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0-50

作者:何何止于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落水妞儿


    陈妞儿就是算准了,算准了于大妞不会说话,和她那个娘一样沉默寡言,所以就想把屎盆子都扣在她头上。


    想当初,陈妞儿和于大妞还小的时候,陈妞儿就仗着自己的爹是村长排挤于大妞。


    偏偏于大妞被她娘养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什么话都不敢说,每天只知道帮着她娘干活。


    所以小伙伴们也都喜欢和陈妞儿玩,不和于大妞说话。


    久而久之,陈妞儿有一大堆的手帕交,而于大妞却形单影只。


    不说远的,就说这次。


    于大妞就是被陈妞儿她们骗了,走到浣衣的河里,又被不知道谁推了一把,这才掉进河里,发起了高烧。


    于桑之挑眼看向陈妞儿,那眼神藏着锋芒。


    而陈妞儿全然不觉,自顾自说的高兴:“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桑之不理她,她还不高兴,拉过于桑之的手,又被她手的光滑度给震惊到了。


    她这次才去正眼看她。


    看她的睫毛,看她的皮肤,看她的脸蛋和手腕。


    她逐渐瞪大了眼睛,盯着于桑之的眼睛似乎要冒了火花:“你吃什么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还是抹了什么东西?要不然就是换了张皮。”


    陈妞儿口不择言,各种玄幻的事情层出不穷从她脑海里冒出来:“或者是被狐狸精夺舍了身子,是妖怪假扮的吧?”


    她往后退两步,奇怪又狐疑地看她,质疑道:“你是不是抹粉了?”


    怎的这么白,这么透,看着就和个仙女似的。


    呸。


    陈妞儿在心底呸一声,摈弃了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想法。


    想她陈妞儿仗着有点家底,被家里养尊处优养到这么大,和其他村子里的小伙伴们不同,她很少下地,她娘还时不时从县城给她带红色的系带和漂亮的衣裳。


    她都没有这样透这样白的皮肤。


    陈妞儿一边嫉妒,一边细细看着于桑之的周身,连嘴上什么时候带了酸味都不知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又黑又黄,没有这样好看。”


    她说,你到底是哪个狐狸精变的?


    于桑之那张脸实在是变化得让人匪夷所思,虽然五官还长得一样,但气质和面貌全然改变了。


    其他村里人不晓得,和于大妞同岁的陈妞儿可是晓得的,明明于大妞的皮肤又粗糙又难看,不如她的光滑水嫩,现在居然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曾暗暗比对过所有村子里同龄女子的陈妞儿,她的观察细致又仔细,连带着表情上的震惊也更加明显。


    于桑之是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的。


    但陈妞儿是个不得结果不服输的人,堵着她要她回答。


    那不放弃的劲儿,比于二妞渴望食物的眼神还要执着。


    于桑之本来是不打算和陈妞儿计较的,但陈妞儿非要跑过来找不痛快,她也不是个心善的人。


    “你想知道?”


    于桑之清凌凌地抬起眼皮,阳光照在她薄薄的眼皮上,镀出一层金色。


    陈妞儿迟疑了一会儿,警惕又小心地点了点头:“对,怎么样?”


    “自然可以。”于桑之垂下眼眸。


    她想起刚醒过来那浑身难受的劲儿。


    她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了,很少有人能拖到这么久还蹦蹦跳跳地活着的。


    “你有这么好心?”于桑之说愿意告诉她原因,陈妞儿却开始警觉了。


    她总觉得于大妞不是这么好心的人,不过以她对于大妞往日惯有的印象来看,她也不是个聪明到能在她身上耍心机的人。


    到底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她竖起耳朵,看着于桑之:“说吧。”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妖术。


    “不急。”于桑之的声音温和又动听,和她这个人一样,看起来柔弱又软软的。光看外表,决定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内含危险的人。


    “这里太多人了。我和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怎么样?”于桑之对着陈妞儿眨了下她黑长的睫毛,睫毛扇动下,极具魅惑。


    “嗯……”陈妞儿心里纠结,抓着衣角的手指缠成一团,抿着下唇又小心警惕又期待好奇。


    她心里的想法纠结成麻花一团。


    似乎怎么也绕不出来。


    “你真要告诉我?”陈妞儿的好奇压倒了内心的警惕,瞪着眼睛望于桑之。


    “当然。”于桑之低头,看着又像陈妞儿熟悉的那个沉默寡言的于大妞了:“我们可是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好朋友……


    陈妞儿砸吧了下嘴,想嘲笑于桑之做的什么白日梦,居然敢说和她是好朋友。


    又感觉这话有点耳熟。


    似乎在哪听过。


    不过……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她又垂涎地盯着于桑之细腻白皙的皮肤,很想上手摸一下,碰一碰,看看是不是真的。


    又对于桑之的秘密充满了好奇:“你想去哪里告诉我?”


    于桑之看了看陆续路过于家小院的各个大婶大娘,勾了勾手指。


    “我知道有一个好地方,那里安静又安全,我这个秘密可珍贵了,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陈妞儿狠狠心动了。


    她也看了两眼热闹的田垄和院子,似乎也对这地方是有些不满意。


    不过面上还是为难:“好吧,你这次告诉我了,我就原谅你之前的无理,不让别人孤立和针对你。”


    陈妞儿闭着眼睛说假话,打算把这个秘密听来了就违背这个誓言。


    她睁着眼睛,好奇问于桑之:“你说的地方在哪?”


    于桑之眨了眨眼:“跟我来。”


    于桑之和陈妞儿逐渐远离了于家的小院儿,往树林和湖塘走去。


    这树林又隐蔽又茂密。


    又大又深。


    如果人走进去了,没有指引,很难找到。


    陈妞儿走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狐疑逐渐爬上了她的心:“你怎么往这边走?这边太偏僻了,村子里很少有人往这走的。”


    她紧盯着于桑之在前面带路的后背,视线似乎要透过于桑之的皮肤看到于桑之的内里。


    然而于桑之的声音不咸不淡,很淡然,却又似乎含着钩子:“自然是因为那是个天大的秘密,我连娘和妹妹都没有告诉,就告诉你一个人了呢。”


    陈妞儿一边小心脚下的杂草,一边问:“有多大?”


    莫不是真是个野山丛里的狐狸精变成了人。


    陈妞儿想起爹给她讲的故事,有点冒鸡皮疙瘩。


    然而于桑之的背后有影子。


    陈妞儿低头看于桑之脚背上的黑影。


    觉得这影子还挺大。


    别说,这于桑之自己变得这么漂亮,影子却太丑陋了。


    又尖锐又难看地纠成一团,看着像是毛线球一样。


    又因为太阳的浮动和脚步的晃动。


    那黑影也在随着移动,陈妞儿使劲看着眼睛j越睁越大,她看着黑影逐渐膨胀,逐渐放大,逐渐变得狰狞。


    好像在发笑似的。


    嗬嗬嗬。


    笑声诡异地进入陈妞儿的耳朵里。


    陈妞儿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冷了:“喂。”


    她叫道:“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没有。”于桑之白衣飘飘,头也不回。


    陈妞儿落后两步。


    “奇怪,也没起风啊。”陈妞儿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看了看依旧艳阳高照的大太阳,又看了看遮住了于桑之一半身影的树荫。


    感觉越来越奇怪。


    嗬嗬嗬。


    发笑的声音变大。


    甚至发出了能人耳听到的动静。


    陈妞儿身子一抖。


    嗬嗬嗬……


    笑声又响。


    笑得诡异刺耳又尖锐。


    像是指甲在石头上划。


    陈妞儿狠狠抖了抖:“那你有没有听到有谁在笑?”


    于桑之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陈妞儿被看的脸色慢慢涨红:“真的!”


    陈妞儿强调了一遍,又害怕又不敢在于桑之面前表露出怯懦来。


    她强撑着,大着胆子,又眼珠子也不敢乱转了,紧盯着眼前的路埋头走。


    等到了地方,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


    “这地方怎么这么熟悉!”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分明这样熟悉。


    她来过一回!


    陈妞儿惊恐地看着眼前慢吞吞转过身来的于桑之。


    惴惴不安地,她发现:身后,就是那个让于桑之发烧了整整三天的池塘。


    陈妞儿缓慢退后一步,红彤彤的小脸有些苍白:“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于桑之慢慢走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陈妞儿忘不掉那回,她怂恿人把于大妞推下池塘,而她则躲在粗壮的树影背后,喜滋滋地望着人毫无防备地被推下去。


    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心中雀跃。


    而此刻,她们又在同一个地方,站在同一个位置,她却只剩下头皮发麻。


    那一瞬间,陈妞儿是真的觉得,于大妞是要报复自己。


    “你别过来。”陈妞儿脸色有些白,还有点惊恐。


    她张牙舞爪,妄图抵抗于桑之的靠近。


    然而于桑之偏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压低的声音如恶魔低语:“你怕什么?”


    陈妞儿脸色煞白,换做其他时候,她根本不会怕小小一个于大妞。


    可是此时,气氛诡异又安静,于大妞的身影藏了一半在流动的黑影里,显得危险感十足。


    她退后,再退后。


    脚下踩断一根树枝,咔嚓的声音吓得她心里一颤。


    眼前的人和于大妞逐渐分开,又渐渐重影叠在一起。


    逐渐拉近的距离下,陈妞儿一时分不出来,自己眼前的,到底是不是那个被她捉弄了却一声不吭的于大妞。


    于桑之望到了陈妞儿眼底的慌乱,在陈妞儿一咬牙想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她轻轻一推。


    “扑通。”


    记忆重复。


    深邃的水面下,缓缓冒出一小串水泡。


    第42章 不是个好东西


    玄烨回去的时候,于桑之正仰着乖巧的小脸等他。


    他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将于桑之几乎动都没动的家务承包下来。


    衣服是玄烨早上洗的,裙子是玄烨早上晾的。


    忽然,他神色一凝。


    郑重地看着于桑之沾了点泥的裙子,语气克制:“裙子怎么脏了?”


    经玄烨提醒,于桑之这才低头去看她的裙子。


    的确,裙角有一块泥巴的痕迹,可能是去树林的时候蹭上的。


    她慢吞吞的,看了一眼玄烨,慢慢道:“唔,看别人游泳的时候弄脏的。”


    此刻不是夏天,也并非是炎热的大中午。


    玄烨很难想象,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去河里游泳。


    然而于姑娘那双妩媚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玄烨的脑筋几乎不会转了,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抱着一堆刚晾晒下来的衣物,喉结滚动了下,看着她道:“嗯。”


    随后想了想,又嘱咐她天气凉了,不要去太凉的河里。


    于桑之点头应了。


    也许是觉得这副场面极为温馨。


    玄烨浅浅勾起一抹笑,觉得今日去白老爷府里套头套也很值。


    玄烨流连在于桑之的身上,眼睛余光都在看她。


    哪怕是抱衣服的时候,眼珠子也几乎黏在上面不会转了。


    于桑之低眸,看玄烨几乎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又同手同脚地退回来。


    他乖乖去了里屋叠衣服,又一点也闲不下来,操了勺去厨房。


    等晚膳的时候,于桑之漫不经心地提起来白老爷的事:“你下午去哪了?”


    玄烨炒菜的手一顿,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于桑之素白的脸,随即掩饰地继续炒菜:“没干什么,去路见不平了。惩罚了一个恶霸。”


    于桑之歪头看他:“我们这还有恶霸?”


    分明乡风朴素,民风淳朴。


    玄烨点点头,一点也不心虚:“哪里都有坏人。”


    于桑之勾起弯弯的眼眸。


    浅笑盎然。


    最大的恶霸伪装着一张如天使般的脸,垂下的眸子黑亮,里面盛满了笑意。


    弄脏的泥巴,就是她作恶的罪证。


    然而除了她,没人知道她内心的伪善和恶劣。


    玄烨看的手顿了一下,痴痴地望着。


    过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灼热,他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掌勺的勺子平稳极了,一点都不抖:“还是个见色起意的恶霸。”


    听闻玄烨说见色起意,于桑之若有似无的视线在玄烨脸上飘过。


    然而玄烨脸不红心不跳,依旧淡定自若。


    他一点都不心虚,还有空抹黑别人:“那恶霸又肥又壮,肥头大耳,别说自己胖的和猪一样,还一点没有自知之明,居然去肖想人家。我自然看不过眼。”


    他觉得自己很正义,简直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想起站在气派石狮前的憋屈,他还是想试探试探。


    他顿了一下,小心观察着于桑之的脸色,试探道:“那恶霸虽然人长得肥头大耳,但有点小钱。很多女子看中了他的财力嫁给了他。”


    他看着于桑之若无其事的眼神,淡定得看不出来面色,又下眼药:“虽然有钱,但这样的人,不是好东西。”


    若不是强调了有钱这件事,恐怕玄烨就是在指着那恶霸的鼻子在骂。


    玄烨又小心觑着于桑之的脸色:“你觉得呢?”


