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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玉笏轻摇雪(三)

作者:裁春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这话彻底激怒了萧绥。


    萧绥随手从架子上抓来件衣裳,用袖子当绳子,动作迅速的往元祁的手腕上缠绕,力气重的像是在惩治家贼:“从小到大,你在我这儿挨揍挨得还算少吗?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有本事就去圣人面前告我忤逆犯上。我萧绥认打认罚,但就是不忍你这个狗脾气!”


    她三下五除二将元祁的双手反捆在身后,然后用力将他推倒在榻上。元祁侧趴在那里,双腿像兔子蹬鹰似的拼命乱蹬,可惜他只用蛮力,蹬的毫无章法,被萧绥轻松躲过并且反制住。


    元祁又气又羞,急的嘴里哇哇大叫:“我是太子,你敢对我动手,我诛你九族!”


    萧绥一只手按住元祁的后腰,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马鞭:“好啊!你也是我的九族之一,黄泉路上有你相陪,我一点儿也不亏!”说完,扬手对准元祁浑圆的屁股就是一下子。


    元祁爆发出一声痛呼:“啊——”


    萧绥手底下是有准头的,冬日衣衫穿得厚,再加上她是握着鞭子抽得,只是声音响,其实根本伤不到皮肉。


    元祁嚎一声她抽一下,五六下抽过后,元祁不嚎了,转而开始嘤嘤的哭。


    萧绥见他伏在床榻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肩膀随着抽泣一耸一耸。明明是个七尺男儿,却哭得比姑娘还娇柔,不禁觉得好笑:“你哭什么?刚才那股撒泼的劲儿哪去了?”她软化了态度。


    元祁委屈至极,将脸埋进被褥里,嗅着萧绥的味道,声音含混的边哭边道:“萧从闻你混蛋!你在外头玩小倌,回来还打我。”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好像她萧绥真成了流连花丛的色中恶鬼,一夜风流过后,对家中糟糠看不顺眼,进而大发淫威,暴打原配。


    “我没有。”萧绥言简意赅。


    元祁闻言微微抬头,含着眼泪斜眼瞥她:“没有什么?明明鞭子还握在手里呢。”


    萧绥身体向后仰靠在墙壁上:“我没玩小倌。”


    元祁嘴瘪了一下,探究似的观察着萧绥,仿佛是想从她的表情中分析出真伪。


    萧绥不惧与他对视:“真的没有,我是把人带回来了没错,但是一回来我就没兴致了,什么也没干就又送了回去。”


    她不敢把话说的太透,怕元祁万一口无遮拦往外说点儿什么,会毁了自己的筹算。


    元祁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鬼才信你!”


    萧绥只得放软语气,声音轻了些:“我没骗你,真的。”


    元祁若有所思的移开目光,身体绵软的趴在榻上,片刻后他渐渐止住眼泪,害臊似的,把头重新埋回了被褥里。


    没有最好,有了也不怕,谁敢沾萧绥的身他就杀了谁。他不怕得罪萧绥,就像他不怕挨萧绥的打。爱与恨是感情的正反两面,恨到一定地步,谁敢说当中没有丝毫爱意的掺杂?


    “宝兰,打盆水来。”


    随着萧绥一声吩咐,宝兰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子。


    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萧绥与元祁并肩坐在床榻边上。


    萧绥侧头注视着元祁,元祁则低着头搓揉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泛起红痕,是萧绥刚才绑他时留下的印记,仿佛无声的控诉着萧绥的蛮狠。


    见元祁仍是一副委屈样儿,萧绥给宝兰使了个颜色,然后接过帕子,站起身,亲自去水盆里把帕子浸湿,又拧干了递给元祁。


    宝兰自觉退了出去。


    元祁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很不领情的小声嘟囔道:“别拿你对待旁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打一棒子给俩甜枣,我不需要!”


    碍于元祁是实实在在挨了打,萧绥对他便多了几分忍让。她将帕子摊开来,又整整齐齐的叠成方块,然后左手按住元祁的后脑勺,右手就着帕子要给他擦脸:“什么这一套那一套,你何时见我这般伺候过旁人,来,擦擦,脸都哭成花猫了。”


    元祁被她这话哄的心里服帖不少,也就没反抗,任由她给自己擦脸。


    及至仔仔细细把元祁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萧绥走回到水盆边上,把帕子重新淘洗干净,又把帕子蒙到了自己脸上。


    元祁见她用得水和帕子都是自己用过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微妙的蕴贴。他微微翘起唇角,故作嗔怪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不让人换盆干净水来?”


