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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帝非帝 谁为罪孽

作者:破晓兔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开水一阁,已是十日后。


    以前我并不清楚,原来北下四弦云泥小泉旁的荻濯池。


    竟是上隔仙界气息,下绝各界信息的一处整体隐蔽,内里闭塞,外围仙力四溢,且有形的虚无水域。


    谢烬洄探得天地间的各处境界,唯有此池可称之为百无一漏的藏身佳地。


    我们来荻濯池畔,但见四围冰凌树身,水雾枝叶,还有枝间那圆滚滚的滴露水果,一派软乎乎,凉泽泽的清透模样。


    虽说岸上的几处叠山石块,层岩尖锐,面目灰突,可我总觉得它们也该是软绵玲珑的柔滑之物。


    朝这一处奇特景色瞟了几眼。


    从前,我嫌弃此处雾气大得咬人,一咬就是一身水汽,因此几乎没有涉足其内。


    若非今日非要借由它的作用干个要事,我依然懒得前来受湿仙衣,粘裤袜的不爽烦恼。


    我和谢烬洄没在雾气里太过跋涉逗留,穿过白障之后,直接投身进入荻濯池的沁寒碧波之中。


    若是当下仙友恰好来这儿取水灌园,准会瞧见谢神君和鸢姀神女正在池里鸳鸯戏水,好不风流。


    旁的神仙只会将我们想成,朝风弄月的烟波黏情佳偶。


    殊不知,我们下一刻就双双沉入池底,还予池面一片波平如冰。


    谢烬洄早有决策,利用荻濯池抹去仙界行踪后便在水中,唤出蝶梦铃。


    我俩一边烘干仙衣,一边穿过蝶梦铃长廊。


    谢烬洄站在光门旁,我则念诵起变形术的口诀。


    扑腾腾仙力萦绕间,我仙身不断散去,待聚起时,便又成了一只毫无仙力波动的普通蚂蚱。


    谢烬洄也化作一股光束,住进我的识海之内。


    光门开一条小缝,我振开翅膀飞了出去。


    下界的人间,烈日当头,我听得到自己翅膀的轰鸣,犹如秋日热过头的蝉鸣一般,喑哑而干涩。


    谢烬洄在我识海里为我引路,我看到魂锁像条赖皮狗的绳子,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牵。


    在识海的西方天幕里,隐隐约约有个银色的影子在浮动。


    刻着谢烬洄的那方玉石,似乎哼出某段久远的歌谣,好似微小的流水声,竟缓解了我作为烈日烤蚂蚱的焦灼感。


    我的识海里,最初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青灰山影,如今已是苍山绿意,硕果红花,枫黄姹紫,雪覆山岗的四季繁茂之景。


    玉石所在,正是群山环绕间的山谷地带。


    之前这里寸草不生,直到谢烬洄来过,便开出了一丛丛千色霜花,甚至漫延出细细川流。


    又不知在何时,高山顶上垂下一席流水瀑布,在我的识海里织造起彩虹。


    谢烬洄喜不自胜地说:“鸢姀甚是倾心于我。”


    我的识海被他影响成了生机勃发的辽阔田园。


    而他的识海,从我第一次见到,到如今,竟还是一样的四野空茫。


    不是黄沙满空,也不是金雾盘旋,就是那种进去之后忘生忘死,没有来去之感的空荡荡所在。


    最近,里面有了些改变,至少出现一片桃林,从里面传出桃铃簪的回响。


    在空中飞了好一会儿,总算是从我的豆豆眼里投影出,黄灰山洞洞口的黑影。


    那次我和谢烬洄从蚂蚱身脱离后,山洞内部早就被蜡烛点燃的一场大火焚毁。


    我顺着洞口落石旁的一条缝隙里飞进去,那挤压已久的草木灰岩石屑,一下子喷浆涂抹过来。


    我变成了黝黑的,扰动起各种灰尘,打破洞穴内幽暗生灵静谧的不速之客。


    有蛾子一哄而散,有横着爬过去的一群什么东西。


    我撞破无数张灰尘,蜘蛛铺设的网罗,最终在谢烬洄照出的一线微光里,重新回到了曾被关押的地方。


    仙力在体内流转,我看清了洞穴内的所有景物。


    当时,燃烧的千万根蜡烛都成了萎烂的硬黑疙瘩,堆泻出魔鬼利爪尖牙般的各种形状。


    岩壁上火焰焦痕随处可见,也有阴暗中求生的藤萝在艰难攀缘。


    山体里,或许藏有因一场大火重新开辟出一条水脉。


    我听到山壁里有嘀嗒嘀嗒的空洞流水声,在一些些黑黢黢岩石缝隙间,正不断渗出水来。


    万物择草木而居,以水得以养生。


    看来,在漫长的岁月过后,这里会重新焕发生机。


    我循着岩壁从远及近,飞入了洞穴中心地带,挨近囚笼。


    绕着那个一人之高,两臂宽的透明罩子,我陷入沉思。


    大火将一切都烧得面目全非,偏偏这个由寒冰磨出的冰罩毫发无损。


    谢烬洄说,它并非凡物,无法被凡火烧毁。


    可是罩子里的两只焦黑,缠抱在一起的小蚂蚱,怎么也保持着原样,而不是化成罩子里的两摊焦黑。


    谢烬洄解开我的疑惑,他说:“我上次来时,它们的确化成了灰,但我觉得毕竟是和鸢姀一起经历过同生共死的痕迹,就这么没了太过可惜。


    就将黑灰重新聚集,拼出了我们同死时的姿势。


    鸢姀,那次我咬了你,你疼吗?”