    “嗯?”于桑之缓缓抬头,漂亮的眸子几乎如晶莹剔透的琉璃,随着她目光所向而转动。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她从未设身处地地想过这些人的处境,自然无法窥探别人的思维。


    玄烨有点失望,闷闷道:“哦。”


    “不过……”于桑之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午时于家媳妇的自作主张,皱了皱鼻子:“对我来说,有没有钱都一样。”


    她有钱。


    她足以养任何一个人。


    玄烨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听到了什么?


    于姑娘也认同他的想法。


    哪怕他现在一穷二白,尚且养不起媳妇,但他不会这样一直穷下去,他会努力挣银子,会让人过上好日子。


    他身强力壮,又聪明矫健,比之大腹便便的白老爷不知道好多少。


    他又想,白老爷有钱又如何,有钱并不代表一切。


    气派的大门虽然让他失落,但也并不那么高不可攀。


    他现在虽然没钱,不过他相信自己,以后指不一定谁更有钱。


    何况那白老爷风流成性,三妻四妾,当得小镇里的好色之徒。而他虽然贫穷,可他比那白老爷可好多了。


    他虽然失忆了,但孤身一人,没有三妻四妾,也没有后宅的勾心斗角,样貌和身材,不说绝世无双,却也算不上差。


    他自认比起白老爷,他一定更有优势。


    默默的轻松气氛下,锅越颠越高,玄烨的手肌理分明,握着厚重的铁锅也丝毫不怕,手稳重得仿佛手里就是一根羽毛。


    他气势高涨,整个人如同一根挺拔的竹,正因为于桑之这随意的一句话而欣喜。


    等锅里冒的火小了一点,他又把菜焖上,耳朵红红的,似是充了血。


    红晕爬上了一点在他的耳畔,因为肤色较深,所以并没有特别明显。


    炉火在火灶里翻腾噼啪,爆出一点点爆裂的烟火。


    烟火袅袅。


    等吃过晚饭,玄烨自然而然地接手了洗碗的事情。


    突然闻院门一响。


    背着个襁褓的于家媳妇满脸苍白和通红,眼眶中难掩水润,正低着头往屋里走。


    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整个人失落至极。


    等到玄烨洗完手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媒婆把于桑之和白老爷的婚事给退了。


    白老爷那边传来话,短时间内暂时不会再要人进白府里伺候了。


    听闻这消息,玄烨冷哼一声。


    他想,亏他那顿没白揍。


    他是知道自己的力道的,那白老爷,恐怕不在床上躺个两三天,恐怕是起不来了——


    转眼三月过去。


    玄烨在于家处得越发娴熟。


    甚至在出门打水的时候,偶尔能瞧见几个脸红的小媳妇红着脸叫他玄大哥。


    他冷淡地应了,一点也没有被搭讪的喜悦感。


    几个对他抱有好感的小媳妇见此只能低下头,略显失落地埋头干活。


    她们见过玄烨好多次了,于家劈柴倒水都是玄大哥在干,甚至一些琐碎的家务都让玄大哥给包揽。


    她们一边替玄烨抱不平,一边又羡慕嫉妒。


    她们自然没有于家那大妞的好运气,捡到一个知恩图报的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


    她们身为农家的小媳妇,等到了秋收春忙的时候,要和家里的男人一起下地,等到了不忙的时候,要一手包揽家里的所有家务。


    如果家里有孩子,还得赶回来奶孩子换尿片。


    一桩桩一件件。


    每每都让这些看着自家丈夫挺着大肚子翘着二郎腿躺在炕上的小媳妇们感到不平衡。


    她们一边想让自己的丈夫学学人家玄大哥的样子,一边又害怕叫族老给拖出去说她们犯了罪,说她们对自己的男人不满,犯了七出之条。


    几个人打水的时候时常会偷偷去看玄大哥的胳膊和臂膀,一边看一边暗暗羡慕。


    等到玄烨打完水,往往还有一小群合适的姑娘丫头片子跟着他,一直恋恋不舍到玄大哥走进于家的院子为止。


    说来奇怪,明明村长家的陈妞儿是最喜欢这个外来的玄大哥的,但陈妞儿自从三个月前扑通落水烧了两天后开始,整个人就畏畏缩缩的,连走个路都要躲着人走。


    偶尔遇到玄烨的人影,更是如受惊的兔子一样,立马躲走了。


    几个熟悉陈妞儿的手帕交聚集在一起讨论陈妞儿的病情和症状:“她不会是烧傻了吧?”


    “以前没见她这么胆小啊。”


    “往日她都是出馊主意的那个,又胆大又高傲。”陈妞儿最要好的手帕交看着陈妞儿眼神恍惚地躲过去,隐晦地压低了声音。


    “也许就是太过高傲了,所以才让人给整了。”一个散着让长发的妮子说:“谁知道她怎么掉下去的?那地方这么平坦,一点也没有泥坑土坑,也就她仗着自己的亲爹,平日里天天欺负人,所以才有人看不过眼,把她给推河里去了。”


    说话的这人说的十分公正。


    她们一个村子,从小一起玩一起耍,比谁都知道陈妞儿的德性。


    和陈妞儿玩的好的几个小姐妹也深以为然,不过她们光猜测陈妞儿被人整了,但不知道被谁整的。


    毕竟陈妞儿仗着自己的身份,得罪的人太多了。


    除了表面上和她姐妹好的几个手帕交,谁都有可能。


    但陈妞儿自从醒过来之后,整个人精神恍惚迷茫,连话都不说,整日里哆哆嗦嗦的,像是还没从水里捞出来。


    在炎热的午间,也能出一身的冷汗。


    她们问了好几遍,陈妞儿都没有告诉她们,唯独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眼眸里蒙上阴影,眼泪簌簌地流淌,像是不要钱似的。


    问的多了,她反而浑身都笼罩着难受,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她村长爹要给她找出凶手都没法子,没能从她口里撬出人就不能找人算账。


    几个小姐妹叹口气,斜眼看陈妞儿抖动着身体去河里洗衣服,眼睛里有不屑。


    “不过少了陈妞儿这一个竞争对手,也是个好事。”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感叹道:“玄大哥这么抢手,谁不想要呢?村里未婚的女子都想要吧?没了陈妞儿仗着她爹高我们一头,他不就能看见我们了?”


    此时的玄烨可和之前一穷二白的不一样了。


    三个月过去,他逐渐掌握了一点技巧,赚了一点银钱。


    他身强力壮,又俊美英挺,还有点小钱,甚至看起来还很有能力。


    村里有女儿的人家逐渐把目光盯在了他身上,蠢蠢欲动。


    第43章 砧板上鱼


    听说他在县城开了间铺子,每个月的进项就有不少,甚至有很多县城里有钱的员外找他合作,身价节节攀升。


    这让很多村子里未婚的小妞儿都心怀憧憬。


    几个家里有未婚女儿的田间老汉也时常抽搭着烟,和旁人说起这年轻的外来小伙子。


    说他手里攒了这么多银子,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在这个村子,恐怕早就在县城买了一大间宅子舒舒服服地享受了。


    老汉们有羡慕有不忿,字里行间都是觉得想不通和不明白,偏偏又憧憬能得这样一个女婿。


    他们说起于家的媳妇:“你看于家媳妇不就发现了他的好,不再往家里领媒婆了吗?”


    玄烨提着水桶回去的时候,院门大开,于二妞正瞪着她那双黑乎乎的大眼睛在踢毽子。


    毽子是鸡尾巴上的长羽毛给剪下来的,玄烨在上面绑了个铜钱,又漂亮又好玩,一下子就俘获了于二妞的心。


    他把东西放下,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影。


    他招过于二妞:“于姑娘去哪里了?”


    自从他把白老爷给揍到床上之后,于家媳妇心急如焚,一个月往家里领了三四趟媒婆。


    每次介绍的都是一些不同的人。


    在玄烨的眼睛里,那些都是歪瓜裂枣,别说配于姑娘了,就是于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配不上。


    在几次的隐忍和暗戳戳破坏之后,他的事业有了点起色。


    铺子开始盈利,他手头上有了点闲钱,不光能够给于家添些砖瓦,还能够给于姑娘买很多昂贵舒适的衣物。


    家里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潜力。


    于家媳妇这才逐渐消停下来,不再往于家家里领媒婆过来。


    可是现在,于姑娘不在,家里空空的,没有人影,这让玄烨皱起眉头,生怕是于家媳妇又一个脑筋转不过来,把于姑娘给叫去了其他地方,让媒婆领着俩人见面。


    他紧盯着于二妞,凌厉的眉头狠厉,死死看着她那张嘴,生怕在她口中听到让他后怕的事。


    于二妞思考了一下,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想了想:“有个男人叫走了大姐,大姐跟他走了。”


    玄烨一下子紧绷起来:“谁?”


    是哪个野男人?


    他不着痕迹抽起了旁边的镰刀,虽然面上冷淡毫无表情,但手上的动作,更像是于二妞一说出那人的名字,他就要提着刀往人家里赶。


    于二妞思考了好久,她费力地扒拉自己的脑子,才算是找出了点只言片语:“不知道,那人穿着褐色的衣服,和大姐说了两句话,然后大姐就跟着她走了。”


    玄烨的镰刀闪出一点弧度:“那人有什么特征?”


    ……


    紧赶慢赶,等到于桑之来到“南渔村”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硕大的船漂洋过海,隆重地牵引在岸边的木桩上。


    几十余个刚刚出海归来的青壮年男子卸着船上的货,浑身海腥味,脚湿漉漉的,踏在棕色的甲班上,他们正仰着黄铜色的脖子,双臂展开,往外卸上面的绳索和麻袋。


    浓重地喘息着,劳累过后的他们依旧带着丰收的笑,把一个个战利品抗在肩背上,从硕大的船只上托下来,整个人都洋溢着不可思议的惊奇。


    吱呀吱呀。


    船只被稳稳地驻留在岸边。


    自从一个月前,这艘大船被造好,“南渔村”便如意料之内地整整欢呼了一个晚上。


    在热烈的喜悦下,当村长提出要征集人手去海外寻岛时,他们一个个争前恐后,生怕举手晚了人就没能赶上。


    从未出过海的年轻青年全部眼睛晶亮,憧憬又期待。


    最后“南渔村”最身强力壮的几十个人得到了机会,乘着这艘来之不易的船,带着许许多多的货物,一步踏上了去往海外的路。


    自然,他们没能忘记自己的初衷,要去寻一个小岛。


    但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他们被外面的景象给看呆了。


    褐色衣衫的青年呼出一口热气,他也是出海的一员,肩负着为于桑之驾驶这条船的责任,他兢兢业业,一路到处都行驶过去,看了不同的风景。


    一回来到达陆地上,就连忙跑过来,向于姑娘汇报这里的情况。


    看到同伴欢天喜地地搬下此行得来的物资,他忍不住看向于姑娘的脸色。


    船上搬下来的东西有一箱箱的金币和玛瑙,有象牙和宝石,一颗颗闪耀到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和他们此次出海所带的茶叶丝绸来比,要值钱和晶亮得多。


    他小心翼翼觑向于姑娘的面色,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到这些东西,于姑娘不悲不喜,似乎没有任何感触。


    只是看他的眼神虽然冷淡却很有压迫性:“我让你找的岛呢?”


