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深夜,蛇口码头。
一个偏僻的泊位上,静静地停着一艘通体漆黑的客轮,船身上没有任何名字和标志。海风吹来,带着一股咸腥味。
孟建华提着一个旅行包,独自站在码头的阴影里。
一个身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穿着风衣,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还是上次京城里见过的那个联络人。
对方一言不发,直接塞过来两样东西。
一张船票,单程,去澳门。票面上没有船名,没有座位,只有一个手写的红色代号:【鱼鹰】。
另一样,是一张折好的银行本票。
“这是你的身份,也是你唯一的武器。”
联络人的声音很冷,没有一丝感情,“上了船,你就不再是孟建华。你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后援。”
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孟建华的眼睛。
“船上只有两种人,猎人,和猎物。”
“祝你好运。”
说完,他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孟建华捏着那张船票,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客轮,迈步走了上去。
船舱里灯光昏暗,空气混浊,雪茄和烈酒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呛得人有些上头。
这里的人,看起来没有一个善茬。
孟建华找了个角落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船舱。
另一头,几个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人正低声说着话,眼神忽左忽右,腰间衣服鼓囊囊的,很显然里面藏了东西。
吧台边上,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男人在自斟自饮,眯着的眼睛偶尔闪过一丝冷光。
甚至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看似在闲聊,但站姿和步伐都透着一股专业劲儿。
这些人,都是去参加拍卖会的。
孟建华心里有数,在他们眼里,自己这个独自一人、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年轻人,恐怕就是最理想的猎物。
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正想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端着两杯酒,径直向他走来。
女人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旗袍,身材惹眼,长相更是妖艳,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了几分风情。
“先生,一个人吗?”她的普通话带着点港台腔,软绵绵的。
女人没等他回答,就在他对面坐下,将一杯猩红的鸡尾酒放在桌面,轻轻推了过来。
“长夜漫漫,喝一杯?”
孟建华的视线没有停留在她脸上,而是落在了她端着酒杯的手上。
手指很美,指甲涂得鲜红。
但在食指的指腹处,有一层很薄的茧。
这双手,不像端酒杯的,倒像是常年握着扳机的。
孟建华心里有了底,笑了笑。
他没碰那杯酒,只是看着女人,慢悠悠地开口:“小姐这杯酒,怕是很烈啊。”
女人捂着嘴笑,眼神勾人:“不烈,不好喝呀。”
“我怕喝了,就醒不过来了。”
孟建华摇摇头,说完,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面前那杯酒的杯沿上,轻轻弹了一下。
“叮——”
一声清脆悠长的嗡鸣,在嘈杂的船舱里格外清晰。
女人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了。
孟建华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缓缓揭开了谜底。
“酒里加了东西,密度变了,声音自然就闷了。”
他语气平淡,说得一板一眼,像是亲眼看见过一样,“下次记得,这点小花招,别在行家面前用。”
女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妩媚瞬间褪去,只剩下震惊和一丝慌乱。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内地土包子的年轻人,竟然一眼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女人猛地站起身,想走。
但孟建华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看似不快,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像一把铁钳。
女人脸色一狠,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从旗袍摸出一把薄刃匕首,直刺孟建华的手腕!
刀很快。
但孟建华的反应更快。
他扣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翻一抖!
“咔哒!”
一声清脆的骨节错位声。
女人痛得闷哼一声,匕首“哐当”掉在地上,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被他卸了关节。
“你……你到底是谁?”女人额头渗出冷汗,眼睛里全是恐惧。
孟建华没回答她。
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从女人的衣服内摸出了一个东西——他自己的钱包。
他当着女人的面,打开钱包。
里面那张“龙魂”给的、可以调动千万资金的银行本票,已经不见了。
他明白了。
对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他的命,而是他的钱。想让他在上岸之前,就变成一个穷光蛋。
就在这时,船身轻微一震,速度慢了下来。
透过舷窗,远处澳门那片五光十色的灯火,已经清晰可见。
孟建华松开了手。
女人抱着脱臼的手臂,脸色惨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孟建华看着她,笑了。
“回去告诉你主子,”他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丢在桌上,“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不再看女人一眼,转身走向甲板。
船靠岸了。
那些比他先下船的人,一个个派头十足。
日本商人、东南亚大佬,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队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保镖,队伍浩浩荡荡。
码头上,早已有几十道目光投了过来,像是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
那些目光在扫过那些大佬的保镖团后,最终,全都汇聚到了独自一人走下舷梯的孟建华身上。
一个没带保镖的“肥羊”。
在他们眼里,他身上仿佛写着四个大字:
人傻,钱多。
葡京大酒店,十八楼,总统套房。
孟建华把旅行包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没看窗外号称价值百万的夜景,径直走到床头柜前,伸出食指在红木柜面上一划。
指尖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太干净了。
他又走进浴室,洗漱台上的牙刷杯,杯口朝向正北。
孟建华眼神冷了下来。
他受过最顶级的反侦察训练,清楚记得,这家酒店的培训体系源自西方,所有客房服务员都会把杯口朝向房门,以示欢迎。
杯口朝北,是清理和检查完毕的内部信号。
这间房,在他来之前,被人从里到外翻了一遍。
孟建华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冷笑。他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楼下,是宛如星河的城市灯火,也是一张为他布下的大网。
这次澳门之行的主办方,“澳娱集团”的贺先生,同时也是“长生会”在本地的代理人。
看来,从他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就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猎物。