的,那你倒是去跟她讲话啊!”荣观真气呼呼地甩起了水瓢,“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你为什么非得缠着我啊!你不去找同龄人聊天,难道是因为你没朋友吗?”


    “谁说的?我可受欢迎了!”时妙原不服气地嚷嚷道,“你小子别不识抬举,我可是因为对你感兴趣才会来找你的!”


    “谁要你感兴趣了?快走开!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凑在一起,你也不嫌害臊!”


    “我有什么好害臊的?我行得正坐得直!倒是你啊真真,你为什么不吃我送你的杏子?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为你采来的!”


    “敢这么叫我,你家里人是都不想活了是吗?!”荣观真气得一脚将水桶踢出了好几米远,“不许用叠词喊我!也不准叫我阿真!”


    “好厉害啊真宝,你怎么知道我家兄弟姐妹几乎都死光光啦!”


    “你!!!”


    荣观真自小脾气爆,性子烈,这一点在神仙中间可谓是众所周知。他抄起木瓢作势要打,未曾想时妙原反将一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他的双手。


    “你干嘛!”荣观真发出了仿佛贞洁受辱一般的惨叫。


    “你别害怕,我就只是想要个说法而已嘛。”时妙原凑到他眼前,眨巴着眼睛问道,“你知道吗?你妈妈当初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可难受坏了。她说啊你拿了杏子以后就一直揣兜里,又不吃,又不扔,都放烂了也不肯撇下。你为什么会这么忌惮我呢,你是害怕我给你下毒吗?你担心我残害你这空相山的花花草草?要这样的话你可就太伤我心了真真,我跟你说,我可是全天下最善良最纯洁无瑕的小鸟!”


    “谁管你伤不伤心,我就是不喜欢吃杏子而已!”荣观真咬牙切齿地反驳道,“我讨厌杏子,也讨厌鸟,在这么多东西中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你赶紧给我滚!我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时妙原愣住了。


    一阵山风吹来,将他身上的金饰吹得叮当作响。


    和荣观真比起来,时妙原今天打扮得要上心很多。他身着纯黑绣金羽纹长袍,腰佩彩丝纹绫玲珑香囊,一头黑亮的长发被精心编成长辫,其间点缀有不下数十种头钗配饰与流苏头须。那里头有金银,有琥珀,有翡翠宝钻,也有和质地上乘的珍珠与珊瑚。


    这鸟素来喜爱贵重之物,寻常人若如此堆叠肯定免不了俗气,可时妙原把这么穿就只有一个词能形容:潇洒不凡。


    他的双眸血红,眉目英气十足,嘴角还一直噙着笑,这让他看起来既亲和,又讨喜,还有一点点点点的邪恶。可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落寞了。说来也怪,时妙原只是稍撇了撇嘴,荣观真就感到自己的心脏莫名其妙抽痛了两下。


    不仅如此,时妙原的眼睛里还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阿真,你……你怎么……”


    “我?我怎么了,我那什么……”荣观真僵硬地张了张嘴巴,“不是,你别误会,我,我刚才是想说……其实我不是这个意……”


    “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哈啊?!”


    时妙原一跃而起,把荣观真按进怀里放肆地揉捏了起来:“你真的好可爱啊!你刚才发脾气的样子看得我心都化了!你说你讨厌我?口是心非的家伙,我看得出来,你可喜欢我了!喜欢就直说嘛,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你看我,我就比你坦诚多了!”


    “时——妙——原——!”


    “哎哟,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喊我名字?搞得人家还怪害羞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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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你给我……你给我滚开!不许抱我!也,也不准摸我的腰!!”


    “别嘛,来抱一抱,抱一抱嘛!你的脸好红!亲一口要不要?”


    “谁要和你亲嘴啊!!!”


    荣观真一把将时妙原推了开来。时妙原踉跄几步,立马如行云流水般地挤出了两滴眼泪:“不给亲就不给亲,你凶我干什么?我不要跟你好了!小马驹,我们走!”


    白马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战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它本来吃草吃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背上就多了个鸟人。时妙原上马就跑,荣观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妙原!你给我站住!不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你那么大个人骑这么小的马,你别虐待动物!!!”


    “再见了真真宝贝,你的座驾归我咯!”


    山谷间回荡起了一阵九曲回肠般的狞笑,照理说鸟类的发声器官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没法造出这种死动静的。时妙原策马狂奔向一处断崖,有那么一瞬间荣观真甚至以为他就要连人带马跳下去了——但就在离悬崖还有两三米的地方,时妙原突然勒住了缰绳。


    吁——!


    白马紧急收蹄,时妙原惊慌下马,荣观真还在发愣,就见他一溜小跑蹿到自己身边,像只淋了雨的小鸡似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借我挡挡借我挡挡!”时妙原扯着嗓子尖叫道,“我债主来了!”


    “什么债主,你欠谁钱了吗?你别扯我衣服!这是我妈找人给我新做的!”


    他们还在拉扯,下一秒,一道沉静的女声在他们耳边幽幽回响了起来:


    “我说怎么到哪都找不着人,原来是在这儿卿卿我我呢。”


    话音落下瞬间,一阵急骤的飞沙自菩提树间升起,绕过荣观真将时妙原吹翻到了地上。


    “哎哟!”时妙原摔了个人仰鸟翻。


    “你没事吧?”荣观真话一出口,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疯了?他关心这混账东西干嘛!


    飞沙撂倒时妙原后便回了来路。尘埃忽聚忽离,在菩提树冠下聚成了一团小型的龙卷。在这样的风力下,荣观真连站稳都十分困难,但他还是下意识挡在时妙原身前,将这不知是真怕还是在装蒜的坏鸟勉强护在了身下。


    时妙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这样好的待遇,他惊喜地抬起头来,一句“阿真”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只见一人拨开漫天飞沙,从那肆乱的尘岚中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狂风忽止。


    来的是个极干练的女人。


    她的身形瘦削,长相寡淡,一身朴素的青灰色僧袍,再加上还剃了度,不知道的见了,恐怕会以为她是哪位不出世的比丘尼。


    不过这种情况当然从来没发生过。至少在空相山内,没有人会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风停下后,觅魔崖上的一切便都陷入了沉寂。白马踢踢踏踏地向她走来,她先是顺了顺马儿的背鬃,然后,她背起双手,向这头抱作一团的两人踱了过来。


    时妙原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人便弯下腰,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森且戏谑的微笑:


    “好你个时妙原啊,我专程请你到我家来做客,好吃好喝招待着你,结果你倒是挺有本事,跑这欺负我儿子来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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