    听到这一问话。


    分明于姑娘的声音很轻,也并不重,甚至声音没有质问的意思。


    但是他依旧很紧张很彷徨:“我们到处都找过了。”


    他斟酌着语言:“这旁边没有,我们倒是找到了好几个荒岛,里面空无一人。但是全然没有那个标识。”


    他小心翼翼说着,又恭敬又谨慎:“等船耗完了物资,我们不得不回来。不过……您放心,”


    他和于姑娘立军令状:“我一定会帮您找到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南渔村”民风淳朴,人心老实。


    对于自己没做好的事,村民不会进行任何辩驳。


    于桑之的目光不辨喜怒。


    褐色衣衫的青年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这个时候,卸货的青年扑通一声全部把箱子都放在了地上。


    除了一些宝贵的珍珠玛瑙,还有奶酪和兽皮。


    青年们此次出海收货颇丰,他们也从未想过,在行驶这艘大船到达一个足够的距离,能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能换到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在那里,他们这里两文钱一大袋的碎茶沫能换一大包的玛瑙,一寸丝绸能换的一大片华丽珍贵而没有杂毛的兽皮。


    略显开心地,青年接近他们,嘴上欢快叫着:“大鱼,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都把东西卸下来了,累死了。这一个月下来,我感觉胳膊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一定要好好歇歇。对了,船舱里的两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滔滔不绝的话在走近两人的时候戛然而止:“于……于姑娘。”


    近乎意外地,他匆忙招呼了一声,然后一眼没敢看,瞬间从于桑之和大鱼的身边溜了回去。


    好在被人打断了话题,被称作大鱼的褐色衣衫青年松了一口气,背上早出了冷汗,他看向于桑之,眉目中隐约有想要寻个主意的期待和彷徨:“于姑娘。我们在船上寻找奇怪的岛屿时,看到了好几个荒岛。其中条件尚且可以的荒岛上,完全没有人生活痕迹的树林里,我们找到了两个奇怪的人。”


    他顿了顿,很难和于桑之描述清楚那两个人:“他们穿着古怪,又大胆又放荡,虽然是两个男子,却少衣少袖的,连乞丐都比他们身上的衣物要多。”


    他委婉道:“我们来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生活不下去了,我们一时心善,就把人带了回来。现在……”


    大鱼未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桑之打算。


    她目光淡然而冷静:“带我去看。”


    此刻的船舱上一处阴暗破旧的小仓库里,江遇和陈坤被绑得严严实实,整个人五花大绑,灰头土脸的,再加上身上被撕拉开来的衣服,的确和乞丐不逞多让。


    江遇动了动自己的身体,看了一眼陈坤冷淡的脸,感觉到有些牙疼:“你做什么这么冷静?我们现在可是被绑在这里哎。”


    他说着,一边扭动着身子:“这群人真是黑心,分明说是来救我们的,却把我们绑成这个样子……啧,都扯到我的蛋蛋了。”


    对于江遇的吐槽,陈坤一言不发,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江遇还在折腾自己身上的绳子,顺便絮絮叨叨:“哎,你说你,我们明明在那个岛上还能生活得下去,你做什么要把人引来?现在我们被绑在这里,就和待宰的羔羊差不多。我们还没有水喝。”


    江遇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他们刚被绑来的时候,还有食物和水。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外面一直吵吵闹闹的,连个水都没送来。


    陈坤还是没有回答,就闭着眼睛,如果不看他身上破烂的衣物,就像个常伴青灯的老和尚。


    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就在刚来到这里却无法靠自己钻木取火的时候被消耗掉了。


    等之后打猎和淘水一系列下来,里面清凉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就是现在,抓一个乞丐,都比他们要干净整洁得多。


    江遇不满陈昆的淡定:“你说话呀。”


    陈坤还是闭着眼睛,不过这回总算是说话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艹。”江遇又骂了一声。


    他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陈坤,很想一脚踢过去。


    他想,这什么废话文学?


    总归只有他着急对吧?陈坤他就一点不担心?


    现在他们可是别人砧板上的鱼哎。


    凭他们现在的水平,要异能没有,要体力没有,随便一个大汉提着把刀过来,他们两个就能归西了。


    陈坤不说话,江遇就只能自己折腾:“哎,你说外面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都到了荒岛上接近好几个月了,期间一直一个人都没有,忽然一下子涌进好几十号人,就是他也有些奇怪和莫名。


    陈坤还是淡定依旧,让人觉得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然而他嘴皮子一碰:“不知道。”


    “啧。”不知道你还这么装蒜?


    江遇脑子里这么想着,心里却不舒服。


    经历过末世里靠着自己的异能搅动风雨的日子,如何能接受自己现在如一条死鱼一样躺在砧板上?


    第44章 倒要看看


    船舱散发着点点的海腥味,江遇的衣服泡了点水,被这么一闷,顿时散发着点点霉味。


    他坐在狭小偏僻的船舱间,感受船体的晃荡,胸口闷闷的,感受到没有能力的不乐。


    偏偏还没有人能陪着他分享这种不乐,作为天之骄子,从小就是被重点培养的一员,他自从十五岁时便进入小队,等到执行了几年的任务,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天赋,一举坐上了精英小队队长的位置。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日子,江遇一朝被照妖镜照出了原型,让他看到自己去除异能之后的面目,这让他心中极为酸涩。


    他很难过,放在之前,他从未想过依靠他自己这双普通人的手,钻木取火、下海摸鱼有这么难。


    刚来到鸟不拉屎的小岛上时,江遇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异能的身体比起其他人,最多就是更加壮实有力,全然没有当初以一敌百的能力。


    他喝了好几天没去干净沙砾的淡水,也饿了好几天肚子,才总算能抓住第一只野味。


    那时,他嘴唇干裂,摸着脑袋想,早知道就不去整队救那群傻逼了,搞得他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


    没有水,又没有食物。


    看着天上偶尔飞过的鸟,眼睛都能绿了。


    而现在,坐在船舱中,江遇扭动着自己的身子,甚至不死心地扭过自己的脖子看陈坤,试图叫醒他的良心:“老陈,你不帮帮我?就看着我在这里使劲?”


    早就脱离红尘的陈坤终于是睁开了眼睛,老神在在的脸侧过来,慢慢地看了江遇一眼,眼睛里有点嫌弃,不过并不明显:“我当你喜欢在这扭着装虫子。”


    江遇扭动的身体一顿,终于是忍不住,腿一抬,使了点劲去踢陈坤:“艹,陈老头子,你再说一遍。”


    江遇的姿势本就扭曲,此刻恼羞成怒,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的样子,软趴趴的,倒真像只虫子。


    那虫子不断蠕动又蠕动,顶着一张红里发黑的脸,把陈坤给狠狠踢了一脚。


    陈坤的小腿被踢得一疼,低下头看了两眼,又看了下在船板上蠕动得起劲的江遇,再次默默闭了眼。


    显然是不打算理人了。


    他也是一天没吃东西,别说东西了,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和江遇一模一样。


    偏偏陈坤比江遇要能忍,耐心也好的多,对比江遇的焦躁不安,他显得极为平静。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波澜不惊,连带着船也往下一沉,逐渐变得平稳到一晃不晃。


    自从被“救”之后,就一直待在船舱上的江遇一愣。


    他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却只能听到一点点细微的响动。


    显然是隔音太好,把这块地方和其他地方的声音都隔绝掉了。


    他瞬间疑惑丛生。


    心中不由得黑暗地想,遇到礁石了?


    被搁浅了?


    还是遇到什么大麻烦海上风暴了?


    陈出不穷的想法一个又一个冒出来。


    然而江遇一个小小的“普通人”,也就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方舱之地,任由胡思乱想挤满他的脑海。


    门口的动静很大,有人搬移重物的声音。


    甚至还有翡翠玛瑙碰撞敲击的音籁之声。


    几个健壮的青年站在船舱的门口,虽然不是行监管囚禁之事,但仍然尽忠职守地守着这块地方。


    这块地方不仅有他们“救”回来的两个奇怪的人,还堆积着他们存放在这里的肉干钥匙等杂物。


    很多与其他皮肤的人换回来的名贵物品,也一件件都堆积在这里。


    几个人目光炯炯,看样子精气神十足。


    今天就回到了“南渔村”,面对这样丰收的喜悦,没有任何人的眉头会皱得紧紧,只会越发舒展。


    甚至他们闲聊,等到下次于姑娘要找人出海的时候了他们还要报名,等一起去再见识见识其他地方的异处风光。


    聊的正畅快,却发觉有人的脚步声传过来。


    “谁?”


    “谁?”


    两个人一起开口,都望向前面的人。


    前方逐渐浮现两道人影。


    只见他们熟悉的大鱼大哥正穿着褐色的衣衫,领着一个穿着素色,却姿色惊艳漂亮的女子过来,那张素白的脸,如洁白干净的雪地,上面点缀了两只令人流连忘返的眼睛。


    眼睛眼波流转,神色都藏在点点的转动和星光里。


    一旦那双眼睛往这边望过来,就让人不自觉僵硬,只感觉自己连看一眼亵渎的心思都没有。


    “这位就是久闻其名,未闻其声的于姑娘了吧?”


    其中一人在心里叹道。


    “这位就是久闻其名,未闻其声的于姑娘了吧?”


    另一人也在心里叹道。


    两个人在心底异口同声,只感觉心脏都被震惊麻了。


    眼前的女子果然比传闻还好看,他们能见到一面,简直在惊为天人。


    “大鱼,大鱼哥。”


    他们小声喊着,舌头都要打了结。


    大鱼小心地在前面为于桑之指路,对于这位村长口中无所不能的女子,显得过分尊敬了。


    连带着其他人也一时肃穆起来,看于姑娘的眼神都带了恭敬。


    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堆砌在船板上,偌大的象牙夹杂着成堆的翡翠玛瑙。红色的宝石颜色很深,混在做成漂亮冠叶的金色皇冠里,一颗颗珍珠铺满了箱子的底层,绚丽到整面船板都覆上一层奢靡的颜色。


    哪怕是大鱼,在再次看到这幅奢靡华丽的景象时,也是呼吸一滞。


    旁边的箱子旁洒落了几颗植物的种子,干瘪瘪的,很不显眼。


    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华丽的宝贝箱子里,谁也没有发觉到这几个小小的种子。


    正当三人觉得于姑娘也应该对这样富丽的景象产生痴迷时,于桑之却神色清冷,蹲下身,细白的手指捡起了那几颗干瘪瘪的种子。


    大鱼一愣,往那素白的手里一看。


    干净白皙的手掌上,种子格外显眼。


    干瘪的种子因为在船上,润湿了一点颜色,此刻吸饱了水,呈现出一点半死不活的状态。


    像是随时能抽根发芽,又像是已经垂垂老矣,风中残烛。


    大鱼收回视线,又仔仔细细一想,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带种子来船上,也许是在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他正要说这都是些不值钱也不显眼的种子,也许是被谁随便一带,就落到了船板上。


    “这……”他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这是俺上次脚底板不小心粘上的。”壮实的青年摸着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他低下头,细细看了两眼,耳朵充血,断定地道:“俺没擦干净脚底板!”


    大鱼瞬间眼前一黑,正要训斥他,却见于姑娘若有所思,把种子收下了。


    大鱼本来即将出口的脏话瞬间堵在喉咙里,看那种子的目光有点疑惑。


    难道这不就是些丑丑的小小的种子吗?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奥秘?


    箱子被重新合上,里面金光闪闪的金银珠宝也全部被关在了箱子里。


    “这边。”大鱼摸了摸自己满脑门的汗,和于姑娘道:“那两人被我们关到了底层的船舱里,我们救了他们之后,他们也不说自己是何来历,来自哪里。我们生怕他们居心不轨,所以给绑住了。”


    底层的船舱又狭窄又黑暗,唯独是新的,这让江遇和陈坤避免了蚊虫和恶臭的困扰。


    除了地方小一点,几乎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江遇听到些动静,把耳朵趴在门边,惊奇道:“哟。”


    想起他们来了?


    不把他们扔在这儿不管不问了?


