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载我腾云驾雾,我只觉他的速度太慢,慢得跟眼皮子底下一片缓慢移动的老竹林似的。
“鸢姀,要学会稳重,稳重。”
别以为师父今日仙衣飘飘,森森道骨,他说的话就一定有分量。
刚降落在紫极殿外,他就把我往等候在莲花池畔,水桥边的谢烬洄身上推。
师父,您的矜持呢,您教徒弟我的矜持呢?
既然您不要,我还要什么!
谢烬洄眼中柔情,展开长袖双翼,我自是雀跃的倦鸟归巢,搂住他的细腰。
“哟。”穆珩神君的声音从天空降下来,还是缚仙云锁那股子缠人又心急的暴躁劲儿。
“桐橖,在下界你跟我说他俩的情况我还不信呢,今日一见,竟如此腻歪。
好哇,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俩一定伉俪情深。”
我只顾埋头在谢烬洄怀里,敷衍得哼哼两声当打招呼。
有过路的神仙藏在云后头嬉笑。
“瞧见没,都不背人啦。”
我心里嗤笑:我喜欢他我背什么人,当初我不喜欢他我也不背人呀。
不过奇怪呀,那么远神仙的对话我都能听到啦,最近我也没刻意练仙术仙法。
难道说,是跟谢烬洄亲的?那他也太补了吧。
我罪恶的眼神勾上谢烬洄的嘴唇。
谢烬洄压低声音在我耳畔。
“鸢姀等会儿,等会儿找个好地方。”
他的气息撩人,心跳也激动得咚咚,不就是要让圣晟天帝敲定我们的婚期吗,至于吗?
呵呵,太至于了,我现在恨不得谁也不要再来问我意见,我挂在谢烬洄身上当个配件就行。
全听他的,他脑子快,效率高,办完婚事我俩就开跑。
甩开姻缘仙捧着一大团子红线的道喜,躲开紫极殿里,众多仙家殷切期望的灼灼眼神。
还有师父,穆珩神君他们对当日强行捆绑我和谢烬洄行为的功臣自居。
他们当然是我们的大媒,但我就是觉得,那日我坐在仙阶上第一次见到谢烬洄时,其实是我对他心动的开始。
“我从见了你就喜欢你,不然,我怎会一直在意你。”
我一边进殿,一边对谢烬洄交待。
“是吗,我记得鸢姀神女既拉我当蚊子销缘,又变蚂蚱躲我,还把我赶走,让我当了一阵子花心浪子。
鸢姀居然敢说一早就喜欢我?我可委屈坏了,你得怎么赔我。”
我握紧谢烬洄手心,朝他撇了撇嘴。“不信拉倒,要是没有那「情根深种」,我家涧渊早长高了。”
谢烬洄一时没明白我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随即拉起我的手,越过仙友道喜的重重人墙,踩过无烬星域投下的倒影玉阶。
他带我直接来到圣晟天帝宝座之下,深深一拜说:“叔叔,我想娶鸢姀,很急很急,您尽快安排。”
我和圣晟天帝皆是一愣,我愣的是十几年不见,谢烬洄和天帝的关系和称呼变得这么热络家常了?
圣晟天帝的愣就有点儿可疑简奇怪了!
他没看他侄儿谢烬洄,而是直直地盯着我,嘴张得老大,还放大了双眼。
像是头一遭见我,又像我才是他骨血相连的亲侄女。
总之,圣晟天帝自言自语如梦一般微声说道:“鸢姀神女,竟是这般……”
天帝话没吐全,就从恍惚迷离里挣脱出来,眼睛移向谢烬洄。
“下个月。”
天帝好似迫不及待,却又按耐住情绪。
“下个月,洄儿便和鸢姀神女完婚。”
谢烬洄喜不自胜,拉着我一起拜谢。
可是,我偷偷抬眼一瞧,圣晟天帝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这次不是若有所思,也不是迷离恍惚。
而是,而是,谢烬洄说喜欢我时的那种痴迷和占有欲。
我慌了,圣晟天帝持续了不过瞬息的眼神,让我指尖泛起冰凉。
圣晟天帝的脸庞很快恢复成长辈般的慈祥,他又招呼我们到他身边去。
我不想去,宝座上的天帝,竟令我感到一阵陌生。
但愿那是错觉,是圣晟天帝病了多年的一时恍惚……
可,当真我的错觉吗?