    萧绥擦完脸开始擦脖子,一边动作一边回答:“你用的,不脏,况且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雨水、河水都用得,水里掺了沙石我都不嫌,又怎会嫌你这几滴眼泪?”


    元祁静静地望着她,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涩。他不喜欢萧绥在外打仗,除了心疼她吃苦受罪,更因为萧绥每去一次,归来时身上的光芒就更盛一分。


    萧绥太有本事,有本事的过了头。


    从前她一文不名的时候自己便驾驭不住她,如今她挣了军功,封了公主,高居庙堂,自己彻底被她甩到了后头,简直连她的背影也快要看不清了。


    怀着无法言说的心事,元祁又被萧绥拽去了前堂。堂里早已摆好了早膳,各式汤饼小菜摆了一桌子。


    萧绥坐下来拿起筷子,侧头对元祁说道:“快吃,吃完了我亲自送你回宫。”


    元祁瘪嘴瞥了她一眼:“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去。”


    萧绥伸手夹了一筷子腌萝卜:“不行,你是储君,但凡有个闪失朝堂上立马要翻天。按规矩我该派人去传禁军过来,可是那样动静太大,少不得会耽搁更多时间,不如我亲自送你来得快捷稳妥。”


    元祁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知道我是储君了。”


    萧绥没接他的话,继续吃饭。片刻后,丁絮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见过礼后走到萧绥身边,低声道:“主子,贺兰瑄要出门,说是想去趟香料铺子,您看……”


    “贺兰瑄?”元祁转头看向萧绥,语气不善:“那个北凉质子?他怎么还在你府里?”


    萧绥咽下嘴里的食物,没有立刻回应元祁,而是先转头对丁絮道:“往后他若再要出府,寻个人跟着他便是,不必阻拦。”


    丁絮颔首应过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见丁絮那头走远,元祁再次发难,他“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愤然道:“我问你话呢,他为什么还没走?不是说要送去南陵吗?”


    萧绥没有停止嘴里的咀嚼:“派来接他的人还未到,还得在我府中多留几日。”


    元祁抬高声调:“那怎么行!且不说他是个质子,一外男住在你府里算什么?传出去旁人不说闲话吗?你现在就派人把他迁出去。”


    萧绥端起汤碗:“迁去哪儿啊?”


    “随你迁哪儿,总之不许他住在你的府里!”


    萧绥喝了口米汤,放下筷子:“我萧绥做事无愧于心,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更何况,贺兰瑄暂居我府上也是圣人的吩咐,这是公事。你若还要与我吵闹,换个时候下次再来,今日你已经闹过了,再闹……我可不陪了。”


    萧绥根本不肯惯着他,他感受到了,可是非但不生气,反而感到了一种异样的踏实感。他自小被母亲种下了太多恐惧,在深宫中承受了太多不安,这两者已经成为他人生的底色,而如此晦暗幽深的底色非得由萧绥这样暴烈强势的姿态来抵消不可。


    他爱极了萧绥的刚猛强悍,仿佛天塌下来都能被她一臂擎天的顶回去。


    他不闹了,不仅不闹,还乖顺的拿起筷子,开始安心吃饭。


    萧绥与元祁这里用着餐,而宫里头此刻也正摆着一桌丰盛的早膳。


    元璎坐于元极宫的主位之上,满桌珍馐摆列在面前。她一边听着内常侍严旸禀报太子出宫的事,一边看着裴子龄握着瓷勺,神情专注地将羹汤缓缓盛入碗中。


    裴子龄入宫六载盛宠不衰,执鸾府三十六雄鸾,除他之外所有人一年承的雨露还不及他一人。他被元璎日日带在身边,时间久了,他在旁人眼中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而成了一种象征、一种符号,昭示着如今天下女尊男卑的现实。


    “陛下,喝些汤罢。”裴子龄声音温软,他将汤碗稳稳放在元璎面前,接着双手递上汤勺。


    元璎接过汤勺,却没有要喝汤的意思。她将汤勺放进汤碗里,沉思片刻后,回头问严旸:“太子为何会行此举?若只是寻常拜访,也不必赶在宫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跑出去。”


    严旸表情显出几分为难。他是跟随在元璎身边多年的老人儿,处事最为圆滑,尤其是一张嘴能说会道,死的都能被说成活的。


    见严旸迟迟不言,元璎顿时心领神会:“你且说罢,不必有顾忌,朕这些年见得糟心的事还少吗?”