    陈坤也耳朵动了动,老神在在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蜷缩了下,他说:“有人来了。”


    大鱼走在前面,唯恐于姑娘看不清路而摔倒,想起当初救他们时候的情景:“我们还给他们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


    不然就当初二人脏兮兮又衣衫不整的样子,恐怕不能让于姑娘这样直接看见。


    “嗯。”于桑之嗯了一声。


    大鱼还当于姑娘对这感兴趣:“说来也怪,那小岛偏僻荒芜,廖无人烟,我们到的时候,就两个活人。也不知道这两个活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几乎就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只有几个月的生活痕迹,无父无母的,看着也怪可怜,我就一时心软,给救了下来。”


    趴在门前竖着耳朵偷偷听着的江遇差点一把蹦起来:去他的一时看他们可怜。


    分明是看他们过得太好了,给他们绑到这里,不给吃不给喝,就尽把他们绑在这儿了。


    江遇恨恨在里面磨着牙,尖尖的牙齿又狠又厉,看着和小老虎差不多。


    就是现在被绑住了,是个落到平阳的老虎。


    陈坤看了江遇一眼。


    大鱼还在说:“哎,这就是了,就是这里。哎呦,今天给忙忘了,忘记给他们喝水送食了,我说怎么少了点什么呢!对了,于姑娘,他们都是臭男人,一身邋遢,您有个心里准备。”


    不要被吓到了。


    于桑之点了点头,看着大鱼拿了钥匙,轻轻打开大门。


    门内昏暗逼仄。


    寂静下,她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


    光昏暗而晃眼,把两个人的面目逐渐照的清楚。


    躺在地上蠕动的江遇本来义愤填膺。


    居然当着他俩的面说他和陈坤是臭男人?


    他到底要看看是哪个天仙?能有多香?


    江遇是仰着头从下往上看的,当第一眼看到哪熟悉而细腻的下巴,他就开始宕机了。


    他愣愣地望着,似乎是呆了下。


    陈坤本来是安安静静坐着的,直到江遇突然没声,他疑惑了下,偏过头去。


    第一眼,他也呆了下。


    第45章 哪来的臭男人


    江遇和陈坤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看到这名熟悉的女子。


    女子一身白衣,浅色的衣服在恍惚间的光线下明明灭灭,连带着那张被阴影给浸透的脸都模糊不清。


    不过哪怕模糊不清,也能凭借感觉清楚地知道,这位漂亮的女子之美丽迷人。


    侧脸的弧度顺畅流利,微微弯曲的眼眸含星藏月,精致柔美的五官凑成一副极为温柔美丽的水墨画,让她所有的线条都变得写意而温柔。


    真的是她。


    江遇呆呆愣愣的,仰着脑袋,在心里道。


    陈坤维持着偏过一点头的姿势,眼眸微微瞪大,一点惊异,一点意外,让他整个人凝固成了木雕一样的坚硬。


    冷冷的沉默下,陈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他和江遇第一眼见到她的场景。


    过于高大的木台上,那女子翘着脚,美丽不似凡人,白皙的肌肤带着细微荧光,让人几乎痴迷而沉浸。


    银白色的月光都夺不走她的美丽优雅,整个人如同玉石雕出来的妖。


    也就是那时,他和江遇在瞬间的惊讶之后,历经了丧尸的围剿,几经波折,被送到了陌生的这里。


    陌生的环境,一望无际的大海。


    荒芜偏僻的小岛,几乎没有卫星定位的世界,与世隔绝,让他们几乎以为这是一场荒诞而无稽的梦。


    此刻再看,萦绕在心底的除了再一次的惊艳,还有意想不到的惊愕。


    她怎么也在这里?


    他们又为何会来到那个偏僻的小岛上?


    是巧合还是阴谋?


    几月的艰苦求生下来,陈坤本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过多,现在却不由得他不思考。


    他们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岛上的时候,最后就是和她在一起,身在桐城,周围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丧尸残留的痕迹。


    就这样,他们却被悄无声息地传送到这个诡异而陌生的世界,如今也被绑着手脚送到这位奇怪的女子面前。


    如今的陈坤已经不能用那种简单的思绪去思考这一问题,反而头脑一片乱麻。


    躺在地上的江遇率先做出了动作,他支起自己的身子,爬起来,目光愣愣地看着,一把想抓住眼前人的手,却因为过于坚固的麻绳,不得不收敛了动作。


    大鱼惊诧一瞬,立马警惕起来:“你做什么?”


    于桑之倒是没有避开,直直看着眼前这两人。


    比起这两人,她的心情要平静得多得多。


    和忽然来到这里的二人相比,她没有过于留恋之前那个世界,也因此,在任何环境里,她都能安之若素。


    江遇被大鱼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不过他没有退缩,还是看着眼前依旧圣洁如莲花的女子:“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


    把他们从那个熟悉的世界弄到这个世界来,让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求生,又假惺惺地把他们从小岛上带出来。


    却因为过于忌惮他们,又给他们绑上了麻绳,关在这个逼仄矮小的船舱里。


    江遇绷起下巴,如狼似虎地盯着她。


    于桑之对上江遇的目光,不避不闪。


    但凡江遇多想想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场景,再想想他如今的孱弱,恐怕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坤也觉得江遇太过于激动了,小声低低地提醒道:“江遇。”


    被陈坤这么一叫,江遇才反应过来,他的反应太大了,也过于咄咄逼人了些。


    于桑之从不喜欢背锅,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泠泠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并不怎么温柔:“不是,那是你们自己命不好。”


    谁家命好的人掉入桐城,即将被她吞吃入腹?又谁家命好的人会忽然被送到陌生世界的荒岛上?


    江遇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他承认他们是有点运气不好吧,但也不至于被人说命不好。


    江遇幽幽怨怨地盯着于桑之盯了一会儿,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陈坤也爬起来,他也不能安安静静地看着江遇再拱火了,只能拉过江遇道:“我这个朋友脑子不太好,别和他计较。”


    于桑之认真地点头。


    而大鱼也愤愤地收回目光,信以为真,他就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呢?感情他们好心救了他们还要让他们给咄咄逼人。


    大鱼看向江遇的眼神带上了原来如此的可怜可叹。


    看着像是在惋惜这么俊这么壮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个好脑子。


    江遇平白多了个脑子不好的标签,拳头攥紧,青筋毕露。


    好在有陈坤压着他,不然他就要暴躁跳起来了。


    陈坤向于桑之赔罪:“这位姑娘,多谢你的解救,我为我朋友的鲁莽向你致歉。”


    陈坤致歉的表情比江遇要真实得多,自然也比江遇要容易得到宽待。


    在于姑娘点头之后,大鱼代替她与江遇和陈坤表示:“看在你们态度尚可的份上,我们于姑娘原谅你们了。”


    其实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总共他也就多问了一句话。


    江遇躲在后面,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用力去划磨麻绳,妄图让麻绳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被解开。


    “那么,能否帮我们解一下绳子?”陈坤察觉到了江遇的动作,温润的声音沉稳厚重。


    大鱼不是个能决定的人,他看向旁边的女子。


    于桑之细细看够了二人狼狈的样子,才总算出声让大鱼把二人的绳子解了下来。


    “好。”大鱼挽起袖子,承包下了这个行动。


    麻绳缠得很紧,又粗又糙,哪怕是江遇一个男子汉,身上都被麻绳给磨出了一条条血痕。


    他拉着脖子伸着筋骨,把自己几乎歪了的脑袋给掰回来。


    “嘶,总算舒服了。”


    麻绳带来的血液不通畅的感觉让江遇一点也不能想象再被人绑起来的样子。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活动一下,把浑身僵硬的身体给重新运动运动。


    陈坤也转动着自己的手腕,看了看自己脚下一圈圈的麻绳,眼里流露出肉眼可见的抗拒。


    “我们可以走了吧?!”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已经稍微有点恢复了过来,血液重新流动在发紫的四肢中,江遇是一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他现在就想出去,远离这逼仄的船舱,越远越好。


    “还不行。”大鱼看着他们二人,严肃道:“你们还得同意一件事。”


    “什么事?”江遇疑惑地抬头,就见大鱼让人找了好几条黑色布带子。


    “?”江遇惶恐的表情定格,眼前逐渐变得一片漆黑。


    大鱼一边让人把黑布带给缠到那两人的眼睛上,一边告诉他们道:“别反抗,现在就带你们出去。”


    叮叮咚咚走了一阵,等到眼前逐渐再次出现光明的时候,江遇和陈坤站在了“南渔村”的边缘。


    他们第一眼先是被阳光刺了一下,又马上被推了一下。


    覆盖着结实肌肉的健壮大汉推了他们一把,说:“滚吧。”


    也就是他们于姑娘好心,也不要求他们知恩图报。


    江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郁闷地看了那壮汉一眼。


    眼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界,他忽然有些惶恐。


    一直待在小小的岛屿上,他们还从未见过小岛外面的世界。


    小岛的外面,会比末日前更漂亮吗?——


    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在晚霞来临之前终于被卸货卸干净。


    一堆堆华丽奢侈的玉石翡翠落入仓库和宝箱。


    帮忙卸货的壮汉流着口水,看着眼前一箱箱地从他面前搬过,羡慕的泪水几乎要从口角里流下来。


    “难怪他们总喜欢往外面走。原来外面有这么多好东西啊。”


    他呢喃着,想到曾有在周边游荡的富可敌国的海盗,又想到曾经有富庶的村民往北边去,骑着马骑着骆驼卖茶叶和胭脂丝绸,他们总能换回来大批的马匹和昂贵的牛角羊角。


    如今他眼前也是一大批一大批难以用数量计算的金银珠宝,光是用眼睛看着,他几乎想不到要做什么才能把这大批的东西给花出去。


    “别看了。”同行的老大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于姑娘和村长都讲好了,村里的那份都堆在了村里共同的仓库里,这里是于姑娘的。”


    大汉也不是嫉妒,他就是羡慕:“也不知道于姑娘要拿这些做什么。”


    这些钱,几辈子的花不完。


    “我也不清楚。”老大哥摸着自己滑溜溜的前半个脑袋,抓了抓脑后的辫子:“大抵听过一些,好像于姑娘要拿这些去买地囤米。”


    “买米?”大汉惊讶。


    买地他能理解,有钱人就喜欢买地皮。


    可是买米干什么呢?她一个人,买这么多米又吃不完。


    “我也不知道。”老大哥憨憨道:“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怪癖吧,等你什么时候发达了,你就懂了。”


    好奇又羡慕的大汉只好道:“好哦。”


    等他多搬几趟货,多走几趟水路,他相信他也能和别人一样有钱的。


    傍晚时分,玄烨正坐在院子里磨刀霍霍。


    光滑的镰刀被磨了几近一天,拿起来搭在膝盖上看看,光可鉴人,几乎锋利得可以削断发丝。


    他又侧头,问在旁边瑟瑟的于二妞:“你大姐呢?”


    于二妞缩了缩脖子:“大姐还没有回来。”


    于二妞很惶恐,毽子也不敢踢了,泥巴也不敢玩了,只能弱弱地躲在门口望着大姐离开的方位。


    这已经是大哥哥第十三次问她大姐有没有回来了。


    她听着磨刀霍霍的声音,总觉得自己就是那被折磨的镰刀。


    于二妞又缩了缩脖子,往里靠了点。


    正当她觉得大姐要晚上入夜时分才能姗姗来迟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大姐。”于二妞大声叫道。


    正在磨镰刀的玄烨瞬间把镰刀一扔,矜持又克制地上前两步,又停下来。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袖子,还有自己的表情。


    看起来正经又稳重。


    只是嘴角不可避免地牵起一阵弧度。


    院门前一阵晃动。


    眼前的人影已经很熟悉了。


    玄烨站在门口。


    他看着于桑之进来,又看着她走向自己:“你……”


    声音戛然而止。


    他往下看于桑之的鞋子,雪白的靴子沾上一根短短的,分明不是属于她的发丝。


    那根发丝偏细且短,若不是他眼力好,恐怕要把它认成是路边的一根杂毛。


    他再凑近一点,凑近一点,靠近了于桑之的颈侧。


    让他牙齿咬紧的是,他闻到了一点杂陈的汗水味。


    显然不是她身上的。


    玄烨勾起的唇角弧度渐渐落了下来。


    心中难免有些妒忌。


    到底是哪来的一些臭男人?


    让她身上沾上了其他男人的味道?


    第46章 大白馒头


    于桑之被玄烨抓住了手。


    “嗯?”她无辜又疑惑的纯粹眼神望过去,让寻常人都忍不住觉得看一眼就显得亵渎。


    玄烨却丝毫没有寻常人的羞耻心。


    他手下是滑溜细腻的手指,细白的手指上,轻轻浅浅的嫩粉色点缀在指尖。


    他趁着于桑之没反应过来,抬起她的手,凑到鼻子前面,细细闻了下。


    若换做其他女子,不说被吓退,恐怕也是要被这变态的举动给惊到。


    偏偏于桑之分毫没有被吓到的感觉,抬头看着眼里流露出丝丝陌生和偏执的男人,语气平淡:“什么味道?”