我试着感应圣晟天帝,连接他的神识。
他的仙力,像是一卷不断拉我下沉的深渊漏斗。
我快速被它拉了下去。
一瞬晕眩,有什么无比亲切的联系,特别的感觉,就在我和他之间,顷刻出现又瞬间消失。
太快,太晕……我,抓不到。
“叔叔,鸢姀有些不太对劲儿,她的仙力在倒流逆转。”
我只觉天地倒悬,神思混沌。
谢烬洄已将忽然摇晃的我拦腰抱起。
我听见圣晟天帝高喊。
“快,把鸢姀神女送进紫极殿内院。”
眩晕转瞬即逝,我伏在谢烬洄怀里,故意大声说给紧随其后的圣晟天帝说。
“谢烬洄我没事,我是昨夜亲你时,亲中毒了,你再亲亲我。”
谢烬洄蹙起的眉头舒展,在我额头印下一吻。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识海里响起。
“鸢姀,圣晟天帝,不大对劲儿。”
我朝他眨了眨眼:是。
*
一早,幕诸给我梳头时,说了几嘴关于圣晟天帝的话,我并没有太当回事。
她说圣晟出关之后,不仅心情大好,性情也变得明媚了许多。
从前不苟言笑的天帝,最近时不时会为见到的生灵唱几句儿歌。
幕诸提到天帝唱过蝴蝶,小草,河流,云朵。
众仙都说圣晟虽性情天帝变了,但其他方面,仙体仙力都和之前一般无二。
圣晟天帝只说,他是因为后继有人,觉得身心悦愉,终于得以释放真性情。
仙家信了天帝说辞,觉得这是功成身退前的正常行为。
若非方才圣晟天帝看我的眼神太不对,我也愿意相信。
这位煞费苦心,担负众生三十二万年的天帝,总算是想清楚,给了自己歇一歇的机会。
若是我看差了也好,但谢谢烬的表现,证实我没看错。
我明显感觉到,谢烬洄抱我走向内殿,迈出的每一步里,都有他微不可察的提防和敌意。
那是一股谁也不能惦记我的可怕醋意,我怕他太酸,遂伸手摸摸他的脸。
我理解谢烬洄之所以没将我直接抱走,是因为他想看看,不在群仙眼前,只在私下接触时,圣晟天帝有无异样。
接下来,我在紫极殿内殿调理仙力的那段时间里,圣晟天帝表现得相对沉稳,一如往昔。
他静静凝望谢烬洄对我的悉心照顾,神情淡然,不发一言。
直到仙使捧着早年我送给天帝的山包包进来,圣晟天帝才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指着山包包对我说。
“鸢姀,本君这里的山包包,是否长高了?”
我记得上次,天帝是明确告诉我小山高了,他这次问我,是要表达亲近?
还是,他已经忘了?
“长高了,但是……”我回答天帝的话,是我不想夜长梦多,随即笑着看向谢烬洄。
“回圣晟天帝,山包包是长高了,但是没有在莫须尘渊里的长得壮实。
敢问天帝,我能把它们带走,交给谢烬洄养吗?”
我审视天帝的表情,他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份理解。
“当然可以。”他说,“带去莫须尘渊,你们好好相处。”
天帝的语气,让我有熟悉之感,我和谢烬洄互相看看,暂时找不出天帝的其他怪异之处。
紫极殿上,还有等待天帝议事的群仙默默徘徊,我和谢烬洄也不便久留,便与天帝告辞。
天帝要去紫极殿,我们自行离开便是。
“你们今后,要相亲相爱。”
圣晟天帝留下一句叮咛,便迈开大步走向通往前殿的星晨长廊。
不知何故,天帝忽然哼起小曲儿,长廊将那曲调阔成了悠长又低沉的深渊之声。
曲调落在我和谢烬洄后背上,像是一团黑雾将我们环绕,一段记忆在歌声里复苏,顿时毛骨悚然。
天帝唱的是:两只小蚂蚱呀,绿油油……
我和谢烬洄惊恐又沉着的彼此一望,全都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我俩直接藏匿到非空山山脉的一处隔绝内外的幽闭结界内。
结界内,是一大片虚空的白。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那件事,你说出去了?”