    严旸躬身低头,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奴婢听闻,昨夜靖安公主去了闲意楼,临走时还带了一位小倌回府。太子殿下正是听闻了此事,才急急忙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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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了过去。”


    元璎眉头沉了下去,她刚想说话,喉咙里忽然做痒,及至狠狠咳嗽了一通后,才哑声问道:“萧从闻这几日在御史台的境况如何?”


    严旸据实回答:“据奴婢所知,公主这些日子到衙门露个面便走,许多公务皆交由下面人处理,看着似乎不甚上心。”


    元璎目光落在面前汤碗的热气上,脸色愈发阴沉:“她这是想做什么?往日瞧着她还算自律,怎得如今却也学会这般浪荡了?正经事儿不做,玩起来倒是花样百出。”


    坐在一旁的裴子龄见元璎脸上有了怒色,连忙柔声宽慰:“公主殿下在战场杀伐多年,受了不少苦。如今难得回到平京,偶尔放纵些也是人之常情。”


    元璎端起汤碗,啜了口汤润了润喉,神情稍缓:“朕又不是苛刻到不让她消遣,只是再怎么玩也该有个分寸。如此懒怠正事,实在不像话。”


    裴子龄温顺地应了句:“陛下说的是。”话虽如此说,实际上心里暗暗盘算着其他主意。


    入宫数载,他除了是元璎的贴身人,也是秘书省的秘书监,朝堂上的事他了然于胸,也懂得揣摩元璎的心意。


    他知道元璎对萧绥寄予厚望,也知道她想借萧绥之手整肃朝堂,可是现如今萧绥既然表现不佳,倒不如换个人来办。


    他起了毛遂自荐的想法,认为这是个好时机。


    秘书监虽官阶四品,并不算低,可是秘书省司掌邦国经籍图书,是个清静至极的清水衙门,远离权利中枢。


    若是能趁此机会踏入御史台的大门……


    想到这里,他的胸膛鼓胀起来。自己入宫不仅仅是为了享受天恩富贵,更是想要成就自己的事业,不辜负满腹才学。裴家虽世代簪缨,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家族盛景不复,趋于没落。他若不争一争,够一够,裴家的辉煌怕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陛下。”裴子龄看着元璎,长而密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眨眼扇动着,像是喜鹊灵巧的翅膀:“若是陛下心存忧虑,臣愿为陛下分忧。”


    元璎闻言,微微侧头瞧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聪明人交谈不必把话说透,她懂得裴子龄的意思,要说裴子龄侍奉自己多年,算得上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为的是什么自不必提,毕竟没有人会凭白无故的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好。


    她自诩看透了人性,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可是也正因为她看的透彻,才坚持不肯对裴子龄放权。


    她与裴子龄之间可以有功利,但不可以全是功利。权利是对真心的腐蚀剂,除非她哪日彻底不想要裴子龄伺候了,可以像看待普通朝臣那般看他,否则裴子龄就永远只能待在他的清水衙门,本本分分做一个富贵又体面的文墨先生。


    元璎伸手抚了抚裴子龄年轻而俊秀的脸庞:“三郎的心意朕晓得,只是三郎这样好,朕不舍得让三郎太过操劳。”


    裴子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收敛了心底的那点波动,绽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是,臣多谢陛下怜惜,臣只是想告诉陛下,无论何时,臣皆愿为陛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元璎笑了笑,她回头对严旸说道:“朕记得新州前几日进贡了几块上好的松香墨,甚是清香,你去取来,赐给郎君吧。”


    严旸躬身答应:“是。”


    裴子龄抿嘴微笑:“陛下不必为此特意赏我。”


    “喔?”元璎一抬眉毛:“三郎不要赏?那便罢了,那就请令尊令堂再折腾一回,即刻打道回叙阳罢。”


    裴子龄一愣:“臣的父亲与母亲?”


    一旁的严旸笑着解释道:“陛下特意派人将您的父母从叙阳接来,明日便可入宫相见。”


    瞧着裴子龄一副惊喜到错愕的模样,元璎自知是办对了事情,心里也跟着泛起欢喜:“你家远在叙阳,自你入宫后便不曾回去过,一直未有机会见家人,算起来也已经有六年了。如今眼看着要到年下,正好,留他们一起在平京城里过年。我这样安排,你可喜欢?”


    裴子龄原本还担忧失败的自荐暴露了野心,会惹得元璎不快,往后会因此受冷落,未曾想元璎不仅看起来丝毫不嫌,反而还赐给了自己这样一份厚重的大礼。


    都是爹生娘养的,他出来这么久,怎会不想家呢?


    他再难抑制内心的激动,急忙起身,掀开衣摆便郑重跪下,向着元璎叩首拜谢:“子龄谢陛下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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