    玄烨捏着手里的手指不放:“鱼腥味。”


    是大海的味道。


    还混杂着其他陌生人的一点汗味。


    然后就是浓远又悠长的木质香。


    那木质的香味很悠远,若不是玄烨习惯了于桑之身上的味道,恐怕是一点也难以分辨出来的。


    他若有所思,一点点的鱼腥味,恐怕是去了海边。


    这里离大海算不得很远,往南走一段路,不到一天,就能看见海边的一道线。


    去了海边,沾染上鱼腥味也是寻常。


    于桑之笑的眉眼弯弯:“还有吗?”


    她不仅没因为眼前的人变态而害怕,反而纯粹觉得好玩,清浅的眸子微挑,漂亮的弧度拉长了她的眼尾,洇出一点艳丽。


    咚咚咚跳着的心脏泵着血,蠢蠢欲动的恶劣让她笑弯了眉眼。


    玄烨顿了下,看她笑的发红的眼尾,又看她艳丽妩媚到不自知的漂亮,细细观察她的表情,想说什么,又兀自停下来。


    玄烨从未有过这样的难题。


    他一向聪明而自傲,因为能力强,事实也从不辜负他自己的自信,别说难题,就是能让他放在眼里的题目,也是在少数。


    他实在琢磨不透眼前人的意思,换做别人,他一眼就能看清别人心底的想法和意图。


    然而换了个人,他却连最浅显的表情觉得得要细细琢磨。


    总忐忑自己是否想错了,或者自己是否想的过多。


    “还有。”他紧盯着她的表情,心中紧绷,想着如果她一皱眉,他就不问下去了:“你今天去哪儿了?”


    玄烨这句话表面丝毫看不出忐忑,实则却是紧张的。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过多干涉,因此他磨了一天刀,也没有提着刀去找人。


    他可是听说了,于姑娘自从高烧之后,就一直讨厌别人的自作主张。


    看于家媳妇现在就知道了,在于姑娘的心里一点也不是。


    若不是没有条件,恐怕玄烨要日日找人炫耀自己在于姑娘心中的地位。


    于桑之侧眸,眼睛盯着他的:“海边,大船。”


    玄烨心中一定,果然是这样。


    只是海边有什么能吸引她的?


    更何况,她要去,为何不能带他一起去?


    那点陌生的味道还在玄烨脑海里作祟,玄烨一边心酸,一边又嫉妒。


    只是开口还是小心翼翼:“那人是谁?”


    这话无从说起,于桑之也愣了一下,清浅的眸子疑惑了一瞬,奇怪道:“哪个人?”


    玄烨酸溜溜地说:“于二妞都和我说了,你今天跟着一个陌生男子走了。”


    但凡那男子是个老头或者小孩,他都不会多想。


    然而他在她身边这么久,熟知她周围熟悉的认识的邻居,脑中却一点也没有于二妞描述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于桑之看过去,于二妞似乎是察觉到他们说起她,缩了缩脑袋,往桌子底下蹲去,只留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于桑之便不怎么记得人的名字。


    她思索了一阵,才总算把人的名字想起:“你说大鱼?”


    她在上船之前,听别人说起那人的名字。


    好在是记住了一耳朵。


    “大鱼?”玄烨酸得比发酵的醋还要熏人。


    他从未听于桑之这样亲近地喊一个人的名字。


    就连她亲妹妹,她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于二妞的。


    玄烨感觉自己要被醋给浸没了。


    同时又想,这也怪他,但凡他杂活做的快一点,早点回来,就能缠着她一起去,他也就能看清到底是何方神圣,往他手底下抢人。


    玄烨眉眼耷拉着,有些失落,嘴唇都往下落了点。


    “哦,是大鱼啊。”他妄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难掩自己的妒恨。


    手上的袖子都被他拧成皱巴巴一团。


    他问道:“我忘了他是谁了。”


    他若无其事打探:“他长什么样子来着?比我高还是比我矮?比我胖还是比我瘦?比我俊还是比我丑?你说了,我有个印象,下次也能和他打个招呼。”


    他嘴上说着:“也没什么,毕竟是你的朋友,我也得认识一下。”


    虽然这么说,他的手骨却掰得嘎吱嘎吱响,看样子不像是要认识朋友,倒像是要去杀人一样。


    于二妞也从桌子底下探起头来,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两个人,好奇的小眼珠子闪着光。


    于桑之奇怪地看了玄烨一眼。


    她很奇怪玄烨为什么对大鱼感兴趣。


    何况玄烨并没有见过大鱼,本不该认识,也无需认识。


    不过既然玄烨问了,她也就想了一想。


    清浅的眸子扫过玄烨周身:“没你高,也没你壮,长得比你要稍微丑些。”


    说实话,谁站在于桑之的面前,谁就会黯然失色。


    在于桑之眼里,恐怕是没有人能用上俊这个词。


    然而玄烨还是高兴了。


    他黑眸闪起一点笑意。


    “真的吗?”


    果然还是他比较优秀,有足够高的身材,有一身锻炼出来的薄薄的腱子肉,更是长着一张比村夫要正经多了的脸。


    玄烨高兴了,周边阴沉的气氛就明朗了些,晚霞撒在他身上,衬得他格外朦胧。


    玄烨其实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就想知道自己在于姑娘眼里是什么样子。


    那可恶的带走于姑娘的大鱼又是怎么样的人,对他有没有威胁。


    甚至他很有小心思地把自己居于一个自己人的身份,哪怕不认识那所谓的大鱼。


    也要以主人的身份姿态自居。


    此刻要是玄烨有尾巴,恐怕就要翘起来,一直甩呀甩,直甩得他自己晕头转向才罢休。


    他微微抬起下巴,觉得自己比其他人的地位要高上一截,犯不上和那些奇奇怪怪又陌生的人见识。


    简直是在丢他的地位。


    然而,此刻若是大鱼在玄烨面前,恐怕玄烨立刻就把这句话给抛之脑后,往大鱼身边一站,得意地显摆显摆自己。


    最好要站的比大鱼要直,把他高高的身材显露出来,也要换套整齐的衣服,把他健壮的肌肉给凸显出来,更是要把自己的脸给弄得干干净净,让大鱼自残形愧。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别说,玄烨已经在想什么颜色的衣裳能艳压那褐色衣服了。


    “自然是真的。”于桑之从不撒谎。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这样想着,看着玄烨的眼神有些莫名。


    不过是说他比其他人要高壮些,要比其他人不丑些,他怎么就这么兴奋?


    玄烨自己还尚未察觉到自己灼热的目光,他自然当他自己是沉稳而可依靠的,然而想不到的是,他的眼神和表情把他给出卖完全,连嘴角上扬的笑意都遮不住。


    “咳咳。”玄烨自己咳了两下,妄图压住自己过于激动的心情,眼神看向那被磨得寒光闪闪的镰刀也有些心虚。


    他脚一抬,把镰刀给踢到一边,轻轻松松换了个站位,把那镰刀给挡住了,才算是平静下来。


    他挪动镰刀,一边踢一边小心道:“饿了吗?我现在去做饭。”


    他一边说,一边踢着镰刀往厨房走。


    听了一下午磨刀霍霍声的于二妞饿了半天,听到终于可以吃饭,那张乌溜溜的眼睛一亮,渴望地看向大哥哥试图走进厨房的步伐,


    她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期待着大姐能让大哥哥快去做饭。


    然而让于二妞梦想破灭的声音响起。


    于桑之摇摇头,那双一贯清澈的眼眸依旧是漂亮,却在于二妞的眼里如噩梦梦魇:“不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村长热情好客,其他南渔村的汉子们也都一个个热衷于邀请她去做客,南渔村的媳妇们杀了鱼,煮了肉,专门为他们做了一顿好的用来接风洗尘。


    南渔村的青年们不仅从外面带来很多值钱的金银珠宝,还有很多奶酪和肉干。


    晒干的肉干不知道是怎么被腌制起来的,风干之后切下一片来,那悠久地肉香味浓郁到迷人,让人忍不住一片又一片,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很多未曾吃过这肉干的媳妇们吃了两片,连着第三片第四片都不够停的。


    村长还开了酒,说好要不醉不归。


    若不是于桑之身份特殊,又和一群女子坐在一起,远离酒桌,恐怕也要被留在那里跟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


    玄烨神色自然,眼睛却耷拉了下:“行。”


    他难掩失落。


    于二妞终于从桌底下爬起来,很弱弱地说:“大姐不吃,我吃。”


    她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掌勺的大哥哥,眼里全是期待,甚至水汪汪的眼睛湿润润的,仿佛拒绝了她,她就要立刻哭出来。


    玄烨打量了于二妞一下,于二妞这几日饮食要比起从前几年加起来还要好的多,日日不间断的食补,让她的脸颊有了点红润,甚至也多了点肉。


    看起来和当初那个瘦巴巴的小丫头全然不同。


    于二妞感觉到大哥哥在看她,有些怯懦地藏了藏自己,又因为想要吃好吃的,勇气上来,又挺了挺胸脯。


    玄烨若有所思。


    胖了。


    他把一个大白馒头递给她:“你啃这个。”


    第47章 馋哭了


    村里田间埋着埋头挖蚯蚓的于二妞。


    于二妞气呼呼的,挖石头的动静都大了很多。


    昨天晚上,她说要大哥哥给她饭吃,没想到大哥哥点了头,却只给了她一个大白馒头。


    当然,大白馒头她也是喜欢的,她这样好养活的娃娃,是从来不挑剔任何食物。


    当餐桌上有大鱼大肉和蔬菜香米的时候,她快乐地蹭一口吃的,能乐呼呼地塞满肚子,当桌子上只有大白馒头的时候,她也不嫌弃,能抱着大白馒头啃的乐滋滋。


    不过她正快乐地啃馒头时,却见大哥哥凑近了大姐,两个人眼睛对着眼睛。


    她听到厚脸皮的大哥哥声音压得很低:“吃过了晚饭,要不要吃宵夜?”


    于二妞眼睛一瞪。


    就见大哥哥和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小炉子。


    小炉子细细燃着火,暖黄色的火光把于二妞好奇的小脸蛋照的通红。


    “咦?”她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然后她就见到了大哥哥不知道从哪顺出来的香油,那香油香喷喷的,勾起于二妞饥肠辘辘的肠子,她流着口水看大哥哥打开那罐盖子,又将小锅架了上去。


    “炸馒头,很好吃的。”玄烨一本正经,谁也不知道从来未曾下过庖厨的人,这几个月来研究了多少蒸煎炸煮的技巧。


    他手里还有另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和于二妞收里的一比,要更大更圆,让于二妞羡慕极了。


    她见着大哥哥手起刀落,把馒头片成了片,片片落在烧红的铁锅中。


    炉子底下的火焰熊熊燃烧着,香油在里面沸腾滚动,发出浅浅的窸窣声。


    那勾人肠子的香味从空气中飘散开来,金黄色的油比之蜂蜜还要香甜。


    于二妞捧着自己的大白馒头,就很想去偷偷蘸上一点。


    于是于二妞一边眼巴巴看着,一边味同嚼蜡地咬着。


    等她磨完第二口,那一片片的大白馒头片已经成了金黄色,焦香从馒头片的边缘逐渐逸散。


    铁锅里也散发出浓郁的炸馒头味,清甜的麦芽糖混上香滋滋的香油,把隔壁的花猫都馋哭了。


    “喵。”


    隔壁传来一声激昂的猫叫。


    玄烨瞧了瞧馒头的颜色,又闻了闻香味。


    他很快地夹了一片,不着痕迹地给到于桑之面前:“尝尝看,味道是不是刚刚好。”


    焦香的味道往于桑之的鼻子里钻。


    于桑之抬头,看到玄烨一脸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期待与邀功的表情,对比他日常见人所戴上的冷脸,有点诡异的反差感。


    见人还没有动作,玄烨皱了眉,催促道:“快尝尝。”


    他特意吹过了,应当是不烫的。


    于桑之微微张开一点嘴,把馒头咬断一点,酥酥脆脆的炸馒头比之馒头本身的清甜,要更添了一份香油的美味。


    “好吃吗?”玄烨俯着脑袋,看眼底映着的人:“我特意去买了最贵的香油,掌柜的说这个在其余里面最好吃。”