我俩又同时摇头。
“我没说。”
“我也没说。”
可是我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拉他手,不自信地说:“和你分开这些天以前,我能确定那件事我谁也没和谁说过。
但是。”我抬头看他,心里慌慌又委屈。
“这几天我太想你了,时常恍恍惚惚,不知道有没有稀里糊涂顺嘴说了,又忘了。”
谢烬洄低下头,盯住我的眼睛,带着歉意说:“我也想你,想得神魂颠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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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是我不小心说的。”
我忽然意识到,情爱这东西有点儿伤脑,即便是我们其中的谁,把变蚂蚱的事情说了出去。
总不会把当时捉住我们的那个怪物唱的儿歌,也唱一遍吧。
谢烬洄看见我亮起的眼睛,他也清醒了不少,收住了情痴模样。
现在我俩单独在一起,还真是有点儿不好办。
需要克制,克服,以及多想正事儿。
谢烬洄认为,就算是神仙,在相思刻骨的时候,也能胡诌出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所以我们得严谨认真一点儿,找个最公正的地方,验一验咱们的所言是真是假。
在判断天帝可疑之前,我俩得保证自身没有过失。
我们不是不信任对方,只是连自己都信不了了。
能够验证真假的地方,非天刑台莫属。
「天刑台雷柱辨谎,自古无误。」
“来,爱得深,劈得狠。”
谢烬洄站在天刑台,伫立于三十六根天雷柱子环绕的中间。
他手里放射出一道道光焰乱闪的天雷,好不威严。
“来谁怕谁!”我说。
我就站在他对面,毫不示弱,手里天雷的架势不比他逊色。
咱们要验证的真相只有一个,看一看是不是我们不小心,说出了那次共同变蚂蚱,被放催情迷雾,被强行「逼婚」的旧事。
天雷握在对方手里,只要有谁说谎,公正的雷霆自会判断出来。
刑法之雷就会当即劈下。
我和谢烬洄同时问出。
“是你说的吗?”
“不是!”
一问一答,一气呵成。
我俩眼神坚定,声音重叠在一起,手上的雷霆竟丝毫未动。
看来,变蚂蚱的事,除了我和他之外,普天之下就只有那位「凶手」知道。
难道说凶手就是圣晟天帝?
他唱起蚂蚱儿歌是故意还是意外?
又或者说,圣晟天帝已经不是圣晟天帝,而是入魔了,被取代了,或者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片疑云阴云在我心头盘旋,阴暗程度要比天刑台上空亘古不散的滚滚天劫之云还要浓烈。
雷霆在谢烬洄手上滋滋作响,我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是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心疼和不舍。
“鸢姀。”他轻轻唤我。
我立刻伸手抱住他,对他说:“我在。”
雷霆还在呼啸,它们已成了我们此刻忐忑的心,和不甚清晰思路的写照。
电光火石,交错不定。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快速踏上天刑台。
我穿过谢烬洄的肩膀能看到来者的正面,看到他时,我不禁浑身发颤。
谢烬洄以仙力雷霆将我护在怀中,我无法想明白,紧随其后来到天刑台的为何会是圣晟天帝。
他难道是察觉到,我和谢烬洄察觉到了什么,要灭我们的口吗?
谢烬洄的气息沉着冷静,不动声色保持着和我甜蜜相拥的姿势。
就听来者吐出好奇又友好的声音。
“鸢姀,洄儿,你们在天刑台做什么呢?”
谢烬洄一动不动,谈笑自若般发出回应。
“叔叔,我和鸢姀,情难自禁,想到可借此地提升修行。”
他信口拈来,胡说八道。
“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抱着,拼定力,谁动情,谁挨雷劈!”他说。
这理由,妙妙啊,我心想。
谁知,天刑台上的两柱天雷横起,竟拦住了来者上天刑台的脚步。
圣晟天帝以方才那种暧昧的眼神盯着我看,嘴里爆发出愠怒的不快。
“我乃圣晟天帝,你们岂可拦我!”
我看见柱子间的天雷放了行,而我和谢烬洄手上的天雷却一齐朝圣晟天帝劈了过去。
轰隆一声巨响,圣晟天帝惊骇当场。
谢烬洄当即抱紧我,因为这一刻,我们全都明白,雷霆同时劈下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句「我乃圣晟天帝」是一句谎言。
天雷明察秋毫!
他不是圣晟天帝,他是谁?
那位被雷劈的圣晟天帝先是一面茫然,看着我的眼神变成不可思议。
又是一瞬就变。
他在努力保持天帝威仪,微微一笑,平静地说。
“你们玩,本君,呵呵,岂会动情。”
他的背影消失在天刑台外,我听到他嘴里念叨着:“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