    我带着这段辛酸记忆飞了几圈,嗡嗡翅膀声里,是我传回识海里的回应。


    “疼,疼死我了,但是我不怪你。


    只要你以后咬我时,别那么疼就行。”


    “自那之后,我什么时候咬过你!”谢烬洄假装愤愤不平。


    “你第一次亲我那次,哼,上来就咬我一口。”


    我用触角拍了拍罩子,呜咽着说:“吓得我,瞬间想起了这里面的那种疼。”


    谢烬洄嘶嘶回味,他调整我的视线后,诚恳道:“对不起。”


    我们来这儿的目的本不是追究谁咬谁疼不疼的责任,而是要探查一下,曾经摆放过与圣晟天帝仙体相似躯体的位置,有没有留下线索。


    庆幸的是,躯体趴过的石床还在,上面沉积了厚厚的灰尘,隐约浮现出底层的人形轮廓。


    谢烬洄将这次查探过程,安排得滴水不漏,任谁无法察觉的程度。


    其主要原因就是:


    他疑虑,万一现在,在仙界那位圣晟天帝是不仅假冒的,还是一只在天下织网的毒蛛。


    我们若是动了他的弦,他会不会瞬间有所感应,立即收网?


    敌方一切未知,我们只能暗度陈仓……


    藏仙身于荻濯池除去气息,以蝶梦铃为通道,而非直接潜入凡间。


    再以我从《万象玄观变》等各秘法书籍里学来的变蚂蚱术,隐藏起所有仙力。


    谢烬洄藏在无法使用仙力的我的识海内。


    于是,他的动作,施法,所有行为,便相当于加固了层层秘密结界,再也无法被感知到。


    就像此时此刻,我目视那长方形的石床,谢烬洄正将他感应到的躯体画面传递给我。


    我看到残留在这里,有关躯体的来龙去脉。


    那躯体首先是一团从瓶子里释放出的气流,我顺着瓶子看到一双徒有其表,却无血肉的透明软手。


    透明之物朦朦胧胧,像是水聚成的无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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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此物将躯体展平,吹气,揉搓一会儿。


    躯体便膨大成,像是一件衣服的皮影。


    水形之物迈开步伐,爬上石床,试着将躯体穿了又穿。


    那躯体融合了水身的左脚,也融合了其他几处皮肤,但另外的地方如何也融合不上。


    水身躺在石床上,一会儿发出惊喜的水泡笑声,一会儿又明显因为心急而发狂。


    他在洞穴里兴奋,急不可耐地反复絮叨。


    “还不够,还不够,灵物的子嗣,还是不够。


    要多,多,多多益善。


    还不够……


    再多一点,就能把他从那张椅子上……拽下来。”


    桀桀怪声很沉默,却透出浊水般阴毒。


    水身突然全身发起光,他亢奋得坐了起来,披上一件兜帽黑衣,朝着洞穴口冲了出去。


    他边冲边喊:“感应到了,感应到了,灵物,灵物。”


    黑袍怪物带给我的感觉分外熟悉,我盯着已经没了躯体的石床,对谢烬洄说:“跟上他看看。”


    谢烬洄的回溯之法,紧紧黏着在水身黑袍的身上。


    我们跟着怪物翻山越岭,下了山。


    他遮掩着脸面穿过凡人市集村落。


    最后,怪物扑进金灿灿的麦田,目不斜视,盯住他认定的一对儿灵物,出手一薅。


    ……


    我记得和谢烬洄在人间逗留那一日,曾回看过这片麦田,也试着看一看到底是谁将我们掠走。


    可那时的画面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抹灭了一般。


    如今抓我们的怪物,已经水落石出,我们尚且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


    他居然有意识,且有能力抹掉我和谢烬洄两位上神的记忆痕迹,他委实实力了得。


    难怪他能够取代天帝!


    说取代似乎为时过早,若不是取代,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圣晟天帝本身就是怪物。


    我想到这一点时很想否认,但我顿时想起。


    三十二万年前,圣晟天帝并非天命天帝,他是用了何种法子取得太素无念石认可?


    他到底做过什么?


    这些,都是悬而未决,令人胆战心寒的秘密。


    谢烬洄继续跟踪怪物的行动,将我和谢蚂蚱生命精元取出的过程,直接略过。


    我看见怪物带着结合的生命精元到了另一处洞穴,在那个洞穴里,一只泛着冰透浅绿色的小蚂蚱,很快在滴水池塘里诞生了。


    怪物抽取小蚂蚱一半的灵元,召唤出躯体,将灵元注入躯体内。


    不一会儿,便看见蚂蚱灵元在躯体上占据了右肩的位置,正慢慢渗透进入,似在结合。


    水身的怪物贪婪而欢喜地摸摸自己无形的肩膀,喃喃自语。


    “太好了,有用有用。


    来啊,小蚂蚱。”


    怪物在他水色身体里抠出一滴,他轻轻一弹,那滴水就变成一个通往深渊似的巨大漩涡。


    “小蚂蚱,去吧,去天下分野执掌之地,悄悄取代那里的镇守神兽。


    帮助我,取代他。”


    那小蚂蚱高高跃起,完全被这怪物锁住了意识。


    它目露臣服呆滞的眼光,携带着怪物给予它的几卷符文,便在蹦蹦跳跳间,奔向了漩涡。


    随即,我听到怪物咬牙切齿痛恨骂道。


    “圣晟天帝?


    凭什么你是天帝,如果你当得,我比你更当得。


    你这个背信弃义,戕害骨肉的败类!


    你才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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