    卖香油的老掌柜一见玄烨,就知道这是个冤大头,这么明晃晃的大脑袋,一来店里就奔着最贵的地方去,就差拿张牌子写着快来骗我。


    当然,掌柜的也是个有良心的掌柜,他收了人钱,也的确把店里最好的油卖给了他。


    “好吃。”于桑之低垂着眼眸,声音低低的。


    炸的恰到好处的馒头片,确实酥脆。


    玄烨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我也要,我也要。”眼巴巴的于二妞见自家大姐吃上了炸馒头片,一下子激动地上前几步,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人,就差写着快来给我一片。


    手里的大白馒头都不香了,空气中似乎就散发着浓郁的馒头混香油的焦香味。


    于二妞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巴巴的,水汪汪的眼里全是渴望。


    她也想吃炸馒头,想吃极了。


    看着大姐吃,她更馋了。


    玄烨转过半边身子,把跑过几步上来的于二妞挡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略了于二妞的话,反而往于桑之的碗里又加了几片。


    “反正还有很多,怕你夜里饿了,多拿几片,可以晚上放着吃。”玄烨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动作:“吃不下了就放着,我帮你解决掉。”


    玄烨平日里没有那么多话的。


    要是别的小女子要找他搭讪,他也一定会冷言拒绝掉。


    然而此刻他絮絮叨叨,比村里的老婆婆还要啰嗦。


    于二妞等不及,自己探出一张怯生生又期待的小脸望向那口小锅,眼睛里泛出光来,嘴角流着可疑的液体,似晶莹似流水,漏出一点。


    那张眼睛一偏不偏,落在沉浸满了黄油的馒头片上,馋得很。


    她也想吃,她也想吃。


    于二妞在心里反复地叫着,目光顺着那些馒头片移动,和个馋死鬼一样,一点也扒拉不下半分。


    嘴里小声念叨道:“该我了,该我了。大姐一片我一片,大姐两片我一片,大姐三片我一片,大姐……””


    “哎?”眼见着大姐都四片五片了,于二妞还一片也没有分到。


    咦?


    那么她的呢?


    等到馒头一片片夹空,手里的碗越来越满,于二妞的眼睛越来越粘稠。


    她视线几乎要扒在碗上,扯都扯不下来。


    手里的碗几乎满到要溢出来,那些金黄色的炸馒头片交叉地塞在碗里,几乎要堆叠成一整碗。


    于二妞用眼神去扒拉着碗里的馒头片,试图用不舍的眼神去扒拉下来一片,塞进自己口里。


    于二妞的视线一路随着碗移动的方向和轨迹,见到那口碗被放在自家大姐的手上。


    眼巴巴的,于二妞紧盯着碗里的金黄馒头片看着,她能理解第一口要给大姐吃,也能理解要给大姐最多的。


    但是,她的呢!?


    嗯?


    嗯?


    嗯?


    于二妞着急了,瘦小的胳膊拉住了玄烨的袖子,整个人焦急道:“我的呢?我的呢?”


    “嗯?”


    玄烨皱眉,看了看于二妞,又看了看早被搜刮干净的小锅,一脸正经地道:“没了。你胖了,应该少吃这些,小心养肥了被人拉去卖掉。”


    于二妞当然见过别的小伙伴们因为吃胖了被拉去卖掉。


    很多她的小小的伙伴,或者不能称之为伙伴,更应该称之为陌生的玩伴,毕竟她不敢出现,只敢躲在大树后面看他们踢毽子玩耍。


    那些伙伴,就因为吃胖了,吃多了,又不能干重活,被父母给狠狠心卖掉了。


    那些卖掉玩伴的叔叔婶婶于二妞都知道,走在村里还时不时见过,他们路过的时候都很慈祥和善,还朝着于二妞笑,但是卖掉玩伴的时候却变得像是换了个人,面目狰狞。


    来村里收孩子的凶巴巴又点着一颗痣的老太婆总是会买那些玩伴。


    她会看看他们的牙口,看看他们的年岁,看看他们的身高和重量,再看看他们的脸蛋,才会定价。


    往往这个时候,于二妞就能听见那些叔叔婶婶的声音模糊传来:“您再多加点吧,再多加几个铜板。您瞧瞧我们把娃养的多么壮实,看这体重和身材,花了多少粮食?这么壮实,一定是个干活的好手,买回去不亏的。”


    那老太婆也会细细思考,然后精挑细选。


    她要挑出最上等的去送到“大官贵族”府里当丫头。


    次一点的,卖到一些小官小吏家里去做个帮衬。


    最次的,就把人给丢给青楼或者窑子,那种急需要人却也生活在水生火热的地方。


    于二妞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思考了一阵。


    她又去捏自己的肉。


    瞪大了眼睛。


    她明明每天只吃一点点……一点点。


    怎么就胖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别卖我,我不好卖的。也别吃我,我不好吃的。”


    似乎为了验证她自己的说法,她往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以此来证明自己真的并不好吃。


    “好了,行了。”玄烨摸摸于二妞的脑袋,神情冷酷,和站在于桑之面前完全不同:“东西反正是没有了。再说也没有了。”


    于二妞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口碗随着大姐的脚步一步步远离她,越来越远,眼里满是失落。


    她难过极了,扁着嘴巴重复道:“没了,没了。”


    “嗯,真的没了。”玄烨点头,再搭伙他也还没吃呢。


    这人,就得克制自己的欲望。


    这样想着,玄烨也这样告诉于二妞:“真正厉害的人,能去压抑对食物的渴望。”


    说完了这句话,玄烨觉得他今日传道受业解惑的任务完成了,也不管这句话对不对,又是否实用。


    他直起身子,细细思考了一下,想起于姑娘明日可能会想吃红烧肉,遂立马把锅摆到厨房给放好,又摆了盐和糖,腌了一碟肥瘦相间的肉,还摆了一层的油。


    他想好了,他要彻夜留在厨房练习,等到他成功把这红烧肉做的美味至极,他再从厨房里出来。


    于是,被告诫说要远离口腹之欲的于二妞,就这样看着大哥哥奇怪地把东西搬来搬去,又焦虑又焦急地转来转去,去寻找把菜肴做的美味的方法。


    “呜。”于二妞咬手指甲,圆溜溜的眼珠子失落至极,她不想要做厉害的人,也不想要禁口腹之欲,她只想吃好吃的。


    风中残余的一点焦香味动人心魄,萦绕鼻尖。


    于二妞控制不住地闻了又闻,闻了又闻,眼睛虽然落在自己的大白馒头上,脑海里的思绪却跟着那一大碗的炸馒头片一起溜走了。


    于二妞想得自己口水都出来了,也顾不得擦擦。


    于是,她激动又兴奋地决定,等明天一早,她就去地里挖野蚯蚓,也给自己炸一份。


    第48章 两天一个四合院


    走出了被囚禁的日子,江遇觉得自己和陈坤一定能干出一份大事业。


    他跃跃欲试,看着周遭的环境,激动上头,对陈坤兴奋地说:“我们的时代要到来了。”


    这一看就是科技未曾到达他们那个水平的原始年代,看他江遇不得把这里翻得底朝天。


    江遇当真是激动上头,拉了陈坤就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看来皇帝也要换个人当当了。”


    他话说的大胆且毫不顾忌,惹得今日巡逻的衙役队伍唰地一声拔出了剑。


    寒意闪烁,威胁之意满满。


    陈坤呼吸一停,连忙拉了江遇就走。


    一边走一边小声道:“我这弟弟脑子有点问题,官爷勿怪,官爷勿怪。”


    若放在他们未曾沦落这里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有异能和武艺傍身,怎么也谈不上会害怕。


    可是现在,两人手无缚鸡之力,顶多会些拳交功夫,比起以前,自然要更加谨言慎行,以免惹上祸端。


    毕竟那寒光闪闪的大刀可是不长眼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听陈坤说自己脑子不好,江遇终于爆发了。


    他一把甩开了陈坤卡着他的手,脸涨得通红:“你说什么?”


    士可杀不可辱,陈坤怎么敢胡说八道的?


    陈坤见江遇一脸愤慨,也不多说,默默放过了江遇的胳膊,把江遇往那些衙役面前一送:“没说什么。”


    江遇被陈坤这么一推,差点没站稳。


    他吃惊又害怕地看了看那些人手里的大刀,又看了看自己缩着脑袋的陈坤。


    他心想,怎么不再劝一劝?


    说不定再劝上一句,他就听劝了呢?


    然而陈坤一点点想要劝他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依嘱把江遇往面前推:“我不能阻拦你的自由,您随意。”


    对面,寒光凛凛的大刀闪烁着非凡的森寒之气,其颜色莹白,光线也刺眼的很。


    有一个衙役上前几步,往江遇这边看。


    江遇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扯住了陈坤的袖子:“你怎么不再劝我一句?”


    但凡他劝上一劝,哪怕一句,他有个台阶,也顺杆爬下来了啊。


    此刻不能上前也不能后退的感觉,真是尴尬极了。


    既然要劝。


    陈坤也就劝了,他眼睛看着江遇,劝道:“做人要善良。你要找死,别带上我。”


    江遇本来都要顺杆下坡了,怎奈陈坤又这么无情,整个人气的如帕金森病人,颤抖的手指微微颤,像是要说些什么,又没能说出来。


    那衙役面色很凶,提着刀指着江遇:“你在鬼叫什么??”


    难道不知道他们最近风声紧,有好几个打着要反清复明幌子的贼人都被他们给抓到大牢里去了吗?


    换做以前,江遇哪能让人有拿剑指着他脖子的机会?


    然而如今,面对前方寒光闪闪的大刀,他只是感觉到了牙疼。


    他臊头耷脑道:“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那衙役哼了一声,唾了一口在江遇脚边的地上,口吻全是轻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那一口吐在江遇脚边的唾沫把江遇吓了一跳。


    他脸上又青又红,红了又青。


    素来自诩为高素质战士的他,对这种没素质的行为颇为不耻。


    更何况,这个衙役还在辱骂他。


    “你你你……”江遇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衙役抬着高高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


    江遇“你”了半天,还是把后面骂人的话给咽下了。


    他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我不和一个没素质的人计较。”


    见江遇“你”了半天,只是涨红了脸,衙役更是不齿,拿鼻孔看人,又长长哼了一声。


    也许是觉得他这样的人没什么威胁,当身后同事叫他的时候,衙役嗯了一声,放过了江遇。


    “呸。”江遇在心里道。


    又见那些眼尖的衙役走远了,恨恨地从对着衙役背后伸出一根中指。


    “你干什么呢?”突然凑近的声音吓了江遇一跳。


    他回头看,却见是陈坤,顿时松了口气。


    他想起刚刚的事情,又瞪了陈坤一眼。


    他想要继续刚刚的豪言壮志,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最后,他也学着那看不起人的衙役哼了一声,理都不理陈坤。


    陈坤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走到了这临近的小县城里。


    此时的江遇早就调整好了心情。


    那群衙役不在这里,略略略。


    他凑近了卖包子的店铺,直流口水。


    在小岛上的那些日子,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就连在末世的时候,他们也没这个条件吃这样鲜嫩可口的包子。


    香喷喷的味道直往江遇鼻子里钻。


    他眼睛发光,一个大男人和一群没铜钱的小孩子一样趴在包子铺的前面,把脑袋……搁在包子铺的蒸笼前面。


    等到这笼包子出炉的时候,他一个大男人比一群小屁孩加起来的声音还要响:“给我来一个。”


    他想都没想,先要了一个。


    “好嘞。”包子铺的老板熟练地夹起一个最大的,正要递过去,却见那趴在这里半晌的年轻人不见了。


    “嗯?”包子铺老板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壳,奇怪了。


    而江遇正被陈坤给拉着领子带到一边的巷子里。


    “你干嘛呢?”江遇有点心虚,他就是故意只让老板给他一个包子的。


    陈坤自己有手不会买吗?


    陈坤看着江遇的眼睛,觉得他穿越一趟把脑子也给穿坏了:“你有钱吗?”


    “当然……”江遇自信地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突然噤声。


    他从前在末世里的时候,作为王牌战队的队长,从未关心过经济问题。


    更是从未因为钱发过愁。


    他们在基地里,全部都是能直接拿东西的,他们产生的花费,无论多少,自然会有基地的人为他们买单。


    他们只顾着拿自己需要的就行了。


    此刻,江遇被陈坤这么灵魂一问,顿时就失声了。


    他有些惭愧地发现,自己被从前那种高人一等的等级观念给腐朽了,弄得现在他都忘记了买包子要付钱一事。


    他摸了摸自己脑袋,有些惭愧。


    陈坤看了他一眼,道:“还要吃吗?”


    他想了一下,坚定道:“要。”


    他要去赚钱,再来买。


    在江遇的规划里,他应该是一天赚一桶金,第二天赚一个四合院,第三天再成为小城的首富。


    所以当他去找活干,却被撵出来的时候,他很是想不通。


    “为什么?”他问陈坤。


    他们这么优秀这么厉害,有一个优秀的脑子和一个强健的体魄,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掌柜的会不会看人?


    分明是瞎了才对。


    一同被撵出来的陈坤也被弄得很狼狈。


    他和江遇不同,他身手比江遇要差,体魄也比江遇要更脆弱一点。


    连日的劳累和过度的饥饿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掌柜的又手上没个轻重,让人推了他一把。


    他面色也不好:“掌柜的不收黑户。”


    他们不仅一穷二白,就连户籍都没有。


    掌柜的生怕他们是有问题的盗贼或者匪徒,或者是哪里逃来的患难之人。


    怕殃及了自己,所以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撵走了。


    江遇郁闷地蹲在黑灰的石阶旁,看旁边同样蹲着的乞丐。


    那乞丐乞讨了一个上午,碗里也有几个铜钱闪着亮光。


    江遇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感觉到自己离想象的相去甚远,


    “陈坤。”他闷闷道:“有什么一夜暴富的方法吗?”


    陈坤沉默了,换做之前,他还会想出几个好办法。


    可是他们现在当真是一穷二白,连带着连赚第一桶金的本金都没有,暂时是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除非我们入草为寇。”


    他提出了一个不算是建议的建议。


    江遇倒是兴致勃勃:“入草为寇?”


    倒也行啊,他别的不行,这方面擅长。


    陈坤黑着脸打消了他的想法:“不行,好歹我们之前也是为人类奋不顾身的战士。”


    怎么能做这样不着调的事情呢?


    何况现在算的上是海晏河清。


    才见过别人寒光闪闪的大刀,就去翘着尾巴挑衅了?


    江遇有点委屈。


    他摸着自己面黄肌瘦的脸,沉沉叹了口气。


    隔壁街道传来一点蒸馒头蒸包子的香味。


    他左前方的小巷子里一个小卤肉铺传来一点卤肉的咸香。


    江遇在岛上吃酸果子都吃的牙疼,如今一闻到这样的味道,感觉自己淡出鸟的味觉再次活了过来。


    “陈坤。”


    他低低道:“我要吃包子。”


    还要卤肉,还要大馒头,还要烤鸽子,还要烧鸡。


    口水顺着他内心的想法不断分泌。


    他目光恍惚地看着前方,前方的云像不像一只烤鸽子?


    像不像一只椰子鸡?


    正当他面目恍惚到扭曲的时候,他察觉到他左边的小乞丐动了。


    “?”江遇投去淡淡的一撇。


    且让他看看这浑身发臭的小乞丐要去干什么。


    只见小乞丐捧起自己乞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碗,仔仔细细数了,遂放了好几个铜板在手上。


    他眯着眼,咧着笑,开心到极致。


    江遇轻蔑又好笑地看过去,又穷又惨的一个小乞丐,有什么好笑的?


    小乞丐可不管江遇是怎么想的。


    他拿了自己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捧着自己得到的第不知道多少桶金,往包子铺去了。


    在江遇蔑视的视线里,他把那几个铜板放在了包子铺老板的手里。


    露出一个大大的毫不遮掩的笑容:“老板,我要一个包子。”


    于是,江遇觊觎已久的包子,又大,又白,又香,和玉娃娃似的,就落在了小乞丐的手里。


    江遇瞪大眼睛。


    顶着他灼热的目光,小乞丐毫不知情,一口下去,塞满了整个腮帮子。


    第49章 菩萨心肠


    几日后,于桑之置办了田产又开了米铺。


    她给的价格公道,很多农夫都爱来她这里来卖,一担一担地挑过去,去换一两两白花花的银子。


    几个伙计收着大米麦穗,觉得有点奇怪:“掌柜的,现在是秋收的季节,粮价贱,又为何要收的这么贵?”


    城里的米铺从来都是收价贱而卖家高。


    大米铺要卖的比小米铺贵的多。


    他们总是自诩自己年代悠久,立足够深,从农夫手里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在店里一摆,就翻了一二倍的价钱。


    更大的米商,是不拘于小地的,他们看不上本地的市场,从南边收货,一路卖到北边去。


    于桑之正在为自己雇马车。


    她约了一位大地主去看地,正是离约定好的时候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而她的马车还没有着落。


    她漫不经心,想着去马市挑怎么样的一匹马:“本人心善。”


    她抬眸,看伙计:“怎么?”


    伙计闭嘴了。


    他也觉得这像是仙子一样的女掌柜心善。


    不过他从未见过女子当掌柜的,难免觉得女子做掌柜不会做生意。


    “没什么,没什么。”他诺诺闭嘴了。


    他们都是新招来的伙计,只知道要老老实实帮着卖米,对新掌柜的来历却是一窍不通。


    见这新掌柜的是个女子,又是个少见的美人,便私下里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只想着这是个不通世俗的女掌柜,恐怕不晓得这些弯弯道道。


    一箪又一箪的粮食大米全部被收入库房。


    在于桑之找到合适的田庄之前,城里有名有姓的做米铺生意的人家,都打着各色各样的借口,来他们铺子里装模做样逛过一回了。


    那些穿着普通的小厮鬼鬼祟祟趴他们店铺门前和院后去瞧,瞧清了那些堆积满满的米,又看到了店里的伙计忙碌。


    他们领了任务来的,要摸清楚这个新开的米铺是干什么的,又会不会和他们老爷分一杯羹。


    听闻了收粮价格的老爷们坐在牛角太师椅上,老神在在。


    他们暂时确定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掌柜,又是个女人,就是来凑热闹的,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他们摸着自己的胡子乐呵呵说:“哪里有人这么蠢,收价这么高,我且看他们卖价如何。”


    收价高了,自然卖价也高,不然她赚什么呢?


    可卖的高,又有谁会去买?


    这些老爷们等着看一位初出茅庐的新人在这块地折戟成沙,打算等一切都成了定局,他们再去嘲笑一通。


    这行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入的?他们的米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


    这样想着,老爷们又都摆摆手,让伙计去打听卖价。


    过了几日,当伙计辗转反侧又打听到卖价的时候,他们却是吃惊,手里盘着的核桃都捏碎了一颗:“当真?”


    什么菩萨心肠的女掌柜,卖价居然定的如此之低。


    比他们的价格,要整整低上好几分。


    这和他们想的全然不同,低廉的价格定会对他们的米铺产生冲击,想通这一点,他们面色惊疑不定。


    过会儿,里面最为年长的掌柜恢复了镇定,摸着胡子笑了开来:“这样也好。”


    便是冲击,又能冲击到哪里去?


    他们这新开的小米铺子,还能日日卖这低廉的价格不成?


    就是日日卖,也不定能赚回本。


    老爷们想着,也逐渐放松了下来。他们原本还打算去叨扰叨扰,看看这新的生意人是个什么性子,如今看来,也用不着去了,照这样下来,都不用他们动手,光是他们自己做生意,恐怕都要把自己搞破产。


    这样低廉的卖价,又是这样的收价,除去店面和人工成本,哪里还能赚的到钱?


    拥有各个老牌米铺的老爷们很高傲,这时候的他们,尚且还不知道什么叫策略,更是不熟悉一个叫“价格战”的词,也不知道什么叫垄断。


    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必然会赔。


    他们一个个思索了片刻,在下人面前大放厥词:“且看着,我们不用动手,就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桑氏米铺的消息很快就流传开来。


    大家都知道,桑氏商铺的价格公道,收价很公平,比那些周扒皮的大掌柜要公道合理得多。


    那既然这样,正值秋收,谁家里都有余粮,此时不卖,又待何时?


    乡下的农夫兴致勃勃。


    李老头拉着张老头过去。


    张老头拉着陈老头过去。


    陈老头拉着王老头的儿子过去。


    …………


    ……


    到了后来,几乎就连拥有百亩良田的大地主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听闻了这曾经未曾听过的米铺名字——桑氏。


    实是没有听过,确实怪哉。


    这家奇怪的米铺拥有的神秘感让一个个地主在心里好奇,如一根羽毛在心里挠痒痒。


    桑氏米铺?


    掌柜的姓桑?


    声势如此浩大,那位女掌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他人都在猜测和阴谋论。


    而桑氏米铺的伙计却实实在在的无知,他们越是收粮,就越发是收得胆战心惊。


    打出的名声传来了一个又一个从地里赶过来的人,老人们挑着扁担,把粮全部堆在米铺的后院上。


    一个个风尘仆仆,汗水浸湿了他们黝黑的脸庞。


    “我听闻桑氏米铺价格公道,这位大哥,可是桑氏米铺的伙计?”


    被淳朴至极的老人们叫做大哥,让伙计们心中复杂,更让他们感到难言的是,他们看着库房填满一批又一批,米粮堆满了仓库,米粮都要溢出来了。


    这些伙计们都帮着自家掌柜的苦恼:“真的用收这么多吗?”


    要是收得少也就算了,亏的不多。可价格给的这么公道,还收这么多,他们每日数银子都数到了手发软,更别说其他的了,恐怕别人都当他们是散财童子。


    是来人间散财来的吧?


    伙计们很想去问问掌柜的,可是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有去。


    万一掌柜的有其他用意,他们去了,那不是讨人嫌吗?


    于是伙计们一边替掌柜的肉疼,一边又满眼羡慕地看着堆满的仓库。


    这可是比黄金还要让人喜欢的东西,真真是人生活的立足之本。


    而于桑之收粮收的浩浩荡荡的事,并未瞒过其他干这行的老爷们。


    他们一个个穿着锦衣华服,眯着眼睛看这盛世的景象,有些奇特:“她真是来做生意的吗?”


    又没赚头,要收这么多干什么。


    然而,实际上,秋收的粮食贱,于桑之在此基础上涨了几分钱也涨不到哪里去。


    却是比其他掌柜的都要公道正义一些。


    对田间刨食大半辈子的人却攒不下一点闲钱的农夫来说,这一点小利更是天大的甜头。


    他们得到的这些从桑氏米铺手中换得的钱财,是很难得的。


    与他们相反。对于桑之来说,却只是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的一角,是一串传世稀有的珍珠就能换到的粮食。


    以小博大,又有何不可?


    有个胆大的算房先生,见于桑之时常当甩手掌柜,把事情都放任给他们,觉得相当信任他们,因此,他思索了片刻,觉得不去谏言不好。


    遂把这事儿和于桑之一说,哪怕是顶着可能失去这个好工作的机会,也去和于桑之提了自己的见解。


    “于姑娘。”他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这些胡子都是他经验丰富的证据,这让他在全城里的算房先生都算的上名字。


    此刻,这花白的胡子也让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于姑娘,不是老朽僭越,而是您太心善了。”算房先生十分恳切:“您看那些掌柜的,定的价格这么低,他们要卖的不是还是卖了?”


    他说:“老朽在这里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一朝看到您这样的大善主,自然知道那些急匆匆过来卖粮之人他们的想法,无非都是些投机取巧之辈。”


    于桑之看着账房先生花白的胡子,又看到他唾沫横飞地想要劝诫她,也并无不喜:“嗯。”


    她的情绪偏为冷淡,若是不看她身上朦胧又模糊的破碎感,她是很容易就让人感知到她的冷清。


    算房先生见她并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十分高兴,不由自主地分享道:“老朽知道这行这业,李朽曾经跟过一个掌柜,他一般定价要比咱们低上半分,我们按照那个价格来,也一定能收到合适的优质的粮。”


    于桑之没说话。


    算盘先生讲的口若悬河,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干了。


    “怎么样?掌柜的,我们要不要价格定低一点,或者收少一点?”


    然而看起来一直很好说话的于姑娘却摇摇头,漂亮的眼睛微抬:“为什么?”


    算房先生一噎。


    他算是摸明白了,于姑娘确实是比他想象得要好说话一点,但是也仅仅只局限在说话上了,那定下来的做法,却是一点也不带改的。


    算房先生悻悻而归,让其他伙计更加敲响了警钟。


    连文化人都说不动,他们更是没可能。


    只要他们本本分分地去做,就行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


    他们只见着桑氏米铺收了一袋又一袋的米。


    又见着桑氏米铺每天都取了几袋子米,特意卖的很是低廉。


    较之其他卖的正常价格的米,这米还有个极为特殊的名字,叫做“特价米。”


    特价米卖的有多便宜呢?甚至比桑氏米铺的进价还要便宜几文钱。


    这样的价格,放在很多城里习惯去米铺买米的人眼中,是不可能的。


    但人家桑米铺就是这么卖的。


    其他百姓都觉得它要亏的时候,它又偏偏不多卖。


    觉得他只是个噱头的时候,它偏偏又挺多。


    其他掌柜的日日关注这里的情况,听闻这一东西,顿时气的咬牙切齿。


    小城里的消息都是口口相传,上了年纪的老人更喜欢贪这等小便宜。


    不过三日,就传遍了七大姑八大姨。


    这些米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却是比桑氏米铺里收的要九牛一毛。


    桑氏米铺,就用这点蝇头小利,让她家的米铺活在城里百姓的口中。


    如今,曾经名不见经传的米铺,都成了别人口中口口相传的神话。


    甚至连三岁小儿都被母亲给叫去攥着一点钱,要去桑氏米铺的门口排队,说是要抢那一点“特价米”的名额。


    反而是其他米铺,有点冷清。


    桑氏米铺的名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就是不买米的人,也要来瞅瞅,看这个最近生活在其他人口中的米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分明应该名不见经传的小米铺,忽然也和高傲得意的老牌米铺一样,人人知道了。


    因此,得益于名声的夸大,每回米铺的伙计把那些米挂出去卖的时候,米都一售而空。


    伙计们很高兴,觉得于姑娘于掌柜的心善终于有了回报,因此,他们想劝着于姑娘把米多卖上一点,赚上更多。


    而这样的提议总是被驳回。


    于姑娘总是用那张他们究其一生都难以得到的美丽面孔,去拒绝他们。


    “哎。”伙计叹着气。


    “我们掌柜的长得太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每次我觉得她的做法很蠢,她一用那张美丽的面孔面无表情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我的问题。一定是我太世俗太凡人了,所以才难以理解她们仙子们的想法。”


    其他伙计连连应声:“掌柜的这么漂亮,想必没有人会在她的面前没有压力吧?”


    否则一定是有张更美更漂亮的面孔。


    不然谁在她的面前,都得自卑。


    “不过,仙子也是要吃饭的吧?价格定的这么低,我都想监守自盗,给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给来上几袋子了。”


    说话的是一个长着长胡须的伙计。


    他家里的媳妇的二婆老是在他们面前念叨,说是自己又去占了桑氏米铺的便宜,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家里的乡里邻居也都怕这样的便宜哪一天没了,所以去囤了一些。


    乡下的农夫家里有粮,他们这些在城里做事的,就指着粮铺买米了。


    第50章 买命


    后院,江遇流着口水,直往里看:“陈坤,要不我们去投靠她吧?”


    江遇鬼鬼祟祟,躲在墙角后,陈坤则落后他两步,躲得更严实。


    来做这样的任务,他怕丢脸。


    在饥一顿饱一顿的半个月里,陈坤和江遇一样邋遢。


    他们二人,就差也拿着一口碗去乞讨了。


    江遇的皇帝梦总算是泡汤。


    去干活,掌柜的不要;去码头搬货,伙伴们排挤;去白手起家,被带刀的刀客追的满地乱爬。


    这些这些都算了。


    唯有一点,江遇在找工作的时候,被一个穿着华贵的大老爷给叫住了。


    这位大老爷似乎并不顾忌他们黑户的身份,反而对他们还挺慈眉善目的。


    听闻他们没饭吃没衣服穿,还让下人去煮了点稀粥给他们填填肚子。


    大老爷是这么说的:“最近,老爷我呢,有一个心头大患……你们也许并不知道,我祖上曾是卖米发家,后来生意起起落落,到了我这代,已经是老牌的米铺了。我们家在这城里做了四十来年,你们只要去城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这家铺子。”


    江遇光顾着喝粥,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顾着点头。


    见他们这馋嘴样,大老爷更是放心,把事情添油加醋:“最近呢,有一个初出毛犊的女子,居然以女子之身,来掺和生意。也不看看男人们的生意,是她一个女子能够掺和的吗?也不怕常在河边走,哪一天湿了鞋子。”


    他说的狠厉,连带着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自从桑氏米铺扬名之后,他与其他几位仁兄的生意都受到了波及。


    首先是很多平日里来他这里买米的老客都跑到了桑氏米铺。


    其次很多只能卖给他的农夫居然也把米全部挑到了桑氏那里去。


    若光光是这样也就算了。


    就连常年与他合作的田庄地主,也明里暗里打听桑氏米铺的情况。


    这让他生起了危机感。


    比起其他老牌米铺,他祖上曾起来过,也落魄过,现在虽然传统悠久,有一定的名声,却和其他老兄的大米铺是没法比的。


    他们家的米铺根生蒂固,是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


    但他家的米铺经过了落魄时期,已经和巅峰时没法比了。


    因此,他几乎要坐不住了。


    “最近,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米铺,不知道搞什么歪门邪道,居然搞出了个“特价米”这种东西。”大老爷狠狠哼了一声,告诉江遇和陈坤:“这东西,我活了这几十年来,听都没听说过,简直就是哗众取宠!”


    听到“特价米”这几个字,江遇就差点一口稀饭喷了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稀粥,他含糊着声音:“特价米?”


    怎么跟不良小超市打折促销一样?


    江遇语气惊奇,而大老爷只当他没见识,没听说过这个东西,遂也不意外。


    他摆摆手:“对。就是个哗众取宠的东西。我们这些老老实实的米铺,才不搞那些花样呢。”


    看的出来,大老爷对这桑氏米铺的怨念很深。


    桑氏米铺的动静这样大,身在小城里,江遇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哪怕是特价,也他也买不起。


    他又吸溜了一口粥,逐渐感觉自己将要赶上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果然,刚把这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口的粥咽下去,他就看到大老爷堪称殷切地看着他:“老弟呀。”


    江遇被他叫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去看陈坤,发现陈坤也是一样,甚至比他还受不了。


    “咳咳。”江遇咳了下,尽量忽略大老爷那堪称奇怪的殷勤:“老弟不敢当,老弟不敢当。”


    谁知道当了之后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那锦衣华服的大老爷也不纠结这个,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你们也觉得这桑氏米铺很不对劲是不是?”


    对不对劲江遇不知道,他就不是做这行的。


    偶尔有些朋友,就是喜欢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但他知道,作为资本,能让老百姓少花点钱,就是好资本。


    不过在这大老爷面前,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含糊地看了看远处几个带棍子守家宅的下人,含含糊糊道:“嗯,是不太好。”


    这大老爷很欣喜,觉得自己是遇上了知音。


    “没错。”他一鼓掌:“每次我路过桑氏米铺的时候,总能看到很多无知又无畏的老百姓被那家桑氏米铺骗。”


    他说:“这是不好的。我有个法子,能让桑氏米铺受到重创,不敢再做这些小动作。”


    到底是不是骗百姓还不好说。


    但人在屋檐下,况且刚刚还喝了人家的粥。


    江遇洗耳恭听:“您说。”


    大老爷顿时笑了起来。


    ……


    听完了大老爷的计谋,江遇整个人都要麻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遇见这个人。


    不知道大老爷是蠢还是坏,他居然让江遇去烧桑氏米铺的仓库。


    对此,大老爷还振振有词:“我也不是那等小人。只不过给他们一个小警告,让他们知难而退,早日开不下去就更好了。”


    你不是小人谁是小人?


    对于这个计谋,江遇欲言又止,最终无话可说。


    偏偏大老爷还一脸得意地看着他,妄图要他做个表态:“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府里的那些个下人都是蠢货,日常不带脑子,让他们办点什么时都做不好。哎,恰好这不是,上天让我找到了你们两个年轻人,你们二人头脑灵活,身体利索,脑子又好使,一定能胜任这个任务的。”


    大老爷一边在说,一边还灼热地盯着江遇和陈坤。


    江遇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肤都要被盯得颤栗起来了。


    什么人呐。


    先不说他和陈坤二人能不能成功把人家的仓库烧了。


    就说烧人家仓库那是个重罪,在他们心里这种行为也不被允许,一旦发现,可是要被衙役抓去关大牢的。


    况且,这穿的一身正经的大老爷,实际上没想到是这样恶毒的小人。小孩子都知道要珍惜粮食,“粒粒皆辛苦”。他却想着让他们举着一把火把人家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全部都给烧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呢?


    这是不仅仅把他们当成傻子耍,还把人家的辛苦和汗水给丢在脚底下践踏啊。


    江遇越想越憋屈。


    他憋着气,侧头看了看,发现很多下人们都用那种可怜又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们,偶尔眼神里还有逃脱一截的庆幸。


    这不是看他们脑子灵活,手脚利索。


    恐怕是看他们两个脑子笨,好打发吧?


    “怎么样?”大老爷还在殷殷切切地看着江遇,想要他立刻同意,最好一炷香之后,就能传来桑氏米铺被一把火烧没了的消息。


    “不怎么样。”这句话,几乎是在江遇的牙齿中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他可没有杀人放火的习惯。


    这人是不是找错人了?


    再好喝的稀粥,此刻都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


    江遇很气愤,一把站起来就要走。


    陈坤也跟着站起来,就跟在江遇的后面,只要江遇一抬步,他们就能立刻走出这里的大门。


    然而。


    “好啊。”


    看到江遇和陈坤不配合,大老爷也收起了自己虚伪慈善的笑容。


    他阴恻恻地说:“你不同意是不是?那行,既然不同意,桌上你们吃的这些东西,全部都要给我吐出来。”


    他肥胖的手指指着被江遇吃剩下一半的稀粥:“你们要给钱。”


    江遇真的要气死了。


    本来就是来赚钱的,结果遇到一个脑子不聪明还有坑的,结果自己反而还要倒赔钱。


    他气头一上来,也不顾自己没有钱了。


    “好啊,赔就赔。”


    江遇觉得自己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不会为这种人所屈服:“多少钱?小爷赔了。”


    大不了把裤衩子赔给他。


    见到有人在他面前还自称是爷的,大老爷脸色很冷。


    他看了看江遇桌子上的东西。


    一碗寻常的稀粥,无甚稀奇。


    但他眼睛一闭:“三两银子。”


    “什么?”江遇心中有了曾经面对碰瓷老人的气愤,他指着刚喝了没几口的稀粥:“就你这破玩意?你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三两银子?”


    这些时日下来,江遇摸清了这里的物价。


    三两银子,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就是后世碰瓷,也没有这么碰的。


    况且,这大老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扣,要他们办事,还只给一碗稀粥。自家就是开米铺的,店里随便一抓,就是一把米,仓库里随地一落脚,就是一地的米粒。


    偏偏还扣的要死,让人只煮稀粥给他们喝。


    妄想拿这碗稀粥买他和陈坤两个人的命。


    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牢房里最后的断头饭,牢头也愿意给犯人吃顿好的吧?


    “放屁。”江遇直接开骂:“你真是满嘴喷粪,就这几粒米,放在桑氏米铺掌柜的眼前人家看都不会看一眼,你还好意思出三两银子。真是脑子糊涂了吧?”


    大老爷一身富贵,最讨厌的,就是把他和别人比较,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最近炽手可热的桑氏米铺的掌柜。更甚者,这不知所谓的臭乞丐居然还敢如此粗俗地骂他。


    大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论打嘴炮,大老爷自然不是江遇的对手,直被怼得步步后退。


    不过,这种人在屋檐下的事情,哪里是谁嘴巴厉害谁就有理的?


    看江遇和陈坤冥顽不灵,大老爷退后一步,朝着人一挥手。


    顿时,几个下人立马上前,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棍子也立了起来。


    大老爷冷笑一声:“你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